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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花神節

顧名思義,是為了祭拜百花之神的傳統節日,因薩卜戈城的地理位置偏遠,在京城百花齊放的時候,這裡還大雪紛飛,寒天凍土。

眼下已經到五月,薩卜戈城的百花才爭相開放,美不勝收,所以薩卜戈城把每年的五月初五定為花神節。

全城的男女都會打扮的漂漂亮亮,不論男女,都會在眉心畫上薩卜戈城的城花“天竺葵”來迎接百花之神的到來,也會期盼花神可以接受他們的祈願,讓她們心想事成。

寒天坐直身子,看著鏡子裡栩栩如生的花鈿,他特意挑了一個白蕊紅心的天竺葵,畫師手法精湛,三兩下就給他畫完了。

畫師收筆,感歎道:“公子容貌英俊不凡,如今眉心這花鈿更襯公子俊美無雙。”

寒天大笑兩聲:“你這嘴真甜,怪不得這一遛的畫攤隻有你這裡來的人多。”

畫師笑笑:“若不是公子長得好看,我也誇不出來啊。”

寒天笑的前仰後合,他看著後麵的兩人:“你倆畫一個?”

偷九天擺手:“我沒興趣。”

她看向江晚舟,“舟兒要不要畫?”

江晚舟拒絕:“不了。”

她不能視物,實在沒用。

寒天掏出一個碎銀遞給畫師:“謝了。”

畫師:“好,公子慢走。”

晚上的花神節要比白天更熱鬨,人也多,偷九天把江晚舟摟在懷裡,以免被人撞到,她看著前麵玩瘋了的寒天,無奈道:“寒天,你慢點,彆走丟了。”

寒天正在挑攤子上的扇子,聞言擺擺手。

偷九天管不住這個如猴子撒潑似得家夥。

“花神節熱鬨非凡,這段時間我們時刻緊繃著,想來寒公子也是累壞了,如今得了空能放鬆玩耍一下也是好事,”江晚舟柔聲說道,“薩卜戈城也不大,寒公子不會走丟的,就算我們分開了也無事。”

寒天挑中一把折扇:“對啊,還是江姑娘明事理。”

“江姑娘也彆老叫我寒公子,寒公子的,怪生疏的,你就直接叫我寒天就行。”

畢竟三人經曆了那麼多,連生死都已經扛過,何必在稱謂上如此生疏,

江晚舟微笑:“那寒公子叫我晚舟就好。”

寒天往前看去,驚奇道:“唉?前麵有雜耍的,我去瞧瞧。”

說罷,宛如遊魚似得鑽進人群跑遠了。

偷九天看他擠進人群,嫌棄道:“咱不去,那裡人多擠的慌,讓他自己玩吧,我帶你去彆的地方去玩玩。”

江晚舟十指相扣:“好。”

偷九天拉著她往人流相對較少的地方走去,路過幾個小吃攤位,兩人挨個品嘗了一下。

“這個梨花糕彈彈的,吃起來口感確實糯糯的,好神奇啊,”偷九天遞到江晚舟嘴邊,“舟兒你嘗嘗。”

江晚舟咬了一口,確實如偷九天所說的那般口感:“是好吃的。”

“那行,我們買點。”

偷九天看著前麵的攤位:“還有賣果酒的,舟兒,走,我們去嘗嘗。”

“好。”

果酒酸酸甜甜,讓人不禁飲了一杯又一杯,見攤位老板臉色不對,偷九天立刻買了三壇,老板的臉色瞬間美麗了。

江晚舟摸了摸有些發燙的臉頰:“九天,我的臉是不是很紅啊?”

偷九天一看,紅的跟蘋果似的,配上江晚舟瑩潤的雙眸和白皙的肌膚,霎是惹人憐愛。

偷九天不自覺的湊過去親了一口,笑道:“紅的特好看。”

江晚舟含羞一笑:“在外麵呢。”

這麼多人,怎麼…怎麼能如此放浪形骸啊?

偷九天把江晚舟摟在懷裡,渾不怕道:“怎麼地?我親我的愛人,誰敢說什麼,我把他門牙打掉。”

江晚舟羞赧失笑:“哪有你這樣囂張跋扈的人啊?”

“那又怎樣?”偷九天得意洋洋,“我就跋扈,我就囂張,舟兒不喜歡?”

江晚舟隻笑不說話。

“還是說?”偷九天眼底劃過一絲狡黠,貼在江晚舟耳邊,低聲細語,“舟兒隻喜歡我在床上囂張跋扈?”

江晚舟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她羞的眼睛都濕了,羞憤的懟了偷九天的側腰一下,嗔怒:“偷九天,你…你……在外麵呢,你…你注意些。”

“哦?在外麵不能說啊?”偷九天把想要逃的江晚舟給拉進懷裡,緊緊箍住她的細腰,“那我們現在回客棧,我與你細細說來,好不好?”

江晚舟受不了偷九天這種擾人心智的撩撥,尤其那放在腰間的大手帶著占有力的把控與摩挲,讓她身子受不住生理反應的衝擊,漸漸發軟。

“九天…”江晚舟雙手抵著她的手,“彆鬨。”

偷九天見她這樣,也不招她了:“行,咱繼續逛。”

“前麵還有賣好吃的好玩的,走。”

江晚舟舒了口氣:“好。”

偷九天望向擁擠的人群,她拉著江晚舟走到一個賣首飾的攤位。

攤主立馬招呼道:“兩位看看,這都是上好的,有羅戈石的,有瑪瑙的,還有從京城來的翡翠和晶玉的,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江晚舟見偷九天停在這裡,以為她要買,問:“你想買首飾嗎?”

偷九天拿過一個晶玉發簪,簡約淡雅,應該是由一整塊晶玉所切割而成,邊緣圓滑,晶瑩剔透,似光可以穿透。

“公子好眼力,這個玉簪你彆看平淡,但質感卻是我這攤子裡最好的,當然那個價格……”攤位笑的有深意。

偷九天從懷裡拿出一錠銀子扔給攤主:“我要了。”

攤主喜笑顏開:“多謝公子,祝公子和這位小姐恩愛不疑,百年好合。”

偷九天笑了:“好。”

江晚舟粲然一笑:“多謝攤主。”

偷九天握住江晚舟肩頭,將她擺正:“彆動哦。”

江晚舟頓了頓:“你這是……”

“你見過我帶首飾嗎?”

江晚舟心中了然:“你給我買的?”

“不然呢?”偷九天小心翼翼的給她插好,“我素來一個發帶就行,但我家舟兒可不能隨隨便便一個發帶就打發了,這玉簪與你甚是相配,好看的。”

江晚舟抬手摸了摸發簪,觸手冰涼,工匠的技藝定是高強,質感纖薄,摸起來像是一塊冰晶,讓人有些愛不釋手。

“謝謝九天,我很喜歡。”

“喜歡啊?”偷九天眼睛一轉,“既然舟兒喜歡,不得給我個獎勵?”

“獎勵?”江晚舟想了想,偷九天送她簪子,她也確實該回禮一個,“九天想要什麼,我給你買。”

“我不要身外之物,”偷九天湊近,“我隻想要香吻一枚,不知舟兒肯不肯給呢?”

江晚舟羞澀的推搡了一下她:“你正經一點。”

偷九天知道江晚舟外麵臉皮薄的,她也就是逗逗她:“好了,逗你玩的,走,咱去前麵看看。”

衣袖突然被人扯住,偷九天回頭看向麵紅耳赤的江晚舟,嘴角悄無聲息的上揚:“怎麼了?”

江晚舟指尖緊緊勾著她的衣袖,卻像是在勾著她過於躁動的心臟。

她低聲呢喃:“你…你過來些。”

偷九天湊過去:“舟兒,你說什麼?”

江晚舟深吸一口氣:“你離我近些。”

偷九天貼過去:“舟兒想說什麼?”

江晚舟鼓足勇氣,腳尖一墊,親了一下偷九天的臉頰。

刹那間,那抹如晚霞的紅暈從天靈蓋燒到腳底板,心跳聲太過猛烈,震的江晚舟腦子都渾了。

偷九天摸著江晚舟親過的地方,笑道:“舟兒隻親左臉,我右臉感覺空落落的,要不你在我右臉上親一個?”

江晚舟羞憤跺腳,慌亂的往前走去:“不理你了。”

偷九天笑著跟過去:“舟兒,你不能厚此薄彼嘛?”

“舟兒,再來一個唄,我的右臉說它不開心,你不公平啊?”

江晚舟雙手捂住耳朵,不讓偷九天擾亂她的心智。

偷九天見狀,無奈笑了笑。

她回過頭,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沉下眼睫,轉身追到江晚舟身邊,繼續逗弄她。

走到薩卜戈城的中央廣場,她們和寒天相遇。

三人一直逛到子時,回到長蒲客棧,偷九天帶著已經在她背上睡過去的江晚舟回房間歇息,寒天也是疲憊的癱在床上,沉睡了過去。

次日。

江晚舟睜眼,自然的向旁邊靠過去,卻發現空空如也,她立刻起身:“九天?”

房門被敲響,江晚舟立刻下床去開門:“九天?”

“她去城外了,”寒天走進來,“太子來了,就在城外三公裡外的驍軍駐地。”

江晚舟驚訝道:“怎麼這麼突然?”

