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逢春(2 / 2)

他本還想借故瞞過父母,眼下有了這檔口,倒是給他們出門行了便宜。

“這倒是好......不過你們姑母說那老太太是極挑剔的人,輕易寶物還入不了眼,明早我同你們一道去幫著揀看。”

蘇驤正欲開言阻,卻被蘇父截過,“阿瑾就要做他人媳了,日後還得理偌大中饋,操持家事,難不成你日日在她後頭跟著?這點小事,就讓她去操持,回頭讓你過目就是了。”

得了此言,成算倒是比料想中大得多,蘇驤飲酒下肚,計上心頭,見阿瑾望來,略略點頭要她放心,隻是此生怕難見,笑意難免闌珊蕭瑟。

到了次日,天陰沉沉,空雲欲墜。

小廝套好馬車,蘇之瑾捉鵝黃嬌裙登與,程氏卻追了出來,替上兩把傘,“我瞧這天要下雨,若下得大,不急著往回趕,那裡離樊樓近,讓你二哥領你去吃些好吃的。”

“母親就會逮我一人薅。”蘇驤笑侃,“樊樓一頓不得花去五兩?我可請不起阿妹,要不你也出點錢?”

“每月份例還不夠你開銷的?敗家子。”

程氏口中嚷嚷,但拿出早準備好的銀子,“阿瑾,你收著,多的就權當你的體己了。”

蘇之瑾看著手中二十兩的紋銀,心臟蜷縮了下,有些纏綿的疼,她這一走,母親怕是要難過了。

她把眼淚往回逼,裝作平常,抿抿嘴笑,“母親快回罷,站在風口怪冷的,等下晌給你帶龍鳳糕。”

“那我可等著了。”

程氏笑把車憲畢,餘光卻眼尖,掃到座下一黑布裹的包袱,“那是什麼?”

“那不是二哥從杭州府淘回來的古玩嚜?”蘇之瑾猛一陣心虛,隻把頭低,“昨晚飯桌上,二哥還說過呢。”

“是了,瞧我這記性,今兒個也不知怎的,頭暈腦熱,心也跟著突突跳。”

程氏又轉頭埋怨道,“驤哥兒,那一大包可彆是收了些朽木破爛,廢了大師傅的時。”

“曉得了,母親慣會瞧不起人,您快去歇著罷。”

蘇驤將程氏往府裡推,自個兒跳上了馬車,鑽進廂裡,抬眼就見蘇之瑾傷離彆,千點淚流。

他怕母親起疑,往門框上一拍,“去裕興鋪子。”

外頭隨從得令,徐徐駕動。

待行出巷口,蘇之瑾才敢推開車簾子,把家凝,竟想不到母親還站在門口看他們,在簷下顯得小小一個。

還好離得遠,母親看不到她的淚直流,蘇之瑾揮袖,“娘,快回罷,快回罷。”

待瞧不見,蘇驤把她拉回廂內,搽她眼角的淚,“阿瑾莫哭了,接下來得細細聽好,你穿這身太引人注目,必須得換了。”

他點了點包袱,“那裡我塞了套小廝的衣服,等進了鋪子後,我引開師傅們,你尋機換好衣從後院的北門走。那處亂蓬蓬的,白日裡無人看著,你走出後,一直往南跑,就可看到月牙碼頭了。”

“二哥想得周到,我全聽你的。隻是你今天將我帶出,卻沒把我帶回家,怎和父母親交代?”

“這有何難?”

蘇驤故作輕鬆,寬她心懷,“我是同師傅們在一起的,你是自己逃的,與我何乾?再則,逃婚是罪,忤逆官家聖旨更是死罪,父母親也不傻,對外,他們定會到處貼招子尋你,假意你是被拍花子擄去了,時日久了尋你不得,待過了風頭,那國公府也隻能無可奈何將婚退了。”

他打開窗簾子,已下起了細雨,靡靡曉風,他笑笑,“你和柳仲宜在外頭安生過日子,等過幾年,他官期滿了回京,你也跟著一同回來,外頭隻道是他救了你,誰能想到你們逃婚?”

蘇之瑾煎著一份酸楚,素來在她眼中混不吝的二哥,竟心細如針,前前後後都慮全了。

又見他從袖裡拿出戳有寶印的幾張票子,“這你且收著,外頭不比家裡,花錢的地方可多著哩。”

“我自己攢了不少呢,不用你幫扶,何況仲宜哥哥也有俸祿,餓不死,你可彆瞧不起人,快收著你那些罷。”

蘇之瑾也喬作輕盈,還將程氏的二十兩給他,“我答應母親給她買的糕點,倒是得拜托二哥了,你可莫忘了。”

“母親不用你操心,你哥我好不容易大方一回,還不緊著點?”

兄妹倆互相推諉,一頓磨嘴皮子,倒把互相逗樂了,可笑著笑著,蘇驤的嘴角一顫,蘇之瑾也不由跟著眼窩子一熱,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淌,兩人相顧泣不成聲。

“把爺都哭煩了。”蘇驤說著嫌棄,可眼尾綣著的紅愈來愈濃,“等這邊穩妥了,我就找個由頭去定州看看你,不就坐個船的事,又不是再也見不得了。”

話雖如此說,可蘇之瑾知道,她這一走,家中就僅留二哥了,父親怎會隨意放他出遠門?少不得要他成親生子,固守在京。

兩兄妹自小感情深,細細把軟話說,隻怕經此一彆,路漫漫,從此去,少清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