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望穿秋水敘舊情(2 / 2)

我將手覆在他的手背上,“你心如明鏡,這裡頭的道理,不用我多說你也是明白的。”

皇太極屏息沉思片刻後,對外頭的衛兵道:“去,把薩哈廉阿哥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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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多時,便有家奴來報。

“四貝勒,薩哈廉阿哥來了。”

“請他進來。”

薩哈廉給皇太極行禮,“見過四貝勒。”

皇太極頷首賜座,朗聲問道:“我聽說,你管轄之下的複州衛又發生了屠戮之事?”

薩哈廉神色稍異,竟時回想了好一會兒才答:“當日是汗王下的令,我也隻是奉命行事罷了。”

“那現在這複州四衛境況如何呢?”

“這……”薩哈廉遲疑道,“我軍務繁忙,自驅趕了金州之流民後,便未曾前去巡防勘探過了。”

這個薩哈廉年紀輕輕,卻已在朝中身居要職,作為皇太極侄子輩的人,他算是出眾的一位了。

“之前正紅旗的劉副將來找我,說那複州如今是民不聊生。想要請命汗王,將這四衛的轄權交予給他。你可有什麼意見?”

“其實這樣也未嘗不可。我一向不善跟漢民打交道,說不定換做是劉愛塔去,他們還能言聽計從,不再生事呢?”

薩哈廉多半也覺得這複州四衛是個累贅,早就無暇分神去管了。

皇太極點頭,“既然如此,你就去跟你阿瑪提提此事,讓這劉愛塔去複州吧。汗王那邊,我會去說說看的。”

薩哈廉沒有異議,隻是好奇地問:“四貝勒怎麼突然關心起複州來了?”

“一室之不治,何家國天下之為?複州雖小,也是我大金一寸土地,既然出了問題,便不能放任不管。”皇太極正襟言道。

薩哈廉品讀了一會兒,深受啟發,讚歎道:“知微見著,四貝勒當真是有我等不能比的遠見卓識。”

聽見這等褒獎,皇太極也隻是搖頭,“這樣的謬讚,我受不起。你若有閒工夫,就多跟寧學士聊聊治國之理,興許會有收獲。”

皇太極肯鬆口,助劉興祚拿下複州四衛的轄權,我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是落地了。我也算是功德圓滿,不枉此行了。

同薩哈廉問過話後,已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時間了。家奴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我隱約能猜到幾分所為何事。

這個四貝勒府,到底還是有個女主人的。塔爾瑪走了,還有蒙古福晉在呢。

女真人到底是看重門第觀念的。這個哲哲來自科爾沁草原的大領主世家,是其父莽古斯貝勒和科爾沁大妃所生的女兒,從小便是掌上明珠。就算她嫁來建州多年,也未能得到皇太極寵幸,生下一兒半女,但她在四貝勒府上的正宮地位,卻是無人可以撼動的。

晚膳,他自然是要去陪哲哲的。無論是夫妻情堅,亦或是因為蒙古,他都不能怠慢。

可無論那家奴怎麼說,他卻堅持要留下來守著我。我想出言相勸,卻想起他曾經對我說過,不許我把他推給彆人……最終還是忍住了。

興許是太久沒有這樣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和他一同吃飯了,心中一時感慨萬千。不經意間,我也會想到褚英……曾經,我和他亦是這樣坐著,相對無言,當時隻覺得是那般的稀鬆平常,如今追憶起來,恍如隔世。

他察覺到我的晃神,酸澀道:“如今,連坐下同我吃頓飯,也要愁眉苦臉嗎?”

想到此處,我原本想要扯出一絲笑容來麵對他,卻發現是力不從心。

“我贏得了彆人,卻是贏不了一個死人。”

他擱下碗筷,語重心長道:“六年了,唯有你還會念著洪巴圖魯這個名字。”

想是因為先前在院中,我同豪格提及“洪巴圖魯”時,讓他給聽見了。他才醋意大發,以為我此刻的晃神皆是因此而起。

“皇太極,並非如你所想,我隻是……有些累了。”

“大哥的一句遺言,令你不惜留下絕筆給二哥自保。你到底……是不信我會信守承諾。”

留給代善那封信時,我的確有所憂慮。並非是我不相信他,隻是心存畏懼。殊蘭、褚英……太多先例擺在那裡,讓我不得不正視他亦有狠絕的一麵。我辜負褚英太多,他已仙去,此生我再無法彌補,唯有……謹遵他的遺言。

“過去的事情,我們都不提了,好嗎?”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遼陽還能呆上幾日。劉興祚拿到了建州的轄權後,便會放我回廣寧給王化貞報信。按眼下的進度來看,應是不假時日,就該有眉目了。這難得的重聚,為何非要為了舊事,而攪得肝腸寸斷呢?

晚膳用罷,便是茶點。好久沒吃到沙琪瑪的我,順手便銜起一塊兒來。見我吃得開心,皇太極也收斂了幾分先前的嚴肅。

“下午的時候,我去見了文程。”

“範文程,他還好嗎?”

皇太極點頭,欣然道:“他文采卓然,阿瑪很器重他。你離開沈陽後,範文采病重,為了看病,已是傾家蕩產,走投無路了,才舉家來了建州投仕。”

“那我在遼陽的事情……”

“我還沒有告訴他。”

我心中慚愧。這遼陽城裡頭的故人太多,隻怕我是沒法兒一個個見過去了。

“他亦是憋了一肚子的疑問,當日你不告而彆的事情,隻怕他至今仍耿耿於懷。”

“在沈陽時,我曾語重心長地勸過他,若他日實在熬不下去便前去投金吧。”我感歎,“他能在建州得以重用,我打心底裡為他開心,這些年……不枉我心中記掛。”

聽到此處,他突然目光一黯。

“那我呢?”他神色淒然,“你離開這些年,可曾掛念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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