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程,咱們好好聊一聊吧。”
我跟我這個明朝的弟弟,十多年來,未曾與他敞開心扉地談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赫圖阿拉,如今局勢和從前大不一樣,我也該好好為範文程盤算一下。
他把信收了起來,“姐姐,坐吧。”
“文程,今後你可有什麼打算?”我開門見山。
他沉默了一會兒,苦悶地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你想降金嗎?”
“……可我不能。”
我清楚地看見他眼裡窸窣的火苗,卻仍是黯了下去。
“大哥抱病在身,你如今也無人可以依靠,我不能走。”
“如果我在沈陽,成了拖累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累贅,那我寧願連夜就啟程離開。”
“我並非這個意思——唉,”他歎氣,“總之,我不能走。”
來硬的不行,我打算跟範文程講道理,“你年方二十出頭,正是大好的時候,以你的才華,你真的甘願過流民一般的生活嗎?四處逃亡,無家可歸,食不果腹……”
“姐姐,你真的覺得……沈陽不時便會開戰嗎?”
他這麼一問,我也開始有些開始懷疑,撫順失陷後,大明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人人都在擔心這戰火燒到沈陽來。而至於金兵下一步的動作,我們卻不得而知。
“撫順已失,這下一個城池,不就是沈陽了嗎……”
範文程卻若有所思道:“除了沈陽,恐怕還有另外一個重鎮。”
“是哪?”
“清河堡。”
清河堡!這個地方在沈陽和遼陽之間,西南距遼陽不過百裡。我對“清河”二字略有耳聞,是在撫順茶樓裡聽那評書先生提到的。清河雖然城小人稀,但城周四裡,四麵環山,勢極狹隘,更是號稱“天險”。
範文程攤開地圖,與我分析道:“清河與撫順的相似之處在於,兩城皆是兵家必爭之地,且地理位置非常扼要。你看,清河北控寬奠,南枕遼陽,左近沈陽,右近璦陽。撫順是赫圖阿拉向沈陽的必經之路,而清河則是赫圖阿拉向遼陽的必經之路。我若是□□哈赤,便會繞過沈陽,先攻下清河堡。兩座要壘到手,再深入遼陽和沈陽,乃是萬全之策。”
他分析的有理有據,頭頭是道,讓我不禁傾向於他的看法。眼下明廷把重兵都放在沈陽、遼陽、甚至葉赫這些地方,卻獨獨沒有考慮過清河。這對金兵意圖的錯估之舉,隻怕又會讓大明迎來一場敗仗……
“所以,我還想留在沈陽,再多陪你和大哥一些日子。”
我心生憐惜,範文程這個孩子,真的是可憐,父兄無法給他什麼,如今還要靠他一人獨自撐起整個範家。背負著仁義忠孝,如何能安安心心走他自己的路呢?
“文程,人生在世,有取就有舍,自古忠義難兩全……你那麼聰明,一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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