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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沒開花嗎 關尼尼 79718 字 1個月前

第31章

幽采很樂於跟黃勝分享在劇組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從前在山野間,鯉魚精八卦,有時候扯著彆的精怪能嘮上一小時的嗑,黃勝早已習慣,如今能夠淡定地一邊乾彆的事,一邊聽著這朵出山不久的油菜花精分享劇組的事情。

幽采有時會感歎章年真的很像隻花蝴蝶,有時會說蘇安今天打遊戲又一不小心罵了臟話。他熱衷於把劇組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描述得事無巨細,從起因經過結果說得明明白白。

久而久之黃勝也就左耳朵進右耳多出,完了再在聊天的末尾加上高深莫測的一句:“嗯,好,如今你已經在人類社會適應得很好了。”

幾乎每次結束語都是這句,但每次幽采都會很唏噓地長歎一口氣,沉穩道:“是的,狂哥,我也這麼覺得。”

“我也覺得我適應得很好了。”

某天晚上,依舊是幽采興致勃勃地跟黃勝通話,事無巨細地說著劇組裡發生的事情,黃勝沒怎麼留意,還是跟從前一樣淡定地左耳進右耳出,嘴裡時不時嗯一聲,表示著自己在聽。

直到最後,興致勃勃說完一大堆的幽采很簡單地很快樂說了一句:“狂哥,我快要和裴曜滾床單啦。”

正在聚精會神地看鑒寶的黃勝頭也不抬,對著手機就是一陣敷衍:“好好,滾得好。”

幽采很快樂地應了一聲,然後開始跟他說劇組外開了一家很好吃的包子鋪,劇組裡的人都很喜歡吃,特彆是蘇安,一天能吃兩籠。

他們說包子鋪裡最好吃的就是叉燒包,但是蘇安不樂意吃叉燒包,就喜歡吃酸菜包,覺得酸菜包比叉燒包好吃。

劈裡啪啦一堆話砸下來,黃勝腦子咕嚕轉了一圈,覺得大概也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廢話,又是一頓應付了事的嗯嗯。

直到幽采從劇組邊上新開的包子鋪說到劇組裡前幾天買來的道具兩條小金魚的魚尾巴有點像鯉魚精時,黃勝腦子“突”地一下轉過彎來,搜尋到了關鍵詞。

他呆滯了幾秒,立馬抬頭目瞪口呆道:“誰滾床單?你跟誰要滾床單?”

幽采語出驚人:“我跟裴曜呀。”

黃勝:“??你們談戀愛了?”

幽采繼續語出驚人道:“我們沒有談戀愛。”

黃勝:“……”

他完全沒看出來表麵上長得沉靜的幽采能那麼狂野,還是一朵小黃花。

黃勝抓耳撓腮,好一會才委婉地道:“小采啊,人類社會是這樣的,沒談戀愛就滾床單的關係,是不長久,不穩定的。”

“這種炮、友關係,隨時隨地都可能會解散的。”

幽采興致勃勃:“沒關係,反正我跟裴曜又不是人。”

他很有自己的一套邏輯,欣然道:“這個是針對人的,我們不是人,我們是油菜花精,所以對我們沒有用。”

“按照計劃,我們下一個月就能滾床單了。”

黃勝無奈道:“但裴曜已經在人類社會生活了很久,幽采,你有沒有問過他的想法?”

幽采有理有據:“我問過了,他說可以,他一點都不討厭。”

“按照我們的進度,很快就能滾床單了。”

————

“進度?我們的進度?”

裴宅大廳,鎏金穹頂燈光璀璨,沙發上,鄧欣女士正襟危坐,身旁的丈夫拿著平板,帶著平光眼鏡,兩人肅穆地望著眼前的小兒子,詢問著感情進度。

裴曜單手攥成拳,抵在唇邊,帶著點靦腆道:“我們的進度已經到了牽手的那步。”

“我覺得按照目前的進度,大概半年這樣,我們的關係會有一個新的進展。”

“到時候我跟他告白,我覺得機率會大大增加。”

他們再談個三四年的戀愛,等幽采覺得合適了,他們到時候直接去國外結婚領證,過上跟在幽采身後叫老婆的日子!

鄧欣女士很是欣慰地點了點頭:“很好很好,這個進度就很好。”

說罷,她還叮囑道:“我都聽你哥哥說了,那孩子從大山裡出來的,孤苦無依,身邊也沒什麼家人,你一切都得慢慢來知道嗎?”

“彆操之過急,不要嚇到那孩子,也彆讓那孩子覺得你性子浮誇,是個不靠譜的人。”

裴曜鄭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的,媽媽。”

鄧欣女士笑眯眯:“有那孩子的照片嗎?我跟你爸爸在飛機上猜了好久,也猜不出你喜歡的類型。”

裴曜拿來手機解鎖道:“有,不過是他叔叔發的朋友圈。”

“是一段十多秒視頻。”

“他現在在張叔片場裡給一個叫蘇安的男生當助理。”

裴曜一邊翻找著黃勝的朋友圈一邊叨叨:“片場裡的人都很喜歡他,平常都會塞很多小零食給他,但是媽媽,他好挑食的,很少在外麵吃東西。”

“每次都會把那些小零食塞給我。”

說到這裡,素來冷峻的青年露出個自己都沒察覺的笑,低聲帶著笑意道:“之前有一次我穿了連帽衛衣,衛衣前的口袋全塞滿了他給我的零食,鼓鼓囊囊的。”

鄧欣女士跟丈夫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然——自家小兒子第一次提起人,是這幅帶著笑意的模樣。

就連神情都柔和了不少。

終於翻到了黃勝的那條朋友圈,裴曜點開視頻,遞過去給鄧欣女士。

鄧欣女士低頭,看著視頻裡背景大概是在農家大院,穿著白色背心的青年帶著草帽,坐在竹凳上,低頭逗腳邊毛茸茸的小雞。

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青年慢吞吞地抬起頭,草帽壓著些額發,蓬亂的發尾落在後頸,圓潤的眼珠黑而純,透著一股純質感。

他似乎沒有意識到眼前的人在拍他,露出一個笑,圓溜溜的眸子彎起來,像是小鹿一樣乾淨,腳邊還圍繞著一群毛茸茸的黃色小雞。

鄧欣女士捂著心臟,顫顫巍巍將手機遞給裴曜。

裴曜愣了愣,問他爸怎麼回事。

他爸淡定道:“你媽媽,對可愛的東西沒有抵抗力。”

“但是你跟你哥天生臭臉,所以二十多年了你們不知道你媽媽受不了可愛的東西。”

裴曜:“……”

所以每次生病鄧欣女士往他們身上狂塞粉紅色的毛絨帽子是這個原因嗎?

鄧欣女士捂著心臟,尖叫道:“我要給他織天底下最可愛的毛絨帽子……”

裴父:“襪子拖鞋秋衣秋褲不織嗎?”

鄧欣女士唰地一下扭頭,立馬就站起來風風火火道:“織!”

“我的毛線呢?我的毛線你們藏哪裡去了?”

