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餘舟偶爾還會去江月齋吃個飯,但是那裡的飯錢太貴了,他的俸祿不多,隻能支撐他偶爾去吃一頓。但是很不巧,他從來沒在那裡碰到過裴斯遠。
他不知道的是,自從他離開裴府,裴斯遠就沒再去過江月齋。
裴斯遠從前經常一個人去江月齋用飯,後來和餘舟去習慣了,自己再去時便覺得索然無味,索性也就沒再去過。
日子一晃而過,很快程尚書的身體養好官複了原職,柳家也出了事情,牽連著柳吉安一起隨著父親被貶謫到了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這日,餘舟正在中書省整理文書,突然聽到同僚們在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聊這兩日朝中出的事情。他原是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的,但無意中聽到了裴斯遠的名字,就留心了幾分。
沒想到這麼一聽,竟得知裴斯遠受了傷。
他太過緊張,再加上關心則亂,所以沒聽全,將另一個重傷之人的傷情,誤聽成了裴斯遠的傷勢,嚇得他當即便告了假去了裴府。
去裴府的這一路上,餘舟都在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裴斯遠好端端怎麼會受傷,而且還傷得那麼重。
聽同僚那意思,好像說人都快不行了……
餘舟到了裴府之後,門房並未通報,直接將人引了進去。
管家一見餘舟來了頗為高興,拉著餘舟好一頓寒暄,說他可算是來了,他家公子這段日子茶飯不思,知道他來了定然高興得緊。
其實管家心裡也有點納悶,因為他沒記錯的話,他家公子說的是下個月再正式去邀請餘公子來家裡做客,沒想到餘舟今天竟主動來了。
裴斯遠這些日子想了很多,他覺得此前和餘舟的關係太複雜,不適宜繼續發展下去,於是特意冷靜了一段日子。這段日子他徹底想清楚了,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所以決定下個月去找餘舟。
這一次,他打算正式追求餘舟。
不是因為交易,也不是因為一時新鮮,而是出於愛慕。
管家絮絮叨叨朝餘舟說了不少話,可惜餘舟這會兒沒心思聽他說這些,一句都沒聽進去。
“裴斯遠呢?他怎麼樣了?”餘舟紅著眼問道。
“公子受了傷,大夫說讓好好休息,這會兒應該是睡了。”管家忙道。
不等餘舟開口,管家忙引著人進屋,那意思讓餘舟在屋裡等。
餘舟聽說裴斯遠在休息不敢打擾,便朝管家行了個禮,老老實實坐在外廳等著。
這會兒他稍稍冷靜了些許,想起管家那表情,不像是特彆擔心的樣子,所以想著裴斯遠可能是身體底子好,所以雖然傷得重,但是可能挺了過來。
念及此,他心中總算是稍稍好過了些。
沒多會兒,屏風後傳來了裴斯遠的夢囈。
餘舟聽不清他說什麼,隻當他是要喝水或者不舒服,又見門口沒有家仆伺候,便起身走到了屏風後頭。
“裴斯遠……”餘舟走到榻邊,目光在裴斯遠身上逡巡一圈,發覺裴斯遠看起來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狼狽,他甚至看不出傷在哪裡。
裴斯遠擰著眉頭,似乎在做噩夢。
餘舟湊到他身邊小聲問道:“你是不是難受?要不要我幫你叫管家過來?”
裴斯遠似乎是因為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呼吸一亂,突然醒了過來。
他目光落在眼前熟悉的人身上,表情帶著幾分恍惚和茫然。
隨後,不等餘舟反應過來,他突然伸手攬住餘舟的脖頸,將人勾到麵前傾身吻了上去。
“唔……”餘舟嚇了一跳,伸手抵在他身上下意識想將他推開,卻擔心他身上有傷不敢貿然出手,於是那隻手慢慢曲起手指,抓住了裴斯遠的衣襟。
唇間溫熱的觸感由輕及重,那感覺令餘舟有些失神。
隨後他感覺裴斯遠的舌尖探入了口中,他原以為自己會有點抗拒,但說不上來為什麼,他竟沒有躲開,甚至微微張開了口配合著裴斯遠這個吻的深入。
那感覺非常奇妙,餘舟隻覺一顆心砰砰亂跳,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好想你。”裴斯遠感覺到他快要窒息了,才將人稍稍放開些許。
餘舟茫然地看著裴斯遠,臉頰早已紅成了一片。
裴斯遠抱著人翻了個身,居高臨下看著眼前的人,又忍不住湊上去吻他。在親吻的間隙,他在餘舟耳邊喃喃道:“你不知道,你從前在這裡的每一天,我都想這麼對你……”
可是他不能,他不希望兩個人的關係是在所謂的交易下產生的。
所以一直以來,裴斯遠都隻敢在夢裡對餘舟這麼放肆。
餘舟滿心震驚,暗道原來裴斯遠並不是沒有興趣,隻是一直在忍著?
