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第一百零三章(1 / 2)

黛玉吃了一驚, 忙伸手扶了起來,道:“不過是一點小事, 不必如此。”

婦人見黛玉麵色溫和,並無怪罪之意,這才心下稍安,又再三道歉:“多謝姑娘寬宏大量。”

此時英蓮業已回過神來,忙道:“張嫂子不必擔心,林姑娘不過是同芽兒說幾句話罷了,況且芽兒也是無心之失, 姑娘並沒有在意。”

鴛鴦紫鵑等人也都笑道:“這位嫂子隻怕是誤會了,我們姑娘素來不是那等小氣的人, 怎麼會因為一件衣裳就怪罪一個孩子,況且芽兒生的可憐見的, 我們見了都覺喜歡, 又怎會著惱?”

張氏見了這番情景, 也明白是自己小題大做了, 頓時十分慚愧, 紅著臉向黛玉行了一禮, 道:“是我草木皆兵, 太過冒撞了,姑娘勿怪。”

黛玉見她容貌清秀,言談不俗, 心下有些納罕,隻是見她神色忐忑, 滿臉不安,也不便多問,隻微笑道:“不妨事。”

張氏十分不好意思, 她性子靦腆,站在眾人麵前隻覺渾身不自在,拉著芽兒再次道歉,便匆匆下去了。

鴛鴦亦去取了衣裳包袱,與紫鵑一道,服侍黛玉換了乾淨衣裳。

回到席上,黛玉已無心飲食,想起方才在芽兒身上見到的傷痕,問英蓮道:“你可知芽兒母女倆是什麼來曆?”

英蓮明白她的意思,搖頭道:“我隻知道她姓張,是母親請來料理酒席的廚娘,聽說也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其餘的卻不知道了。”

自從母女兩搬出來,甄家娘子便嚴守門戶,英蓮素日都待在家中,極少出門,因此對左右鄰裡都不甚熟悉。

平兒本性純良,方才芽兒身上的傷勢明顯是經常遭到虐待,當下便忍不住道:“我瞧著這張氏對女兒倒甚是疼愛,那芽兒身上的這些傷是怎麼來的?”

紫鵑猜測道:“莫不是其他人打的?”

眾人也都心下疑惑:“倒也不無可能,隻是誰會這樣針對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這也太惡毒了些!”

黛玉想起方才所見,緩緩搖頭道:“芽兒身上的傷有許多都是舊傷,絕非一朝一夕形成的。”

巧姐聞言皺眉道:“看方才張氏緊張女兒的模樣,不像不知情,隻是若真有人欺侮芽兒,她家裡人怎會不管?”

雪雁性情直率,素日也聽婆子們說過不少市井閒言,聞言便道:“指不定就是她家裡人打的也未可知!”

眾人聽了,頓時悚然一驚,遲疑道:“難道這些傷真是芽兒的親人所為?”

黛玉神色微凝,道:“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

若不是親人所為,以張氏疼愛女兒的模樣,不會視而不見。

英蓮想起自己被拐時被所謂養父打罵的日子,不禁對芽兒有些同病相憐,歎氣道:“一會我問問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隻是這日來客眾多,甄家娘子忙著招呼客人,根本不得閒。

黛玉一直惦記著這事,回到家中,實在忍不住,便向劉氏打聽。

劉氏一聽便知道黛玉說的是誰,歎氣道:“這張氏我倒是知道,說來也算是這附近的名人了,幾乎沒有誰不知道的。“

黛玉不解道:“這是為何?其中有什麼緣故不成?”

劉氏喝了一口茶,方細細道來:“這張氏說來也是個可憐人,原也是這左近的人家,因不知道名字,她在家中又排行第三,故人都喚她張三娘。

張三娘的父親早年是太白酒樓的大師傅,家中也是殷實人家,張三娘父母隻她一女,自幼十分疼愛,日子雖算不上大富大貴,但也是衣食無憂。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有一日太白酒樓後廚走水,火勢極大,張廚子被困火海,雖僥幸撿回來一條命,但被大火燒了大半個身子,命在旦夕,酒樓掌櫃卻說是張廚子酒醉忘了熄火引起的事故,不肯出錢治傷。”

眾人都聽得入了神,雪雁性子急,忍不住道:“那後來呢,人救回了嗎?”

