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能暫時放下仇恨,委曲求全,我多少有些欣慰。李延庚——他並不是一個壞人,恰恰相反,他正直且明事理,即便心裡不屈,但能及時認清局勢,在謀出路,孺子可教。
“即便是身在曹營,我也忠心在漢。以後,我會用我自己的方法守護大明江山!”
我一步躍上馬。三年前,我風塵仆仆地來到撫順,三年後,這裡已成了大金的城池。
我和李延庚告彆,一如我告彆寧完我時。心中隻有祝願。
“李公子,再見,祝你夢想成真,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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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夜疾馳,在茫茫的夜色裡,也不知跑了多久。連馬兒也疲了,才停了下來。實在是太困了,便找了個背風的小山頭,把馬拴在樹上,席地而眠。
這一夜,我做了個夢。這個夢把我帶回到了在赫圖阿拉的日子,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午後,豪格趴在桌案前亂塗亂畫著,窗外是喜鵲在喳喳地叫著。
“姑姑,我不想寫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玩兒啊?”
“不寫完,就不許出去玩兒。”
俗話說得好,嚴師出高徒,我不對他嚴格,日後真成個莽夫可還得了。
豪格撓了撓頭,墨汁已經沾花了臉,小嘴嘟囔著:“姑姑每次都對我這麼凶……見到阿瑪,就聲音又輕又溫柔。”
我一敲他的腦袋,“凶你是為你好。”
“那姑姑就是不希望阿瑪好!”
這個小鬼,真狡猾!這一點還是像極了他阿瑪的。
“你什麼時候能跟你阿瑪那麼博學,我也不凶你了!”
“真的嗎?”豪格撂下筆,烏黑的眼睛瞪得跟銅鑼般大,“不僅不許凶我,也不許你凶索尼和鼇拜!”
我望天,我哪裡敢凶這兩位大人物!雖然他們都還隻是個小屁孩兒,我也心存敬畏。不過是平時讓他們少在修學的時間來找豪格玩兒罷了。
“姑姑……”
“嗯?”
我答應道,卻再也沒有回聲,眼前隻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無儘無邊。
我這才醒了過來,眼前沒有豪格,也不在赫圖阿拉,隻有剛發了新芽的草地。果然是夢啊……夢裡不知身是客,還一響貪歡。
我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馬和銀子還在不在,這一覺我也不知睡了多久,現在是什麼時辰,眼下遼東戰亂,保不齊有人趁我睡著的時候來偷竊。
我一看,還好,都在。證明昨晚沒人經過這裡。也是,我才行出撫順沒多遠,這方圓十幾裡,哪裡還有人煙呢?為了躲避戰亂,不是成群的遷走了,就是躲在城裡頭不敢出來。我是杞人憂天了。我從包袱裡拿出了些乾糧,填了填肚子,然後準備繼續趕路。
離撫順最近的城池,就是沈陽了。對沈陽,我多少還是有些熟悉的,我的計劃是先去沈陽投奔範文程,暫且安頓住下,再好為今後做打算吧。
對於沈陽的方位,我隻有個大概的印象,我沒有指南針,隻能靠太陽東升西落和大叔的倒影來判斷方向。沈陽在撫順的西北方向,出了撫順城,隻要一直往西北走,就不會錯。
我害怕撫順城裡有人追出來,所以一刻也不敢耽誤,就重新上路了。沒想到路上我竟碰到了不少拖家帶口的流民。看他們的行跡,怕也是去沈陽的。
這些遼東邊民,肯定古代地理是我比好的。於是我主動去跟他們搭話,這樣至少能搞清楚去沈陽的具體路線,也省得兜兜轉轉。
我問了一個抱著孫子的老伯,“你們是去沈陽嗎?”
那老伯打量了我一番,問:“你是從撫順逃出來的?”
我點點頭。
“撫順……怎麼樣?我聽說整個撫順城,一隻鳥都飛不出來,金兵……怕是要屠城吧!”
“我走時並未屠城,但確實有些百姓受到了戰事的牽連……”看來這老伯並非是從撫順逃出來的,於是我問:“老伯,你們從哪來?”
“東州。我們……是從東州逃出來的。”
“東州?”
離撫順不遠的東州百戶所?□□哈赤不光圍困了撫順,連周邊的小城小衛也沒有放過!
“金兵也打到東州來了,撫順戰事一出,我們就立馬開始逃難,不然我這把老骨頭……唉……”
“東州也失陷了嗎……”我恍然若失。
“是啊……撫順都抵不住金兵,又何況我們小小東州呢?”
老伯歎惋道,“我們打算逃到沈陽,等銀兩夠了,再往山海關走。遼東戰事不歇,就連沈陽也不是能久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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