裴父聳了聳肩,扭頭道:“你注意一點。”

“你媽現在很想啃你喜歡的人。”

“對,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就是抱著你喜歡的人生啃。”

裴曜毛骨悚然,僵硬地坐在沙發上。

裴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過也沒那麼誇張,頂多是使勁親那孩子的臉罷了。”

裴曜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身為芭蕾演員的鄧欣女士跟隻花蝴蝶一樣在家裡亢奮地到處亂飛,眼裡還冒著精光。

接下來幾日,裴家對他每日從片場回來這件事高度重視,一日不落地召開家庭會議,分析幽采對他好感度波動。

裴曜認真聽從,並時不時記上筆記。

但連續聽了好幾天,裴曜發現好像一點用都沒有。

鄧欣女士說在相處時得保持紳士風度,要細心妥帖地照顧對方,不落下每一個細節。

裴曜努力照做,卻發現力氣好像格外大的幽采沒什麼需要照顧,就連礦泉水瓶擰開這種細節,他都沒機會做——幽采把水瓶看得跟口糧一樣緊,壓根不需要他動手。

觀察了好幾天,幽采怎麼樣裴家沒觀察出來,倒是觀察到了裴曜不對勁,天天頂著一脖子的紅斑回來。

裴曜覺得沒什麼,隻是正常的過敏症狀。他之前搞樂隊碰到的鼓手還時不時起蕁麻疹呢。

鄧欣女士卻覺得有些不對勁——片場哪裡會那麼巧合,正好天天有鮮花,正好裴曜天天碰到。

更何況按照裴曜輕度花粉過敏的情況來看,要造成這樣的紅斑,必須要跟過敏源很相處得很近才對。

裴曜在片場離得最近的就是幽采,兩人偶爾也隻是偷偷牽個小手,哪裡會去接觸鮮花?

在鄧欣女士強烈要求下,裴曜去了一趟醫院,重新去檢查過敏源。

醫生詢問了裴曜,讓他回憶前段時間有沒有經常接觸什麼東西,接觸那些東西後經常感覺有些不對勁,出現呼吸困難,心跳加速,脖子像是被毛衣勒住的症狀。

裴曜回憶了一下,說沒有。

醫生讓他再好好想一想,他們好做一個初步的篩選調查,以此來檢測出新的過敏源。

裴曜想了一下,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幽采。

似乎每一次跟幽采見麵時,他都會出現心跳加速,臉色發燙,臉立馬就能從脖子紅到耳垂,還有些呼吸不過來的情況。

看到裴曜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醫生再一次詢問裴曜思考後有沒有得出什麼結果。

裴曜沉思了一會,有些了然地得出了結果。

原來他愛幽采愛得要死啊。

第32章

裴曜拿著檢測結果回家,第一時間告訴鄧欣女士自己身體沒問題。

甚至不止是沒問題,檢測過程中花粉過敏程度還跟之前相比減輕了不少。

鄧欣女士對此抱有質疑態度,拿著檢查單子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最後,她抬頭看了裴曜一眼,欲言又止道:“那你脖子上像紅斑的那些痕跡……”

裴曜正在低頭喝水,下一秒,鄧欣女士神色凝重地湊近他:“不會是你跟那孩子親熱時弄出來的吧?”

兩個年輕人,年輕氣盛火氣又足,折騰出些痕跡似乎也不奇怪。

裴曜立馬被水嗆得咳出驚天動地的聲響,好一會才被驚魂未定地緩過來,眼睛發直地望著鄧欣女士。

鄧欣女士努嘴,催促他:“哎呀,到底是不是嘛?是不是你們親熱的時候沒注意……”

裴曜眼皮狂跳,腦子發熱地打斷:“怎麼可能──”

“我們每天也就時不時牽牽手……”

怎麼可能狂野到親熱在脖子上留下痕跡那種地步。

鄧欣女士納悶:“那就奇怪了,你過敏不像以前那麼嚴重,如今怎麼隔三差五脖子上就有疹子一樣的紅斑……”

裴曜又喝了一杯冷水,冷靜了一下剛才發熱到腦子,平複下來後冷靜道:“我覺得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他繼續冷靜分析道:“就算真的是過敏,我從前過敏起疹子還會感到呼吸困難,現在已經感覺好很多了。”

以前過敏好像被五件毛衣緊緊勒住脖子,現在過敏頂多被三件毛衣勒住脖子。

他已經能夠很從容地頂著脖子上三件毛衣進行正常的日常活動了。

更何況……

裴曜麵色有些發紅,指腹無意識摩挲著玻璃杯,深吸一口氣小聲道:“媽媽,更何況他也不是那樣的人……”

裴曜語氣放輕了很多,連帶著神色都柔和了幾分,低頭慢慢摩挲著玻璃杯,像是在描述什麼需要妥善小心對待的珍寶:“他跟其他人不一樣,是那種很乖很靦腆的性格,得慢慢來才行。”

────

“幽采,走了,還看什麼呢?”

小型超市收銀區,拎著一袋雪糕的蘇安抬頭,嘴裡還啃著一根雪糕,朝著收銀區櫃台的幽采喊了一嗓子。

這家超市因為在郊區,規模不大,貨架上塞得滿滿當當,人卻寥寥無幾,時常空蕩。

黑色頭發的青年站在收銀台前,目不轉睛地盯著收銀台上的透明貨架。

他似乎盯得很專心,就連身後的蘇安連叫了好幾聲都沒反應。

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口香糖和計生用品。蘇安叫了幾聲發現叫不動,索性直接繞回收銀台。

他看著幽采盯著收銀台上的貨架出神,樂了。

蘇安大手一抓,攥了一把不同口味的口香糖放到收銀台結賬,瀟灑道:“我說你看什麼呢。”

“看這玩意看半天了,隨便拿,你蘇哥給你報銷。”

幽采回過神,慢吞吞地將目光從透明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安全套身上收回來。

然後微微皺起鼻子,想著剛才看到包裝信息。

薄荷味,勁爽體驗。

還有草莓味的。

好奇怪。

幽采很警惕,不太喜歡這種奇奇怪怪味道的。

他想了想,希望下個月跟裴曜授粉的時候,他們能用正常一點的。

唔。

超薄的那種好像還行?

怎麼還有帶刺凸起的?

啊。

人類真的很善於研究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也不知道裴曜在人類社會裡待了那麼久,會不會也變得跟人類一樣。

幽采拎著一大袋零食跟在蘇安屁股後麵,沉思片刻,在踏出超市時回頭看了一眼收銀台上的透明貨架,欣然地下了決定。

還是超薄的吧。

雖然不太懂人類為什麼在滾床單前要做那麼多準備。

但是入鄉隨俗,特彆是裴曜在人類社會待了那麼久,多準備一些總是沒錯的。

幽采一本正經提著一大袋零食,神色沉穩地欣然決定了授粉時要用到的工具。

如果他們在一塊授粉很舒服,裴曜希望他們能夠嘗試其他工具的話,或許他們可以試一試那個帶刺突起陀螺狀的工具。

看著包裝上描寫得很舒服很刺激。

表麵沉穩的幽采舔了舔唇,有些期待。

最近他查閱了很多資料,除了了解到授粉需要準備相應的工具外,還看到了很多關於這件事的感受描寫。

大多數總結都是很舒服。

令人頭皮發麻的舒服。

整個人都要化了的那種舒服。

有些事後感想偏向於文藝內斂,有些事後感想簡單粗暴地丟出幾個字。

爽翻了。

幽采舔了舔唇,肅穆著臉,對下個月十分期待。

蘇安拎著一袋雪糕在前頭。他剛下戲,嘴裡還念叨著說台詞,走了兩步路,一抹腦袋,又扭頭叫幽采快些走,已經開始下雨了。

幽采低頭,也不知道從包裡怎麼掏的,硬生生地掏出了一把壓得扁扁的雨傘。

他撐開雨傘,讓蘇安進來躲雨。

蘇安很欣慰,覺得他是一個十分合格的助理了。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幽采站在雨傘外,亦步亦趨地淋雨替他撐著傘。

蘇安:“……”

他神色複雜道:“采啊,你是覺得我黑料還不夠多是吧?”

