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憲不愧在基層乾了九年的知縣,業務能力確實是沒的說。
打老胡進了戶部,陸遠就徹底閒暇下來,什麼事一股腦全部甩給了胡宗憲和趙學雍,除了簽字蓋章需要陸遠親力親為以外,其他的事?
要秘書是乾什麼的。
陸遠的德性不能叫自暴自棄,最多算是個躺平,現在有了倆秘書,乾脆連去戶部辦公的次數都少了。
有什麼要批的條子都讓胡宗憲送到家裡。
尤其是年關,一個臘月、一個正月,兩個月加一起,陸遠攏共才去了戶部不到十趟。
全副身心待在家裡陪媳婦孩子。
現在小家夥陸平安學話學的起興,每天打一睜眼就‘爸爸’‘爸爸’喊的響亮。
“夫君這終日不去上值,不擔心吏部的考評嗎。”
施芸都替陸遠擔心,兩個月缺工幾十日,這也太散漫了。
“怕什麼。”陸遠倒是看的開:“吏部可不會傻到難為戶部的右侍郎,再說這不過年呢嗎,江南也沒有什麼大事,不要緊的。”
江南如今確實沒有什麼大事,現在整個南京最忙的不是六部,而是張經的總督衙門。
北京來辦案的三法司已經離開,這次抄家聽說抄出了不少銀子,三法司帶走了一半,剩下的全歸了張經,後者如今兵員充足、錢糧齊備,已經開始調兵遣將,打算十日後出征,進攻汪直在雙嶼的據點。
施芸言道:“前幾日父親大人過壽,府裡從浙江請了一堂戲班,妾聽他們聊天,說浙江最近大軍雲集,有要打仗的動靜。”
“嗯,是有這事。”
“夫君覺得,這仗朝廷能贏嗎。”
陸遠很是乾脆的搖頭:“贏不了。”
“為什麼。”施芸臉上露出擔心來:“不過是些許倭寇而已,朝廷在江南調動了十幾萬大軍,怎麼還會打不贏呢。”
“因為敵人不一樣。”陸遠簡單說了兩句:“上了岸叫倭寇,沒上岸叫海盜,咱們中原曆朝曆代幾千年最大的對手來自北方草原的遊牧民族,打的是地麵作戰,兵法、戰陣各種攻守利器迭代更新,早就積累了不少心得。
海麵作戰,什麼兵法戰陣通通沒用,隻比一樣東西,那就是火炮,誰家的火炮威力更大、打的更遠,誰就是優勢,堅船重炮才是海戰關鍵。
朝廷現在用的大福船,在元世祖忽必烈的時候加入了阿拉伯造船工人,有了些改良和進步,等到了成祖爺坐江山,鄭和下西洋時又有些許改良,時至今日已經是一百多年了再無進步。
可是那些佛朗機人、阿拉伯人這一百多年卻並沒有原地踏步,現在他們的船更大、在海上航行的更快,連搭載的火炮都比咱們的大將軍炮更厲害,這仗怎麼能打贏呢。”
一聽到打不贏施芸就更擔心了。
“夫君既然覺得不能打贏,為何不上疏朝廷,勸諫皇上。”
“嗬嗬。”陸遠一笑:“為夫不是首輔,不在兵部、不是言官,所以無權乾涉軍國重事,這種給自己添麻煩的事沒必要去做,範仲淹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德操值得欽佩,但在實際運用上還是要注意,咱們聊這個做什麼,你啥時候開始關心這種事了。”
“也不是關心,就是那天無意聽到的。”施芸倒還有顆菩薩心腸:“打仗要死好多人的,若是不打仗該多好。”
陸遠歎出口氣:“是啊,不打仗該多好,可有些仗,不得不打啊。”
將這個沉重的話題揭過去,陸遠也便離開寢臥去了書房。
施芸的話倒是給他提了一個醒,自己確實可以給嘉靖上道奏疏。
現在已經是嘉靖二十九年二月,離著庚戌之亂還剩下四個月,得給嘉靖提個醒了。
當然,這道奏疏大概率會讓趙文華先看到。
繞不過去便繞不過去吧,權當給嚴嵩送點功勞,也算對得起老頭子這顆大樹幾年來的遮風擋雨。
“臣南京戶部右侍郎陸遠敬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