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1 / 2)

兩人許久未見,柳眼眉腮,已覺春心動,且莫管閒愁。

柳仲宜欲牽她的纖手,可畢竟是大庭廣眾之下,他唯恐衝撞,小臂端起又落,反複幾回,繼而隻能惶窘理理帽翅。

蘇之瑾障袂癡笑,她扯扯他的袖袍,眼眸稍垂,“我們去二樓的雅座嚜。”

柳仲宜的魂都是跟著她走,自是什麼都聽她的,緊隨在旁側,飄然上了木梯。

也是巧了,兩人入的雅間隔壁,陸時宴正在與回京好友弈棋,方才一局終,他站窗邊,恰瞧見蘇之瑾同她母親話彆。

“你何時對這小玩意感興趣了?竟還來信要我去尋。”友桑茂指指他手中的琉璃梅花簪,諂笑,“不像是要送國公夫人的,是要送哪位姑娘?”

陸時宴未回話,隻晃晃指腹,青簪上琉璃反射暮光,投在蘇之瑾的玉腕,一簪流光彎成圈,迷迷蕩蕩,像是在給她戴鐲子,他的嘴角往上一牽。

“難得見你笑,不枉我從揚州淘來。”

桑茂走近,脖頸一伸,好奇也往街上瞧看是何引他發笑,卻倏遭窗闔,碰了一鼻子灰。

疼得一顫,他捏捏鼻,兀自把蚌殼窗打開,“呦,樓下這位不是今朝名動一時的柳探花麼?”

陸時宴不動聲色攏袖收了琉璃簪。

又聽桑茂言,“姑娘瞧著香溫玉軟,柳郎才貌雙絕,倒是一對連璧。”

陸時宴氣有些不順,落座於棋前,左右手博弈。

可桑茂依然在耳邊喳喳,“他們往二樓來了,聽動靜就在間壁。才子佳人,獨處一室,一個是閨中懷春的小娘子,一個是淘淘慕色的才郎,如文君初遇相如【1】,久旱逢甘露.....”

“真把你閒的。”

陸時宴忍無可忍,彈指間將一枚黑棋投入他口中,讓桑茂生生閉了話。

他轉念想到春日宴時,纖臂圍攏上的嬌軟觸感,後頸粟顫,她那日是認錯人了,那今日.....

頓覺桑茂許不是胡言,又正襟命他,“隔間的一言一行,均需口述於我。”

原道桑茂本以捕風捉聲而聞名遐邇,能聽方圓百裡的馬蹄聲,也能聞百步落針音,也因此技藝,破格提了行軍參謀。

可他一處進,必得有一處出,聽多了便閒不住嘴,官家怕他泄露軍密,又知陸時宴是個寡言少語的,便讓桑茂心癢難撓時,就找他吐吐。

但這倒是陸時宴首回主動提議,讓他坦露偷聽細節。

既是難得,桑茂吐了棋子,對他拿喬,“我可不是什麼都偷聽,這等逾牆鑽隙之事,聽了還敗不了火,不合算。”

“那柳仲宜日前向吏部申定州外任,攬當地備用軍糧上繳一事。可他在翰林苑得太師盛讚,我尚不明他為何突然請領外派。”

陸時宴尋了個理,目光涔涔,以軍威所脅,“此乃軍事,你若有一言隱瞞,軍法處置。”

聞言,桑茂不敢懈怠,豎耳細聽,隻是越轉述,越不對勁,這不還是兒女情長,哪有軍機要密——————

隻是他所見對坐之人,倒是麵色沉沉,有黑雲壓城之勢。

隔間,春意盎然。

蘇之瑾屏退隨侍,屋內唯柳蘇二人,兩人對膝而坐。

“阿瑾。”柳仲宜輕喚了聲,握住了她垂於膝上的手。

“呆子。”蘇之瑾往他胸前推搡。

明明是她喚他上來的,想到近日樁樁委屈,又免不了挹出小女兒情態,“你合該回家同你的表妹卿卿我我,跟我上來作甚?”

她眼尾滾出淚來,淡染胭脂露盈盈,“前腳說要娶我做探花娘子,後腳就搬空了家,躲我極遠,還遣簫姨來送喬遷帖,與那表妹雙宿雙飛了。”

“拳拳誤會!”柳仲宜連聲叫屈,“買新宅實屬無奈。全因舊房屋主見我晉官,便獅子大開口,每月漲租四兩!我俸祿不過一月六兩,哪能負擔,且你也知,那幾間茅屋漏風漏雨,屋內終日都是潮的,若你過了門,住那也窩氣,我便動了搬遷心思,恰聞紗帽巷有東家在售這二進小院,機緣巧合才買了來。”

蘇之瑾想起母親的話,暗暗試探,“既是二進小院,又在紗帽巷裡,想也不便宜,你哪有這許多銅鈿?”

“多虧了那東家。”

柳仲宜拭去她的淚,溫聲緩緩,“想是不缺錢的主,也不見他來,均有長史代辦,且知我薪俸不高,竟答應先付小半,不必息錢,餘下月供三兩,償五年便可。我便用皇恩賞賜的三十兩,母親攢的二十兩,統共五十兩做了按金,穩妥搬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