要被狗仔拍到這一幕,第二天他就能被爆出十八線小糊星耍大賽苛待助理黑料。

淋著雨很舒服的幽采抬起頭,有些遺憾地挪動進了傘下。

兩人擠在一把傘,蘇安一扭頭,發現了點不對勁。

他納悶道:“你剛才不是淋了雨嗎?怎麼頭發一點都沒濕?”

身旁青年的頭發依舊蓬鬆柔軟,一點濕漉都沒見。

將腦袋上的雨水吸收得一乾二淨的幽采想了好一會,也沒想出個好理由。

他沉默了一下,摸摸腦袋,裝傻道:“有嗎?”

蘇安啃著雪糕,說有。

但他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說了一嘴後開始抱怨最近的天氣,“這幾天老下雨,白天下小雨,晚上下暴雨……”

“劈裡啪啦的吵死了不說,房間還隔三差五就跳閘……”

取景地在郊區,酒店很有些年頭,設施老舊,隔音也不太行。

幽采眨了眨眼,沒說話。

他跟山裡的植物都很喜歡下雨。

山野間不是每個地方都有山泉水,離水源近的植物沒有太多煩惱,但像他們一樣的植物,隻能等下雨補充水分。

但S市的雨確實連續下了好幾天。

受天氣影響,劇組隻能暫時拍室內戲份,蘇安室內戲份不多,天天在片場翻看劇本。

劇本都被他摸出了毛邊。

幽采則是在一旁看電視劇回家的誘惑,看得聚精會神。

偶爾看到點親熱戲份,還會手動將進度條往回拉,重複看好幾遍,琢磨了一會,隨後露出了然的神情。

隔天,裴曜一如往常來到片場送飯。

那天的天氣太糟糕,陰雨連綿不多時後轉為傾盆大雨,片場偏僻,附近沒有地下停車場,裴曜拎著食盒到片場時,黑色襯衫下擺濕了一大片,水痕蔓延得很快,腰腹以下的布料全濕透了。

吃飯時,幽采抬頭看了裴曜好幾眼,有些疑惑。

為什麼裴曜不把身上的水分吸收乾淨?

裴曜被頻頻看了好幾眼,有些不好意思,單手握成拳,另一隻手輕輕地在桌下握住了幽采的手。

他低聲問這家私房菜好不好吃,幽采卻隻顧著看他濕透的衣襟下擺。

裴曜也察覺到這股視線,他順著幽采的視線下移,看到自己濕透布料緊緊貼在腰腹的皮膚上,隱約印出些許輪廓。

他有些窘迫地低聲道:“外麵雨下得大……”

幽采想了想,“等會蘇哥就下戲了,你要去我房間裡換一件衣服嗎?”

裴曜愣了愣,隨即有些麵紅耳赤慌張道:“不是,我沒這個意思……”

“我這樣就挺好,不用換,等會說不定就乾了。”

他語速很快,帶著點語無倫次的慌張,生怕油菜把他誤會成不懷好意。

幽采搖頭:“你這樣會很難受的。”

植物長時間被潮濕不透氣的衣物包裹,輕則呼吸困難,重則爛根腐爛。

一個小時後。

帶著鴨舌帽和口罩的青年悶頭地站在酒店房間門前,頭都不敢亂抬。

幽采拿著房卡刷了開鎖,吵雜的雨聲劈裡啪啦透過窗簷回響在屋子,隱約還能聽到轟隆的雷鳴聲。

長廊很安靜,幾乎沒什麼人走動。

幽采扭頭,將杵在門前的裴曜叫了進來,順便把門給關上。

酒店房間不大,燈光有些暗,白色床單整齊折疊,床尾有一個敞開的銀色行李箱。

幽采蹲在地上,翻出了一件寬鬆的白色短袖,遞給裴曜,讓他換上。

裴曜將手機和車鑰匙放在床頭櫃,悶頭接過遞來的白色短袖,往衛生間走去。

幽采有些遺憾──還以為裴曜會當著他的麵脫衣服呢。

浴室推拉門被拉上,裴曜低頭剛解開黑色襯衣鈕扣解到一半,忽然聽到窗外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

下一秒,整個浴室陷入漆黑。

幽采坐在床上,聽到浴室裡的裴曜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眨了眨眼:“應該是酒店跳閘了。”

“過一會就好了。”

浴室裡的裴曜遲疑地應了一聲。

他怕外麵的幽采怕黑,匆忙得衣服也來不及換,拉開浴室門,在一片漆黑中摸著牆走,打算摸到床頭櫃拿手機。

坐在床上的幽采:“?”

擁有夜視能力的幽采困惑地看著裴曜扣子敞開了一半,在一片漆黑中慢慢地摸著牆走,一邊走一邊還讓他彆怕。

幽采疑惑:“你看不到嗎?”

眼前一片漆黑的裴曜扭頭,對著床頭的台燈沉穩安慰道:“彆怕,你彆動,我找手機開手電筒就好了。”

說完,繼續小心翼翼地摸著牆走,期間還不慎踩到了幽采的行李箱,踉蹌了兩下,好一會才摸到了大床。

裴曜在漆黑中打算摸著床沿去到床頭,結果摸著摸著就發現了點不對勁。

他渾身僵硬停在原地,指尖上還留著柔軟細膩的觸感。

坐在床上的幽采看著裴曜從床沿慢慢摸到了自己的膝蓋,再從膝蓋摸到大腿,然後摸了兩下就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死一般的寂靜後,裴曜嗓音艱澀,心如死灰道:“幽采,是你嗎?”

