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影之詩》(2 / 2)

隻要六眼注視著薄朝彥,那他就能回憶起因輪回而被抹去的記憶。

這直接導致五條家對誕生的六眼有了直觀的判斷。

如果出生時候手中握著那塊開著花的石頭——那孩子或許就能在有朝一日能與狂言家重逢。

禪院千年來一直想要控製清道夫,五條則走了另一條路。

還有什麼比狂言家的許諾更貴重的呢?

伏黑惠不清楚這件事,即使清楚,他依舊會說出現在這句——

“把泉鯉生還給我。”

盯著那雙倔強的綠色瞳孔,薄朝彥笑了。

“這不算願望。”見伏黑惠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薄朝彥歎了口氣,“好吧。至少在這次,我得保護你的安全,伏黑惠。”

說完,他輕輕挪開了伏黑惠攥著他手腕的手,風吹亂了伏黑惠的頭發,也將狂言家自地麵托起。

薄朝彥能看出新宿的危險,也明白了五條悟為什麼要把伏黑惠支去北海道了。

雖然被提醒了,知道黃泉女神盯著自己,但就這一次稍微做得過點應該是可以的吧?

伊邪那美沒辦法離開黃泉,即使想逮自己回黃泉麵壁思過,那也是下次的事了。

下次恐怕就是薄朝彥自己找上黃泉了。

新宿的路燈在瞬間完全熄滅,天邊的晚霞燒得旺,碎雲流水般繞成漩渦,而漩渦的中心僅是薄朝彥。

大地與青天回應了他,於是死亡的概念繞過了每一個呼吸,自

薄朝彥口中彌散開來,落到所有咒靈的肩頭。

沒人能看清薄朝彥的表情,即使仰著頭查看這股聲勢浩大的異常,頂多也隻能看見空中如霧靄般朦朧的臉。

那張臉上沒有情緒,無悲無喜,沒有虛張聲勢,也不必宣告什麼。

新宿街頭彌散開濃鬱的霧氣,在這片無光的霧中,晚霞消失,碎雲消失。

數不清的咒靈化為黑色的淤泥衝出地麵,淤泥都在瘋狂掙紮,又被無形的力量給壓碎,如粘液般重組。

龐大的淤泥最終彙於一點,那是狂言師僅存的漆黑右眼。明明是尋常大小的眼球,卻如無底深淵般將所有湧至的詛咒全部吞沒。

狂言家本身就是黃泉的詛咒,這點咒靈於他而言毫無影響。

等霧氣散去,空中已經沒有了狂言家的身影,街燈重新亮起,四周靜悄悄的,不管是動手的詛咒師還是咒術師都被按下暫停鍵,隻是警惕地看著四周。

薄朝彥重新來到伏黑惠麵前。

他依舊彎下腰,輕輕抱住了僵直的少年。

“聖誕快樂。”他說。

伏黑惠抬起手,回抱住他,手在對方肩胛骨上顫抖,聲音有些哽咽:“聖誕快樂。”

因為伏黑惠聽到的是泉鯉生的聲音。

***

此時此刻,清道夫還在拖著禪院直哉尋找著垃圾箱。

這也是安倍晴明教的,說死去的人不用去管,屍體留給人類,靈魂歸於黃泉,而活著的垃圾則必須好好處理。

時代變了,要順應當代的號召,不能隨手亂丟垃圾——晴明是這麼說的。

但是一路走來的垃圾箱要麼扁了,要麼被戰鬥波及,七零八落隻剩廢鐵,完全不具備「收容垃圾」的功效。

清道夫很苦惱。

至於禪院直哉的慘叫和「豈有此理」這類廢話直接被他忽視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垃圾箱,正打算把人塞進去。“哐當”一聲巨響,一個黑影從天而降,直接把勉強能用的鐵箱子壓成了鐵皮。

等煙塵散開,清道夫把那個摔得七葷八素的家夥也拎了起來。

白衣服,白帽子,黑皮膚,帶著墨鏡,手上還抓著幾條帶著咒力的繩子。

誰在亂丟垃圾?不知道要塞進去,而不是砸在垃圾箱表麵的嗎?

而這個精準降落的「垃圾」直接對著清道夫擺出了攻擊的架勢,被毫無感情的一拳給砸暈了過去。

應該隻是暈了吧?

思考著,身後的動靜讓清道夫緩緩轉過身。

“六眼?”看到走近男人繃帶下露出的一隻眼,清道夫問。

五條悟打量起這個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咒力痕跡的「少年」。

對方沒半點活人的氣息,很輕鬆的抓著妨礙自己回到咒術高專的詛咒師,另隻手還拖了一個……不認識的。

禪院直哉見到五條悟之後仿佛遇上天神降臨,顧不上其他了,倉皇喊:“悟君!救命!”

