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她笑吟吟地牽起他的手。
碧落閣是連著四貝勒府的,過去也就是幾步路的腳程。他就牽著她的手這樣並肩行著,隻覺得格外愜意。這樣尋常的事情,如今在他眼中,卻似如獲至寶。沒人知道,為了這一日,他們蹉跎了多少年月。
四福晉的屋子就在皇太極的寢殿西側,他們還沒進去,見聽見裡頭有嬉笑聲傳來,竟是格外熱鬨。海蘭珠聽見了布木布泰還有吳克善的聲音,慌張地想要鬆開他的手,誰知他卻毫不避嫌,緊握著不放,帶她一並邁入內殿。
哲哲先看見了他們,挺著孕肚給皇太極請安。
“爺來了,怎麼也不遣人通稟一聲。”
緊接著布木布泰和吳克善皆躬身道:“見過四貝勒。”
隻見他們一個個都畢恭畢敬的,海蘭珠連忙也學著說了一句,“四貝勒……好!”
哲哲掩嘴笑了起來,熱切道:“海蘭珠,快來這邊坐。”
海蘭珠聽話地鬆開皇太極的手,坐了過去,“姑姑……好!”
“嗯,姑姑好著呢。倒是你,瘦成這樣……這幾年,該是吃了不少苦吧。”
哲哲歎了一聲,餘光朝皇太極望去,見他徑自落座,端起茶盞正喝著,並未發一言,才接著關心道:“路上辛不辛苦?”
海蘭珠笑嘻嘻地搖頭,“想著來見姑姑,嘿嘿,不辛苦。”
哲哲摸了摸她的頭,又遞上一塊山楂糕,“來,嘗嘗這個。”
她正好餓了,不假思索地塞進嘴裡,嚼了一口,突然雙目放光,驚呼道:“哇,好好吃!”
“這裡還有呢。”哲哲乾脆將一整碟都端到了她麵前。
皇太極看著她狼吞虎咽,擱下茶盞,寵愛道:“慢點吃……”
“就是,又沒有人跟你搶。”吳克善無奈地搖頭,“看你這吃相……”
她哪裡管這些,敞開了肚子,吃得開心了就好。
一旁的布木布泰有些黯然神傷,即便是這樣難看的吃相,卻也能惹得眾人皆側目注視。而從進門到現在,四貝勒都不曾看過她一眼,隻是含笑望著海蘭珠,目光便不曾移過。她想,這或許……就是美貌的魔力吧,雖然阿布說,那是會招來災禍的美貌,但此時此刻,她居然有幾分羨慕。其實姑姑也很美,雖然現在懷著身孕,體態豐腴,但那舉手投足間,都是女人的風韻和味道,隻是……坐在美得出塵脫俗的海蘭珠旁,仍是有幾分相形見絀。
“布木布泰,你也來嘗嘗點心。”哲哲慈眉善目地喚她一並坐過去。
她順著哲哲的眼色,在皇太極身側的位置上落座,小心翼翼地拾起一方山楂糕來,放進嘴裡。那山楂糕味道酸酸甜甜的,她倒也不覺得有多麼好吃。
身側的皇太極聲音清朗道:“我今日來,便是看看你是否一切無恙。過幾日我不在府上,你要留著心,有什麼不適,就趕緊去召大夫來。”
哲哲妥貼地答:“我雖然沒什麼經驗,但有丫鬟照料著,沒什麼大礙。爺就安心去旅順,打個勝仗回來,不用記掛家裡。”
“四貝勒要帶兵去打仗嗎?”吳克善問。
皇太極頷首,“嗯。去一趟旅順,把先前的失地給收回來。”
“四貝勒一路上萬事小心,務必平安凱旋。”
吳克善此言看似在關切他的安危,其實是想著日後他們一家都得靠著這位四貝勒沾光,他若是不明不白地戰死沙場了,那科爾沁可就白白送了這三個女人了。
“我隻督軍統帥,估計連刀都不用出鞘,就能回來了。”皇太極飲一口茶,悠然道。
海蘭珠這會兒得功夫,已經將一碟山楂糕都給吃光了,摸了摸嘴,遲緩道:“旅順在哪啊?”
皇太極給她遞上一塊帕子擦嘴,“在能瞧見海的地方。”
“那豈不是很美!我從來都沒見過海。”
“有什麼難的,等攻下旅順,我帶你去一睹為快。”
“太好了!”她開心地拍手,“姑姑和布木布泰也一同去嗎?”
哲哲含笑道:“傻姑娘,姑姑懷著身孕,怎麼能去?布木布泰也沒你這樣調皮的……”
布木布泰在一旁察言觀色,順著哲哲的意思道:“嗯,海應該也不足以跟哈爾烏蘇湖媲美吧。”
聽到哈爾烏蘇湖的名字,海蘭珠一陣發怵,突然抱手蹲在地上。
“海蘭珠,你怎麼啦?”哲哲離她最近,卻無法挪動身子。
吳克善立即反應過來,“糟了糟了!”
“怎麼回事?”
皇太極連忙趕過來,蹲下來緊張地喚她:“海蘭珠?”
隻見她牙齒都在打抖,一聲聲道:“冷……好冷……”
吳克善急得跺腳,一頓訓斥:“布木布泰,我說了幾次了!什麼察哈爾、林丹汗、哈爾烏蘇湖……這幾個名字都說不得,說了她就會犯病,你怎麼也沒個記性?”
布木布泰也嚇得不輕,委屈地坐在哪兒,也幫不上什麼忙。這不是她第一次見額其格犯病,隻是她方才一下子忘記了,“哈爾烏蘇湖”這個名字是禁忌,提不得的,因為三年前,額其格就是在那裡投湖自儘的……她心裡又是羞又是愧。
“彆怕,有我在……”
皇太極將她抱在懷中,用披風包裹住她顫抖的身軀,滿目憂慮,“還冷嗎?”
神奇的是,她居然真的平靜了下來,也不吵不鬨,乖乖地縮在他懷裡。
吳克善給看得傻了眼,以往發起病來,四五個大男人都抓不住她,非得把氈帳裡頭的東西都給弄得稀巴爛才肯罷休,像今天這樣聽話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還不快去喊大夫來——”哲哲對候著的丫鬟說道。
卻被皇太極給製止住,“不必喊了。”
“能站起來嗎?”他扶著顫顫巍巍的她站了起來,“我先帶她回去休息,等得空了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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