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自然不是。
人是會成長, 但有一部分是固定的。
比如林從沚一想到五年裡蕭經聞保持著鍛煉習慣,身上肌肉緊實漂亮,就思緒失控;也比如蕭經聞從商多年, 麵對他初戀男友,還是連話都說不明白。
按理說三十幾歲的總裁合該遇事冷靜,控製好自己的言行。想到這,蕭經聞自嘲地笑了下,他歎氣, 說:“你自己找睡衣吧,有兩套睡衣褲是你的尺碼。”
“嗯。”林從沚微微垂眸, 心裡是五味雜陳。此前剛分手時, 林從沚覺得兩個人的感情在大大小小的爭吵裡消磨殆儘,所以臨到分手那天,他覺得蕭經聞對自己應該不再有任何留戀。
他“嗯”完這聲,手指撚了下浴袍的腰帶, 又說:“其實, 畫不用摘。”
蕭經聞回過頭看向牆上,說:“不是說夜裡起來會嚇一跳?”
“也還好。”林從沚說,“沒那麼誇張, 我們真的不需要再因為對方改變什麼了, 彆說你今年33歲,我都也快30了。”
林從沚說這話是真心的。
這些年在船上看著各色各樣的人,旁觀他人的生活,在世界各地的畫廊賣畫,也有些畫被拍賣行收走。
那時候他終於走出學校, 也走出林泠玉的薑餅屋。小王子看過這世界或美好或灰暗的樣子後——他說不清究竟是心底裡還愛他,還是歲月教會他包容和共存。
總之他再次看向蕭經聞的眼睛:“沒關係, 這畫挺好的。”
“……等一下。”林從沚愕然,以為自己看錯了,“這麼感動?”
蕭經聞彆開臉不看他,外麵陰雲密布,顯得臥室裡的燈格外亮,他那點微小的情緒無所遁形。
剛剛他發現蕭經聞的眼睛不太對勁,眼角盈盈折了道光,像藏著淚。
林從沚抿掉唇角的笑,走到他麵前來,但蕭經聞這時候有點不想麵對他。自己確實情緒失控,確實險些要掉眼淚,他憋回去了,想離開臥室自己去調整一下。
於是他說:“彆…我先下樓,你換衣服。”
林從沚直接抬起手臂抱住他脖子。
青年身上是他的沐浴露味道,林從沚剛剛吹乾的頭發,發梢卷在他側臉,溫暖的皮膚和熟悉的一切。
一層浴袍本就沒有裹得很嚴實,動作幅度導致胸口敞開了半片。蕭經聞低下頭埋在他肩膀,貪婪地抱著他,嗅他身上的味道,用嘴唇蹭開他頸窩的浴袍布料,像餓了半個世紀的吸血鬼,緊緊貼著他。
屋外風雨未停。這間臥室裡五年前的記憶撲麵而來,曾經多少個夜晚在這裡纏綿,看著對方的眼睛沉淪,聽著對方的聲音高/潮。
一個擁抱不夠,一個吻也不夠。
五年前林從沚大放厥詞瀟灑坦蕩說我們就堅持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五年裡他也確實瀟灑,喝酒看海曬太陽畫畫。
他不想蕭經聞,他希望蕭經聞也不想自己。
但真的五年不見,重新抱住這個人,又回到了起點。
那個‘愛他’的起點。
急促的呼吸聲伴隨著‘當啷’的皮帶金屬扣響。蕭經聞圈住他轉過身把他堵在牆上,任由他抽掉自己皮帶,手伸進去胡作非為。
那條浴袍早已被掀去旁邊地上,接吻的聲音填充在這臥室,好像在填充這裡五年的缺口。
林從沚不是內斂感情的人,他的家庭教育是拿得起放得下,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計前嫌不計後果,他林從沚想抱就抱想親就親。
濕漉漉的天氣,侵襲萬物的台風。五年前分手也是這樣的天氣,暴雨大風取消了大部分航班,地鐵被淹,學校停課。
曾經的畫麵閃回,五年前在這間臥室裡收拾林從沚的行李,五年後在這裡互相用手撫慰,出來的瞬間,林從沚腿軟,被蕭經聞固定在懷裡。
