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1 / 2)

轉早,纖雨如塵,三更梆聲剛過,溪玉便聽到主屋傳來動靜。

她忙掌燈起身,廊下轉道就見小公爺已是穿戴齊整往外走,一眼驚豔,難得見他著緋色官袍,戴黑漆展腳長翅帽,掩去平日的殺伐之勢,赫然清雋風發少年郎。

溪玉看癡,想問他今朝這打扮作甚,又怕惹他煩,另道,“爺今日起這早,灶還不曾起火,奴去下碗麵給爺吃了再走?”

“不了不了。”侍衛石青套好馬車,執油傘從另一頭過來,喜笑顏開,“小公爺趕著上朝請喜,時間金貴著哩。”

“就你話多。”

訓斥不見是真,陸時宴轉手兜了個三兩銀子丟給他,“接著。”

連溪玉也得了賞銀,她不免心灰意冷,轉眼凝雨,冷清清拍在臉上,看來這院中要迎來真正的女主人了。

婚娶六禮,少不得三五個月,她就不信逮不住時機,開小公爺的情竅。

總歸這冷宅不能讓她一人難受。

她惡狠狠地想。

春雨如綿,天陰餘寒,人也跟著黏糊不清,蘇之瑾這一夜睡不踏實,噩夢頻頻,待醒轉,已近巳時。

她暗道糟糕,取出妝奩裡的玳瑁鑲金珥璫,一壁吩咐蓮杏兒,“把這個拿去典當了,箱籠裡還有個二十兩的整錠子和一些碎銀,湊在一起倒是夠了。”

“這等麻煩,姑娘怎不去賬房支?”

“丟人。”

蘇之瑾輕吐,她家是生意人家,除了每月份例,超過五兩的賬都得有個由頭,擬條子,賬房先生還得去母親那裡蓋戳,這一通下來,定是要被細細盤問的,少不得一頓責,再者她昨日已對母親扯謊,倒不如省些口舌。

“可這銀錠子,姑娘也是從每月份額裡蓄下來的,上月才從傾銀鋪溶的。”蓮杏兒撇嘴,“這麼快就得花出去了。”

她同所有忠心的丫鬟一樣,凡是讓主子破財的,定不是甚好人,柳仲宜雖有一兜花言巧語,可哪有銀兩來得實在。

“我樂意。”

千金都難買她的心意,蘇之瑾在銅鏡前綰發,“齊全後,再找個靠譜小廝給國公府送去,莫提蘇家,小公爺收到後自會明白。”

她可不想被人在暗裡論是非,囑咐妥當,心神方定。

待換衣洗漱,銅盆銀盆咣當響起,她才似被敲醒,輕推朱窗,清零的風吹得她渾身舒暢,似無甚不好,破財消災。

頭腦逐漸清明,她盤算著下晌再同母親相商外祖家一事,蘇之瑾托腮咯咯笑著,這登年紀最愛做天真的癡夢,跑到山高水遠的地界,誰也管不著。

卻不知天地間本就是囚網,她的線早被人牢牢攥緊了。

“不好....不好了,姑娘!”

蘇之瑾見蓮杏兒從院外急急跑來,連傘都顧不得撐,她忙跳下椅迎去,“怎慌成這樣?”

蓮杏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麵色驚恐,“那小公爺尋來了!”

“你沒看錯?”蘇之瑾不太肯信,“他一勳爵世家,不至於為這幾十兩上門討罷?”

“奴絕沒看岔!”

她蓮杏兒把荷包遞給她,被雨敲打,愈發沉甸,顛得兩人都心頭一重,“我才剛從西南角門出去,就瞧好幾輛精雕寶車停在府門前,為首的正是小公爺,奴雖愚鈍,但昨日才窺見神顏麵冠,怎能記錯?眼下門房正去鋪裡尋老爺回來呢。”

蘇之瑾暫也沒工夫糾她話中措詞,怕冷氣浸身,拿巾子裹著她,“除了他,還有誰來?”

“旁人我也不認得,但皆穿官袍,好不威風,怕不是差役就是欽差老爺!”

真是晦氣,蘇之瑾在屋中踱步,下唇緊抿,她不就晚還些時刻,就被他討債上門了。

這般來勢洶洶,被鄰裡街坊曉得,還不知怎麼笑話她家。

一時心寒,蘇之瑾命張媽媽在屋中生爐,剛烤上火,便見母親身旁的王婆子來喚,說是有客要見,請去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