寒天打了個哈欠:“昨晚她好像聽到薩卜戈城的駐軍都跑回了駐地迎接太子殿下的到來,她就跟了過去,讓我留下跟你說一下,讓你彆擔心。”

“什麼時候去的?”

寒天:“寅時末,現在估摸著也該回來了。”

話音剛落,寒天指著窗外,“這不,回來了。”

偷九天落在露台上,見江晚舟光著腳站在地上,走過去給她抱起來放在床上:“怎麼不穿鞋就下床?這裡一早一晚冷的厲害,彆受涼了。”

江晚舟感覺她的手捂著她的腳,為她穿好足衣和鞋子,心裡暖洋洋的:“你不在,我有些慌張就忘了穿。”

“我不是讓寒天給你帶話了嘛?”偷九天回頭看寒天。

寒天立馬表示:“我帶到了,彆賴我。”

江晚舟起身,摸索著,拿過一旁的帕子給偷九天擦手:“嗯嗯,寒天跟我說了,你去了駐地。”

偷九天點頭:“去看了一下,太子已經到達驍軍駐地,李將軍會調派五千精兵給太子用來剿滅歸墟,再加上太子本身帶的五百親兵,將於後日攻打歸墟。”

“這麼快?”寒天驚訝於太子想要剿滅歸墟的速度,不應該好好製定一下戰略來選個時間給歸墟個措手不及嘛?

江晚舟倒是希望快些,心中舒了口氣:“太好了,這麼多兵力,一定可以將歸墟剿滅。”

寒天也理解江晚舟的報仇心切,詫異道:“怎麼是五百?不是一千親兵嗎?”

他們收到過顧雲昭的來信,說是太子帶著一千護衛親兵前往薩卜戈城,如今聽到偷九天說隻有五百親兵,少了整整一半,這是在路上發生什麼事了?

偷九天:“聽聞太子來的路上被歸墟殺手圍剿了一次,直接損失了一半兵力,太子也險些被歸墟一刀宰了。”

寒天哼笑了一下:“怪不得這麼急著剿滅歸墟,原來差點死在歸墟手中,在這兒急著報仇雪恨呢。”

“不過……歸墟為什麼會突然對太子下手?剿滅歸墟這件事情不是秘密進行的嘛?”寒天看向偷九天,問。

偷九天看著江晚舟:“我記得承德帝不是給你留了一封信,讓你等到太子來的時候看嘛?”

江晚舟被她一提醒,立刻起身去行李裡拿出來信件。

她把信件遞給偷九天:“你看看,講與我聽。”

“好。”偷九天打開信封,裡麵掉落出一根粗編織的紅繩,她把紅繩先放到桌上,打開信大致的讀了一下,瞳孔一顫。

寒天等著偷九天讀信,見她一副震驚神色,急的自己拿過來看,讀了一遍驚呼道:“我的天啊!”

江晚舟見寒天如此激動,急道:“怎麼了?信裡寫的什麼?”

寒天長舒一口氣:“你說還是我說?”

偷九天握著江晚舟的手:“你說吧。”

江晚舟神色迷茫:“怎麼了?”

寒天舔了舔嘴唇,艱澀道:“你還記得沈家嘛?”

江晚舟點頭:“記得,信中說了沈家?”

“說了,還說了劍華門滅門之事。”

江晚舟神色一變:“什麼?”

寒天沉聲:“劍華門曾經為皇室鑄造武器,突然被歸墟滅門,承德帝特意讓祁山央措去查探,查詢的結果是沈家雇傭歸墟滅了沈家。”

江晚舟知道此事,但她不理解為什麼兩人還如此震驚:“然後呢?”

“我們以為沈家是為二皇子做事,但實際上沈家真正扶持的是太子。”

江晚舟震驚。

“太子和二皇子都曾去過劍華門拉攏江門主入自己的陣營,但江門主大義清明,並不想卷入黨爭,令太子與二皇子起了殺心,因為他們都不想劍華門成為彼此的支持,所以太子故意讓沈家引誘二皇子滅掉劍華門,最後太子可以利用此事和沈家藏著的二皇子和蠻族密信來搬倒他,後來的事情咱們也清楚了。”

江晚舟如遭雷擊,胸膛劇烈浮動,她沒想到劍華門被滅的真相原來是這樣。

“而承德帝為什麼派太子來剿滅歸墟,不是為了給太子建功立業的機會,也不是為了給二皇子報仇雪恨,而是承德帝希望讓你報劍華門之仇以及昭然妃和顧雲清的仇。”

江晚舟不解:“什麼意思?”

什麼叫昭然妃和顧雲清的仇?

寒天歎氣道:“信中所講,當年昭然妃並非難產而死,而是因為皇後買通穩婆害死了昭然妃,而顧雲清在成長的過程中,皇後三番四次的想要謀害顧雲清,所以顧雲昭才會學習醫術,向祁山央措學習武功來保護顧雲清。”

“承德帝的意思是說,你趁此機會報了劍華門、昭然妃以及胞弟顧雲清的仇。”

“至於太子為什麼會被歸墟所襲擊,也是承德帝和歸墟做了交易,讓他們把太子留在邊境。”

“承德帝想到你定會參與太子和歸墟的爭鬥,特意給你留了個信物,”寒天拿起這個紅繩,“用這個紅繩,你可以差遣李廣天將軍以及號令驍軍為自己所用,等太子被歸墟殺了,你可以用驍軍假借為太子複仇之名而剿滅歸墟。”

寒天笑了笑,不禁感歎道:“承德帝這個謀略還真是一勞永逸,一邊鏟除了太子和二皇子,直接可以將自己所愛的六皇子扶持上位,一邊可以讓晚舟大仇得報,剿滅歸墟,此等計謀用心當真是厲害,讓人歎服。”

江晚舟一手握緊紅繩,一手抓緊偷九天,眼眶微紅。

偷九天回應她的安撫:“彆怕,有我在。”

第32章

薩卜戈城十公裡以外的淳山深處,進入深山找到一個大瀑布,穿過瀑布可以發現一個洞穴,走進洞穴深處會發現一道懸崖,懸崖之下,便是忘川。

顧雲霆看著懸崖底下,深不見底,濃白的霧氣將崖底遮的密不透風。

他抬抬手,眉頭微皺:“忘川之所真的在這懸崖之下?你帶的路是對的?”

親兵帶上來一個男人,是顧雲霆在薩卜戈城找的向導,他是自薦而來,說自己很熟悉淳山,可以準確無誤的把顧雲霆等人帶到他們想去的地方。

“大人,小的都是按照您給的信息帶的路,不可能出錯的,”向導擦了擦額頭的汗,“你看,您說讓我找一個瀑布後麵有洞穴和懸崖的地方,小的這不就給您帶過來了嘛?”

李廣天走上來,看著崖底:“陛下所說,定不會有所誤,殿下,不如我先派幾個人下去看看?”

顧雲霆頷首:“勞煩李將軍了。”

“無事。”李廣天招手,來了六名驍軍,往懸崖下扔繩索,攀著懸崖峭壁一步一步的往下爬去。

過了半個時辰,崖下傳來驍軍特有的傳遞消息的哨聲。

李廣天立刻轉身去找顧雲霆,回稟道:“殿下,下麵確實就是忘川之所。”

“而且他們在崖下找到了一條小路,可以直接通往忘川,我們可以殺歸墟一個措手不及。”

顧雲霆大喜,心中戰意蓬勃,大手一揮,豪邁道:“走,今日定要滅了歸墟,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有李廣天和驍軍在,顧雲霆信心很足,定能將歸墟一舉擊潰。

李廣天垂眸:“是。”

所有人順著小路走到懸崖之下,踏過一片一人高的野草,茂盛的草叢中藏著各種有毒凶猛的野獸,幸虧有戰功赫赫,勇猛無比的驍軍在旁,眾人才可以走到歸墟老巢。

顧雲霆看著驍軍整齊劃一,井然有序的戰鬥狀態,威猛又機敏,不愧是承安國盤旋在邊境,威懾外國的一條威風凜凜的“巨龍”,若是誰得了驍軍,這天下也是唾手可得。

他垂下眼睫,藏住險些讓李廣天看到的野心和謀算:“李將軍,還要多久能到?”

“前方斥候來報,再走一炷香就到了,殿下。”李廣天說。

顧雲霆頷首:“好。”

李廣天看著顧雲霆手中的劍:“殿下手中的寶劍應該是天下十大名劍第四的逐鹿吧?”

顧雲霆笑:“李將軍好眼力。”

李廣天:“當初劍華門造出逐鹿,眾人競拍,最後被承安國首富沈家所得,如今見殿下持有,有些詫異。”

顧雲霆眼底閃過一絲幽光,輕笑了下:“去年本宮生辰,這是沈家特意送給本宮的生辰禮。”

“如此啊,”李廣天笑了笑,眼眸幽深,“這把逐鹿之劍與殿下甚是相配。”

顧雲霆淡聲:“本宮也是這麼覺得。”

一炷香後,眾人停在一處山穀口,看著矗立的石碑,上麵刻著筆走龍蛇的“忘川”兩個大字。

突有一陣風從山穀吹過,發出一道淒厲的嘶鳴聲,似萬千馬匹從山穀之中湧出來,宛如陰兵過境般恐怖攝人。

李廣天舉起手中的長劍,大喝道:“眾將士聽令——”

驍軍:“在!”

“剿滅歸墟,勢在必得,不允許刀下逃走一個歸墟殺手,違令者,斬!”