幸而蕭經聞手臂力道足夠扣著他,他湊過去親了親他喉結。原本蕭經聞想讓他去衝洗一下,他自己的殘留問題自己去另一個衛生間解決,但林從沚隻是腰腿沒勁,他們畫油畫的,手上功夫還不錯。
這下好了,飯菜再熱一遍。
晚上林從沚早早睡下,他太累了。
蕭經聞的床很舒服,外麵432hz的雨聲是神在唱搖籃曲。空調25度,他陷在被窩裡,房間空氣中有很淡的助眠的香薰味道,一切都是最舒適的狀態。
他睡得很沉,蕭經聞處理完工作洗過澡進來臥室的時候他依稀醒了一下,床墊下陷,是蕭經聞上來了。半夢半醒著的時候,林從沚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隻湊到蕭經聞懷裡,呢喃了句什麼,又睡了。
因為持續的強降水以及大風天氣,Gleam進入休假狀態。
網拍順利結束,隻是支付平台方提出一張補充協議,希望提高反扣點率,並且在此基礎上與Gleam拍賣公司開展長期定向合作。也就是此次網拍的利潤,線上支付平台希望拿高點回扣,但他們向Gleam提出的好處是,未來七年內不與任何拍賣公司合作網上競拍。
對此,Gleam高管們這幾天和蕭經聞開會討論。
又因為惡劣天氣,他們隻能開線上會議。
另一邊,辛決也隻能跟林從沚視頻聊一下學生們的進度。
畫室沒有放假,學生們幾乎每天都淋得透潮的過來畫畫。沒辦法的事,繪畫、樂器、舞蹈,都是一日不可鬆懈。每天都要畫畫,每天都要練琴,每天都要練功。
“給我看看陸玨今天的素描。”林從沚說。
他在一樓客廳,筆記本電腦擱在茶幾上,他坐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地毯上。
“陸玨……”辛決在那邊捏著手機挨個瞧他們畫上的名字,“哦這張。”
林從沚眯了眯眼,湊近屏幕,說:“鏡頭拉上邊一點。”
畫室的地上鋪著大家的素描寫生,林從沚擰著眉毛,離遠看了眼後,又叫辛決拍近些。
複讀生總是畫室老師最焦心的,林從沚歎氣,說:“叫她再回去畫畫石膏,這肖像的五官都有問題,尤其那個耳朵,你找五官石膏給她寫生,叫她畫耳朵之前去石膏上摸一摸耳朵是怎麼轉的。”
辛決應下,又給他看了另外幾個複讀生。
大部分複讀生的繪畫能力都不錯,畢竟去年已經集訓過了。他看了幾張,尚且滿意。
“要不明天我還是過去一趟吧。”林從沚說。
“彆了彆了。”視頻通話那邊,辛決坐下喝了口水,說,“雨太大了,而且不至於,還沒到集訓的時候呢,不用這麼緊張。”
林從沚啃了兩下指甲,說:“看看色彩。”
“色彩沒畫。”辛決說。
“為什……”林從沚問一半,“哦,濕度太高了。”
“可彆提了,光濕度高也就算了,我這兒空調抽濕加上除濕器,其實還可以。但他媽的昨晚上窗戶漏雨了,地上的顏料盒全給淹了,附近的文具店今天都沒開門,顏料都沒地兒買。”
林從沚啞然。
辛決歎道:“今年不知道怎麼回事,雨下得要人命。”
“是啊……”林從沚悵然,“今年確實……”
他跟辛決在視頻上聊了一會兒,辛決要去給學生改畫了,林從沚說這兩天他還是想辦法過去一趟。
給辛決帶班是個意外,去年回來嶼城開畫廊的時候,辛決是少有的登門的買家。他買畫是假,求才是真,說聽聞五年前那個畢業作品在Gleam拍出19萬的林從沚到嶼城了,希望他能過來帶班教學生。
其實當時林從沚很不爽,淡淡地告訴辛決,那是Gleam的人自己抬上去的價格,他畢業作品的買家就是Gleam現在的總裁。但後來聊了一下,辛決講了一下他這邊學生們的情況,最後還是說動了。
辛決畫室裡的那幾個複讀生確實是林從沚的心結,他不知道餘拾景現在如何,也不知道楊青芝的事情對他有沒有影響。
