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影之詩》(1 / 2)

34/「青春期」

外麵打得熱火朝天,泉鯉生在影子裡該乾嘛乾嘛。

這人是誰啊?不認識。

什麼,兩麵宿儺?不認識。

什麼,自己兄弟現在的名字?不認識。

那是薄朝彥的事情,和他泉鯉生有什麼關係。

而且五條悟不是來了嗎,虎杖悠仁也能好好控製身體。

兩麵宿儺在那裡叫兩句,聽聽得了,回應的話他會沒完沒了的。

對便宜兄弟的印象十分不好的結果就會像這樣。

鯉生回憶起當初薄朝彥時期的事,除了和小夥伴在平安京養老之外,有關兄弟的話就隻剩下——

這小子六歲之前經常仗著自己四隻手胡作非為,把薄朝彥這個走路都費勁的殘疾人士頂在頭頂擋雨,還給他搞來血肉模糊的動物屍體當三餐,不吃不行,強塞。

後來和安倍晴明去了平安京,這家夥在外麵快活,風卷殘雲殺穿一片,最後覺得沒意思了,也跑來平安京找他麻煩。

便宜兄弟是不聽人話的,「我行我素」的作風就是他的血液,偏偏他又有那個實力。

看不慣晴明用陰陽術給自己虛構出的左眼和左腿,就直接挖掉,斬斷。每次來都搞得血淋淋,小孩見了至少得做十年的噩夢。

薄朝彥也會氣到扯斷他多出來的那雙手,掰開他多出來的那張臉——這點傷對於兄弟一人不痛不癢。

後來平安京呆得也差不多了,兄弟的行為越發乖張,薄朝彥乾脆抱著「大家都彆混了」的想法,和他一起歸於黃泉。

現在看來,不管是糟糕的性格還是小心眼的脾氣,半點沒變嘛!

打定主意不搭理之後,鯉生開始點著小台燈乾自己的事情。

禪院研一之前送來了新刊,還附帶了新的讀者反饋。

翻開雜誌,首先是因為開篇的大膽設定而在近幾期掀起熱烈反響的正文內容。

因為熱度持續高漲,甚至從靠後的版麵給挪到了前幾篇,算得上連載雜誌的「新門麵」了。

***

【天氣一冷,我開始發起老毛病,覺得渾身哪兒哪兒都不舒服,乾脆躺進被窩,又經常想起男人死亡之前的事。

在疼痛中思考著,有些模糊的視線裡是熟悉的喉結形狀。我花了些力氣克製自己無法控製的哆嗦,和想要做點什麼的衝動。

意識渙散了半分鐘左右,口腔裡的鐵鏽味壓製住了其他所有味道。

在那時,我感覺自己看見了那片森林。紅色的,枝葉不斷翻湧如大海的茂密森林。

接著是有人被藤蔓纏繞捆綁拽入密林的哭嚎,和卷起的漫天落葉一起沉入森林腥濕的土壤底。

我在那棵巨樹前,在空掉的樹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這是在他死後我第一次在他身邊找到自己,藤蔓卷上來的時候我覺得渾身上下都很痛,這種疼痛是拒絕窒息的警鐘。