驍軍:“是!”

李廣天劍指山穀深處,目光如炬:“殺——”

驍軍立刻湧進山穀,顧雲霆跟在驍軍身後走進山穀內,長鳴環視一周,輕聲道:“殿下,那個向導不見了。”

顧雲霆擺手:“不必在意,怕死的家夥,說不定尋個機會就跑了。”

長鳴抽出長劍,護在顧雲霆身側:“是。”

眾人穿過山穀,豁然開朗,入眼便是一個宛如世外桃源的仙境,百花爭鳴,溪水湍湍。

雲下白鶴齊飛,池中鴛鴦戲水。

一座聳入雲間的塔樓映入眾人眼簾,高大宏偉,明珠點綴,琉璃做瓦,金箔為牆。

清風吹動飛簷上懸掛的鈴鐺,聲聲清脆靈動,真真是氣勢磅礴,神工意匠,比皇宮還要輝煌三分。

李廣天感歎道:“沒想到這麼一個宛如神霄絳闕的地方竟然藏著一幫嗜血毒辣的殺手,還真是可笑至極啊。”

顧雲霆眼中掠過一絲貪婪,笑道:“歸墟這等如同惡鬼般的人,不該再這樣鐘靈毓秀般的地方逍遙快活,如今,他們也該為自己的膽大妄為付出代價。”

他看向李廣天,“李將軍,本宮在這裡預祝將軍大勝歸來。”

李廣天看著衝上來的歸墟殺手,嘴角勾起,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凜冽的寒光:“多謝太子殿下,末將定不負皇恩。”

長鳴站在顧雲霆麵前,防備道:“殿下,小心。”

驍軍衝上去,與歸墟殺手打作一團,兵器相撞的金鳴聲響徹山穀,激起一片白鷺飛天。

原本的仙境漸漸被染上炙熱的鮮血,到處都充滿了廝殺,淒慘的叫喊聲,痛苦的嘶吼聲以及寧可同歸於儘的怒吼。

長鳴一腳踹開衝上來的歸墟殺手,掩護顧雲霆向後撤去:“殿下,我們先離開這裡,李將軍他們應該可以解決,您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李廣天此刻被歸墟中的“上善若水”牽製住,無暇顧忌顧雲霆,長鳴一人終究是無法抵抗層出不窮的歸墟殺手,隻能讓顧雲霆先行離開,保全自身。

顧雲霆也隻此刻是險境,他不在逞強,轉身往來時的小路跑去。

山穀之中薄霧漸起,背後的廝殺聲一直在耳邊盤旋,揮散不去。

顧雲霆神色一變,猛地向後退兩步,舉劍擋開刺來的長劍。

長劍普通,應該是隨手撿來的,看不出來頭。

顧雲霆大喝道:“誰?”

插在地上的長劍劇烈晃動,飛進薄霧之中。

顧雲霆見著大霧之下漸漸顯露的身影,眼睛瞪得越來越大,他不可置信道:“怎麼會是你?”

男人長劍握緊,冷眸迸裂出冰冷的恨意:“原來沈家背後竟然是你在指示?”

顧雲霆大驚,麵上不顯:“本宮不知你在說什麼,本宮是承安國太子,你敢對本宮下手,本宮定會將你千刀萬剮。”

男人看著顧雲霆手中的逐鹿,字字從齒縫間擠出來:“這把劍給你用真是臟了。”

顧雲霆感覺到男人洶湧澎湃的內力,立刻山穀裡跑去,那裡有驍軍和李廣天,他們定可以護住他。

男人閉了閉眼,雙手一揮,閃電般的衝上前,瞬間移到顧雲霆麵前,在他驚恐的麵容之下,長劍一揮。

山穀之下,響起顧雲霆痛苦淒慘的叫喊聲,每一聲淒厲的宛如惡鬼超度,讓人不禁心驚膽戰。

長鳴聽到顧雲霆的喊聲,大驚,剛要轉身去幫顧雲霆,一把劍“噗”的刺穿他的胸口。

他低頭,看著劍尖上獨屬於“驍軍”的圖形,難以置信的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副將走到李廣天身邊:“將軍,太子被歸墟殺手殺死了,身邊的親兵和侍衛為保護太子,無一生還。”

李廣天看著副將劍身上還有餘溫的鮮血,目光滿意,表情悲痛,怒吼道:“歸墟殺手狠心辣手,罪大惡極,殘害太子,眾將士聽令,務必將歸墟剿滅,為太子報仇雪恨!”

驍軍戰的更加凶猛:“是——”

偷九天等人趕來忘川之所,在遠處就聽到了打鬥聲,剛走進山穀,就看見顧雲霆不成人樣的屍體。

寒天走過去,看著顧雲霆瞪大的雙眼,滿是不甘心和悔恨。

他抬手,覆上顧雲霆雙眼,唏噓道:“自作孽,不可活。”

江晚舟聞言,問:“誰死了?”

她聞到了很濃的血腥味。

寒天起身:“顧雲霆死了。”

江晚舟心一動:“何人所殺?”

現在有兩方都打算殺了顧雲霆,此刻顧雲霆已死,雖是不知何人下手,但對於江晚舟來說,也算是大仇得報。

寒天看了一下顧雲霆身上的傷口,猛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偷九天,無聲道:“長華劍法!”

江晚舟察覺到寒天的情緒有些激動,問:“怎麼了?寒天。”

寒天眼神閃爍:“沒事,隻是隻是覺得顧雲霆死的太慘,殺死他的人好像是故意折磨他一樣,身上每一塊好肉,血肉模糊的,我看了有些想吐。”

江晚舟舒了口氣:“他該如此下場。”

偷九天握住江晚舟的手,看著山穀深處,問:“還要進去嗎?”

“自然,歸墟是我最後的仇人,我要親自將歸墟覆滅,為劍華門滿門報仇。”

江晚舟察覺到偷九天的情緒有些沉重,她摩挲著她的手背,輕聲道:“你怎麼了?”

偷九天看了眼右後方的叢林,收回視線,搖搖頭:“無事,我們進去吧。”

江晚舟:“好。”

寒天最後看了眼顧雲霆的屍體,跟在她們身後走進山穀。

叢林深處跳出一個人,不可置信的看著三人背影,一雙黑眸顫動,眼角泛紅。

沙啞低沉的聲音從他乾裂的嘴唇中叫了出來,帶著無限的懷念和難以置信的哭腔。

“舟兒”

第33章

走進山穀,滿地的鮮血,將整座山穀染成血紅色。

刹那間,寒光一閃,寒天躲開,一腳踢開衝上來的歸墟殺手。

他看向李廣天方向,見他和副將將上善若水四大引渡郎君壓製的死死,甚至還將其中兩名引渡郎君擊斃。

李廣天看向來的三人,目光落在江晚舟手腕上的紅繩,立刻踢開衝上來的歸墟殺手,走過去叩拜道:“末將李廣天參加統領!”

寒天眉頭一挑,沒吭聲。

江晚舟抬手:“李將軍不必如此多禮,我來隻是希望能與李將軍一起剿滅歸墟。”

李廣天站起身,鄭重道:“末將定不會辜負統領和皇上所托。”

“剿滅歸墟?”一聲譏笑傳遍整座山穀,“好大的口氣,真當我歸墟無人?”

李廣天瞬間抬起長劍,擋住飛來的琴弦,刀身與琴弦攪纏,爆出一串火花。

“九絕琴弦樓棄?”

樓棄飄飄然落在人群之中,揮手之間,衝上來的驍軍被他輕而易舉絞殺。

“李廣天,歸墟與驍軍從來都是進水不犯河水,你守你的邊境,我做我的買賣,根本就是兩不相乾,你非要趟這趟渾水嘛?”樓棄冷道。

李廣天擋在江晚舟身前:“皇命不可違,歸墟殘害我朝二皇子和太子,其罪當誅。”

樓棄哼笑一聲:“殘害二皇子和太子?狗東西,潑臟水潑的挺順手啊?那兩人是歸墟所殺嗎?你眼睛要是不用就摳下來給後麵那位雙目失明的姑娘用用。”

李廣天眉頭緊蹙:“鬼話連篇,吃我一劍!”

他腳尖猛踏,右手翻轉長劍,人與長劍在一瞬間仿佛合二為一,似滔天巨浪一般席卷而來,內力中帶著獨屬於戰場的血腥煞氣,直逼樓棄命門。

樓棄抽出劍鞭,一條帶著倒刺的軟從劍柄衝出,如同惡龍口吐烈火甩向李廣天。

他怒吼道:“老娘會怕你!”

副將看見,衝上來:“將軍,我來助你。”

歸墟殺手見到江晚舟對李廣天的重要性,立刻不再與驍軍糾纏,齊齊殺向偷九天她們。

“艸!”寒天踢開殺手,奪下他的長刀,“歸墟的人是真的有病!”