“公子!”外頭突然傳來了管家的聲音。
裴斯遠身體一僵,居高臨下地看著餘舟,表情滿是震驚和懊惱。
他這會兒才徹底清醒過來,意識到這不是個夢,是真實的。
他不理解,餘舟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他的榻邊,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以為這是個夢,才敢這麼放肆。
這竟然是真的嗎?
“我……”裴斯遠後退了些許,幾乎不敢再去看餘舟。
說話間管家已經進來了,餘舟羞得滿臉通紅,忙從裴斯遠的榻上起身,快速整理好衣裳走了出去。
裴斯遠則愣怔了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公子,您醒了?”管家端著藥進來,“該喝藥了。”
“餘舟來了,你為什麼不叫醒我?”裴斯遠問道。
管家有些茫然,“您這不是醒了嗎?”
裴斯遠有些氣急敗壞,起身便去找自己的外袍。
餘舟跑了,肯定是被他嚇跑的,他得去將人追回來。
“公子您身上還有傷呢,這是要乾什麼?”管家忙到。
裴斯遠懶得理會他,披上外袍扣子都來不及係好,便匆匆出了內室。
可他走到外廳之後,卻發覺餘舟正坐在軟榻上,竟沒有跑。
裴斯遠一臉驚訝地看著他,倒是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方才被他那般唐突,餘舟竟是沒被嚇跑嗎?
“你要出去?”餘舟問道。
他一張臉還紅著呢,顯然還沒從方才的吻裡冷靜下來。
裴斯遠走到他身邊,小心翼翼問道:“我以為你……走了,要去追你。”
“我是來看你的,還沒說上話呢,我……”餘舟看向裴斯遠,不大好意思地問道:“我應該走嗎?”
他沒被人親過,他以為兩個人親完了嘴,至少應該說說話吧?
怎麼聽裴斯遠這意思,他得走?
“彆走。”裴斯遠忙坐到他身邊拉住他的手道:“不要走。”
管家將藥端過來,示意餘舟勸人把藥喝了,而後便退了出去,還關好了門。
餘舟目光落在藥碗上,裴斯遠不等他開口,端起藥碗便喝了。
“你的傷……還好吧?”餘舟問道。
“不重,小傷而已。”裴斯遠忙道。
餘舟點了點頭,有些不大好意思看他。
裴斯遠深吸了口氣,有些緊張地解釋道:“對不起……我以為我在做夢,我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餘舟一怔,心道裴斯遠竟然也會在夢裡親他嗎?
其實他也夢到過裴斯遠,在夢裡他們也做過很多事情,但他不好意思說。
夢裡裴斯遠老是欺負他,經常讓他哭,可是又對他很好。
餘舟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比方才更彆扭了些,幾乎不敢去看裴斯遠。
“你生我氣嗎?”裴斯遠問道。
餘舟想了想,知道他在說方才那個吻,於是回答,“不是很生氣。”
裴斯遠顯然對這答案頗為驚訝,他親了餘舟,餘舟卻不是很生氣,這是不是說明……
他心中閃過很多念頭,突然明白了餘舟為什麼沒有走。
因為餘舟是擔心他受傷了來看他的,沒有確定他的傷勢之前,餘舟不願意走,哪怕被他唐突了也沒怪他,甚至還在關心他的傷勢。
裴斯遠忍不住心中一跳,有些忐忑地問道:“你……能明白我的心意了嗎?”
餘舟看著裴斯遠一直握著他沒鬆開的手,小聲“嗯”了一聲。
裴斯遠看向餘舟,對方漂亮的臉上此刻染著濃重的紅暈,連帶著耳朵和脖頸都紅成了一片。他心中一動,伸手慢慢拖住對方下巴,而後帶著幾分試探,慢慢又湊到了餘舟唇邊。
這一次他沒有方才那麼急切,而是給足了餘舟反應的時間。
如果餘舟不願意,可以輕而易舉地避開或者拒絕他。
但是餘舟並沒有這麼做,而是抬手慢慢抓住了他的衣襟,甚至主動揚起下巴配合著他的親吻。
這一次,裴斯遠隻在他唇上落下了一個淺嘗輒止的吻,鄭重又克製。
兩人唇分,餘舟有些不好意思地將腦袋埋在他肩膀上。
裴斯遠滿心歡喜,一顆心都被這種喜悅淹沒了。
就在這時,他聽到餘舟小聲在他耳邊問道:“我要不要先去沐個浴?”
裴斯遠一怔,隨即眼底便忍不住染上了笑意。
時隔許久,餘舟再朝他說這句話時,語氣和心境已經與從前截然不同了。
彼時的餘舟說這話時幾乎是懷著某種近乎“壯烈”的情緒,而今日卻隻有害羞和繾綣,甚至還有那麼一點期待。
裴斯遠微微垂眸,目光落在餘舟通紅的耳尖上,暗道這人怎麼就這麼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