幽采:“是我。”

裴曜維持著彎腰摸著床沿姿勢,心如死灰地說了一句對不起,自己真的不是變態,也不是故意的。

幽采低頭,沉思了片刻,得出了一個結論──他在邀請自己。

得出結論的幽采說了一句沒關係。

他一邊說沒關係,一邊起身,將裴曜壓在大床。

黑色襯衣敞開的裴曜愣然,向後倒在了大床上,隨後一具溫熱的身軀坐了上來。

幽采舔舔唇很有理有據道:“你摸完了,該到我了。”

第33章

沉悶雨聲在漆黑的酒店房間變得格外清晰。

失去視覺的其他感官要比尋常更敏銳,裴曜能夠聽到雨的聲音,重而沉地墜落,仿佛每一滴離他很近,清晰地砸在耳邊。

吐息是滾燙的,纏繞氤氳著另一股幽淡的草木清香,尾調發甜,潮濕曖昧,似乎要將人溺斃其中。

“該我了……”

咕咕噥噥的話輕巧仿佛氣音,綿軟的一團坐在腰腹上,俯身,像是天邊的雲,落在因急促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膛上。

黑色襯衣敞開著扣子,布料發皺蜿蜒敞開,露出一小片冒著青筋的緊實胸膛。裴曜雙手手肘撐在大床上,呼吸急促,幾乎乾渴到了喉頭發啞。

他向後稍稍仰頭,喉頭劇烈滾動了幾下,額角滲出了點汗,手臂已經爆出了幾根青筋,勉強穩住心神,帶著點狼狽地開口問幽采怎麼了。

坐在身上的幽采並不說話,隻是俯身低頭,一隻手撐著身下人寬闊的胸膛,似乎在研究著怎麼下手。

半晌,一道發著啞的嗓音狼狽響起:“幽采……”

幽采在專心研究,但還是很有禮貌的應了一聲:“怎麼了?”

那道狼狽發著啞的聲音沉默了一會,似乎有些難以啟齒地讓他彆夾那麼緊。

幽采秀氣的眉毛皺起來,咕噥了一句:“很緊嗎?”

裴曜額角冒出的汗將額發濕成一綹貼在鬢角,渾身上下緊實的肌肉緊繃得開始發顫,手臂肌肉隆起的輪廓清晰。急促的呼吸滾燙發沉,似乎在弦斷的邊緣,隨時隨地都能暴起。

跪在床上的幽采稍稍敞開了腿,俯身,下一秒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驀然被壓倒,躺在大床上,雙手被扼住壓在床上,懵然不已。

裴曜呼吸急促,在黑暗中低著頭,跪在床上,渾身發著燙。半晌後,他埋頭在幽采的肩胛處,拱起身子,帶著點難堪地喃喃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的姿勢很怪,上半身牢牢地靠在幽采肩膀上,像是暴曬後的旅人渴求瘋狂水源一樣將埋頭於熟悉的香味與溫熱細膩的皮肉中,呼出發沉粗重的喘息。

但下半身卻狼狽地很,跪在床上,撐起下半身,至始至終都不敢靠近幽采。

裴曜今天下半身是修身西褲,拓落的體型很好地將西褲撐了起來,顯得腿格外長,但西裝布料並不寬鬆,因此有些什麼很容易便顯現出來。

幽采懵然了一會,很快就被裴曜滾燙的喘息呼熱耳廓,簡直要被燙壞。

直到埋頭壓著他的人唇瓣擦過耳垂,在灼熱潮濕的呼吸中,幽采漸漸分不清耳垂上的濕熱觸感源自呼吸還是源自唇瓣。

幽采喉嚨動了動,仰頭望著酒店房間的天花,覺得莫名有些熱。

裴曜胸膛起伏劇烈,在一片漆黑中偏頭,唇瓣碰到一截柔軟的觸感。

他知道,那是幽采的耳垂。

潔白的,細膩的,在陽光下還能折射出細小絨毛,同珍珠一樣瑩潤可愛。

終究是年輕氣盛,壓著喜歡的人,曖昧氤氳的香氣將大腦整個籠罩,在血氣方剛之下生出瘋狂的渴望,半是鬼使神差半是神魂顛倒地輕輕地銜住的耳垂。

他不敢留下齒痕,隻敢微微張開唇瓣,在劇烈的心跳中淺淺含進小小一截耳垂,淺得就好像尋常人不經意擦碰到。

但哪裡能滿足得了,就像飲鳩止渴,烈火烹油愈演愈烈,嘗到那點柔軟的甜頭簡直是杯水車薪,反而更加生出情迷意亂的瘋狂渴望。

幽采被銜住的那截潔白耳垂反複被人迷戀地吮吸舔舐,滾燙的舌尖含得耳垂發紅,留下潮濕的齒痕,隻含進了一截耳垂,卻讓他生出被生生活吞了一樣的錯覺。

陌生的戰栗感從耳廓逐漸蔓延開,舒服得讓人感覺身軀都軟了半截。仰著頭望著天花板的幽采舒服得半眯起眼睛,腦子也開始漸漸發熱,像是在太陽下泡著最舒服的溫水。

濕熱的吻痕已經密密麻麻落在耳廓後,噴灑出的呼吸依舊滾燙,在耳廓左下方落下吻痕後,胸膛劇烈起伏的裴曜強迫自己抬起頭,雙眼燒得赤紅。

他喉結上下滾動幾下,在黑暗中帶著點喘,隨後低頭將額頭貼在幽采手腕上,像隻大狗閉著眼睛,強迫失控的自己平複下來。

不能在這種地方。

他們第一次接吻不能發生得那麼稀裡糊塗。

沒有任何承諾,沒有布置好的燈光玫瑰,甚至連告白都沒有,在一片漆黑中以趁人之危的齷齪方式發生。

幽采從山裡出來不懂這些,太過好哄騙,但他不能不懂。

裴曜閉著眼睛,沉沉地喘了一口氣。

漆黑中,腦子有些熱熱的幽采奮力挪到床頭,又奮力伸手從床頭櫃上的遙控器收納盒裡掏出一小片的鋁箔包裝,上麵還印著超薄字眼。

“啪”地一聲,酒店來了電。

裴曜有些慌亂地抬起頭,一大串占了人便宜的解釋在腦海裡轉了又轉,試圖拚湊成一段容易叫人原諒的話。

大床上的雪白被單發皺團成了一團,原本乖乖在他身下的人早已經不見蹤影。

額發已經被汗水濕透的裴曜忐忑抬眼,看到盤腿坐在床頭的幽采,低著頭,手上拿著一片鋁箔包裝的小方片,正要咬開包裝。

快捷酒店遙控器盒裡經常塞著幾片計生用品,質量不太好,正巧幽采摸到了是薄荷味。

他盤著腿,皺了皺鼻子,咕噥了一句說薄荷味的不太喜歡。

裴曜倏然像是被雷劈傻了腦子。

幽采正低頭準備咬開鋁箔包裝的小方片,就被眼疾手快的裴曜一把抓了下來。

幽采:“?”

裴曜麵紅耳赤地抓著那片包裝,心臟跳得幾乎快要蹦出嗓子眼。

下麵幾乎石更得發疼。

幽采望著他沉思片刻道:“你想自己動手打開嗎?”

