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2 / 2)

這下全身脛骨都發起了冷,連朝食都還沒來得及吃上一口,肚中空乏,哆哆嗦嗦換了套衣,匆匆忙忙轉去堂屋。

好在吃塹長智,經昨日事,蘇之瑾反過味來,那掌櫃定是打量她稚氣,才敢辱她斥她,世人皆吃軟怕硬,她不該早早露怯。

蘇之瑾微抬娥首,逡巡一圈,瞧看滿屋之人皆露喜色,連她素來冷肅的父親都添了笑意,便知事況未有她想得那般糟。

且那上座之人與小公爺有七八分相似,如青山巍峨,不怒自威,心裡有了幾分篤定,沒見過要債是攜家帶口來的,怕是國公府有生意要她們家做。

“瑾兒,快來見過鎮國公爺。”

蘇老爹招呼她上前行萬福禮,“國公爺,這便是小女,蘇之瑾。”

陸敬略略點頭,審視打量了一番,容貌姿麗,十分標致,從外貌來相看,與晏哥兒是天造地設一對,怕是北直隸難找其二,又細致詢問,“可曾讀過書?”

“稟國公爺,讀過幾本,兒時跟著兄長上了五年學堂,認得薄字二三。”

“掌過賬簿不曾?”

蘇之瑾本以為隻是見客打個照麵,不知為何要問的這般謹嚴,但怕與家中生意有關,不敢掉麵,垂眼道,“年節忙時,也同母親一起理過賬的。”

一一作答慎密,陸敬端其儀態舉止大方,毫無矯揉矯造之態,當下心中有數。

坐於右下首的禮官見國公爺麵露滿意之色,便知這是認定了兒媳,捋須讚頌不迭,“蘇老爺有福,兒女雙全,長子護守蜀境,二公子傳承家業,眼下小女又得官家賜婚,與小公爺喜結良緣,真真羨煞旁人。”

賜婚?!

如當頭一棒,蘇之瑾呆愣愣立在原地,原來今日這些人圍剿而來,是要做她這樁生意!

又聽禮官辭彆要走,“蘇老爺好生收著聖旨,我這就給皇上複命去,不耽誤你們兩家會親了。”

滿屋人鬨嚷嚷起身相送,如潮水般往門首湧。

層層疊疊的油傘下,蘇之瑾一眼便瞅到那抹紅,仿佛她跳動的怒火,片刻也等不得,她一把擎住陸時宴的寬袖,又礙人多口雜,不得不低聲,火氣卻往上竄,“你在搞什麼鬼?”

“來討債。”

陸時宴斂眸,看她素指纖纖,緊扯著他的袖口。

他不動聲色落臂,好讓她拽得不那麼吃力,語氣竟是難得的頑劣,“不是你說今日還債?”

慪得蘇之瑾直跺腳,她不過是欠他三十兩,他就想將她的一輩子買斷?

他比那掌櫃還會扒皮。

“少繞圈子,賜婚是怎麼回事?”

她又把他的袖繞了兩圈,柔荑隱在他的袍袖下,玉軟花柔,被拉扯的袖正牢牢鎖著他的腕,在這烏泱泱的人潮裡,細密綿柔的春雨中,給了他一種難得親昵的宿命感。

陸時宴有一瞬想反手,把她的嬌軟小手裹在自己的掌中,攥緊,好將親昵坐實。

可他睇她,終是被她剜骨削肉的眼神給擊潰了,把不安分的指骨蜷進袖中,虛握成半圈。

柳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

陸時宴也拿冷麵孔展給她瞧,“我有告知過你,你我會成婚,是你非要裝聾作啞。”

話是那麼的輕飄飄,卻砸得蘇之瑾頭疼欲裂,這竟還怪上了她?

她氣得渾身打顫,恨恨甩了他的袖,粉腮鼓鼓。

陸時宴卻驚覺,原來女子生氣竟似小貓發狠般可愛,逗得他差點破功,他把自己的心思往裡藏,麵色闐然,“官家賜婚時,你的仲宜哥哥也在場。”

蘇之瑾的眼底閃過一絲無措,那腮幫漸漸泄了氣,兩片紅梅般的嘴皮子翕動,卻未發出半片音。

每一分神態都生動至極。

陸時宴靜靜地瞧著,忍不住上手,兩指捏彈她的柔軟腮瓣,愈發氣她,“你猜他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