偷九天把鶴鳴劍交在江晚舟手上:“小心。”

她一掌打飛殺手,將江晚舟拉到身後,運轉內力,雙掌一推,翻江倒海的內勁將迎上來的歸墟殺手打翻在地。

寒天見狀,“嘖嘖”了兩聲。

江晚舟聽著周圍的變化,一劍揮去,逼退想要偷襲她的殺手。

突然一股凶猛的殺氣從右前方傳來,速度之快,隻是眨眼之間就已經飛到江晚舟麵前。

江晚舟剛要做出對抗,身旁冒出一隻手將她拖了過去,耳邊是岩石炸裂的聲音。

“舟兒?”偷九天回過頭,見江晚舟無事,舒了口氣,看著江晚舟身邊的人,眯了眯眼,“舟兒,快到我身邊來。”

江晚舟以為是驍軍救了她:“多謝勇士相救。”

想要甩開那隻緊握她手腕的手,卻發現此人用力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腕骨。

江晚舟吃痛的皺起眉,但她沒有在此人身上感覺到殺氣,繼續說道:“勇士,我已經沒事了,您可以鬆開我了嗎?”

“江晚”

話音未落,一把折扇險些切斷男人的手,江晚舟順勢退後兩步,離開男人的桎梏,轉向往偷九天方向跑去。

“不行!”

背後傳來那人低啞的製止聲,“舟兒,不要去,快回來!”

江晚舟腳步一頓,眼中閃過不可置信,她剛要回頭,就聽見偷九天在前方焦急的呼喊她。

“舟兒,快來,來到我身邊,舟兒”

是偷九天在呼喚她。

“舟兒,快過來”

江晚舟沒再停留,繼續要往偷九天方向跑去,她不能成為偷九天的負擔,不能讓偷九天擔心。

男人見江晚舟往前跑去,急的眼睛都紅了,他一劍打開折扇,劍尖一旋,逼退秦執,飛身追上去。

他看著江晚舟快要撲進那人的懷抱,嘶聲力竭的喊道:“舟兒,我是子恒兄長啊——”

江晚舟聞言僵在原地,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轉過身去,望向剛才喊聲傳來的地方。

她張了張嘴,艱澀道:“你說你是誰?”

江子恒顫聲道:“我是江子恒,是你的兄長啊,舟兒,你不記得兄長了嗎?不記得兄長總愛給你做的栗子雞了嗎?”

普天之下,能知道她喜歡吃栗子雞的人除了她的親人便是曾在劍華門待的最久的偷九天。

江晚舟驚耳駭目,顫抖著嘴唇:“你是江子恒?”

不對!

兄長明明死在在她懷裡,那時的江子恒已經沒了氣息。

身後傳來偷九天的聲音:“舟兒,過來,不要信他,這都是歸墟的陰謀,來到我身邊,我保護你。”

江晚舟眼前漆黑一片,大腦一片混亂,偷九天的聲音像是一道鐘聲,讓她混亂不堪的大腦獲得短暫的清明。

劍華門滿門覆滅,父兄都死在她的眼前,眼前稱為她兄長的人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歸墟用來蒙騙她的。

她要去找偷九天,隻有偷九天是可以相信,隻有偷九天不會騙她,害她。

江晚舟搖頭,轉身朝偷九天走去,嘴裡喃喃道:“我不信你,我不信你,你騙我,你騙我——”

江子恒見江晚舟仍是朝著偷九天走去,急的長劍一揮,衝上去和偷九天打了起來。

偷九天眉頭一皺,抬手擋住。

江子恒翻身一轉,劍勢一擋,似風卷殘雲,輕柔的雲有了重量,宛若泰山壓頂一般砸了過去。

“長華劍法第四式,殘□□。”

江晚舟頓了頓,張大嘴巴,聽著與偷九天打鬥在一起的人一字一句的報出長華劍法的招式。

“長華劍法第五式,萬花斬。”

長劍揮動,攪弄虛空之氣,山穀中的花瓣齊齊飛來,隨著劍尖一起旋轉,美的讓人舍不得眨眼,看似輕柔的劍法,其劍勢卻來勢洶洶。

偷九天翻身要躲,長劍立刻跟上,眼看就要砍到偷九天的手臂,刹那間,一把折扇飛來,擊飛江子恒的長劍。

江子恒轉身落地,看向呆若木雞的江晚舟,顫聲道:“長華劍法你是清楚的,我是你的兄長江子恒,我沒有死啊。”

江晚舟慌亂無助,臉白的像一張紙:“怎麼會?”

江子恒走近:“我被歸墟所救,一直被關在忘川之所,待我傷好之後,我才僥幸從忘川逃了出來。”

“逃離忘川之後,我探查了劍華門被滅的真相,竟是太子和歸墟做交易,殘害劍華門,我親手殺死了太子,那顧雲霆的屍體就在穀口。”

江晚舟想到寒天說的,顧雲霆的屍體非常破敗,像是被人活活折磨致死。

“你真的是兄長嗎?”江晚舟淚眼婆娑,雙手無助在空中胡亂比劃,“你還活著?”

她已經相信眼前之人就是江子恒。

他能說出她的喜愛之物,他能使出長華劍法,他為了複仇親手殺死了顧雲霆,這一切都給了江晚舟相信眼前人就是江子恒的底氣。

江子恒紅著眼,看著江晚舟那無助的神色和黯然無色的雙眸,重重點頭:“我是江子恒,是你的兄長,是劍華門的大師兄,是最愛給你做栗子雞的兄長。”

江晚舟跑過去,與江子恒抱住,哭喊道:“兄長,我好想你啊”

江子恒抱緊江晚舟,哽咽道:“舟兒,你受苦了,兄長來了,以後定會好好保護你的。”

江晚舟鬆開江子恒,擦了擦眼淚,笑道:“舟兒沒有受苦,舟兒身邊一直有人保護陪伴,舟兒以後還有兄長相伴,舟兒已經很感激上蒼了。”

江子恒聞言,臉上浮現憤怒,他握緊江晚舟的手,狠聲道:“你說的人不會是你身邊的那兩個人嗎?”

江晚舟點頭道:“嗯嗯,兄長你不記得了嘛?偷九天來過我們劍華門讓我給她打造了鶴鳴劍,另一個是赫赫有名的鬼醫寒天。”

江子恒憤怒至極,脖子青筋暴起:“鬼醫我怎麼會沒有聽說過?畢竟兄長能好好活到現在還要多多感謝鬼醫的出手相救呢。”

江晚舟眉頭皺起,不解道:“兄長此話何意?寒天救過你?”

寒天擰過頭去,不想和江晚舟看過來的目光對視。

“自然,兄長身中一念華刹之毒,若不是鬼醫在忘川救治兄長,兄長早就死了,更彆提現在能與你相認。”

江晚舟腦子又亂了起來,她有點捋不清幾人的關係,而且她突然發現原本打鬥的聲音也突然消失了,像是一切都靜止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寂靜讓她極度不安和恐懼,像是有什麼即將脫離她的掌控,仿佛是一頭吃人嗜血的野獸掙脫牢籠,將要一口吞掉她。

“兄長,舟兒不懂兄長的意思?”

寒天不是被歸墟關在普華寺嘛?

又怎會出現在歸墟忘川之中給江子恒療傷呢?

江晚舟頓感心痛,像是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她的心臟,讓她吃痛到呼吸困難。

她不知寒天在何處,隻能無助喊道:“寒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你救了我得兄長嗎?”

寒天咬了咬嘴唇,難以啟齒。

江晚舟沒有得到回答,急著喊道:“寒天?你回答我好嗎?九天,你幫我找找寒天好嗎?”

“九天?”江子恒冷笑連連,透著冰冷的譏諷,“舟兒,你確定那人是偷九天嗎?”

江晚舟怔住,機械似的轉過頭,神色麻木迷茫。

“偷九天雖然在外人麵前時常帶著麵具,不以真麵目示人,所以普天之下,無人見過偷九天真麵容,但你還記得嗎?”江子恒緩緩開口,“她在看你鑄劍時,被劍爐裡的玄鋼崩到,麵具裂開掉落,還在她的右眼眉骨上留了一道疤。”

“你那時以為她帶著□□,沒有傷到她真正的皮膚,她卻跟你說,□□她嫌帶著不舒服,除非辦事需要,平常她隻是帶這個玄鐵麵具遮住真麵目,正因如此,隻有我和你見過偷九天的真麵目。”

江晚舟從心底泛出一股讓她顫栗的恐慌,她顫抖著嘴唇,想要製止江子恒繼續說下去,她怕自己沒有勇氣聽下去。

“可是眼前之人明明沒有帶玄鐵麵具,沒有貼□□,兄長卻發現此人根本不是偷九天。”

江晚舟雙手顫抖,不停地在空中擺動,像是在拒絕著,在抵抗著。

江子恒見江晚舟被騙的如此痛苦,執劍指著麵前之人:“你知她眼盲,故意蒙騙她,全天下無人能認出偷九天的真實麵容,所以你連□□都懶得裝扮,偽裝成偷九天隱藏在舟兒的身旁,博取舟兒的信任,派鬼醫救下我,這一切的,想必是知道打開關樓的鑰匙是需要江家傳人的心頭血和舟兒的掌印和密碼。”

“我說的對吧?歸墟首領。”

一瞬間,江晚舟耳朵裡傳來振聾發聵的嘶鳴聲,像是要將她耳膜穿透,將她的五臟六腑震個粉碎。

江子恒最後的短短幾個字,宛如最鋒利的刀劍,狠狠地戳進江晚舟的胸膛,刀尖逆轉,將她的心臟擰成碎末。

江晚舟搖著頭,喘著粗氣,雙眼不停地流下眼淚,她嗓音抖的不成樣子:“九九天你是我的九天對嗎?”

“你不是兄長說的那樣,對嗎?”