他纖長白皙的小腿將雪白發皺的被單踹到一旁,有些高興道:“也可以。”

裴曜呼吸急促道:“不是,我沒有這個意思。”

他半跪在床上,渾身的血一下就冷了下來,帶著幾分狼狽難堪喃喃道:“我不是奔著這個來的……”

幽采抓著裴曜的胳膊,鼻尖泌出了點汗珠,熱熱的腦袋有些聽不太懂他說的話,懵懂地望著裴曜。

裴曜深吸一口氣,嗓音有些抖說自己是有了點反應,但絕不是為了這方麵才對他好的。

他急切地俯身,眼睛還有些紅道:“我跟薛年不一樣。”

“你不要把我當成他好不好?我跟他不一樣的。”

“他是為了那種事來,因為那種事對你好,我不是,我是……”

到了最後,裴曜嗓音已經發著顫:“我是喜歡你才對你好的。”

他以為幽采是想報答他,又察覺到他的生理反應,才會去床頭櫃摸來計生用品,想用此來報答。

畢竟前段時間的薛年又是送包又是送表,打著對幽采好的旗號,最後卻要幽采付出身體的代價來報答。

裴曜半跪在床上,抓著幽采的手腕,帶著點難過喃喃:“我每天給你送飯,跟你聊天,是因為喜歡你才這樣做的,是我自願的。”

“當初在金闕舍碰到你的時候,我對你一見鐘情。”

“你知道嗎?以前我跟朋友說過金闕舍後路那條道樹上莫名其妙掛燈帶,晚上燈帶亮的時候土得要死。”

“我朋友也說樹上燈帶一掛,到了晚上,金闕舍後頭亮起來像公園一樣,白瞎那園林的設計了。”

“後來那天晚上我在金闕舍碰到你,你蹲下來跟我說話的時候,後頭的燈帶一下全亮了,你望著我問我怎麼了的時候,我那時候就一見鐘情了。”

裴曜越說越難過,赤紅的眼眶酸脹起來:“我真的不是為了那種事才對你好的。”

“你不用對我做這種事情,現在不用,以後也不用。”

“我喜歡你,是自願對你好的。”

他現在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把立起來的玩意摁進土裡。

如果不是這東西,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剛才昏了頭做出些鬼使神差的舉動,幽采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

腦袋熱熱的幽采愣了一下,遲疑地望著麵前人。

好一會,他才小聲地重複道:“喜歡?”

裴曜酸脹的眼眶又紅了一圈,低啞道:“對,喜歡。”

“想跟你每天都待在一塊,喜歡你身上的味道,喜歡聽你說話,看到你不吃東西我就著急,你發的朋友圈每一條我每天都要看上好幾遍。”

“從小到大第一次那麼喜歡一個人。”

每天想得翻來覆去睡不著,甚至會打開聊天記錄,重頭把聊天內容看一遍。

哪怕得到了同意試試看的訊號,依舊是小心翼翼得不敢太過靠近,但又控製不住自己,於是衍生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糟糕至極。

幽采耳朵裡聽到的:“@#¥!喜歡你的味道¥%!#”

他怔然了一會,忽然就臉紅了。

雖然他對裴曜說過很多次喜歡裴曜身上的味道,但是這似乎是第一次裴曜主動地對他說喜歡他的味道。

幽采紅著臉,腦袋熱熱的小聲問裴曜:“真的嗎?”

裴曜:“真的。”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幽采露出個笑,對他軟軟地認真道:“那我也喜歡你。”

“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最喜歡的花。”

第34章

幽采喜歡的花很多。

有些嬌氣的玫瑰,很愛說話的小鈴蘭,一言不合就狂紮紮紮四周但會彆扭安慰其他花的劍蘭,還有活潑外向成天嚷嚷著要開好大好大花的洋甘菊。

每一種花他都很喜歡,時常會捧著腮幫子眼眨都不眨地觀察這些花說話睡覺,並從中獲取樂趣。

同出山後細致觀察的人類不同,在花花草草麵前,幽采的觀察更偏向於天然純粹的親近,不必思考行為背後的本身蘊含代表著什麼意義。

他所展現出來天然的親近對植物來說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花店裡每晚都會在下班後偷偷地七嘴八舌爭論著白日裡誰更受幽采照顧,誰更得幽采關注。

就連一向極少說話的含羞草都會在討論時鼓起勇氣小聲害羞地說上一句幽采好像挺喜歡他的,也摸過他好幾回。

更不用說平日裡咋咋呼呼的洋甘菊和小鈴蘭,較勁起來,都要吵上天了。

幽采並不知道這些。

因此對於洋甘菊口中每天都屁顛屁顛說他好香好香的這句話,隻以為是小流氓滿嘴跑火車,不管他的香味是好聞還是不好聞,都閉著眼吹噓他好香好香。

幽采見過許多花,琳琅滿目數都數不過來,對每種花的喜歡程度也是大差不差。

但到了現在,他開始有了最最喜歡的花。

這朵花可能都沒有在他麵前展露過原形,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朵花的葉子往哪個方向生長,嫩黃的四片花瓣怎麼圍繞著花蕊,每一片薄如宣紙的花瓣上的紋路又是怎麼走的,開花的樣子又是怎麼樣的。

這些幽采都不知道。

但他現在依舊是選擇這朵花成為他最最喜歡的花。

坐在的大床上的幽采鼻尖蔓延著點紅潮,眼睛卻亮得厲害,仰頭用自己的鼻子去碰蹭裴曜的鼻子,捧著他的臉,重複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我最最喜歡的花。”

他的聲音又軟又輕快,像是擠滿了奶油的甜筒,已經滿得要快要溢出來。

大床上雪白的被單也被幽采蹬得亂糟糟,蓬鬆柔軟的頭發有些翹,加上圓潤像小鹿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很像個剛從被窩裡鑽出來的毛絨小狗。

本來就對麵前人喜歡得不得了的裴曜被捧著臉,下意識低頭,挺拔的鼻梁同幽采的碰在一起,又被開心地蹭了蹭。

怎麼能夠那麼可愛呢?

裴曜大腦仿佛當頭被人開了一槍。

一槍爆頭。

腦子炸滿了煙花,整個人宕機,如同生鏽的機器,死活都轉動不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裴曜的大腦才艱難地運作起來,開始緩慢地分析現在的情況。

周日,傍晚六點半,雷雨天。

打雷,跳閘,停電。

在兩百塊一晚的快捷酒店,狹窄沉悶連新風係統都沒有的房間,幽采說很喜歡他。

幽采捧著他的臉,像是小狗一樣蹭著他的鼻尖,說最最喜歡他。

幽采還眼睛亮亮的,誇他像花一樣。

裴曜閉上眼睛,片刻後,遲鈍地抬手抹了抹鼻子,心平氣和地想著——啊。

果然流鼻血了啊。

半個小時後。

幽采守在浴室門口,時不時探頭問道:“裴曜,你好了嗎?”

浴室裡,裴曜坐在馬桶上,用紙巾抹著鼻子,心平氣和道:“沒有哦,還需要再等一下。”

告白時被喜歡的人可愛到流鼻血這種事,他還是希望自己喜歡的人不要知道。

至於什麼時候可以好。

裴曜又心平氣和地抹了一下鼻子,感覺這得看自己的大腦。

什麼時候大腦裡沒有了幽采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仰頭碰著他鼻尖可愛得像是毛茸茸小狗一樣超級無敵爆炸可愛的樣子,可能才會好。

在好之前,裴曜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身,心平氣和地開始想——真他媽熱鬨啊。

腦子碎掉了,紅疹冒出來了,鼻血流出來了,就連下麵也起來了。

等了十分鐘,裴曜沉默地亢奮得遲遲不肯消下去的下麵,終於開口說他想洗個澡。

幽采哦了一聲,很大方的說:“可以的。”

浴室裡的裴曜將花灑把手調到冷水方向,準備洗個冷水澡讓自己腦子清醒一些,結果剛脫完上衣,抬頭就看到浴室門印著一張人臉。

幽采趴在浴室的玻璃門,臉頰緊緊貼著玻璃,有些軟肉的臉頰擠得有些扁,圓潤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浴室裡的模糊人影,想了想,問道:“我能跟你一起洗嗎?”

