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醫療儀器精準的提示聲令我頭疼欲裂。我睜開眼,在黑暗中喘息著,這個冗長的噩夢,真實得有些可怕。尤其是那最後的一把火,好像真實地燒在我的皮膚上,我仍能感覺到那殘留在身體上蝕骨的痛感。
噩夢,總是以噩夢的形式收場。我渾身都濕透了,在黑暗中摸索著,隨手摸到了一個紅色的按鈕。隨著我按下按鈕,房間裡的警報聲也隨之響起,不過一會兒,陸續有腳步聲傳來,四周瞬間光亮起來。我難以適應黑暗,本能地用手擋住眼睛。
足足歇了好幾秒鐘,我才能勉強地睜開一絲眼簾,朦朧間,見眼前圍了兩三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再看著周遭的布局和我身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管子,以及食指上夾著的心跳及血氧飽和度的監護儀,我這才緩過神來,原來……我在醫院裡,而且是在重症監護室。我還記得,昨天我接到了社科院的電話,便匆忙地從北京趕來了沈陽,又從沈陽到了新賓,看過了死亡確認書後,我申請了屍檢……是的,我想起來了,看到葉君坤的屍體時,我太過悲痛,神誌不清地昏了過去,而後我便陷入了這個噩夢中……難以脫身,直到一把大火,將我拉回了現實。
主治醫師看過了我的各項指標後,又檢查了一下我的眼睛。
“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名字嗎?”
我點點頭,“範箏箏。”
醫生點點頭,在表格上寫了些什麼,又問:“出生日期?”
“1980年11月28日。”
其實我的腦子非常清醒,隻是有些輕微的心悸,大約是因為方才那個太過真實的夢境導致的。
“我昏迷了多久?”
“從早上十點到現在,十五個小時了。”
十五個小時……可這十五個小時卻是分秒如年般漫長,我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醫生繼續說道:“你是因為情緒波動過大,刺激了神經,才導致脈搏增快、血壓下降,從而引發神經源性休克。你休克之前,身體有沒有什麼不適感?”
“有……我記得當時驟發了一陣心絞痛,然後沒有意識了。”
“嗯。你的情況我都跟家屬了解過了,節哀。”
醫生公式化地說道:“沒有彆的問題,你的心率血壓現在都很正常。但是鑒於你情緒不穩定,很容易再次突發休克,所以還要再留院觀察幾天。這幾天最好努力調節心態,積極治療,不要去想太消極的事情,如果再有心絞痛的症狀,及時跟護士說,明白了嗎?”
“明白了。”
“有情況按緊急按鈕,正常呼叫按左邊的藍色呼叫鍵。你的家屬還在外麵等著,我讓他們進來陪你聊聊天,放鬆下心情。”
我看著門外頭進來的人,是葉君坤在社科院的助手範宏升。他是葉君坤的得意門生,做他的助手也快有十年了,其實他年紀跟我相仿,是葉君坤在社科院帶的第一批研究生。
範宏升是個文質彬彬的人,常常也來家裡做客,比起葉君坤的親戚,我們跟他的關係反而更親近,就像家人一樣。其實社科院裡,大部分都是些搞學術的人,考古部門也不例外。他們看重誌同道合,反倒是對家庭倫理看得淡泊一些。
我知道,葉君坤的死……對他的打擊肯定也不小。他失聯的這三天,小範跟我一樣焦心如焚。
隻見他滿臉憔悴,“範姐,你嚇死我了。”
“我沒事。”
雖然嘴上這樣說著,我嗓子眼兒卻開始哽咽了起來,醫生說要我調節心態,放鬆心情,要接受生死離彆的現實,談何容易?
“葉教授的遺物,我已經去領過了。你放心,訃告和後事……我已經聯係過葉教授的家人,都安排好了。你就在醫院好好休息,照顧好身體要緊,不要太傷心了。”
我精神恍惚地問:“墓地……選好了嗎?”
範宏升將一份文件交到了我的手中,“這是葉教授生前,在沈陽買下的一塊墓地交付合同。”
“……沈陽?”
我難以置信,再翻看到末頁的交付時間,2010年……兩年前,也就是他開始著手調查這個新賓縣的古代隕坑的那一年。葉君坤從沒有在沈陽生活過,更沒有家人親戚定居沈陽。可兩年前,他就買下了這塊墓地,就好像……他早就算到會有這麼一天。
恍然間,腦海中想起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隕坑,隕石……我昏迷前,分明見到了一塊隕石,然後才會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再到意識全無的。
“小範,葉教授的遺物都在哪裡?”
“我放在了賓館裡。”
我緊接著問:“這裡麵有沒有一塊隕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