“我摸過你的眉骨,是有疤痕的,也摸過你的右手中指,那是你不小心掰手指給掰斷的,還是我給你包紮的,你就是偷九天,對嗎?”

沉默,無際的沉默,像是所有人被扼住喉嚨。

江晚舟感覺自己就站在懸崖邊上,搖擺不定,她沒有聽到偷九天的回答,急的整個人都亂了。

“你回答我?偷九天,你回答我好嗎?”江晚舟第一次這麼痛恨自己雙目失明,她看不見偷九天在哪裡,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摸索。

“偷九天,你回答我?你告訴我兄長說的不是真的?你回答我啊?”

腳尖踩到石子,江晚舟摔倒在地。

江子恒立刻扶住江晚舟:“舟兒,你彆叫她,她根本不是偷九天,她是歸墟首領,我在忘川見過歸墟首領的畫像,此人與畫像之人一模一樣。”

“唯獨這雙眼睛不同,”他抬眸,“做過遮掩吧?有鬼醫這樣的人在,換個瞳色並不難。”

世人皆知,歸墟首領似仙人似鬼魅,全都因為她有一雙蔚藍眼眸,不似常人。

“我不信我不信”江晚舟推開江子恒,往前爬去,直至摸到一雙靴子,不知為何,她篤定這雙靴子的主人就是她要找的人。

江晚舟抓住眼前之人的衣服,仰頭淚眼,問道:“九天,是你嗎?九天”

一雙有力的大手扶起她,江晚舟神色一變,握緊那雙熟悉的手,急著求證:“九天,你是偷九天,對吧?你是我的九天,你是要與我共度餘生的九天是吧?”

江子恒聞言,震驚怒吼道:“你竟然還欺騙舟兒的感情,無恥之徒,我要殺了你,將你碎屍萬段——”

他持劍衝上去,秦執冷眸一眯,迎了上去,擋住江子恒。

一隻手撫上江晚舟的臉頰,輕輕擦掉她的淚水,柔聲道:“你若想要,我可以一直是你的偷九天。”

“舟兒,決定權在你這裡。”

江晚舟愣住,她後撤兩步,巨大的波濤仿佛在她的身體裡四處亂撞,她無法抑製的吐出一口血。

“噗——”

寒天見狀,急道:“晚舟——”

江晚舟聽到寒天的聲音,通紅的眼睛看過去:“兄長說的是真的嗎?回答我!”

寒天驀然一瞬,隱忍道:“確實,江子恒是我救活的。”

江晚舟神情痛苦不堪,嘴唇被鮮血染紅,她站直身子,握緊雙拳,直視麵前之人,一字一句問道:“你到底是誰?”

“告訴我實話。”

麵前之人輕笑了一聲:“我是偷九天。”

江晚舟怒吼道:“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叫司嶼,”司嶼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之時,黑眸瞬間成了世人口中的蔚藍眼眸,“是你兄長口中的歸墟首領。”

李廣天見狀,瞬間抬手禦敵,將江晚舟護了起來。

歸墟殺手聞風而動,與驍軍相對而立,氣氛瞬間劍拔弩張,殺機四起。

身體裡泛起的疼痛讓江晚舟彎下了腰,她表情猙獰又可怖。

“噗——”

氣血翻湧,江晚舟猛吐一大口血。

“舟兒?!”江子恒見狀,一腳踢開秦執,剛要過去,卻被秦執再次擋住,急道:“滾開!”

李廣天怕江晚舟生命有危險,將她拉倒身後,長劍迎風而上,直逼司嶼。

樓棄見狀,迎上來,罵道:“狗東西,你也配跟我們首領打?”

雙方再次廝殺起來。

隻留下司嶼和江晚舟這一片無人打擾的“淨土”。

司嶼走近一步,江晚舟嚇得退後一步。

司嶼柔聲喚她:“舟兒,彆怕,有我在。”

曾經甜如蜜的承諾與誓言,此刻卻像是最惡毒的毒藥,將她的身體和心臟一塊一塊腐化。

“不要這麼叫我。”江晚舟怒喊道。

司嶼置若罔聞,伸出手,安撫道:“舟兒,你太累了,過來,我保護你。”

“不要這麼叫我,你閉嘴啊啊啊啊”

江晚舟再也忍不住,雙手捂著耳朵崩潰的嘶喊了起來,慘白的小臉上掛滿了淚水,瘋狂的恨意與絕望充斥著她的雙眸。

父親的慘死,同門的犧牲,那時宗門的慘狀在她腦中不斷閃回。

江晚舟喃喃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你了!”

司嶼瞳孔一顫,看著江晚舟眼角的血淚,指尖蜷了蜷。

她嘴角挑起,冷笑道:“你可以試試。”

第34章

“舟兒,你打不過我的,為什麼還要逞強?”司嶼走近,江晚舟被她逼退到山壁。

她捏著江晚舟的下巴,抬手抹掉她的血淚:“你哭成這樣,我會心疼的。”

江晚舟咬牙切齒,抬手想要推開司嶼的壓製,被她反手箍住,雙手扣在頭上,怒道:“放開我。”

“放開你?你不是很喜歡我的靠近,我的撫摸嘛。”司嶼貼近,吻住江晚舟的嘴唇,卻被她狠狠的咬了一口。

她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舟兒好狠的心啊?都給我咬痛了。”

江晚舟雙眼赤紅,磨牙:“我恨不得咬死你。”

江子恒看見司嶼對江晚舟的侮辱,衝上去,慪氣道:“賤/人,放開我妹妹。”

“找死!”

秦執飛身追上,抓住江子恒的腳給他拉回來,一把折扇將江子恒的長劍砍斷,逼退他的攻擊。

“咬死我?”司嶼用身體壓著江晚舟,與她耳鬢廝磨,“你舍得嗎?我們之間的感情你放得下嗎?”

“感情?”江晚舟譏笑,“你對我有感情嗎?從始至終你對我最多的隻有欺騙。”

“你這樣說我可就傷心了,”司嶼委屈巴巴,“若是沒有感情,我又怎會與你親近呢?”

江晚舟偏頭,罵道:“你真的讓我惡心至極!”

司嶼眼底閃過一絲狠厲:“惡心?”

她把江晚舟的臉擰過來,“我惡心?那一直說喜歡我,想與我共度餘生的你就不惡心了?”

江晚舟瞪大眼睛,眼中滿是悔恨與痛苦。

“你還記得嗎?好幾次我們就要擁有彼此,那種蝕骨又興奮的感覺你不是很喜歡嗎?你不是很愛嘛?”

“若說惡心,你躺在我身下,求我要了你的樣子不是更惡心?”

“司嶼——”江晚舟瞪大眼睛,怒目而視,恨聲:“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親過摸過的地方一刀一刀的切掉。”

司嶼哼笑,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最殘忍的話。

“那你能切掉你的心嗎?”她摸著她的臉龐,“舟兒,你聽聽你自己的心在說什麼?”

“它再說它愛我,它離不開我,想和我永遠在一起。”

“我們說好了等一切了結之後,找一個青山綠水的地方共度餘生,你還跟我說想去見見大海,你要失信於我嘛?”

“舟兒,你真的不愛我嗎?要忘記我們當初的海誓…”

司嶼頓了頓,看著一顆一顆滴落在手背的滾燙淚珠。

她擦了擦江晚舟臉上的淚珠,無奈道:“舟兒,彆哭。”

江晚舟低頭,狠狠地咬住司嶼的手,用力之大,鮮血從齒間流下,與淚水交混,觸目驚心。

“你怎麼可以騙我?”她疲憊不堪的鬆開嘴,額頭抵在司嶼肩膀,嘶聲力竭的哭喊著。

司嶼鬆開桎梏她的手,將她摟在懷裡,眉頭微蹙,輕哄:“舟兒,彆鬨了,我們好好的繼續在一起,好嗎?”

“我們一起隱世,去過神仙唔……”

司嶼瞳孔一縮,不可置信的看著江晚舟,抬手摸向腰間,赫然插著一個短箭。

江晚舟抬手,瞳孔震顫,一掌打開她,嘶吼道:“你怎麼可以騙我!”

欻——

又一根袖箭從江晚舟衣袖裡飛出,狠狠的插/進司嶼的肩頭。

江晚舟聽到箭矢刺入血肉的聲音,司嶼竟然沒躲開,硬生生扛下這個袖箭。

司嶼舔掉嘴角的血,目光深邃:“你的袖箭應該還有一個,你接下來打算射哪裡?”

江晚舟手臂顫抖,咬緊牙關。

“腰間,肩膀,下一個地方是不是我的心臟啊?”司嶼大喊,“來啊,朝我心臟射,射啊——”

江晚舟被嚇的一得瑟,無助的看著前方,手臂搖擺不定,找不到準頭。

“來啊——”司嶼眸光流轉閃過一抹寒,聲聲質問,“來啊,江晚舟,朝我心臟射,我給你機會殺死我,來啊?”

“不是要殺了我嗎?”

“動手啊——動手啊——”

江晚舟崩潰大喊:“啊啊啊……”

欻——

司嶼看著射進她胸膛的箭矢,口中流出鮮血。

她譏笑一聲:“江晚舟,你射偏了,怎麼辦呢?你錯過了殺死我的機會!”

