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鐘遠乾脆就用假身活動,眨了眨眼問他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弄得有些奇怪,或者有人造的痕跡了?”
“……沒有。”
三白一開口,聲線竟然有些發啞,他吞咽了一次唾液,艱難地錯開視線,“林……林鐘遠,你先忙,我有點頭疼,去歇歇。”
“嗯嗯,你去吧,靈藥如果用完了跟我說,隨便拿!”
林鐘遠當他是內傷又牽動了,沒太在意,揮揮手,就繼續照著鏡子調整了幾處細節,要用這個臉騙人,自然是越沒有整容痕跡越好的。
差不多之後,他就操控著自己的本體,找了地方躺好不動,而後試著以假身運了運氣。
很好,靈氣也運轉正常。
完成一切後,天色已晚,但林鐘遠也不想太耽擱,直接走到了還閉目調息著的三白麵前,小聲道,
“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如果遇到什麼情況,你就帶著我的身體先走,我自然能找回來。”
三白沒有出聲,但林鐘遠知道他應該是聽到了。
月亮緩緩掛上天空,林鐘遠踏著月色,用了自己乾坤袋內備用的另一把長劍,禦劍而去,根據著係統的指引,飛向那位倒黴凡人所在的宣城。
窗戶大敞著,隨著林鐘遠的離開,屋內又重歸寂靜。
下一刻,盤坐著的三白睜開雙眼,眼圈有些發紅,壓抑了許久的呼吸也發顫起來。他又獨自坐了一會兒,才下床走了幾步,初時腳步還有些不穩,抬手揉了揉額角,才平複下來,走到林鐘遠本體的床前,一聲不吭地凝視著。
看上去就像是睡著的人。
如果林鐘遠此刻睜開本體的眼睛,將會立刻發現三白的不對勁,發現這人的眼神變了,情緒也不對勁。
三白緩緩坐在他床邊,靈力隨著情緒波動微微紊亂,一不小心,點燃了自己的袖口。他猛地一揮手,熄滅了那小火,強行克製著自己,用力閉上眼睛。
“林鐘遠……”
林鐘遠的本體閉著眼,神情寧靜,像是無法聽到。
“我和你回靈虛峰。”
三白握住了他的手,緩緩彎腰下去,低垂著頭,壓抑著什麼痛苦般,一字一句,都艱難地低喃而出,“我們現在就回去吧。”
片刻後,夜色中,第二道身影禦劍飛出,懷中還抱著一個仿佛熟睡之人的身體,直直朝著遠方飛去。
宣城是以造紙出名的,那地方因為有仙人相助,造紙的材料不同,所以造出的宣紙是全國最好的,後來時間久了大家就都叫宣城了。
林鐘遠到達那裡時,已經是淩晨,再過不久就要天亮了,路邊的小店鋪子們大都還關著,光看招牌什麼的,也能瞧出不少是賣字畫、紙張的。
如果仔細看去,就會發現不少的牆壁上貼著畫像,告示,上麵畫著一個身著白衣、手持長劍的背影,是個尋人啟事。
隻要早些來這裡的人,或是消息靈通的人都會知道,這畫像畫的是救了太蕪門的仙人,因為那仙人太過於低調不留名,不露臉,唯一一個知情的人,也隻是看到了這樣一個背影。
雖然隻是背影,卻栩栩如生,行走的儀態,身材,氣質,都躍然紙上,讓人覺得,如果當真有這樣一個人,那麼隻要親眼瞧見了,一定能夠認出。
林鐘遠並未在那些畫像上過多關注,一個背影而已,隻要不是臉,他就有很大的忽悠空間。
再者,他就算換了身體,身材、身高還是沒換的,走路的姿態什麼的,換了再多身體,他也能還原出自己想要的模樣。
他不怕被人認出,甚至巴不得被早些認出才好。
於是,看似是低調地在無人的街道行走,腳步聲都不曾發出,實際卻是大搖大擺地走在白日裡最繁華熱鬨的大路中央,對於己身充沛的靈力、高深的修為毫不遮掩。
時間太早,大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林鐘遠悄然落地,收了長劍,獨自行走在路中央,迎著涼涼晨風,衣袂有些染上潮氣了,走得久了,一抖袖子,那些水汽便被震開,化作晶瑩的光點散落。
看似簡單不起眼的動作,卻是尋常修士不借助法紋、法器、特殊的法衣輔助就能單純以靈氣震蕩做到的事。
林鐘遠就這樣走了很久,越過一條街,到達了一處無門派、無匾額的院落門前。
這是係統為他指引的,軟禁著那位辭官將軍的地方。
看似沒有任何把守,甚至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但從方才開始就始終吹拂著發絲的晨風,到了這門前的一瞬間,卻停了。
哪怕是最微弱的風也不見,更無任何蟲鳴,修道之人耳聰目明,隻要凝神靜氣,連露水從花瓣滴落的聲音都能聽到,卻在此刻隻有死寂。
林鐘遠抬頭望去,輕笑一聲,沒錯了。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裡應當是有一層輔以障眼法的禁製,他現在要用蠻力破開,也不是不行……
忽然,一片樹葉打著旋落下,林鐘遠微微側身,叫那葉片沒能沾上自己分毫,葉片看似真實,落地後卻直接碎裂,化作一地的光點散去了。
竟然是個假的葉子。林鐘遠皺了皺眉,然後朝著一處看去。
之間陰影角落之中,正站著一人,笑意純然隻掛在唇邊,眼底是興味探究,與不知真假的善意親切。
竟是裴一臻那家夥。
“這位道友,好敏銳的覺察力。”
裴一臻緩緩朝他走來,腳步輕慢,到五步遠處時,就停了下來,略一拱手,“幸會,你也是為那凡人來的麼?”
也?
這話說得當真巧妙,無論是哪個立場的人,似乎都能誤會成這裴一臻和自己是同道中人,可真的接了話茬,就是被套出了話。
林鐘遠沒言語,頭一次覺得這種聰明人麻煩極了。
廢話不如行動,他直接左手朝著身側拍出一掌,當著裴一臻的麵,以強橫的靈力直直打在那院落周遭的禁製之上,乾脆利落。
碎裂聲宛如玻璃巨塔瞬間傾塌,震耳欲聾,又清脆嗡鳴。
刹那間,就有無數道修者身影從各個方向竄出,種種武器直指林鐘遠。
裴一臻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右手垂落在身前,按按捏住了自己的長劍,冷聲道,“陌生的道友,你這是何意?”
林鐘遠輕哼一聲,看向終於露出原本模樣的龐大院落,下巴微昂,慢條斯理道,
“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