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從未這般做,因她僅為借此來恐嚇他罷了。
可她未曾想,謝知韞當真了。
他一回回於午夜夢回之際躲於被窩裡哭,一回回尋求易容之術,一回回想殺死醜陋的自己……
然這些個諸般作為,任關山皆不知曉,亦不會想知曉。
聞言,謝知韞嚇得迅速收去眼淚,可眼眶還是紅的,聲音亦是哽咽的,他道:“我不哭了,師父。”
“我求師父,彆厭惡我。”
任關山見其之樣便無故不耐,她暴躁憤然地收了手,怎地做成傀儡之後相比往昔,麻煩許多?
往昔雖不聽教,但從不會哭,且尚有力氣與她對著乾,她倒覺挺有趣味兒,而現如今呢,各方麵是聽話了不少,可遇至些小事情便哭,最重要的是,她還不可直接殺了。
任關山思之其事便煩,乾脆不再去想,回歸正事,她轉身兩步走至床塌邊上,坐了上去。
謝知韞立於原地,不敢上前。
任關山一揮手,收了床上的招魂幡,她輕手輕腳、謹慎小心地將任長生身體擺正平躺,點穴數下解其封印。
任關山邊快速為她暗輸內力與陽氣邊為她細心蓋上被子,蓋好之後,還為她一縷一縷撚好散亂發絲。
謝知韞見之甚羨,因師父已好幾載皆未如此對過他了,即便是虛假的關懷,亦未嘗有,現如今的她,總是將全數惡意付諸於他,而他所奢之愛,也僅剩幼時的曇花一現了。
門外雨勢卷土重來,任關山冷淡聲線混雨入耳,謝知韞心臟被她口中發出的每一個字複而周始地挑動。
她一字一句道:“回京途中,我遇上了那追殺我的江湖螻蟻與皇帝派來的刺客,但皆被我一一殺了。”
謝知韞未有插嘴,靜待聽之。
“然一路之上,我察出甚多世子府的死士。”內力陽氣輸送完畢,任關山停止輸送,抬眼看他:“謝知韞。”
謝知韞聽至師父這般語氣喊他之名,下意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隻聽任關山繼續道:“你越發不聽話了。”
自那年她首一回出任務離開謝知韞之後,他偷用禁術的次數便愈發的多,因禁術而受傷的次數也愈發的多。
謝知韞因修習禁術,遭受反噬,迫於他為阿姐生前任務,她並不可丟之棄之,隻可一回回損耗法術為其療傷,及加深傀儡之術,可他仍死性不改,儘做些個忤逆之事,傀儡術如若隻是封住了他的軀殼,但骨子之中的執拗性子卻如何也不可校正,然她亦並不知,他如此執著是為何。
謝知韞低著頭,長睫輕顫,一腔倉皇於眉目之間暴露無遺,他聲調有些抖,似是又要哭了:“師父,我並非有意,隻是害怕師父您會遭遇不測,更害怕再也見不到師父……”
任關山手肘撐於膝蓋,垂下頭,青絲順應這一動作從肩頭墜落而下,吊至半空,她單手梏住他的下巴,力道頗大,謝知韞被迫仰望她,屬於她的氣息與發香撲麵逼仄,他心跳快得仿若呼之欲出,熱意衝至脖頸耳後,染紅那方寸之膚。
“謝知韞,為師教過你跟蹤師父嗎?”
任關山之言猶一盆冷水澆在心上,謝知韞知道,師父生氣了,於是他連忙解釋道:“師父,我並非……”
任關山未給他說完的機會,打斷他:“回答問題。”
謝知韞眼底泛紅:“……沒有。”
任關山見狀,擰起眉,又來了,不知道整日在哭什麼,傀儡會有情緒嗎?不,以往她做的那些個傀儡不會有,隻有他,不受控製,莫非是傀儡術失效了?那也無妨,再加固即可。
雖是這般想,可任關山終究未有下手,隻是使力甩開他,決然彆過頭:“回世子府麵壁思過,沒我的允許,不許再來陰陽閣,否則,我便殺了你。”
謝知韞倒在地上,心中被無窮無儘、紛至而來的荒蕪與苦澀填滿,如若不是地麵支撐,他覺自己整副身子皆已分崩離析、支離破碎,壓根拚湊不起完整的軀體。
謝知韞強壓那股因她而生的難受與躁鬱,他站起身,低頭做揖:“諾,師父。”
謝知韞慢慢退而轉身,他拖著沉重的步子離開,任關山未看他一眼,然便於她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