林從沚從地上爬起來,合上電腦,準備上樓讓蕭經聞給他八卦一下。拍賣會那天餘拾景跟盧比菲那些舊臣在Gleam鬨事,收場之後有沒有發生什麼,雖然已經決定了尊重他人命運,但多少還是有點好奇。
他知道蕭經聞在開會,先去冰箱裡找個飲料。
說真的他原意真的是找個飲料喝,但蕭經聞這個冰箱一打開,第一個闖進他視野的,是一瓶冰到起霧的香檳。
這酒蒙子哪兒受得了,直接拎出來,然後抱著它上樓,到三樓的書房。他要去問蕭經聞,這瓶能不能喝。
書房門沒鎖,他屈指叩了兩下門,然後拉開一條縫看進去。蕭經聞沒戴耳機,線上會議裡其他人的聲音直接從揚聲器傳出來。
聽上去是和國外代理公司的會,Gleam今年有在歐洲開設分公司的計劃。
蕭經聞眉頭擰著,林從沚知道為什麼,因為這會兒說話的這位仁兄,不曉得哪裡的口音,既有披薩味又有咖喱味,聽得蕭經聞很累。
蕭經聞說英文有一種懶散的性感,他的吞音很自然,沒有刻意的某種發音方式。
怎麼說呢,林從沚忽然感受到了這個年紀男人的魅力。
蕭經聞說完一段話後,林從沚用食指敲敲他電腦邊緣。
會議已經持續了一個小時,蕭經聞沒能第一時間切換語言。他抬頭,相當自然地詢問他:“Yes,darling?”
林從沚拎起香檳,順著他的語境問:“Daddy please?”
第32章
蕭經聞凝固了。
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擺出怎樣的表情。曾經他也這麼撩撥過自己, 但那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
林從沚天生仰月唇,他若是想刻意笑得甜一點,隻需要微眯起眼, 看著對方的眼睛,翹起唇角。蕭經聞這會是開不下去了,一個多鐘頭,也差不多了。
他咳嗽了下,轉而低頭看向電腦屏幕, 匆匆說了句‘今天暫時就到這裡’然後關掉會議通訊,從椅子站起來。
因為是視頻會議, 蕭經聞穿了整套的西裝, 他習慣性起身扣上紐扣,說:“一瓶酒而已,還上樓問我?”
“我超有禮貌。”林從沚稍微仰頭。
蕭經聞繞過辦公桌走到他麵前,伸手拿過他手裡的香檳, 垂眼看了看, 說:“我去西班牙之前請一位合作商幫我挑幾瓶酒,打算送給你媽媽做新婚禮物,我對這方麵不太懂, 他給我挑了好幾瓶, 剩了兩瓶在我這,就放冰箱裡了。”
“我能喝嗎?”林從沚問。
“當然可以。”
外麵雨還在下,昨晚林從沚睡得很好,他睡了很長的一覺,醒來後蕭經聞就已經在書房。這棟房子裡還留著他的畫室, 是家庭影院改的,因為林從沚有時候追求完美的型, 會需要用投影儀來核對檢查型的準確性。
時隔五年再進到這個房間,石膏像被主人蒙上防塵布,畫架們倚靠在牆邊。似乎這裡的時間被封印了起來,好像畫室的主人隻是出一趟遠門,一兩個禮拜而已。
此時他們在這間畫室裡做/愛。
蕭經聞幫他開了酒,他拎著酒瓶頸開開心心地上樓打算畫畫。蕭經聞跟著他進來畫室,林從沚叫他脫了西裝外套和領帶,他自己對著瓶口灌下去兩三口,用他外套和領帶擺了個襯布,將酒瓶放上去準備寫生。
結果就是型都沒起完,兩個就纏在一起。
林從沚用鉛筆起型的時候,蕭經聞在旁解了兩顆襯衫紐扣,半開玩笑地說那個領帶不能沾水——領帶被林從沚係在瓶頸上打了個蝴蝶結,瓶身有冰過的水珠。
林從沚‘啊’了聲準備過去取下來,又被蕭經聞撈著胳膊拽回來,說沒事,你愛怎麼弄怎麼弄。
五年沒做的兩個人,稍微有點肢體碰撞,立刻像碰到明火的柳絮,迅速燃燒、湮滅。
鉛筆跌在地上,磕斷了筆尖。
傍晚七點,雷雨天。一道閃電如同有人撕開夜空,想窺伺一眼。
五年沒做了,手裡握著林從沚的窄腰,耳邊縈繞林從沚的喘叫。蕭經聞需要閉眼咬咬牙,才不至於太快。
