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1 / 2)

極輕極輕。

似雛燕呢喃,涼風拂過,又失了痕跡,卻驚得白氏心裡湧起狂風駭浪,“晏哥兒,方才你......”

“方才如何?”

陸時宴麵色貫來無悲無喜,冷目清然,如月含霜,似耐心等了一等,方續,“母親若無吩咐,我還有事與禦史商議,先進去了。”

冷淡語氣與往常無異,坦蕩得把白氏滿腹疑惑都撲滅了,小聲咕唸,“難道我方才真聽錯了?”

可她來不及多想,蘇氏已走至她麵前問安,“國公夫人安好。”

“是靖安侯的蘇姨娘啊,我遠遠瞧著就曉得是你,”白氏輕笑應付,“京城哪家婦人生了孩後還能如此風姿綽約?也就隻有你了。”

可她適才眼裡哪注意到她,目光全定在她身邊姑娘那去了,但每日周旋於世家婆婦間,早已得心應手,場麵上的奉承倒是張口就來。

不過白氏認識蘇氏倒不假。

她不常來雅集,倒是在宮中娘娘們宴聚時,與蘇姨娘打過幾回照麵。禁中正宴來得往往是官員正妻,唯靖安侯爺攜美妾入席,聽聞是因靖安侯夫人早年產女落下隱疾,惡露不淨,出不了門,故此每每大小宴樂都隻見蘇姨娘來酬對。

正妻主內,侍妾主外,京城裡不常見,不過接觸下來,這倒是個八麵玲瓏的主,不失靖安侯府體麵。

可畢竟是妾,母家又是商戶,雖有一兒傍身,但背後閒言碎語還是不少,且那正妻生產時,蘇姨娘早已納入府裡,有碎嘴的揣測,正妻病症是妾妒落下的,反正後宅是藏汙納垢之地,何醃臢事沒有?稍有苗頭就能編排。

但這捕風捉影的事,靖安侯不動聲,那些婦人也就隻敢在私下嚼嚼舌根,添個話資,明麵上的禮節還是要給的。

雙方淺說一二後,白氏這才不動聲色將眼風轉向蘇之瑾,佯裝才看見,將其上下端量,露驚奇之色,“這是哪家小姐?出落得好生標致。”

“是我的親侄女呢,阿瑾,快同夫人問安。”

竟是親侄女.....白氏惋惜,若是靖安侯爺那裡的親戚,倒是可以考慮。

見其福身,“小女蘇之瑾,見過國公夫人,夫人萬福”,行態不見局促,落落大方,可見平日裡也是有教習婆子的......竟隻生在尋常商戶裡,怕是無緣了。

皇商背後起碼有朝中官員幫襯,而普通商家無非就是銅板多,對鎮國公府並無裨益。

此等門第,抬個姨娘已是天恩,做正妻是萬萬上不了台麵的。

白氏已在心中將她除名,麵上客套,虛扶一把,“莫多禮,往後可來國公府多走動走動,我就愛看年輕姑娘,瞧著就心情好。”

“夫人心慈,我們怎敢平白叨擾?”

蘇氏也做足表麵功夫回話,眼波橫流,倏把話鋒一轉,“剛剛那是小公爺罷?可真是英英颯爽。”

這話便讓白氏覺出動機,想不到這小小商戶竟存樊龍附鳳之心,她頓生煩惡,眸色冷了幾分,一語斬斷,“是犬子,但他不喜與婦人周旋,先進府了。”

也不欲費神多話,“我看是時候該開宴了,一同進罷。”

蘇氏被慪得一口氣堵在咽喉,不可言,也不敢言,隻能趨附笑笑,隨侍從入了黃宅,直到曲曲繞繞,不見白氏人影,方調順氣息。

蘇之瑾見她腮幫子鼓氣,隻覺可愛,難得暢快笑出了聲,“姑母竟也會吃癟......我就說吧,這樣的高門世家怎會瞧上我們?姑母隻不過稍稍流出點功利心,便被國公夫人毫無餘地回絕了,我可攀不起這樣的婆母。”

“小沒良心,我這是為了誰?”蘇氏肺腑鬱塞,“罷了罷了,小公爺自小尊榮錦繡,功勳加成,太過圓滿,讓他得不到北直隸第一絕色佳人也算老天公允。”

“二哥說話那麼顛,定是和姑母學的......”

也就她們家的人瞧她好,到外頭來,哪一個不是將她的身份估一估,樣貌評一評,那打量的眼神每寸都在衡量娶回家是虧了賺了。

蘇之瑾心有不屑,想絕了姑母的心思,“不過國公夫人的話倒是也沒說錯,那小公爺一見到我們走近就急急離去,確是厭嫌。”

她回想方才那鑿沉默背影,孑孑孤絕,和他的眼神一樣睥睨清高,蘇之瑾自然想起他是樹下之人,剛痊的腿傷似又在隱隱作痛。

鳥雀侵曉窺簷語,談話間,二人步入園圃,芬芳馥鬱襲來,桃花夭夭,牡丹豔豔,園中已是蝶棲石竹,百花爭妍。

北方本就土地乾旱,花卉難活,尋常探春有十來盆栽已是難得,蘇之瑾粗掃了眼,圃內百盆應不在話下。

蘇氏已同幾位相熟的婦人熱絡去了,蘇之瑾在賞花之餘,也豎耳細聽閒言碎語——

“馬蹄蓮、蝴蝶蘭倒不算稀奇,就這花木君可是佳品,聽說都是皇商王家從南方運來的,喏,那盆唐菖蒲還是從西域傳入的。”

“嘖,王家還是有財力,你瞧,連難得露麵的國公夫人都要巴結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