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關懷」
不得不說,瀨尾澈也現在有一種「含辛茹苦打工人突然躍升管理層」的恍惚。
幾乎沒人能掌握完整的組織名單,有這個權限的人懶得向底層成員投去視線,權限不夠的人則是最多接觸到零星幾個「同事」。
比如剛拿到代號的波本和蘇格蘭威士忌。
他們一個是情報組新秀,一個是狙擊手幼苗,如果不是「雛河凪」想要把他倆聚著一網打儘,應該在幾年內都是碰不上麵的。
而現在澈也能調出所有組織成員的名單。
一些是組織內部允許係統接觸到的部分,而接觸不到的那些……「雛河凪」也能自己查到。
「怎麼感覺不太妙啊。」
沒有自主意識的係統當然無所謂,真的有了自主意識,還手持誇張的權限……這不是催命符是什麼?
在兩個臥底把公安同事送去醫院的路上,瀨尾澈也終於抽出空檢查了一下——組織真的在「雛河凪」身上開了「洞」。
或許是為了不影響到性能,並沒有大刀闊斧的篡改代碼,而是強行開拓出了一個指令台。
像「雛河凪」這類已經完成上傳的係統,想要徹底銷毀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他的數據在世界網絡範圍流竄了好幾年,像一株蒲公英,連根帶莖挖掉也無所謂,那些細絨種子早就飄到了無人關注的角落。
但是可以強製關閉。
瀨尾澈也:哦,多大點事啊,不就是被關小黑屋嗎?
聽說現在市麵上出了好多有償小黑屋,作者和畫家為了克服自己的拖延症,花錢也要買一個受困的環境。
雨果·維克多也是這麼寫乾的,不過他的小黑屋比較複合。因為磨蹭太久,出版商威脅要告他違約,逼到沒辦法,買條毯子一裹,愣是用五年零二十三天寫了那本長篇巨著《巴黎聖母院》。
他的妻子說,「毯子就是他的監獄。」
那瀨尾澈也也能信誓旦旦,真把他關機,他能用這些時間寫出一本驚天地泣鬼神的廁紙巨作!
等他縫縫補補把自己拚好,切換筆名,轉頭就去大戰「太宰治」。
瀨尾澈也一下子釋懷了。
按照「雛河凪」的狀態,自己現在屬於新生兒,沒辦法繼續高強度高標準完成係統的工作。
而且都是「管理層」了,哪家企業拿不到股份分紅的管理層還會跟狗一樣在崗位任勞任怨啊,又不是臥底,那麼拚乾什麼。
波本剛把高鬆啟太送去急救室,醫生問他患者的緊急聯絡人,沒多少猶豫,他把絕對乾淨的聯絡人信息和聯係方式填在了醫生遞來的表單裡。
胸腔裡那股氣還沒能長舒出去,關掉提示音的手機震動起來。
【好好乾啊,你們兩個。】
可能是覺得這樣的發言太乾癟,雛河凪很快補上了一個不知從哪兒搞來的表情包。
一個賊兮兮的兔子豎拇指,兔
子的門牙還在BlingBling,險些衝出屏幕晃瞎人眼。
係統的頁麵是類似Line的聊天模式,雛河凪的頭像是一個簡筆畫的大腦,黑白簡約,平時看著相當詭異。
配上發言和表情包,簡直災難。
蘇格蘭威士忌在頁麵上敲下:【下一步?】
雛河凪:【守護最好的高鬆啟太……吧。】
波本:【?】
雛河凪:【這麼慘的公安不常見,你們記得多看兩眼,等他醒了,稍微關懷一下吧。】
蘇格蘭威士忌皺起眉。
他完全弄不清楚雛河凪的意思,雖然安裝係統的時間很短,在此之前也沒有由雛河凪指揮過行動……
在公安的已知情報裡,這是個非常「無情」的存在。
不管使用者是誰,他都隻會以組織的利益為最高優先級。
哪怕安排的計劃是明擺著的陷阱,隻要回報率足夠高,他就會下達指令。
——他在計劃什麼?
見沒人提出異議,雛河凪也就不再繼續「說」什麼。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兩個公安臥底被組織的凶器指派去照料躺在醫院的公安。
這個可憐的公安還是組織親手從公寓抓出來的,被折磨了好幾天。
等了大概有兩個小時,醫生終於從急救室出來:“家屬呢?高鬆先生的家屬在哪裡?”
有波本和蘇格蘭威士忌在,即使佐久間立刻派來了人,也不會出現在他們麵前。
波本的手機又震了震。
雛河凪:【關懷。】
醫生看著迎麵走來的金發男人,擦著額頭的汗:“高鬆先生的生理特征終於穩定,但是他的精神可能不太好。
“請做好心理準備,患者醒來如果反應激烈,叫護士來給他打上鎮定劑。”
醫生說,高鬆啟太似乎對麻|醉劑有一定抗性,手術期間清醒了幾次,每次都險些把給他做手術的醫生撞翻,想要從手術室逃出去。
雖然口頭答應了,等高鬆啟太真的逐漸清醒,兩個人在病床邊上還在思考,該擺出什麼態度最合適。
依佐久間的嚴謹程度,她不太可能讓高鬆啟太知道兩人的身份,在這個公安眼中,這兩個人是實打實的組織成員。
而在雛河凪「眼中」……波本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個「降穀」,這不可能是偶然或者誤會,但係統撤回了消息,還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的樣子。
“不、不要……”高鬆啟太下意識掙紮起來,拔掉手背上的針頭,拚命往後退。
蘇格蘭威士忌平淡開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麼?”
高鬆啟太看向黑發男人,他眼睛細長,皮膚白淨,是很斯文的類型,但下巴微短的胡茬削弱了柔氣,聲音是偏冷的。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波本接道。
高鬆啟太的冷寒瞬間浸透了後背,他記得基安蒂和科恩,那兩個瘋子把他交給了這兩個人……他們把自己
送到了醫院?為什麼?
“殺了我吧。”他聲音嘶啞說。
病床側兩人的指尖動了動,藏在衣袖下的胳膊已經繃緊。
見到同事的慘狀,剛參與臥底事業的他們終於清楚了佐久間培訓時讓他們反複銘記的:「我不能允許自己的暴露」到底有著怎樣的重量。
【高鬆啟太。】那個聲音從波本手機裡響起,【第一次正式接觸,我是「雛河凪」。】
高鬆啟太又是一抖,有些絕望了。
瀨尾澈也是通過病房的攝像頭來「看」的,波本和蘇格蘭威士忌小氣得要命,要麼擋住手機攝像頭,要麼乾脆把手機放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