這真怪不了蕭經聞,禁欲係總裁不是說說而已,他這五年過得……要是少下點黑手,再齋戒一下,差不多可以青燈古佛了卻餘生。
好了,他緩了下,繼續。
窗外炸起雷聲,這陣子的雨不單單是下得大,連雨珠都大得像冰雹,砸在地上響得像敲鑼。
林從沚趴在床上,小腹那兒墊了個枕頭。
他攥著床單,片刻後一隻手覆上來,他鬆開了床單,去攥住那隻手。
再被翻過來的時候,林從沚有些分不清自己上麵的蕭經聞是28歲還是33歲。坦白講,他是有些變化的,眉宇更顯成熟,尤其看著他的眼神。
以前蕭經聞在床上看著他一腔深情,如今他看著自己,眼裡卻有些悲戚——好怕吃了這頓沒下頓的那種悲戚。
……但你也不能一頓吃這麼多吧,林從沚閉了閉眼,絕望了。
林從沚自己也是空窗了五年,陡然一頓來這麼多,他也受不了…應該說他從第二次開始就受不了了。
受不了是生理上的。
心理上能做到天亮。
林從沚發現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想念他,同時覺得自己真是學畫太久了,算算差不多二十年。繪畫是一種掌控,即便是寫生,將眼睛看到的挪到畫布上,也是受繪畫者所控製。
這就像紀錄片,隻要鏡頭是人類在控製,那麼世界上沒有絕對客觀的紀錄片。
同理,隻要拿著畫筆的是人類,那麼畫作必然會沾染繪畫者的思想。
林從沚一直覺得他無法控製蕭經聞,他曾經希望自己能改變蕭經聞,把他塑造成自己理想中的,充滿情懷的拍賣行總裁。但他忽視了一點,這裡是現實世界。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總之再次醒來,身上乾乾淨淨,被窩也乾乾淨淨。
印象中的床頗為慘烈,朦朧的記憶裡還有床單被撕扯的聲音……再仔細看看周圍,哦,是客房。
靜音模式下的中央空調吐著冷漠的風,林從沚慢慢坐起來,跟出風口對視。片刻後,客房門被打開,蕭經聞看看他:“這個狀態是醒了?”
林從沚指了指自己的臉:“我睜著眼睛呢。”
很難判定嗎?
蕭經聞解釋:“昨天晚上你也是睜著眼睛,但毫無反應。”
“……”林從沚點頭,“其實依稀有點記憶,你過來。”
他從被窩裡爬出來,膝行到床邊,途中踉蹌了下,咬牙抱怨一句‘床買這麼大乾什麼’。
蕭經聞很聽話地走到床邊來,放下端進來的溫水和一碗切成小丁的蜜瓜:“怎麼了?”
林從沚掀開他T恤——
“哎……”
果然。
他心疼地看著蕭經聞腹部的肌肉,腹外斜肌被自己抓了好長一道口子。以及胸肌上雜亂的抓痕和齒印。
蕭經聞起先不解,然後懂了,眼神無奈:“謝謝你關心,雖然我知道你關心的是你自己。”的體驗。
“嗚——”林從沚直接用臉撞上他腹肌,“怎麼能這樣——太可惜了——”
藝術品!這是藝術品啊!
不過良知還是有的,他抬頭:“你痛嗎?”
蕭經聞冷漠的把他腦袋往後推:“我不痛,我很爽,謝謝關心。你嗓子都啞了彆嚎了,喝點水吧,今天雨小了一點,我要去趟公司。”
“啊。”林從沚坐直,“帶上我吧,我也去趟畫室。”
蕭經聞打量他:“你能嗎?”
“能啊。”
畫室的布局蕭經聞大概了解,以前林從沚在美院的那個畫室他去過……怎麼說呢,和他想象的…和電視劇裡拍的,都不太一樣。簡單概括一下大概是,好像所有東西都可以打包扔進樓下垃圾堆,但事實上所有東西都不能。
而美術生們為了找到滿意的寫生角度,會把凳子側躺放,來平視靜物組,或者踩著凳子畫俯視角度。
——所以畫室裡,通常隻有一把坐起來舒服的椅子,而那把椅子是給肖像寫生的模特坐的。
蕭經聞又一次投去猶疑的目光,大概是,你確定你能去嗎?