劉氏搖頭道:“酒樓不肯賠錢,為了給張廚子治傷,張家到處請醫延藥,幾乎掏空了家底。

隻是張廚子傷勢過重,到底還是沒撐過來,張母悲痛過度,沒過多久也病故了。”

聽到此處,眾人都忍不住歎息,道:“這張三娘也太苦命了些。”

劉氏道:“更苦的還在後麵,張母臨終前將她許給了同街坊的孫家,原是看著這孫家雖家境貧寒,但兒子是個讀書人,日後若是讀書有成,博個功名回來,女兒也能跟著享福。

張三娘雖有一身好廚藝,但孤身一人,無依無靠,隻得遵從母命,嫁入孫家,進門後一年便生下一女,素日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十分賢惠。

然而這孫家子多年屢試不第,脾氣日漸暴躁,偏生心氣又高,眼見家中日漸艱難,也不肯出去掙錢養家。

幸而張三娘自小隨父親學得一手好廚藝,每日做了吃食出去叫賣,或者有人家逢紅白喜事時幫忙掌廚。

她手藝極好,工錢又便宜,人也乾淨細致,口碑極好,因此常常賺些銀錢貼補家裡,日子倒也還過得去。

然而孫家子卻嫌棄她拋頭露麵,丟了自家臉麵,越發厭惡,不僅如此,還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成日家醉生夢死,吃醉了便打罵妻女。”

眾人此時也都已猜到芽兒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了,都紛紛皺眉。

鴛鴦生平最恨這樣的男人,聞言便道:“這也太可惡了些,難道張三娘公婆都不管一管嗎?”

劉氏聞言搖了搖頭,歎氣道:“張三娘入門數年隻生了芽兒這一個閨女,她公婆早就不滿,又聽信人言,說張三娘克父克母,命中帶衰,自己兒子原本是高中的命,都是被張三娘帶累壞了,因此凡有不順心之事便拿三娘母女出氣,有時甚至鎖在柴房連飯食也不給吃。

原本他們還打算休棄三娘,隻是孫家貧寒,孫家之子名聲遠揚,哪家的姑娘願意嫁進他家?

因此孫家雖對三娘母女十分嫌惡,但偏偏全家都要靠三娘的手藝養家糊口,故而即便張三娘多次提出和離,孫家也不肯答應。

張三娘無法,隻好儘量在每次出門做活時帶上女兒,隻是也要碰上好說話的人家才行,有些主家不喜,便還是隻能將芽兒留在家中。”

眾人聽了都心下惻然,她們皆長於高門大戶,大戶人家的勾心鬥角不少,但再怎麼樣也會維持麵子情,何曾見過這樣不要臉的人家。

黛玉氣得柳眉倒豎,道:“好沒道理,他們家既靠著張三娘掙錢養家,就不該這樣薄待她們母女,占了好處還要苛待人,沒得叫人惡心!”

巧姐也忍不住道:“難道就沒人管嗎?”

劉氏歎氣道:“怎麼管?先時鬨得太厲害,左右街坊看不過,也出麵幫過幾次,孫家人麵上答應的好好的,心裡卻惱恨三娘害他們家丟了臉,回家變本加厲打罵,三娘母女過得更艱難,有一次芽兒連肋骨都被打斷了幾根,這樣一來,我們也不好再插手了。”

紫鵑氣憤道:“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孫家人也太狠毒了,做下這樣的事,難道他們就不會良心不安嗎?!”

平兒道:“這樣寡廉鮮恥的人家哪裡還有什麼良心。”

紫鵑皺眉道:“難道官府也管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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