司嶼看著顫栗不止的江晚舟,鷹隼的眸子滿是狠勁:“你太讓我失望了。”

江晚舟感覺到一股洶湧強壯的氣息撲麵而來,無形的壓迫將她死死抵在峭壁之上。

“首領——”樓棄餘光瞥到江晚舟傷了司嶼,心頭大驚,氣的他想要衝上來要將江晚舟殺了。

李廣天隻差一步就能踏入地煞境界,樓棄本不就是他的對手,如今一分神,直接被李廣天一劍刺穿胸膛。

樓棄噴出一大口血,無力跪倒在地。

“樓棄。”秦執瞪眼,高喊道。

江子恒見狀,大笑:“李將軍,殺得好!”

他趁秦執痛心,衝上去一劍劃破他的手臂。

秦執吃痛,翻身躲掉江子恒的殺招,江子恒本欲想要去找江晚舟,秦執不可能放任他去影響首領,隻能繼續吃力的把江子恒留下。

“滾開!”江子恒刺穿秦執的折扇,劍尖穿透他的腹部。

秦執吐出一口血,艱難道:“休想!”

江子恒眼睛一眯,殺氣愈演愈烈:“找死。”

他一挽流星,劍勢氣如天雷地火,緩緩而來。

秦執見狀,自知無法抵抗,隻能遺憾的看向司嶼和樓棄,閉上了眼。

蹭——

秦執看著擋在他麵前的寒天,他立馬看向樓棄,樓棄已經被剩下的歸墟殺手護了起來,額頭上有銀針護體。

江子恒看著被自己劍氣所傷的寒天:“你救過我,我不殺你,滾。”

寒天扔掉刀身碎裂的劍柄,擦掉嘴角的血:“他們救過我,我不能眼見他們死去。”

江子恒眼色一沉,手腕一轉:“那就彆怪我狠心。”

寒天撤步一晃,內力逼入掌心,外氣護體,硬生生扛下江子恒這一劍。

“噗——”

寒天被打出一大口血,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摔落在地。

江子恒冷笑:“鬼醫,我該感謝你,若不是有你相救,我不可能活下來,功力也不可能大漲,為了報答你,我會給你個痛快。”

寒天口中滿是血沫,含糊道:“那我還得多謝江公子大義凜然啊。”

江子恒舉劍刺向寒天,背後的秦執見狀,剛要飛身去擋。

突然,江子恒感覺到一股恐怖強大的威壓襲來,整個人像是被大山狠狠一撞,飛出十幾米遠。

李廣天和副將紛紛口吐鮮血,不可置信看向司嶼,目瞪口呆。

傳聞歸墟首領已達天玄境界巔峰,隻差一步就可以步入仙人,如今山穀裡的眾人隻有被她死死壓製的份,根本沒辦法抵抗分毫。

司嶼不再壓製境界,徹底釋放出屬於天玄境界的威勢。

江晚舟感受到這恐怖的氣息,心死如灰,哪怕她心中曾有一分相信眼前之人是偷九天的可能性,此刻卻已經消失殆儘。

她垂下頭,喃喃自語:“你根本不是她?她在哪裡?”

司嶼收手,任由江晚舟癱軟在地,聽到她口中呢喃,挑眉:“你說什麼?”

江晚舟雙手抓緊地下的碎石,哪怕鋒利的石子割破她的掌心,她也毫無感覺:“偷九天在哪裡?你將她怎麼了?!”

司嶼勾唇:“我就是偷九天啊。”

“你不是她,”江晚舟抬起頭,眼神堅決,“你不可能是她。”

“我們三年多未見了,人都是會變得。”

江晚舟臉頰抽動,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她。”

千裡逢勾來鶴鳴劍,江晚舟握住劍柄,輕撫劍身,白鶴依舊振翅飛翔,仿佛轉瞬就要衝向雲霄,劍柄處刻有“鶴鳴”。

鶴鳴九皋,聲聞於天。

江晚舟想到那時偷九天為這把劍命名為“鶴鳴劍”,那臉上傲然灑脫又帶著少年人的朝氣豪邁的神色,燦如烈陽的笑容,爽朗的笑聲,朝她大喊:“江晚舟,等你長大了,我就帶你闖蕩江湖。”

那時她在想,明明兩人同歲,偷九天卻老是自詡長輩,可她又做不出來長輩的沉穩內斂,有時候要比她更孩子氣些。

如今細細想來,記憶中的偷九天與眼前之人其實大有不同。

儘管眼前之人眉骨有疤,右手中指指節的凹陷與偷九天一樣,但江晚舟此刻就是篤定她不是偷九天。

細想來,兩人的氣質天差地彆。

司嶼一一拔掉身上的袖箭,大笑了起來:“舟兒如此聰慧,倒是讓我有些不舍殺你。”

江晚舟咬牙切齒,重複道:“她在哪裡?”

“我不說了嘛,我不舍得殺你,自然也不會讓你與她團聚。”

江晚舟倒抽一口冷氣,顫聲:“你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司嶼語氣中是滿滿的惡意,“我既然要用偷九天的身份接近你,你覺得我會留著原身這個漏洞嗎?”

“為什麼是她?”江晚舟瞳孔顫抖,震驚怒吼,“為什麼要殺她?為什麼?”

司嶼想了想,細細道來:“其實吧,我一開始選擇了很多去過劍華門的人,想著用他們的身份去接近你,結果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那就是偷九天竟然是在劍華門待最久的買家。”

江晚舟:“……”

“以往去劍華門談生意的人,一般也就待個半月左右就會離開,唯獨偷九天這個人在劍華門待了整整三個月,我覺得奇怪,便把她抓來問了問。”

“偷九天確實是個讓人佩服的俠客,慷慨仗義,寧死不從,不管我怎麼折磨她,她都閉口不言,隻字不提劍華門之事。”

司嶼苦惱的歎了口氣:“佩服歸佩服,但我想要的東西必須要拿到手,偷九天既然嘴這麼嚴,我就撕裂她的嘴,敲碎她的牙,將她的舌頭扯斷,往她的喉嚨裡塞入滾燙的火炭,你看,這不就聽話了嘛。”

“啊啊你閉嘴……”江晚舟捂住耳朵不敢相信司嶼所說的一切。

她心跳加速,喉嚨發堵,尖銳的疼痛彌漫全身,她不敢相信記憶裡那個陽光明媚的少女因為她不得好死。

“嗬嗬…怎麼還讓我閉嘴了呢?你不是想聽嗎?我就一字一句告訴你”司嶼抓著江晚舟捂著耳朵的雙手,扯開,趕儘殺絕似的在她耳邊說,

“偷九天被我折磨的隻能說實話,原來偷九天留在劍華門是因為她與你交好,興趣相投,還一起相約闖蕩江湖,於是,我故意學習她的一舉一動,也在右眉骨上弄出疤痕,掰斷右手中指指節,將武功壓製到玄妙境界去接近你,但沒想到你隻是單憑鶴鳴劍和這兩處偷九天的特點就單純的認為我是偷九天,還真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至於偷九天本人,我自然是將把她大卸八塊,粉身碎骨喂了野狗呢。”

“啊啊…”江晚舟發了瘋似的推開司嶼,撿起鶴鳴劍刺過去,“我要殺了你——”

司嶼冷哼一聲:“可笑。”

她抬手,指尖夾住鶴鳴劍,微微一轉,江晚舟不受控的摔倒在地。

司嶼走過去,一腳踩上江晚舟的左手,白/嫩的手被她踩在尖銳的石塊上摩擦,瞬間血肉模糊。

江晚舟死死咬住嘴唇,不肯發出一聲痛吟。

“賤/人,放開我妹妹……”江子恒閃身而來,長劍裹挾著冷冽的寒風刺過來。

司嶼抬手,隨意的一擺,江子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打翻在地,狂吐鮮血。

李廣天和副將帶著剩下的驍軍衝上來,卻也扛不過司嶼三招,打得支離破碎,沒有一絲抵抗的能力。

“你給我放開她!”

司嶼看著江子恒還在支撐,搖搖欲墜的身體,實在是脆弱不堪,隻要輕輕一擊,就能將他粉碎。

“我留你一條狗命確實是為了打開關樓,但現在我後悔了,”司嶼目色一沉,“心頭血就算是你死了我也可以存留,所以你還是去死吧。”

“不,不要,”江晚舟聞言,抓住司嶼的小腿,哭著搖頭,“不要…求你不要……”

“兄長,你跑啊!”

“不要管我……跑啊……”

她無法再接受親人被殺害的痛苦。

司嶼甩開江晚舟,走向江子恒,江子恒費力舉起地上不知誰的劍想要和司嶼決一死戰,卻被司嶼宛如撣去灰塵一樣打飛。

“哇…”江子恒嘔一大口血,臉色慘白如紙。

江晚舟聽到江子恒氣若遊絲,立刻起身,拿起鶴鳴劍去攔司嶼。

可她根本攔不住司嶼,她感覺到司嶼的掌風淩厲,直接打向江子恒的天靈蓋。

“不要——”江晚舟失聲道。

司嶼眸子一眯,拉著江晚舟翻身躲開,她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祁山央措:“手下敗將,也趕來送死。”

“怪不得當初灑家與你交手時覺得熟悉,原來竟是歸墟首領。”祁山央措笑笑:“陛下知道歸墟不是那麼好剿滅的,所以特地派灑家來支援。”

“是來送死吧?”司嶼獰笑,“你的陛下應該快死了吧?你是打算提前下去等著他嘛?”