被纏繞得不堪重負,被腐化的屍骨拚湊出一個新的他,站在我麵前,又被我殺死,這樣的重組永遠沒有儘頭。

當枝葉和藤蔓褪去,露出他腐朽的屍骸。

植株向陽,將他的頭顱向上頂,像是在看著我。我瞥了他一眼,回想起來自己就是被這麼一個東西折磨至今。

我突然笑起來,笑聲是撐開發炎的聲帶刺出來的,笑起來有種不講理的野蠻。

笑著,我還在哆嗦,身體裡突然有了無處宣泄的癢和麻,手臂扭曲成不正常的弧度,骨刺從肘關節穿破薄薄的肌肉和脆弱的皮表。

我好像和他一樣死了。

醒來的時候,我正在被扶著去找醫生,外麵雪下得大,車輪子陷進雪裡。好心人隻能選擇步行,架著我的胳膊,小心往前走。

「謝謝。」說完,我看清了好心人的樣子,於是跟上一句,「對不起。」

大學生吐息間帶著白氣,擔憂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說過了,你沒做錯什麼。」

我開始費勁的解釋,又不能說我現在很不對勁。

我大腦的一半已經壞死,另一半儲存著歉意。歉意就是我的病灶,讓我像是被巨像碾在腳底,內臟也被擠壓變形,疼痛與窒息仿佛在將我帶回那片森林。

「我不想回去。」

「好,那就不回去。」大學生順著我的話說。

到了醫院,不認識的醫生像是多年的好友一樣熱情,連忙給我打上吊水,大小檢查沒完,抽空問起大學生和我現在的情況。

為難中,警察先找上了門。

我以為這就是結尾了,犯下罪行的人理應接受懲處。警察問我,你知道那個男人平時和誰有過爭執嗎?

「我。」我坦白說。

警察先生對視一眼,用溫和的語調寬慰道:

「抱歉,我們也了解到您在這場變故中承擔了莫大的壓力,還幫忙照顧他的孩子……請不要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這不是你的錯。」

身邊的大學生漲紅了臉,想要辯駁什麼,又打量我的神色,認為這樣不體麵的爭執會引起我的不快。

所以他隻是規規矩矩站著,嘴微張,用呼吸壓製住類似窒息的苦悶。

我又有些恍惚,覺得對方這幅姿態和幾個小時前的自己沒什麼兩樣,甚至連那種被搖晃的光線掠奪的視角都能感同身受。

我想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警察先生,是我殺了他。」

因為想要強調,我的語氣急促起來,勉強算得上激動。

「在那之後,我忘記了這回事,又把他的兒子錯認為了他。這是無法辯駁的錯事。」

病床嘎吱嘎吱響著,刺入我手背的輸液針刺穿了血管壁,開始逆血。警察立刻喊來了醫生,白大褂匆匆進門。

難道他們還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嗎?

「先生,沒事了,請冷靜一下。」

醫生的聲音逐漸逼近,我把

頭偏向一邊,隻見大學生擔憂的眼神望了過來,他那好看的眉毛蹙著。

「深呼吸,沒事了,先生。」

手肘內側一陣刺痛,醫生在我的手臂上紮入了注射器。

在意識中斷的一瞬,我看見大學生恬靜的臉。

他正用和他父親如出一轍的眼神俯視著我。

重新看見天花板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因為白淨,模糊後像是一場懸浮的雪。

「雖然有聽說他的精神狀態不太好,沒想到會成這樣——他還是不願意相信嗎?」

遠處傳來了警察先生的聲音,用歎惋的語調交談著。

「已經有好轉了。」

回應的是大學生的聲音。

深色的人影延伸到了雪裡,隻有短短一瞬,又快速撤開了。

「那個男人……我的父親死前幾天在接他下班的時候求婚,被拒絕之後消失了陣子,接著屍體便出現在了他家的浴缸裡——這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

「不是看過醫生了嗎?」

「醫生說他出現了相當頑固的妄想症狀,總覺得是自己多次的拒絕導致了男人的死亡。這種症狀被視為某種急性應激障礙,或者創傷後應激障礙。」

「治療過嗎?」

「治療了,全無改善的跡象。」

他們在說些什麼呢?

「最近症狀有些緩和,可能是冬天到了,他又想起了之前的事吧。」

「這樣啊。」

警察慢悠悠感歎著,又小心翼翼斟酌措辭詢問。

「那你——」

「我喜歡他。」

警察呼吸的聲音都快消失了。

「我不能喜歡他嗎?那個男人已經死了,如果把我看成父親會讓他好起來,為什麼不能繼續看錯呢?」

數秒的沉默後,響起了警察哈哈的局促笑聲,以及抓撓頭發的聲音。

「這樣啊。」警察又發出了重複的感歎。

我不是很能明白如今的情況,也沒力氣去弄懂什麼了,天氣越來越冷,我記掛著家裡那朵無人照應的黃色小花。

好好睡上一覺,然後回家吧。

我想著,靈魂也歸於沉寂。

————————《冬至溢出的第九天》·第三天·泉鯉生】

***

快速看完正文,禪院研一基本沒有修改什麼內容,隻是在排版上稍微有所變動。

正文後麵特意空出了位置來放讀者板塊。

有單純衝著愛情故事去的——

【京都唯一指定快遞員:

