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1 / 2)

“噯噯噯......疼疼疼......”

蘇之瑾歪斜在貴妃榻上,娥眉緊蹙,薄汗從肌骨裡寸寸沁出,看著乳母喬媽在給自己的腿上藥包紮,咿咿呀呀痛嚎,“喬媽輕點輕點。”

雖從秋千上摔了已有好幾日了,但每回換藥時,還是疼得鑽心。

“哪個姑娘家會像你這般頑劣!竟站秋千上淘氣!怎麼沒跌壞腦子!”

站在一旁的蘇母程氏氣不打一處來,又見阿瑾臉色慘白,難免痛心,忍不住輕聲提點喬媽,“這紗棉是不是纏得有些緊了?還是得透氣些好......”

帳外的蘇驤笑得樂不可支,曲隻長腿擱在黃花梨醉翁椅的長扶手上,掰橘皮戲謔,“阿瑾這腦子不跌也是個漿糊,怕是那日見到探花郎,更迷了心智才摔下的。”

“還笑得出!真叫可氣!”

程氏掀打了帳簾,怒目橫眉,“要不是你這個當哥的慫恿,瑾姐兒怎會有這鬼主意?我看你就是過閒,瓷行的賬簿還不夠你搗鼓的!昨晚我便同老爺商量了,明兒個你去裕興當行,免得在家整日當顛公,鬨得雞犬不寧!”

香紗帳內傳出“噗嗤”笑聲,幾個內宅侍奉的丫鬟也是垂眉憋笑。

程氏雖慍容滿麵,但因神情間有菩薩低眉般慈悲,怎麼動氣都像尊歡喜玉觀音,幾個子女都不覺怕,蘇驤更是,起身放下剝好的橘瓣,笑道,“娘可抬舉我了......裕興號非五年以上大師傅不可入內,從上到下都是人精,哪能服我?我去隻會添亂,還不如打理好我那兩間小小瓷鋪。”

程氏被他不自量力的清醒氣笑了,“裕興號你可以不去,但過兩日,靜茹的及笄你一定得去,快去庫房好好挑挑送何及笄禮,省得在我麵前晃蕩招煩。”

蘇驤聽娘談起王靜茹,臉色不由往下耷拉,這是爹早已定下的娃娃親,未來蘇府誰當家,誰便要和皇商王家的嫡女成親,眼下大哥遠在蜀地漢中邊境,家中男丁唯剩他了。

他抬眼寡淡地看了看程氏,似有無奈,薄唇翕動,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往外走了,兩座平直如峰巒般的肩膀也往下垮著,似有幾分求助裹在裡麵,不情不願邁出門檻。

“奇了怪了,茹姐兒那丫頭落落大方,配這逆子綽綽有餘,他還不願意上了?”

程氏輕聲咂舌,偏頭又見釉白瓷盤裡放了幾片剝好的橘瓣,橘香沁脾,嘴角不由稍上翹,捧盤繞進帳內,置於香幾上。

“你二哥雖渾,但到底還是最疼你,你瞧瞧。”

蘇之瑾眺了眼盤中,也跟著輕笑。

她喜食黃橘,卻是個挑剔的主,嫌那白絲橘絡縷縷擾舌,因而每次吃前都得剝利索,眼下這橘絡邊須已被二哥收拾地乾乾淨淨,唯剩圓潤果肉靜躺,黃橙橙好不誘人。

“哼,算他良心未泯。”

蘇之瑾柳眉輕提,拾橘慢抿,汁水在口中盈溢,甘甜回香。

吃人嘴短,她自然也得良心一回,掩帕攃唇,讓周遭的丫鬟仆奴均退下,低語試探,“娘,二哥和茹姐姐的親事真無回旋餘地了?”

“這事是你爹和王家在十幾年前便定下的,再說你也知道你爹那人......”

程氏輕歎,老爺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說出的話再無收回的道理,“......何況論起來,我們也是欠王家的。那時你爹的瓷鋪生意遭到難處,貨款收不上,房東催租又急,幸而得皇商王家搭了把手,往禁中進供了一批瓷器,方盤活了店鋪。這大恩是如何都忘不得的。”

“雖是如此.....但婚姻大事就這般定下了,是否太過草率?沒準茹姐姐還不樂意呢?”

“這個嚜,王家必定能讓茹姐兒願意。”

程氏稍慪,當初除了定下娃娃親時,王家還添了項隱秘條款,小輩成親後,蘇府需將每年利錢往王家送兩成,王家近兩年沒落,所以定會有法子讓茹姐兒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