裴曜緩緩地用脫下的襯衣遮住下半身,沉默片刻,艱難地說:“可能不太行。”

幽采臉頰抵著玻璃,聞言將腦袋壓得更近了,一隻圓圓的眼睛擠得有些小,聞言失落地哦了一聲,但還是很積極地問道:“那以後可以跟你洗嗎?”

裴曜鼻子又開始有些發熱,渾身燒得通紅,恍恍惚惚給出了一個答案:“以後可以的。”

幽采有點高興,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毛玻璃裡的人影,兩隻手掌也撐著浴室的玻璃。

裴曜沉默了一會,緊緊遮著下半身,艱難地開口跟幽采說能不能不要這樣盯著他。

幽采趴在玻璃上,秀氣的眉毛皺起來,有些困惑地擰成了一個小八字。

對植物來說,哪怕化成了人形,穿衣服也不過是為了順應人類社會的規則,赤裸身體是一件很正常的事,隻有對著對方開花,才是一件極為隱私的事。

於是幽采很專心地趴在玻璃上,耿直地說:“不要。”

“我們都那麼好了。”

“我現在就想看著你。”

裴曜當場就擰開了冷水,對著冷水胡亂淋了三分鐘,直到發熱發漲的大腦不再突突的跳動,才堪堪冷靜下來。

十五分鐘後。

裴曜腦袋濕漉漉,坐在大床上,懷裡窩著一隻歡快的毛絨小狗。

頭發翹翹的,臉頰也有些紅撲撲,眼睛水潤明亮,同他麵對麵坐著,四肢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蹭著他心滿意足道:“你好香啊——”

細白的胳膊仿佛像藤蔓,環住他發燙的頸脖,蓬鬆柔軟的頭發有幾縷翹起來捧著他的下顎。

裴曜喉頭發緊,雙手撐在大床上,紅著臉恍惚心想——好像又得去洗個冷水澡。

但過了幾分鐘,瘋狂跳動的心臟逐漸處於一個麻痹的狀態,似乎能夠在瘋狂跳動的間隙留出思考的餘地。

他低頭,小心翼翼地稍稍將下顎抵住畫懷裡的人,紅著臉小聲道:“你也是……”

片刻後,裴曜單手撐著床,另一隻手笨拙地環住麵前人的背脊又道:“對不起。”

幽采專心地蹭了蹭,咕噥道:“怎麼了?”

裴曜稍稍向後仰,幾縷浸濕的額發貼在挺拔的鼻梁,狹長的眸子望著他,半晌後帶著懊惱低聲:“我剛才應該換個地方跟你說那些話的。”

哪怕定一家餐廳也好。

至少是在一個安靜、浪漫的地方,準備好告白的鮮花和告白的台詞,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對幽采珍重地說出那些排練過成千上百遍的情話。

而不是在一個停電跳閘的雷雨夜,在一間快捷酒店的標準套房裡對放在心尖上的人說出那些情話。

幽采不計較這些,但裴曜卻始終覺得給的不夠好。告白太過倉促與混亂,像是一場驟雨,天色一暗,便劈裡啪啦砸了下來,淋濕了他心愛的小白鳥翅膀,讓小白鳥羽翼濕漉漉地淌著雨滴。

可懷裡的人卻仰著腦袋,盯著他,眉眼彎彎地跟他說高興,然後自言自語說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在電閃雷鳴的滂沱雨夜,山野間長久孤零零的一朵花找到了另一朵喜歡的花,哪怕是淋著雨,也會很開心地同另一朵花親昵地貼在一塊。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候。

幽采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裴曜身上,雙手環住頸脖,臉頰去貼著裴曜,感到很舒服。

身下人溫溫熱熱的,抱起來的時候像曬太陽一樣暖融融的。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裴曜好像準備壞掉了,臉很紅很燙,還問他現在他們是不是已經算是談戀愛了。

幽采往上挪動了幾下,想起黃勝對談戀愛的解釋,沉思片刻,鄭重點頭:“當然算。”

裴曜是好注重禮節的一朵花。

大概是要效仿遵守人類的步驟,談戀愛後才能滾床單。

幽采雖然不懂為什麼一定要談戀愛,但他很喜歡現在跟裴曜在一起的感覺——有種喝了洗衣液吐泡泡一樣的感覺。

腦袋熱熱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張開,冒著快樂的氣息。

幽采八爪魚一樣扒拉著麵前人,又了悟地覺得——談戀愛好哇,貼著裴曜,裴曜都不會跑。

於是他很純情地對麵前人說:“我喜歡跟你談戀愛。”

裴曜腦子已經被炸了一晚上,七零八落地拚都拚不起來了。

如今再聽到這句話,這會碎得七零八落的腦子直接被轟得連渣都不剩了。

他恍惚地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是在做夢吧?

要不然他怎麼會聽到幽采對他說喜歡跟他談戀愛。

他們才剛開始談戀愛,還沒談夠半個小時,幽采就說喜歡跟他談戀愛。

要是談夠了一個小時,幽采不得要跟他回家見爸媽。

第35章

幽采還不懂似乎放空了大腦的裴曜心裡在恍惚想著一個小時後就回家見家長。

他歪著腦袋,隻知道穿著他白色短袖的裴曜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裴曜先前在浴室的黑色襯衣下擺濕了一大片,特地從行李箱裡特地翻出了一件很寬鬆的白色短袖給裴曜穿。

幽采先前穿過幾次,保持得很乾淨,來到劇組後一直沒穿,被其他衣服壓在最底下,從行李箱拿出來的時候還能聞見一股淡淡的草木香。

但如今穿著白色短袖的裴曜卻十分不對勁,寬鬆圓領敞開的頸脖處浮起開大片紅斑,洇開的紅潮從鎖骨蔓延到了耳廓,瞧上去有些駭人。

察覺到幽采的目光,腦子有些放空的裴曜遲鈍地順著他的目光一麵往下看,一麵抬手撫上後頸,摸到了一片格外燙的皮膚,還發著點癢。

“……”

裴曜下意識手掌蓋住後頸,不太想幽采看到自己過敏起紅斑的狼狽樣子,好一會才微微抿了抿唇,有些狼狽啞聲道:“應該是過敏了。”

幽采卻歪著頭,望著他好一會,忽然問道:“你之前有一段時間天天穿領子很高的衣服,也是因為這個嗎?”