祁山央措凝眉:“口出狂言。”

他雙手一攤,地上的所以兵器全都懸空起來,齊齊刺向司嶼。

司嶼身形一晃,身法之快,難以用眼力捕捉,眾人隻能看到數千隻兵器在空中快速飛舞。

刹那間,祁山央措神色一變,翻身躲開耳邊呼嘯而來的長劍,劍身彎折,劍尖劃破祁山央措的脖子。

司嶼連連封擋,把所有飛來的兵器全都打碎。

祁山央措看向司嶼手中的軟劍:“勿生劍。”

江晚舟聽到劍名,神色一動。

司嶼微笑:“你應該感到榮幸,你可是能讓我用此劍殺死的第二人。”

她笑容惡劣至極,看著江子恒,“江北辰是第一個死在我勿生劍下的人。”

江子恒吐出一口血沫,罵道:“狗雜碎!”

江晚舟死死盯著司嶼的位置,眼神凶狠。

祁山央措神色凝重,他步子一旋,整個人快到仿佛與時間一樣,眾人眼前一片,他和司嶼都像是消失在天地之間。

李廣天歎服:“這就是步入天玄境界後才有的威力嗎?”

讓人稱奇敬畏。

看似眨眼之間,實則交手數百次,祁山央措神色逐漸不可置信起來,看著司嶼的身形漸漸消失,他查探不到他的氣息,直到他被她一掌打碎心脈,從高空中摔落在地,炙熱的鮮血噴出。

他呼吸急促,驚恐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應該感謝太子的慷慨相助,若不是他送來的渾天蠱草,我的內力也不會大漲,”司嶼走到祁山央措麵前,劍尖指著他的喉嚨,“你之前與我還是五五分,此刻你隻會成為我的劍下魂,祁山央措,你去黃泉路等你的陛下吧!”

當初要不是沈家拿出渾天蠱草,司嶼想要提高修為,以便之後的主神任務發布後能更好完成,她也不會接滅劍華門的任務。

噗嗤——

司嶼看著刺穿她小腹的鶴鳴劍,白鶴染上血色,看起來邪惡又血腥。

江晚舟拔出劍。

司嶼轉過身,臉色沉如黑墨,語氣危險:“江晚舟,你找死!”

江晚舟反手封出一劍,劍勢猛烈,嗡然低哮,似長鷹俯衝而下。

司嶼腳尖一推,躲開劍氣,一招剛閃,一招又至。

她輕笑:“長華劍法第四式,鷹空哮。”

“練的不錯,可惜,”司嶼沉腕一抖,勿生劍劍身一彎,戳中江晚舟脊背,“但…你殺不死我。”

“唔……”江晚舟退後兩步,江子恒迎上來扶住江晚舟,執劍衝上去。

司嶼輕蔑一笑:“自不量力。”

她翻手,打掉江子恒的劍,勿生劍刺穿他的大腿,江子恒痛叫一聲,跪倒在地,被司嶼捏住喉嚨,臉瞬間漲紅起來。

江晚舟聽到江子恒的痛呼,神色慌亂,急道:“不要,求你不要……”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你不要殺兄長,我求你不要殺他。”

司嶼笑笑:“早這麼乖不就好了,我本不想做的這麼絕,我完全可以在你們不清不楚的情況下打開關樓,是你們非要逼我撕破臉,弄成這樣的局麵,何必呢?”

“舟兒,把關樓第一道鎖的密碼告訴我?”

江子恒痛苦搖頭,眼眶酸澀,艱澀道:“舟兒,不要求她,不要告訴她,拿起劍殺了她,為父親…報仇,為劍華門…報仇啊。”

司嶼捏緊手指,江子恒痛苦的仰起頭,大口的血沫從嘴裡噴出來:“為江北辰複仇?憑你也配?”

“你想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嗎?你們不是見過他的屍身嘛?是不是很可怕很悲慘啊?”

江子恒瞪大眼睛,表情猙獰似惡鬼。

江晚舟僵在原地,神情麻木惶然。

“是我親手一劍一劍將他的血肉骨頭切下來,挑斷他的經脈,砍斷他的四肢,江北辰痛苦的嚎啕大叫,我閒他吵,拔掉他的舌頭,這才安靜了許多。”

寒天看著司嶼的眼神充滿了迷茫和驚詫。

她怎麼可以如此說?

明明……

江子恒晃動著身子,歇斯底裡的呐喊:“我要殺了你——”

“我要殺了你——”

“你也配?”司嶼剛要捏斷他的喉嚨,突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內勁撲麵而來。

她立刻後撤閃開,不可置信的看著江晚舟衝上來,驚訝她的內力怎麼會如此深厚?

鶴鳴劍如影隨形,司嶼執劍格擋,餘光瞥到倒在地上已無聲息的祁山央措,頭發花白,皮膚褶皺如破布。

“祁山央措竟然把內力傳給你了?”司嶼震驚道,“你不知道武者內力不可互相傳輸嗎?你想內力紊亂,自曝而亡嗎?”

“那又如何?”江晚舟境界直接飆升到天玄境界,她身形如電,動作迅疾。

勿生劍與鶴鳴劍在空中相撞,火花四濺。

司嶼看著江晚舟的眼睛,明明無光,卻爆發出熊烈的恨意和絕望。

她恨極了她,她想將她千刀萬剮,她想拉著她墜入無儘深淵,萬劫不複。

江晚舟抽劍後退,輪動右臂,淩厲的劍氣削向司嶼右身。

司嶼看著右肩流出的血,冷笑:“渡生劍法?”

“我親自教你的劍法,你覺得能殺死我嗎?”

江晚舟耳朵一動,聽著司嶼的氣息,麵色冷漠:“就算殺不死你,能與你同歸於儘也好。”

話音一落,她嬌弱的身形似狂風驟雨下的飛燕,霎那間,上下翻飛,劍光閃爍,如銀蛇飛舞,讓人眼光繚亂。

司嶼長劍一揮,破開仿佛停滯的虛空,與江晚舟一模一樣的劍氣在空中炸裂,掀翻眾人。

“第二式,何往,你練的越發精湛。”司嶼誇獎道。

江晚舟倒退半步,而司嶼卻一步未退,兩人的距離宛若後鴻溝。

哪怕江晚舟拿著必死的決心,接受了祁山央措的內力傳輸,也無法壓製司嶼。

她還要忍受內力暴漲和互斥的痛苦。

江晚舟已經走到絕境,不管前進還是後退,她都是必死無疑。

眼下,她隻能鋌而走險。

“你當初為什麼教我渡生劍法?”

司嶼頓了頓:“你武功不行,內力不厚,沒有自保能力,若是被旁人害死,我豈不是虧了?”

江晚舟抬眸:“你遲疑了,你在說謊。”

司嶼眯了眯眼。

江晚舟放下劍:“其實,你也喜歡我是嗎?曾經的那些承諾誓言你都是真心的,對嗎?”

司嶼沉默不言。

“若是我今日沒有看穿你的身份,你會讓我滅了歸墟達成替父報仇的願望,不是嗎?”

司嶼羞惱:“不是,我做這些都是騙你的。”

“你不要自作多情!”

“司嶼,”江晚舟垂在身側的手輕輕敲打,江子恒看見,看了眼遠處的李廣天,“如今這個局麵,你已經掌控所有人的生死,我隻想聽你說一句實話就這麼難嗎?”

“就算是讓我死的明明白白也不行嗎?”

司嶼沉默片刻,長歎一口氣:“我,我確實有些”

話音未落,她眼眸有著一抹憤恨之色,轉身一掌劈飛偷襲她的李廣天。

李廣天摔在山壁之上。

背後突然冒出一陣凶煞的殺氣,司嶼猛地轉過身起,立刻抬劍格擋。

劍鋒相抵,似有龍吟呼嘯而過。

司嶼震怒:“你騙我——”

“一報還一報,”江晚舟隨劍起舞,霎時狂風走石,嘶聲高喊,“最後一招劍式,生死不論。”

“司嶼,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她表情猙獰可怖,瘋狂的宛如從地獄裡爬出來一樣。

“渡生劍法第三式,重生,”司嶼衣衫飄動,如颶風一躍百丈高,神情冰冷狠戾,“你的劍法是我教的,你能奈我何?”