清道夫似乎聽到了安倍晴明曾經提過的名字:“你叫「さとる」?”

他想了想,“你有石頭嗎?”

挺莫名其妙的,不管是不認識的人自來熟喊他的名字,還是眼前少年的問題。

新宿的咒靈在神秘霧氣散開後全部消失,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沒咒靈來妨礙他解決詛咒師倒是一件好事。

趕緊解決完,然後回到咒高吧,也不知道乙骨憂太那邊怎麼樣了。

打定主意後,五條悟沒回應任何問題,反倒發問了。

“你要把他帶去哪裡?”他指的是那個詛咒師。

“不知道,我在找垃圾箱,他突然冒出來了。”

“那他呢?”這次指的是不認識的自來熟咒術師。

“垃圾箱。他不是十影法師,我不用殺掉……”說著,清道夫的腦回路突然通了。

安倍晴明沒有說怎麼處理其他的禪院,薄朝彥也隻是說不能對那個叫伏黑惠的咒術師出手。

所以找不到垃圾箱的話,殺掉這個禪院也沒關係?

死了就不用管了,很方便。

這邊正在思考著,五條悟已經麵色不善走到跟前:“所以你要殺掉十影法師?”

男人的表情低沉得可怕,還帶著事態麻煩起來的不耐煩。

清道夫估摸了一下雙方戰鬥的結果,得出了自己大概率會被遣返黃泉的結論——即使如此,他依舊視若無睹。

順口回答兩個小問題沒什麼關係,晴明說這樣會比較有禮貌,但是如果對方一再追問,不回答也是可以的。

是否要回答的判斷標準隻在於——

“你有石頭嗎?”

如果是有石頭的六眼,那就是千年前六眼的轉世,屬於「薄朝彥的朋友」這一範疇,清道夫會竭儘可能滿足對方的要求。

如果不是,那就和自己沒有關係了。

對話的本質是交換雙方信息,而這種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毫無半點效率可言,隻會讓原本就煩躁的人更加煩躁。

而就在五條悟打算動手的時候,遠處傳來聲音:“五條先生——”

原本該在北海道的少年正朝自己跑來,五條悟皺著眉:“惠?”

清道夫也注視著伏黑惠,半晌後輕輕垂下眼。

薄朝彥已經消失了,受肉|體還在十影法師的影子裡。

他放開了手裡的兩個人,蹲下來。

清道夫在接連不斷的“不要不要”慘呼聲中翻找起來,最後從禪院直哉衣襟裡找出一本破破爛爛還沾著血的書。

“這個給你。”頂著五條悟相當不善的目光,清道夫麵無表情將書遞給伏黑惠,“「受肉|體」遇到什麼麻煩的話可以叫我,請不要再讓薄朝彥出麵解決問題。”

接過那本書,伏黑惠問:“如果他再出現的話……”

“他會回到黃泉,受肉|體會死。”清道夫解答完畢,也不打算再逗留了。

他重新拎起自己得負責的那

份「垃圾」,一邊糾結是殺掉比較好,還是繼續找垃圾箱比較好,就這麼越過眾人,消失在街道儘頭。

“解釋的話等我忙完再聽。”五條悟拍了拍伏黑惠的肩膀,“先回去,惠。”

***

等五條悟忙完已經是很久後了,期間發生了太多事情。

比如策劃了百鬼夜行的詛咒師夏油傑被咒高一年級天才乙骨憂太重傷,死於五條悟之手。

五條悟拒絕交出夏油傑的屍體,最後這事不了了之。

比如禪院的人翻遍了整個新宿,最後在二丁目的歌舞伎町垃圾箱裡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禪院直哉。