S市前段時間天氣熱,劇組在郊區,經常來送飯的裴曜時常穿著黑色的高領打底衫,再套上連帽衫,在旁人看來捂得嚴嚴實實是為了躲狗仔,但隻有裴曜自己清楚前段時間自己有多容易在幽采麵前過敏。

有時隻是跟幽采坐在一塊,就能感覺到頸脖處開始發燙,沒過一會就浮起幾片過敏的紅斑。特彆剛開始給幽采送飯的時候,經常沒說兩句話就感覺到頸脖處發燙。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在幽采麵前過敏的症狀越來越輕,裴曜隻以為是自己控製住了情緒——醫生說過引起過敏的情況有很多種,有些人情緒激烈波動的時候也會發生過敏情況。

裴曜喉結不安地攢動了幾下,偏頭長臂一伸,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稍稍鬆開了捂住頸脖的手掌,不出所料地看到一大片駭人的紅斑。

比先前在浴室時嚴重得多。

他本就生得眉眼桀驁,五官深邃立體,平日裡沒什麼表情的時候看上去凶得厲害,如今穿著白色的短袖,頸脖處蔓延著大片不規則的紅斑,看上去戾氣深重得很。

裴曜直起了身子,不太敢看幽采的目光,沉默地將手掌繼續蓋在後頸,試圖蓋住大部分紅斑,動了幾下唇,沒說出話。

幽采目不轉睛地望著那些紅斑,並沒有感到奇怪。

對於他們來說,葉片上有點小斑點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有的是黑斑,有的是黃斑,有的葉片被蟲子啃了幾個大洞也是常有的事。但裴曜卻似乎對此很在乎,一直很努力地遮掩。

幽采微微皺了眉頭,鬆開環住裴曜頸脖的雙手。

察覺到環著自己頸脖的手臂鬆開,裴曜怔了怔,好一會才笑了笑,努力假裝輕鬆低聲道:“是不是有點嚇人?”

“明天我去醫院再檢查一下過敏源,讓醫生開點藥……”

他聲音越來越低,小心翼翼地帶著點啞,似乎不敢說大聲,生怕嚇到眼前的人。

但話還沒說完,幽采搖了搖頭,低頭掀開自己肚皮上的衣服,展示給裴曜看認真道:“這沒什麼。”

“我之前也被蟲子啃壞過。”

他指著肚子上的那塊小疤,很認真道:“我們是一樣的。”

每一朵花都不會完美無缺,都會有些小毛病。

這很正常。

裴曜卻愣愣地望著幽采小腹上的那塊疤痕。

眼前人從不見光的皮膚在酒店昏暗的燈光下像是流動的牛乳,纖薄的肌理細膩潔白,完美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但右下方卻有一塊突兀的小疤。

那塊疤痕顏色很深,邊緣粗糙,在雪白平坦的小腹上有些駭人。

什麼樣的蟲子才能啃出這樣的傷痕?

裴曜腦子嗡嗡地響,腦海中浮現出中學時期在森林深處野外露營見過的猙獰毒蟲,悄無聲息地潛伏在地磚與房簷角落,有的毒蟲甚至有成人半個手掌那麼大。

聽幽采的語氣,這樣的事似乎很正常。

他用著一種有些驕傲的語氣認真同他說:“雖然我小時候會有些害怕那些蟲子,它們在我身上到處爬來爬去時,我總是動都不敢動,但是我現在一點都不怕。”

幽采放下掀開的衣服下擺:“整個山的蟲子我都不怕,那種很大一隻的蟲子爬到我身上,不出幾分鐘,就會自己逃跑。”

“所以這沒什麼,不管是你身上的斑還是我身上的傷痕,都是很正常的。”

幽采想了一下,從蘇安最近在片場裡天天念念叨背的台詞裡學了一句,有模有樣鄭重學道:“這都是我們榮譽的勳章——”

裴曜沒說話。

幾分鐘後。

裴曜坐在床頭,紅著眼眶,沉默地低著頭,不讓幽采看到自己紅著的眼眶。

他在想這他媽都是什麼事情——

幽采那時候才多小,一個人在山裡,巴掌大的毒蟲爬在身上,動都不敢動,肚子上被毒蟲咬出的傷痕直到現在留有印子。

甚至這樣的事情不止一兩次發生,聽幽采剛才說的話,經常有毒蟲往他身上爬。

到底是差到什麼地步的環境,才會時常有毒蟲到處亂爬。

他隻知道幽采從小在山裡生活得不好,但是從來不知道是這種程度的不好。

幽采趴在床上,撐著腮幫子,想了想,伸著腦袋去瞧裴曜好奇道:“你哭了嗎?”

紅著眼眶的裴曜:“……”

他偏頭,喉嚨動了動,說了兩個字:“沒哭。”

幽采哦了一聲,翻了身,腦袋枕在他的腿上,睜著眼睛問道:“你以前有被蟲子咬過嗎?”

裴曜抬手,小心翼翼地將手落在幽采的頭發上,垂眸輕輕地摸著他的頭:“有過。”

“但都是一些沒有什麼毒的蟲子。”

他問幽采小時候被那些蟲子咬疼不疼。

幽采想了想:“會有一點疼,特彆是剛開始。”

他皺著鼻子,小聲道:“有些蟲子真的很壞,這裡咬一口那裡咬一口,有時候身上都是疤。”

裴曜薄唇抿得緊緊的,隻覺得心疼得要死。

幽采對他的心疼毫無知覺——山野間的花花草草在生長過程中被蟲子啃咬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枕著裴曜的大腿,說完蟲子,就開始興致勃勃地說自己從前在山間的好處,但越這樣說,裴曜就越心疼得厲害。

乾淨的水和充足的陽光在幽采那裡都成了難得可貴的東西,可想而知從前幽采生活的條件有多差。

但到了後麵,看著幽采興致勃勃對山裡極其喜愛的模樣,裴曜又生出點心軟——幽采喜歡山裡,以後他們找一些安靜的度假山莊,隔三差五在山裡住上幾天也不是不行。

晚上九點。

滂沱大雨已經停下,隻剩下些許雨滴時不時滴落敲打窗戶,打出輕微悶響。

酒店房間玄關前,幽采有些失落,悶悶道:“你真的要走嗎?”

裴曜有些心軟,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知道幽采表達喜愛的方式向來直白,但今晚的告白已經足夠倉促,他若是再留下來同幽采睡同一張床,哪怕連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幽采很有些悶悶不樂。

他扭頭,往床上走,坐在大床上,悶頭道:“我覺得你沒有很喜歡我。”

玄關處的裴曜一僵,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生出了幾分茫然的慌張。

好一會,他急忙才走到大床前,長腿曲起半蹲,望著床上的幽采,有些慌張地小聲道:“怎麼這麼說?”

幽采盯著他,很有理有據道:“你今晚都不留下。”

“我們都那麼好了,你為什麼還要走?”

他絞儘腦汁控訴道:“外麵那麼黑,地又那麼濕,你寧願回去都不願留下來,肯定是因為不喜歡。”

裴曜磕磕巴巴地說:“沒有,不是不喜歡……”

他半跪在酒店紅棕色的地攤上,手指小心翼翼地攏住幽采細白的手指,心頭發軟地低聲道:“是太喜歡了,所以才要選擇回去。”

他跟幽采耐心地解釋了自己為什麼要回去,從頭到尾儘量解釋得清楚明白。

幽采露出沉思的神情,選擇了自己想聽的話,想了想,認真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可以跟我睡覺?”

剛鬆了一口氣的裴曜:“……”

他茫然地半跪在床前,大腦一片空白——幽采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為什麼組合起來他就感覺聽不懂?

