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衢這番慷慨陳詞之後,自覺表現良好,一定已在謝玦心中留下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自此以後,其他備選人員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於是他自信抬頭,舉手投足之間自帶一股由內而外的瀟灑光彩,結果,卻看見謝玦正緊抿著唇,臉色十分不善地看著他。
那盯著他的目光,就好像他是殿下的殺父仇人一般。
衛衢:?
不是,殿下,就算您對我哪裡不滿,也不至於到殺人滅口的地步吧。
“衛衢。”聽到謝玦喚他,衛衢重新打起精神,“臣在。”
謝玦看著他,頓了頓,聲音微沉:“說的很好。”
衛衢心中一喜,正要開口繼續發揮,緊接著,便又聽到了一句:“下次不許再說了。”
衛衢:……
謝玦端起茶盞,用指尖輕敲著瑩潤的瓷麵外壁,發出清脆的聲音,一聲聲響在空曠的室內,也響在衛衢的心裡。
忽然,他低啞出聲道:“衛衢,你最近是不是比較閒?”
衛衢愣了一下:“還好啊,怎麼了,殿下?”
謝玦仔細端詳了他一遍,麵上染上一層意味不明的神色:“孤突然想起,你今年確實也是老大不小了,婚事還未有著落吧?也是,你整日除了喊打喊殺,就是與一些三流九教的人一起到處廝混玩樂,沒有姑娘看上你,也實屬正常。”
衛衢:……殿下,我好像記得,我們是同歲,沒錯吧?
但他不敢把這句話說出來,隻能一聲不吭地謙卑聽訓,還要做出一副受教的模樣:“還請殿下指點一二,臣應該如何改正。”
沒辦法,對妹婿嚴格一點,也實屬正常,雖然他衛衢沒有妹妹,但也很能理解謝玦的心情。
辛辛苦苦養了十多年的小白菜,就要這麼交給彆人了,他衛衢共情能力很強,他懂,他都懂。
“孤想著,時下女子最喜身強體壯的健美男子,剛好你平日清閒,一身精力無處發泄,所以孤為你尋了個好去處,相信你定會喜歡。積日累久,你亦能練就健壯體魄,為女郎所喜。”
謝玦這話說的慢悠悠的,像是深謀遠慮之下的決定,衛衢聽著,居然有那麼幾番道理,雖然不知道具體是讓他做什麼,但他還是沒有怎麼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殿下所言極是,還請殿下明示。”
望著恭敬問教的衛衢,謝玦露出了今日以來第一個溫和的笑容。
他緩緩低頭,看向下首的衛衢,道:“好。”
……
那日謝卿琬回去後,仔細研究分析了一番,初步確定了如今衛世子應是對她處於略有好感的地步,這對於她無異是一種鼓舞,但是這還不夠。
她還要再接再厲,一鼓作氣,爭取拿下衛世子。
畢竟,如今的好感或許談不上是男女之情,隻是因為她是謝玦的妹妹,所以衛衢也對她多了分看顧妹妹般的兄長心思。
謝卿琬握緊拳頭
,暗自給自己加油打氣,她要努力,爭取早日讓這份“兄妹感情”變質。
衛世子來自南疆,於是她便讓禦膳房做了一盒南疆風味的小點心,用保鮮的小提籃裝著,預備給衛衢送過去。
母妃以前曾和她說過,男女之間情感的質變,往往就在於這些不經意的小事之上。
退一步講,一來二往兩人接觸多了,想不生出什麼感情都難。
謝卿琬這樣一想,瞬間生起了一種勝券在握的感覺,整個人都充滿了乾勁,甚至連輿輦都沒坐,就這麼步行去找衛衢了。
衛衢暫居的使館,離皇宮很近,出了宣政門,往南走兩裡便是,沒用太久,謝卿琬就到了使館門口,讓門口的守衛進去傳消息,卻收到了衛衢不在的回複。
“不在?”謝卿琬蹙眉,“那衛世子現在在哪裡?”
守衛答:“衛世子這幾日白天都不在,他去城外了,公主殿下可是要現在去尋世子,那我領您過去。”
謝卿琬點了點頭:“那便麻煩你了。”
走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對了,衛世子是在城外有什麼要事麼,怎麼一連幾日都不在,如果是的話,我正好也不急,就先不去打擾他了。”
萬一人家有什麼要緊的任務在身,她這一去,反而是給人家添亂。
守衛答:“不麻煩不麻煩,今日就算是公主不來,卑職也是要去城外的,衛世子更沒有什麼要事,衛世子這幾日都在城外強身健體,公主去了,他肯定更加有勁。”
謝卿琬驚訝道:“強身健體?這是什麼說法,你且細細道來。”
守衛輕咳一聲,露出豔羨的神色:“公主殿下,難道您不知道嗎,衛世子這幾日,每日都繞京城外城跑一圈,吸引了無數圍觀的春閨少女,更吸引了許多的青年才俊一起加入這個行列,時至今日,繞城跑的隊伍已經擴大到百人之巨了!”
“殿下,不瞞您說,卑職今日下午也打算追隨衛世子去城外跑步,這場風靡全城的運動,如今已成了京城乃至於大晉朝的一項盛事,甚至引發了朝貢外藩的驚歎!表示要將我大晉的先進經驗引入國內,讓全體國民一起學習。”
“一同在京城外繞城跑的青年,如今皆成了京中炙手可熱的佳婿人選,成為廣大少女們津津樂道的對象,卑職今年還尚未婚配,也老大不小了,所以腆著臉也想去沾沾衛世子的光,或可得一女郎青眼,好讓自己儘快擺脫單身。”
守衛說得十分投入,兩眼放光,最後更是迫不及待地對謝卿琬道:“公主,既然您也要去,那事不宜遲,我們快快出發吧!”