比如咒術高層得知了「狂言家」曇花一現的事情,想從伏黑惠手裡要走「受肉|體」泉鯉生。

本來就心情壞到沒邊的五條悟臉色陰沉找上高層,聊完之後,高層一半噤若寒蟬,另一半則徹底換人。

比如禪院有找來人找到伏黑惠。這次來訪的咒術師相當客氣,明裡暗裡都在暗示,如果伏黑惠願意主動回到禪院家的話,家主之位也不是不能考慮。

伏黑惠把他們全部趕了出去。

比如禪院研一拿著連載最新刊登門拜訪,和泉鯉生聊完之後私下找上伏黑惠,隱晦提醒他,受肉|體大概率會被寄宿的咒物在某些方麵潛移默化……

伏黑惠已經完全不在乎這種事了。

薄朝彥從誰身上看到了誰的影子,泉鯉生又是在誰身上尋找誰的痕跡,泉鯉生有沒有受到薄朝彥的影響……

真要較真的話完全說不清。

比如五條悟一直沒有來找伏黑惠談那天的事情,先到的是伏黑惠的二級咒術師考核。

作為推薦人的五條悟沒有露麵,隻是在他通過考核之後送來了禮物。

比如伏黑惠和泉鯉生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那個聖誕節。

伏黑惠將拿來的書全部看完了,他居然也能理解起禪院荒彌的意思。

禪院荒彌遇到薄朝彥是十二歲。

他覺得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漆黑的存在,黑與白居然能在影子構築的世界中呈現出鮮明的顏色。

伏黑惠遇到泉鯉生是在十四歲,沒有什麼特殊的。

或許隻是從禪院老宅奔下山時的風太輕盈,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空中。

或許隻是計程車裡那句「我沒有想要在你這裡找回什麼」太可憐,那晚的「晚安」寫得太端正。

或許隻是他對班主任說「這才是家長能做的唯一事情」時的表情柔和得不像話。

或許隻是他埋在自己掌心的臉紅紅的,睫毛掃在手指上很癢。

或許隻是一起縮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夜晚太平靜,能讓自己倚靠著睡個好覺。

或許隻是在生著病錯過了的生日,他不明所以,窗外的雪下得白淨,他說了好多次的生日快樂,每次都像是第一次,加起來能補上從出生以來的所有祝福。

或許隻是那句聖誕快樂摻合了太多僥幸,伏黑惠不知道說出願望的人

得付出什麼,而自己成為了唯一受益者。

好像已經不能用「或許隻是」來概括了,這壓根不是「隻是」。

看著泉鯉生的時候,伏黑惠也想問,為什麼你會成為薄朝彥的受肉|體。

因為狂言家要避開黃泉的注視,所以你才隻能呆在影子裡,又因為我是十影術師,於是才會和我扯上關係嗎?

還是因果倒轉,因為你在我身上看到了誰,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想到後來又回到了和禪院研一說過的:伏黑惠已經完全不在乎這件事了。

大混亂後,相對平和的休整期就這樣悄然無聲,又來去匆匆,整個冬天就在這樣詭異的平靜中流逝。

等咒術高專開學,伏黑惠去到了咒高住校。

咒高的方便之處在於,在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可以正大光明帶著泉鯉生一起。

鯉生很會討人喜歡,就連食堂的工作人員都會看著往餐盤裡多加點東西。

作為唯一的新生,伏黑惠很快和二年級前輩熟悉起來,平時的訓練也能跟著他們一起。

乙骨憂太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在百鬼夜行事件結束後,他一度從特級咒術師降為四級,又在二個月後重回特級。

伏黑惠問他是怎麼做到的,這個看著有點靦腆的前輩撓撓下巴,說了句簡直像是禪院荒彌會說的話——

“因為……愛吧?”

這話招來了二年級其他前輩的拳打腳踢,伏黑惠卻覺得應該有些道理。

如果沒什麼意外,再等二年他就成年了,在那之後……

比這個想法的後半句先落實的卻是前半句。

在五條悟讓他去回收特級咒物「兩麵宿儺」的手指時,那個叫虎仗悠仁的學生被卷了進來,吞食了手指。

特級咒物受肉的典型案例出現在他麵前。麵對千年前的詛咒之王,一個二級咒術師根本做不了什麼。

奇跡般事情卻發生了,虎仗悠仁立刻像是恢複了正常,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他似乎能壓製住咒物的侵蝕。

比起咒術界的規則:立即將虎仗悠仁視為詛咒祓除。伏黑惠更想問他是怎麼做到的。

你能做到的話,是不是鯉生也——

在問出口前,五條悟出現在了身後。

老師嘻嘻哈哈提出讓虎仗悠仁「放出」宿儺,應該是想判斷什麼。

然而,占據了虎杖身體的兩麵宿儺重現的瞬間,詛咒之王既沒有關注五條悟,也不像之前那樣,自顧自地說些狂妄的惡毒言語。

他瞬身來到了伏黑惠麵前,變得猩紅的雙眼和眼下多出裂痕中的複眼凝視著他,帶著濃鬱又不加掩飾的惡意。

“原來躲在這裡啊。”他嘴角擰起,說,“不出來和「兄弟」打招呼嗎,薄朝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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