裴曜神情恍惚了大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幽采立馬有些難過,控訴道:“你看,你都沒有想過跟我睡覺。”

“你一天到晚都沒想過跟我睡覺,你剛才都是亂講的。”

麵紅耳赤的裴曜下意識道:“沒亂講——”

幽采將床上的雪白被單蹬得亂糟糟的,奮力地骨碌挪到床頭,掏出鋁箔包裝的小方片,嚴肅道:“那我們就睡覺。”

裴曜:“……”

兩分鐘後。

幽采看著麵紅耳赤的裴曜彎腰把酒店床頭櫃遙控盒裡計生用品一把拿出來,全部放進自己的口袋,一包都沒留下。

幽采立馬大聲道:“沒有也能做——”

大腦直接死機的裴曜:“……”

見裴曜態度實在是堅決,幽采又磨蹭道:“你真的要走嗎?”

“你說今晚留下來太快了,可是我們都談戀愛談了那麼久了。”

裴曜沉默一會,緩緩地遲疑道:“很久嗎?”

幽采一看有戲,立馬扭頭看了一眼時間,點了點頭煞有其事認真道:“久,我們都談了快三個小時了。”

三個小時,都夠玫瑰花開三個花苞了。

怎麼不久。

裴曜神情恍惚——啊,這麼看來好像確實很久了。

幽采直起身,也半跪在床上,期待道:“那現在你還要走嗎?”

“不走的話我們就開始好不好?”

腦子已經不清醒的裴曜恍惚了一下,眼神有些發直,好一會才吃力地點了點頭,說還是要走。

幽采原本還有些悶悶不樂,但再看到裴曜的臉色,愣了一下遲疑道:“哦,那、那你趕緊走吧……”

裴曜這會渾身上下紅得跟油燜大蝦一樣。

感覺再不走好像要爆炸了。

幽采愣愣地想著,原來裴曜還真沒哄騙他——這進度似乎對裴曜來說真的有點太快了。

雖然他們已經談了三小時二十四分的戀愛了。

九點半。

酒店停車場。

一輛黑色的奧迪裡,帶著鴨舌帽的淺灰發色青年趴在方向盤,神情還有幾分恍惚,仿佛覺得自己還在做夢。

但上半身柔軟寬鬆的白色短袖足以證明這不是一場夢,而是真真實實發生的事情。

他真的跟幽采談戀愛了。

而且還談了快四個小時,幽采還說好喜歡他。

裴曜用力搓了一把自己的耳朵,察覺到痛覺後發昏的大腦才有了幾分清醒,但臉色依舊紅得厲害。

十點半。

裴宅。

穿著白色短袖和黑色西褲的裴曜繞著客廳晃了整整三圈。

一會接水,一會放杯子,到處亂晃。

沙發上的鄧欣女士終於察覺到了點不對勁。

她打量著裴曜,忽然道:“我記得你今天出門穿的不是這身吧?”

一旁的裴父點了點頭,推著眼睛平靜道:“他今天出門穿的是黑色襯衣。”

“這件白色短袖比他平時的衣服要小一些,也不是他常穿的幾個牌子,應該不是他的。”

裴曜坐在沙發上,終於能夠鄭重地宣布自己跟幽采談了差不多五個小時的戀愛這件事。

鄧欣女士歡欣鼓舞,就連一旁的裴父都露出了點欣慰的神色——畢竟他們實在是沒想到追人隻會送飯的二愣子還真能把人追到手。

裴曜捧著玻璃杯,低聲道:“媽媽,他今天跟我說了好多事情,他小時候過得一點都不好。”

“他小時候經常被毒蟲咬,而且不止一次,身上留下了好深的疤。”

他將幽采說的那些話一一說給裴母裴父聽,說到最後,嗓音已經低落得厲害。

半個小時後。

剛從公司下班的裴汀吊兒郎當地回到裴宅,一進門就看到鄧欣女士摸著眼睛,眼眶通紅喃喃道:“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那麼小就要碰到這種事情。”

一旁的裴父神色也在歎息,神色凝重。

裴曜神情也有些低落地點了點頭。

裴汀:“???”

他有點不明所以然,茫然地試探問道:“發生什麼了?”

鄧欣女士擦了擦眼淚,朝裴汀招招手,讓他坐過來,握著他的手難過道:“沒什麼,就是你弟弟喜歡的那個孩子,從前日子過得很難。”

“小時候巴掌大的毒蟲爬在身上亂咬,吃得不好穿也不好,曬到太陽就已經很高興了。”

“你說那孩子長得白白淨淨的,怎麼以前就過得那麼難?”

裴汀坐在沙發上,聽完這一番話,也有些動容,生出了點憐憫,唏噓地歎息道:“我從前也見過他,沒想到竟是這樣的……”

那會在醫院,他瞧著幽采生得漂亮,氣質又乾淨,以為是備受寵愛長大的孩子,哪知道小時候的日子竟然過得那麼慘。

裴曜握著鄧欣女士的手,表情沉重地難過道:“媽媽,我想現在同他在一起了,想讓他高興一點。”

“他平常也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就對瓶瓶罐罐的感興趣,家裡之前在拍賣行拍的花瓶,能不能賣給我?”

拍賣行裡拍賣的東西很講究運氣,有時運氣好能碰到好物件,有時候運氣不好,就是等上好幾期,也碰不上好物件。

裴家之前在拍賣行拍下的物件,如今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珍稀物件。

鄧欣女士又抹了一把眼淚,鄭重道:“儘管拿去,隻管哄那孩子高興。”

裴曜動容地點了點頭,然後扭頭望著裴汀含蓄道:“我記得我哥好像之前也拍了不少……”

裴汀:“???”

裴曜很貼心地提醒道:“比如那個淡粉色的花瓶,你前年拍的那個。”

鄧欣女士拍了拍裴父的大腿,了悟道:“對,你哥之前拍過不少,你看看有沒有那孩子喜歡的。”

裴汀嘴角抽了抽,忽然想起了很久之前裴曜突然打電話跟他說家裡的某個盆特彆難看,還說要替他處理掉。

確實是處理掉了,但隻怕是處理到了某人的家裡。

半個小時後,裴曜靠在沙發上,專心致誌地翻看著平板上的拍賣信息,準備好好挑一挑送給幽采的花瓶。

裴汀神情複雜道:“你真打算全送給他?那些玩意可不便宜。”

裴曜頭也不抬,敷衍地嗯了一聲。

他經濟狀況不比裴汀差,隻不過前幾年偏好收藏唱片,對古董收藏接觸得少,手頭上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物件。

裴汀嘴角抽了抽,有些無奈道:“那些東西比房子和車子還值錢,彆到時候他衝著你的錢來,被騙了都不知道。”

裴曜聽著有些不樂意:“衝著我的錢來騙我來又怎麼樣?”

他有理有據道:“他為什麼不去騙彆人,就來騙我?”

“那什麼薛年,他都看不都看,這證明什麼?”

“這證明他心裡有我。”

第36章

幽采的樣貌哪怕放在娛樂圈也是極其惹眼的存在。

長成那樣,若是幽采想撈錢,並沒什麼難處,甚至還會有大把人上趕著給幽采錢花。

但幽采至始至終都沒有表露出對金錢存在任何欲望。

一絲一毫都沒有。

他住在偏僻破舊的筒子樓,每天跟在蘇安身邊做著小助理,穿的衣服也很簡單,經常是寬鬆的短袖和直筒牛仔褲,款式簡單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