於是謝卿琬尚未完全弄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在雲裡霧裡中被熱情的守衛帶到了城門處。
她登上高高的城牆,望著不遠處的情景,第一次陷入了如此漫長的沉默。
“這是……”她張了張口,但因再次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於是又閉上了嘴。
城牆之上,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可以看清附近十裡的景物,於
是那浩浩蕩蕩的人群,自然也在謝卿琬眼中一覽無餘。
為首的是一個格外健美的男子,他一身銀色輕鎧,僅包裹住前胸和下.身大腿,露出了飽滿的腹肌,和健壯的腿部以及臂膀肌肉。
隨著他的動作,那僨張的肌肉也跟隨著收縮,陽光照在上麵,反射出蜜蠟般的光澤,格外誘人。
謝卿琬反複看了那名男子的臉幾眼,終於不得不確定,他就是衛衢本人,如假包換的衛世子。
她想不通衛衢為何突然畫風大變,變成了如今這副樣子,像是受到了什麼劇烈刺激一般。
明明她記得,進城那一日,衛衢是包裹得最嚴實的那個,甚至還引發了城陽的吐槽。
謝卿琬低頭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不是受到皇兄的影響,她不喜歡太奔放暴露的男人,在她看來,男人就應該規規矩矩把衣服穿好,除了自己的妻子,誰也不能給看。
而且,若隻是衛衢一人也罷了,他後麵還跟著一堆大片露肉的青年,偏偏他們毫無羞意,昂首挺胸,一邊跑著,一邊還發出嘹亮的口號,震響三裡地。
太可怕了,果然,她還是更喜歡皇兄那種翩翩君子的類型。
正在發呆間,旁側突然伸來一根手臂,一把攬住了她的脖子,謝卿琬被嚇了一跳,側頭看去,發現是謝槿羲,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突然從旁邊竄出來,招呼也不打,是要嚇死我嗎?()”謝卿琬吐槽道。
謝槿羲嘿嘿一笑,不以為意道:;這不是趕巧看到你嘛,怎麼,你也是來看美男的?℅()_[(()”
謝卿琬搖了搖頭:“不是。”她自然不可能回答說是,否則改日謝槿羲這個大嘴巴就得把她的回複給漏出去,遲早得傳到皇兄耳裡。
說不定皇兄一個不愉,就得把她揪到麵前耳提麵命教導一番。
謝槿羲想了想,又問:“那你就是來看衛世子的嘍?”
謝卿琬看了看遠處城樓下肆意奔跑的男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提著的食盒,沒有哪一次有此時的言語如此堅定:“不!”
“你想多了。”
同時還不著痕跡地將食盒往自己的背後藏了藏。
但還是被眼尖的城陽看到了,她一手拿起她的食盒,隨意道:“你大老遠還提個食盒過來,是帶給誰的?”
謝卿琬的話在嘴裡轉了個圈,最後咽進肚子裡,她大言不慚道:“帶給你的。”
謝槿羲愣了一下,轉眼拍了拍她的肩:“還是你對我好!”
雖然她知道這句話不太可能是真的,畢竟謝卿琬原先並不知道她也會來,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謝槿羲是一個隻看結果,不看過程的務實女人。
謝卿琬心虛地低下了頭:“你喜歡就好。”
謝槿羲揭開食盒的蓋子,拿起一塊點心,丟進嘴裡,嚼了兩口:“咦,這味道怎麼和京城流行的味道不太一樣,吃起來,好像是……南疆口味?”
謝卿琬臉色有些發僵:“有嗎……”
() 正在這時,繞著城牆奔跑的衛衢風風火火地帶領著一大群人,經過了謝卿琬所在的城樓之下,一個衛兵跑上前去,附耳在他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他隨即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正站在城牆上的謝卿琬。
衛衢立馬對她放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甚至還直起自己的小臂,凸顯出堅實飽滿的肱二頭肌。
而謝卿琬,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一挪再挪,已經快挪到城牆邊沿了。
這時謝槿羲湊過來,在她身邊嘖嘖感歎道:“哎,沒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衛世子,如今也是淪落風塵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外麵傳聞的那樣,他有個求之不得的心愛女子,為了吸引其的注意力,所以才在城牆外天天秀肌肉。()”
謝卿琬眉頭微抬:;你喜歡衛世子?()”
謝槿羲嗤之以鼻:“怎麼可能,我才不喜歡這種類型,像花孔雀一般,恨不得將自己渾身的羽毛抖落出來,再塗上一層金粉,在陽光底下,亮瞎所有人的眼,我喜歡的是那種——”
謝卿琬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向了緊隨在衛衢右側的一個男子的身上。
那男子身量挺拔,明明露得不比衛衢少,卻一臉嚴肅,眉目堅毅,跑步的姿勢和步程仿佛被丈量過一般,標準得不能再標準。
看上去,似乎是常跟在衛衢身邊的林副將。
作為屬下,拚到這種地步,謝卿琬很是佩服。
謝槿羲的眼中泛著玩味的光:“本公主最喜歡這種,悶騷類型的,明明騷氣得不得了,偏偏還要做出一副古板,生人勿近的樣子,哎呀,你是不懂這種人的好處,那滋味……”
謝卿琬:我不敢懂。
不過聽著城陽這麼一說,她突然十分不合時宜地想起,真認真說起,皇兄也是這種生人勿近,肅然自矜的類型。
隻不過,皇兄應該不騷吧?
想到此處,謝卿琬被自己可怕的想法驚得打了一下冷戰,她怎麼可以這麼想皇兄,皇兄明明是最儀範永昭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