一開始以為是以渣男為噱頭的故事,後續應該是大學生為父報仇,然後來一出愛恨交織的大戲。

但編輯的推薦語說「這是一則愛和責任的重量比較」,因為有些介意這個,所以看著也開始覺得不對勁起來了。】

有混亂雜食看什麼都津津有味的——

【假酒泡鹹魚:

雖然還沒有明確能梳理人物關係的線索(),但是你要是問我能不能嗑?()_[((),能磕!都能磕!】

還有倔強劇情推理愛好者——

【心齋橋:

男人死了很多次,這是主角的主觀想法吧。真實死亡則可能是有屍體的那次,還提到了「那個男人最後一次來我家」,應該就是那次了。

但是看到後麵又開始懷疑,主角把屍體放在了森林——他們第一次相遇也是在森林。

主角真的殺了男人嗎?】

……

鯉生看得嘖嘖稱奇,第三期的評論全是針對於一一期的感想,存在一定滯後性。

翻了一圈沒有看到罵聲,想起來雜誌的評論都經過了篩選,要看更具真實性的實時評價還得去開放平台。

火速登陸SNS賬號,在搜索欄輸入《冬至溢出的第九天》,搜索!

Tag的熱度超出他的預料。

雖說其中肯定有雜誌社方麵的刻意營業,但搜索一下實時頁麵就能從中看出些真實來。

【通常情況下,凶殺案的結論隻要沾上精神方麵的問題,精彩程度就會大打折扣。可問題在於這不是什麼推理啊!!!】

【會備受打擊也是正常的吧。如果把愛等同於生命,剛遇到男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後續的所有呼吸和心跳都隻是苟延殘喘……一直被這種感情籠罩,不瘋才比較奇怪。】

【所以說在高樓林立殺掉了那個男人……其實是拒絕了他的求婚……】

【但是按照以往的經曆,主角認為男人還是能「活」過來,他們之中保持著很微妙的平衡嘛。結果真的物理死亡了,還是在主角家裡。救命。】

【之前我還和朋友說什麼「因為殺了父親就找兒子慰藉的人不是人渣是什麼」。抱歉,如果是這種精神狀態的話是真的會認錯的,尤其是兒子本身就蓄意這麼乾……】

【後續呢?第四天呢?第五天呢?第六天呢?第七天呢?第八天呢?第九天呢?小泉老師怎麼回事,我的冬天都過去了,兩個大學生怎麼還被留在大雪裡!】

【我懂,我明白。這種沒人做錯的愛情故事,我這樣的扭曲人願稱之為——純愛!就是純愛!就是純愛!】

【純愛個頭啦,如果主角真的在兒子的幫助下走出來,最後和兒子在一起了,那完全不算純愛了吧!!】

再往下翻,基本全是對「主角是否會和兒子在一起」的探討。

相當大一部分人不太看好,畢竟死去男人的威力太凶猛了。哪怕刪除他留給主角的所有東西——可他死了誒,死人在感情裡就是無敵的。

剩下的人則更加現實,也更加心軟,冬天會過去,那朵花也會枯萎。

等花瓣都掉落的時候,這場悼念是否也應該結束了呢。

怎麼說呢……就也不乏存在批評指責作者心理扭曲的評價,評論裡的人也一同發出了類似聲討的抗議。

總體來說,讀者關注的依舊是中描述的「感

() 情」。

畢竟人的喜好永遠是不趨同的,作者刻意放大了戲劇性,由此創造出越過藩籬的梯子,淺淺踏入平時接觸不到的情緒。

看到嶄新的文字,從中找到熟悉或是陌生的情感底色,哪怕內心給出的反饋是負麵的——一部作品能帶來確實存在的體驗,好像也就足夠了。

作為作者的泉鯉生非常滿足。

尤其是想到稿費,就更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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