林從沚當下了然:“那我還是明天吧。”
今天雖然雨小了些,但蕭經聞還是叫家政過幾天再來上班。早上他回臥室收拾掉床單被罩,還取下了牆上的畫——怎麼說呢,之前自己一個人睡,是沒所謂的,多了個前男友…啊不,多了個男朋友後,還掛著自己從父輩戰局中勝利的紀念品,就怪怪的。
雖然不知道這位會在他這裡住多久。
蕭經聞開車出門,走前給他熱了飯菜,告訴他這個房子裡的所有東西他都可以隨便用,特意注明了包括酒水。蕭經聞自己雖然不喝酒,但業界往來,彆人送的酒倒是挺多。
林從沚挑了幾個瓶身漂亮的,拿到三樓畫室裡,打開攝影燈,又擺了點其他小玩意。
“嗯……”他思索片刻,不滿意。酒瓶很漂亮,路易十六的宮廷酒杯也很不錯,他還去衣帽間拿了塊蕭經聞的腕表。高低錯落,色彩囂張,質地豐富的……昂貴的靜物組。
但不滿意,不是他今天想畫的東西。
約莫半個多鐘頭後,他撤掉了靜物組,把它們放回原位,開始默畫。
今天狀態非常奇怪,說不上來的奇怪,林從沚也知道原因很簡單——過去的五年裡,有一家常常收他畫的佛羅倫薩畫廊主人詢問過他,為什麼畫作風格越來越沉?
那位畫廊主人說的沉,指的是深,不是哲學意義上的‘深度’,而是色彩上的,也可以說暗度。
所以說作品是創作者的精神外化,那五年越到後麵,林從沚越覺得疲累。歲月、年紀以及郵輪上的見聞,都讓他割裂又矛盾。畫到《高僧》的時候是他‘深度’上的一個閾值,僧人的眼睛平靜又泰然,與他截然相反。
他畫那樣平和的神態畫了很久,修修改改。
林從沚調整了一下呼吸,這個畫室裡的畫具都是五年前存放的,他挑了張800g的紙,拎起一邊甩了甩,感受了一下其韌性,還不錯。
接著圖釘戳上畫板,站到畫架前,與白紙對視了片刻。片刻後,他拿來櫃子裡的顏料盒,再拿顏料管,擠出兩個格子的南紅,用南紅色為整個畫紙打底。
傍晚,蕭經聞簽完最後一份文件,向後靠在椅背上緩神。
五年多沒感覺過累,今天好像忽然償還了,這個雨季已經不止一次像今天這樣,覺得上班真累……應該說,自打夏季拍賣會預選拍品的會議上碰見林從沚以來,覺得工作好累。
他微微睜開眼,辦公室裡的頂燈沒有全開。記憶中他大學在讀的時候就被父親抓來公司實習,畢業後更不必說,做了幾年項目經理,兢兢業業的社畜,生活裡除了工作就是……不是,他沒有生活。
直到那個醉酒的夜晚,那天嶼城真冷啊,空氣都冰涼的,還下著雨。他陪客戶喝酒喝多了,在路邊淋著雨吐,然後一把傘傾了過來。
蕭經聞癱了片刻,坐直起來。他微信裡人很多,幾乎都是生意往來上的人,加一個屏蔽一個朋友圈,所以朋友圈有新提示的時候,他知道是家裡那位發新動態了。
點進去,一張畫,畫了一半。
點開大圖,紅底色,白色的主體。林從沚畫了一個半裸上身的人形玩偶,畫出了球形關節,臉部五官沒有細化,輪廓是清晰的,很硬朗。
蕭經聞眯了眯眼,人形玩偶的身材健碩,腹外斜肌、腹直肌,和胸肌上畫著幾道傷痕,不用看也知道,和自己身上的絕對能一一對上。
林老師很有自知之明,給這張照片配的文字是當下網上盛行的一句話: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變態。
蕭經聞點了個讚,附上留言:
好變態,好喜歡:D
第33章
很快, 蕭經聞手機震動了下。
這位總裁一邊心裡甜絲絲地想著‘啊男朋友真是時刻關注我,我這邊一留言,他就私聊我’, 一邊切回聊天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