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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八日,時西路軍杜鬆,從沈陽出發,到撫順關稍作休息,但杜鬆為搶頭功心切,於是星夜列炬,竟是在一日之內,冒雪急行了百餘裡。二十九日,便抵達了渾河岸。原本是四路明軍齊頭並進之勢,然杜鬆所率領主力明軍卻先行進至了薩爾滸山。時杜鬆得到線報,金兵正在鐵背山上的界藩城修築防禦設備,以抵抗明軍攻城。
這界藩城的界藩二字,乃是女真話的諧音,意為兩河交彙之地,實界藩城往西不遠便是渾河與蘇子河的交彙處。城北臨渾河東岸的吉林崖,城南為蘇子河對岸的薩爾滸山。這佇立在鐵背山上的界藩城,樹木濃密、怪石嶙峋、三麵臨水、一麵連山,地理位置極為險要,更是赫圖阿拉都城的咽喉之地。過了界藩城,便是一馬平川、無險可守,直抵赫圖阿拉了。於是杜鬆當即下令,並分兵為二,以主力駐守薩爾滸附近,自率萬人進攻吉林崖,勢要大破金兵,拿下界藩城。
三月初一,杜鬆不聽總兵趙夢麟勸等眾將勸諫休整,強命渡河,意在兵貴神速。然而渡河期間,因為軍隊的兵甲攻城器械等過重,難以跟上先頭部隊的步伐,杜鬆遂隻好率先頭部隊先行輕裝渡河。然金兵亦是有備而來,□□哈赤趁明軍渡河期間,損毀渾河上遊堤壩,一時間河水陡漲,明軍被水淹死者甚多,致兵傷馬斃,銳氣大挫。過渾河後,杜鬆以全軍之力,集中攻打吉林崖。然午時,代善所率領的先頭人馬已抵達了界藩城南。
以杜鬆這個勇猛好攻的性子,怎麼會在這時候審奪時務,即便要退,也會在渾河被攔截,遂一鼓作氣,強攻吉林崖。代善率一千精兵火速增援吉林崖,明軍雖有火器之利,卻也一直未能攻下。
到了申時,努/爾哈赤所率的大部隊也趕到了界藩城。然其卻未增援吉林崖,而是調頭去攻薩爾滸明軍大營。當時駐守薩爾滸的明軍不過萬人,而努/爾哈赤所率兵馬足足有三萬七千餘。駐守薩爾滸大營的總兵王宣、趙夢璘等統率殊死抵擋,最後寡不敵眾,明軍大營被攻破,王宣、趙夢麟戰死。流竄的明軍爭相逃命,全線潰敗。
杜鬆軍見薩爾滸大營已破,軍心大動。兩軍在吉林崖奮戰至深夜,因明軍火器燃光,讓金兵得以從暗擊明,勢如破竹,杜鬆被被大金貝勒賴幕布射殺身亡,參將柴國棟、遊擊王浩、張大紀、遊擊楊欽、汪海龍和管撫順遊擊事備禦楊汝達也戰死。
薩爾滸的敗兵之勢頭,從杜鬆冒進而致使明軍西路主力全軍覆沒告始。
三月二日,努/爾哈赤大敗杜鬆明軍主力後,帶兵北上,迎敵北路馬林的兵馬。金兵依借山勢險要與明軍對峙。杜鬆兵敗,南北路明軍形單影隻,隻有殊死一搏,遂主動出擊,酣戰多時,最終勢不能敵,明軍大敗後悉數被殺,馬林僅率數人而逃。
東路劉鋌所率明軍,應路途險阻,山路崎嶇,行進困難,渾然不知西北兩路兵馬皆已失利,仍按舊旨,向北開進。
三月三日,為全殲劉軍,努/爾哈赤想出一招誘敵深入之計,以少數俘虜士兵假扮明軍,並持杜鬆軍令箭和大明旗號。誘其速進,實則早已布置埋伏,計劃在赫圖阿拉城南阿布達裡崗將劉軍一網打儘。劉鋌信以為真,下令輕裝急行,最終遭到伏擊後,兵敗身死。
然楊鎬坐鎮沈陽,掌握著機動兵力施援,卻未對三路明軍潰敗做出任何應對之策,僅在三月五日,忙傳令給行動遲緩的李如柏所率南路明軍回師。
三月初八,戰報傳到廣寧。
這一日,廣寧城,哀聲一片。十萬明軍,除南路李如柏及其部潰逃,得以僥幸外,餘部全軍覆沒。
如果撫順之失、清河之殤,隻是明金之間的初試,那薩爾滸一戰的戰敗,可謂是給了大明的心口一下鈍擊。這一役,大明可謂是傾天下之力,儘征宿將猛士,及朝鮮葉赫精銳,以十萬對六萬,卻以全軍覆沒收場。這——將會是永永遠遠被載入史冊的一戰。
薩爾滸一役大敗後,隕石也不再有青光散出,我心中的擔憂,最終還是落實了。
戰報中說,李如柏得以僥幸,然明廷朝野上下,又怎麼會輕易放過他?我仿佛可以看見,李如柏會步入他父親李成梁的後塵,被言官彈劾,走向沒落……
薩爾滸大敗的消息傳到明朝都京城順天府,順天府人心惶惶,甚至米價陡漲。
明朝兩元大將杜鬆、劉鋌皆戰死。主帥楊鎬兵敗之後,引咎辭職,後被拘押審查。總兵馬林逃回開原。李如柏被言官所劾,引罷遼東總兵一職。此戰,明軍共死傷五萬兵馬,元氣大傷。遼東大勢已去,危在旦夕。
四月,李如柏下台之後,其四弟李如楨接任遼東總兵,駐沈陽。神宗下令,擢升熊廷弼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代楊鎬為遼東經略。
兜兜轉轉,這個遼東經略的位置,又回到了熊廷弼的手上。
這個廣寧承天府自然也易了主,我跟著李如柏的舊部回到李氏老家鐵嶺。李如柏敗兵還京後,他成日鬱鬱寡歡,足不出戶,也不問世事,甚至告老還鄉,但是世人又豈會放過他。薩爾滸一失,漢人萬夫所指,都在楊鎬和李如柏二人頭上。楊鎬如今下了獄,李如柏辭官回鄉,但世人的口誅筆伐,卻絲毫沒有斷過。楊鎬和李家交好的事情,被搬上來台麵上來大肆宣揚,當年楊鎬和李如梅情同手足,甚至不惜拖延軍情,也要讓李如梅強占頭功的事情被群臣所指。更有甚者,猜測他二人早就知道此戰會敗,李如柏的南路明軍才會一路拖延,未有交戰,就聞訊而逃。李氏一家,何時承受過這等的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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