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1 / 2)

春悄悄,夜迢迢,銀燈一縷,牆薄耳多,不便多言。

兄妹倆在長久的沉默中把話說儘。

這府裡,蘇驤最是了解蘇之瑾,她這些時日的不抗爭,他都看在眼裡,無非是有了更大的主意。

但她不說,他也就糊裡糊塗裝作不知。

但直到今日,他才窺見她的膽大,她這人看著軟糯,其實骨頭是這家中最硬的。

而蘇之瑾也在細細把二哥探,她自然也看出蘇驤想幫她。

燭火芯子抖顫了兩下,蘇之瑾反握住他的掌,“二哥,我沒想把你牽扯進來.....”

按照如先,她與柳仲宜商議好,頂多算奔往外頭,可眼下她是有婚約的人,這算是逃婚了。

她可以在外隱姓埋名,權當蘇府死了個女兒,可若是沾上蘇驤,她跑到天涯海角,心裡總有幾寸掛念係在這裡。

“怕是你一人難為。”

蘇驤歪在椅上,苦笑,“這幾日我在外走動得多,早發現我們宅子被人監視上了,隻是不知是父親還是國公府的,隻怕你一出門,就會有暗哨跟上。”

蘇之瑾倒是未料到外界是如此光景,也訝二哥的心細,原道他這些時日天天不著家,是哨探去了。

“阿瑾莫怕,二哥幫你。”

蘇驤彈了彈袍子起身,“做人嘛,不就癡夢一場,我就你這一個妹妹,定替你把夢圓嘍。”

氣氛有些傷感,他又是個極不習慣苦情的人,把話頭往鬆快上引,“何況我也瞧不上那陸時宴,穿我新粉袍便罷了,這滿園子的小丫鬟們都在私下說,新姑爺穿著竟比二少爺還俊,真是顯著他了,誰受得了?”

蘇之瑾抖著肩笑。

待蘇驤身影離遠,院牆外幽幽傳來他的風流吟唱,蘇之瑾駐窗細聽,“浮生暫寄夢中夢,世事如聞風裡風......”

比及四月初九黃昏,喬媽提著食盒在小宴廳擺席麵。

蘇驤撩了簾子,闊步進來,“呦,今兒個什麼日子,水晶鵝,酒蒸雞,羊頭元魚.....父親又簽了大宗買賣了?”

他笑望著蘇父,手卻不老實,把一塊煸得薄脆的酥餅往嘴裡塞,直嚷燙。

程氏嫌棄拍他手背,“二九的人了還沒個規矩,快快淨手去。”

又轉首望向蘇之瑾,儼然換了一副笑靨,“國公府拿著你的庚貼和小公爺的八字一合算,竟是夫妻大吉昌,天定姻緣良。原本我還懸心你們倆身份懸殊,眼下看來是天爺都看好的姻親哩。”

“也算是你的造化。”蘇父扯了個雞腿放進蘇之瑾的碗裡,眉眼難得柔和,“國公府的老太太還下了帖子來,下月端午邀你去府上耍耍,那可是大宴,賽龍舟,聽戲文,熱鬨得很,也是人家重視你。”

蘇之瑾握著箸兒,諾諾應了,嚼了兩口飯,卻無滋無味。

父母是真格替她高興,縱使他們也知,高門大戶無端端下娶,定有緣由,但能把女兒送進世家裡,無論何緣由都是一場劃算的交易。

母親和姑母也多次旁敲側擊,詢問她和小公爺私下是否有往來,女人嘛,總是希冀這場交易裡能有一絲風花雪月的情分在,好讓買賣顯得不那麼廉價。

可除了一場不歡的談話,一場莫名的欠債,她和他哪還有何交集?

她一點都不想被擺在天秤的另一端,被人衡量著價值,這和市街上白花花的豬肉有何區彆?

好在、好在明日她就要解脫了。

四月初十,她要從這場婚裡先逃出去。

蘇之瑾擱下碗箸,舉起小樽,杏眸含笑挹露,“爹爹,娘親,十月胎恩重,三生報答輕,瑾兒在此謝過父母親十七年的含辛,這一杯敬上。”

一口飲儘,玫瑰釀不醉人,卻熏得她眼眶發紅。

“這孩子怎地忽然懂事了,是要做媳婦的人了.....”

程氏也覺動容,拿帕揾眼角,倏把話鋒轉,“端午是你頭回登人家門,雖名頭上是逛逛,但老太太定是要好好相看你的,這進門的禮可不能備輕了。”

“那正好了......”

蘇驤睞目笑道,“我從江南收了些古董字畫,明日去裕興鋪子給大師傅們瞧瞧,不若阿瑾同我一道去,鋪子裡好玩意多,讓她去挑件老人家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