道歉(2 / 2)

“用過早膳沒?我屋裡有甜酒湯圓,溫著的。”

*

身後的婢女們很有眼力見,趕忙將陸行之迎進來。

原本已經收拾妥當的小廚房重新燃起灶火,沒多時便有熱氣騰騰的糯米蒸糕、紅糖饅頭、水煮茶葉蛋等端上桌。

菜式雖比不得定國公府豐盛,但勝在小巧精致、口味香軟。

陸行之不挑食,坐在八仙桌前亦不拘謹,淨過手後端起碗筷。

他用膳時速度不慢,吃相卻文雅,每樣小食都來一份,也無需誰布菜,很好伺候。

蘇煙給他盛了一碗甜酒湯圓。

他飲了一口,忽地抬眸。

“你做的?”

“嗯,”蘇煙應下,“可是太甜了?我多加了塊紅糖,是有些膩。”

“沒有,挺好。”

陸行之答完,繼續用膳,用勺子舀甜酒湯圓的時候,動作放慢了幾許。

他唇側沒有笑意,上挑的眉宇卻柔和,遠不似先前那般鋒利。

如意如薇忍不住低頭淺笑,相視一眼後,帶著婢女們無聲無息地退下。

算一算,陸行之上一回被蘇煙請進墨蘭苑,還是四年前。

其實從前兩人的關係,雖算不得好,但至少不像現在這般扭捏。

若不是四年前的那件事......

蘇煙收回思緒,想起兩人這段彼此都被束縛的婚姻。

她問陸行之,“關於我們的婚事,你有什麼想法?”

陸行之正在吃蒸糕,聞言沒有抬頭,隻說。

“......你呢?”

蘇煙沉默了,堵在喉間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這頓早膳,近乎在兩人的沉默中度過。

陸行之也沒客氣,似乎真的餓了,將盤子裡的小食吃得七七八八。

武士食量大,蘇煙曉得,可她和他共膳多回,竟不知他肚皮如此能裝。

他已經飲下三碗甜酒湯圓,正欲再盛一碗時,蘇煙端開瓷蠱。

“好了,你已經吃飽了。”

陸行之:“......”

他端著的青花瓷碗尚停留在空中,忍了忍,道,

“好像我們以前學的用餐禮儀不是這樣的。”

時下用膳講究頗多,尤其是宴請賓客時。

主人需得陪同在側;賓客不落筷、主人亦不落筷;席間主人更不能有催促賓客、驅趕賓客之意。

陸行之雖是“熟人”,但好歹是蘇煙請進來的“客”。

蘇煙明白,卻依舊收走他的碗筷。

“你吃完了我中午吃什麼?”

她一麵攆人走,一麵看向對麵的定國公府,“你若實在沒吃飽,叫你家麽麽再給你煮碗麵條。”

陸行之如山的劍眉微蹙。

他張了張唇,似是想說什麼,卻一句話沒說。

不過他走的時候,硬是當著蘇煙的麵,把剩下的茶葉蛋全打包了。

*

蘇煙和陳寶兒去了趟書坊。

從書坊裡出來後,蘇煙的心境甚是低落。

書坊老板說,近日時興話本,像什麼人鬼殊途虐戀啊、書生上京趕考偶遇富家女呀,等等這一之類的,頗受年輕人歡迎。

相反,像蘇煙這種高雅的詩詞作品,鮮少有人問津。

文人售賣自個的詩詞作品,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不用真名,用不起眼的筆名。

蘇煙的詩詞一沒名氣、二不時興,銷路不好也在情理之中。

陳寶兒安慰她,“阿姐彆灰心,這不過是暫時的。你比我寫得好多了,你至少賣過好多本,不像我,一本也沒賣出去呢!”

陳寶兒的詩詞放在書坊閣樓的最角落,恐早已蒙了厚厚的灰。

蘇煙苦笑,若不是最近拮據得很,她哪裡犯得著糾結這點銀錢......

陳寶兒,“書坊老板不是說三日後有個售賣活動麼?”

書坊的售賣活動往往會邀請不少富家子弟,也會有文人推薦中意的書籍。

若是運氣好,遇見一兩個喜愛她詩詞的顧主,指不定也能賣出幾本。

蘇煙,“行,到時候咱倆去看看。”

商談間,蘇煙看見陸行之穿過西街,行至一間鋪口門前飲茶。

和他同行的還有紀沐塵和霍修染。

陸行之應是沐浴過,換了件白色的錦袍。

他皮膚白淨、五官俊朗,清雅的白色能削弱他淩厲威嚴的氣勢,讓他看起來不再難以親近,且有一種俊美的少年感。

蘇煙緩緩移開眸光,正對上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

小女孩赤著雙足跑過來,纏著她和陳寶兒買臘梅花。

窮人家的孩子懂事得早,六七歲的年紀,吃不飽穿不暖,還得天不亮就去山上采臘梅花,再背著小竹簍到街市上換點碎錢。

往常遇上這種孩子,蘇煙怎麼著也會接濟一二。

可是今日......

陳寶兒也很為難,“小妹妹,不是姐姐不幫你,實在是快月底了,我那一兩銀子早用光了!”

陳寶兒說完,滿懷希望地望向蘇煙。

小女孩也跟著抬頭,望向通身富貴、怎麼看都是個有錢人的蘇煙。

蘇煙實在不忍心拒絕,指向不遠處正在飲茶的陸行之,對小妹妹交待。

“瞧見了沒?那個穿白色錦袍的、腰間彆了一把大刀、長得有點好看的大哥哥?”

“問他要,就說是我讓你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