勿生劍和鶴鳴劍裹狹鋒利的劍氣。

同樣的劍法招式,同樣暴烈的劍勢。

兩人衝著一擊斃命的架勢迎頭而上,麵對即將要刺入心臟的長劍,兩人皆是不避不躲不反擊。

噗——

鏹——

長劍狠狠地刺入胸膛,炙熱的鮮血噴灑江晚舟的臉,燙的她呼吸都在顫抖。

【滴——】

【主神任務《因愛生恨,不得善終》已結束。】

【考核評分:100%】

【請考核者確認是否離開當前世界?】

……

江晚舟口吐鮮血,她感覺到有人撫上她的臉頰,動作溫柔如水,一點一點擦拭她臉上的鮮血。

江晚舟不敢相信此人是司嶼,是她在撫摸她的臉。

“江晚舟,你”司嶼一邊開口一邊吐血,嗓音輕柔,喟歎道,“你這個傻姑娘唉……"

江晚舟瞳孔一顫,淚水不受控製似的一滴滴落下。

司嶼的語氣沒有之前那般諷刺冰冷,惡劣怨毒。

此刻竟然溫柔的像是怕驚嚇到江晚舟一樣。

司嶼嘔出一大口血,勢要把身體的鮮血都要吐出來。

江晚舟嚇住,不禁鬆開劍柄伸出雙手去接,可那血卻溢了出來。

無意扯到胸口的傷,疼的她低呼出來。

司嶼雙手垂下,兩人的身體竟由彼此的劍連接在一起,鮮血把劍身染紅,倒有點月老扯紅線的意味。

“臟。”

司嶼打掉她的手,發著抖喘口氣道:“若是”

話語梗在喉嚨,司嶼抬手摸著江晚舟的眉眼,她輕歎了一口氣,垂下腦袋,沒了聲息。

江晚舟感覺到司嶼氣息停滯,胸膛泛起鑽心的痛,她終是無法忍住滅頂的絕望和悲傷,仰頭噴出一口血,雙眼一閉,與司嶼一同倒了下去。

第35章

一切種種宛若大夢一場,夢中她的父親還活著,每天都會跑來鑄造室拉出來,一邊佯裝生氣一邊無奈指著她的頭說:“舟兒,不要天天在鑄造室裡待著,不見天日的,這麼大的姑娘得多出去見見世麵,給爹帶回來一個良婿來。”

每每這時,她都是一臉不情願的跑開,爹爹就會趕緊追過來,她隻能躲進兄長的身後,喊道:“兄長,救我,爹爹又來嘮叨我了。”

江子恒護住她,無奈道:“爹,你不要逼舟兒,她還小,乾嘛急著嫁人,舟兒要是不願意,就留在劍華門一輩子唄,我護著她。”

江晚舟探出頭來,甜甜一笑:“還是兄長對我好。”

江北辰吹胡子瞪眼:“你們啊,子恒,舟兒都被你寵壞了,無法無天的。”

江子恒笑笑:“舟兒是我的妹妹,我怎麼能不護著她。”

他偏頭,“舟兒,咱們有栗子雞吃,蓁蓁去拿了。”

“真的嗎?”江晚舟驚喜道。

“真的,”蓁蓁從後麵走上來,手上端著一盤栗子雞,躲開明森的偷襲,“你不許拿,這些都是給小姐的。”

明森撇嘴:“那麼多呢,我吃一個也沒什麼事。”

蓁蓁擰過身子:“不給,我要都給小姐。”

“小姐,快過來吃。”蓁蓁連忙喊道。

江晚舟跑過去,吃了一塊:“好好吃。”

江北辰坐過去,擦掉江晚舟嘴角的汁水:“慢些吃。”

江晚舟笑的眼睛彎成月牙狀:“嗯嗯。”

江子恒看向遠方,江晚舟納悶:“兄長你在看什麼?”

“她怎麼還沒來?”江子恒問蓁蓁。

江晚舟納悶道:“誰啊?是劍華門有客人嗎?”

江子恒詫異道:“你不記得了嗎?你現在吃的栗子雞還是她做的呢。”

“她…是誰?”江晚舟呐呐道。

蓁蓁聞言笑一笑:“小姐你竟然忘了她,要是讓她聽見定要跟你耍脾氣的。”

江晚舟目光不解,突然遠方傳來腳步聲。

噠——

噠——

江晚舟站起身,看向遠處,那裡出現一道纖細修長的身影,她眯著眼睛試圖看清那人麵容。

“怎麼了?”江子恒見狀,摸摸江晚舟的頭發,“你和她最是親近的,這就不認識人家了,她是偷九天,你不記得了嗎?”

那個名字一說出來,江晚舟當頭一棒,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人走近。

她看著那蔚藍色的眼眸,驚恐萬分,顫聲:“她,她不是……”

偷九天。

來人輕笑,抬手想要觸碰她,江晚舟嚇壞了,轉身看向江子恒,卻發現他慢慢消散了,不隻是他,還有父親、蓁蓁和明森都消失,就連眼前之人也沒了。

江晚舟發現自己處在一個空蕩的地方,四處都是白花花的。

“爹?”

“兄長?”

“蓁蓁?”

“明森?”

空曠的白色空間裡飄蕩的全是她的回音,一遍又一遍……

江晚舟感覺自己被關起來了,不管往哪邊跑去,都像是沒有儘頭一樣。

江晚舟一邊跑一邊喊著,最後她疲憊的癱在地上,腦中突然閃過那雙熟悉又陌生的藍眸,嘴唇動了動,喃喃道:“……司嶼?”

一瞬間,眼前漆黑一片。

“哈——”

江晚舟“噌”的坐起來,滿頭大汗,無意扯到胸膛的傷口,疼的她眉頭一皺。

她低頭看去,繃帶上滲出鮮紅的血跡。

江晚舟抬手碰了碰,指尖沾上血漬,濕濕的,熱熱的。

紅的仿佛烈火。

“彆亂碰,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想讓它崩開啊?”

江晚舟聞聲看過去,隻見一位身著白衣的俊朗男子走進來,手上還端著一碗藥。

男子一雙鳳眼彎起,氣質冷冽疏離,但看向她時笑容溫和親近,好似與她相識。

“怎麼了?”男子走過來,擺擺手,“你應該能看到了,就算一時沒認出我,也該聽明白我是誰啊?”

被男子這麼一提醒,江晚舟混亂的大腦冷不丁清明了一下,她動了動嘴,嗓音嘶啞,像是被砂礫磨擦過:“寒…寒天?”

“對咯,”寒天走到江晚舟麵前,把碗裡藥遞給她,“該喝藥了。”

江晚舟怔楞片刻,接過藥,擰眉一飲而儘。

寒天伸出手:“酸梅,吃點就不那麼苦了。”

江晚舟拿起酸梅,眨了眨眼,吃了一顆,入口酸酸甜甜,瞬間把藥裡的苦澀辛辣淹沒掉。

“好些了沒?”

江晚舟點點頭:“嗯。”

“那行,”寒天拿起空碗起身,“你在休息會兒,有事你就喊我,我就在外麵。”

江晚舟呐呐道:“哦。”

她偏頭,看著寒天離開的背影,視線轉移,看向屋內的一切。

所有東西都是那麼陌生卻又那麼熟悉,桌椅板凳,透過窗戶能看到院中的梨樹,炙熱的陽光,燦爛明媚,落在地下的斑駁隱隱綽綽。

一切都溫馨又平和,安寧又美好,讓人不禁想要觸碰這份美好。

江晚舟不自覺的伸出手去抓那道溫暖的陽光,陽光虛幻無實,穿透皮膚,落在指尖。

熱熱地。

江晚舟彎起嘴角,目光柔和泛著光,指尖跳動,像是在與陽光玩耍。

她看向掌心被包紮好的紗布,瞳孔猛地放大,不可置信的看向周圍的一切物體。

她看到了桌椅擺放的位置,看到了窗外梨花樹上的麻雀,看到了陽光下飛舞的塵埃,看到了身上被包紮好的紗布以及紗布上染著的赤紅鮮血。

她看見了一切的一切。

江晚舟顫抖著雙手,摸向眼睛。

目光隨著雙手的遮掩而變得黯淡又明亮。

江晚舟睜大眼睛,翻身下床,身子弱到無法行走,她隻能手腳並用的爬到櫃子前,拿起上麵的鏡子。

寒天在廚房聽到聲音,立刻聞聲趕來:“怎麼了?你怎麼了?”

他看到江晚舟照鏡,目瞪口呆又不可置信,輕歎了口氣:“恢複光明的滋味如何?”

“這是什麼?”江晚舟看著鏡子裡的眼眸,不是她以前漆黑如墨的瞳色,而是宛如深海般的藍色。

她啞聲:“這是什麼?”

寒天理解江晚舟此刻的失態:“眼睛。”

這不是她的眼睛。

江晚舟腦海中閃現出一道身影,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她近乎求饒般的問:“這是誰的眼睛?”

寒天歎氣道:“你不是猜到了嗎?”

江晚舟神色一僵,雙眼酸澀,淚水盈滿眼眶,她搖頭道:“不不是的不是她的對嗎?”

寒天走過去,看著江晚舟的眼眸,沉聲道:“這天下,無人的眼眸會是藍色的,除了她。”

“司嶼。”

江晚舟心口一痛,氣血翻湧,猛地吐出一口血。

寒天見狀,立刻施針。

江晚舟推開他,嘶啞的嗓音似被利刀劈開一樣,吼道:“為什麼?”

“為什麼要把她的眼睛給我?我寧可永生永世的瞎著,也不想要她的眼睛?”

“這算什麼?補償嗎?還是惡心我?讓我帶著她的東西永遠痛苦的活著嗎?”

江晚舟抬手想要扣下眼睛:“我不要——我不要——”

寒天上前,摁住江晚舟自殘的動作:“江晚舟你給我冷靜點!我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彆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

江晚舟剛剛蘇醒,根本沒有多少氣力可以反抗寒天,她掙紮哭喊著:“你讓我怎麼冷靜?怎麼冷靜啊?”

“所有人都死了,我的兄長死了,祁山央措為了救我死了,就連偷九天也因為我遭受無妄之災死了,你讓我怎麼冷靜,怎麼帶著仇人的眼睛活下去?!”

那場亂鬥之中,司嶼以一己之力強壓眾人,驍軍幾乎全軍覆沒,李廣天為了和她打配合被司嶼一掌打死,兄長為了救她被司嶼活活折磨,苟延殘喘,祁山央措為了讓她報仇,將自己功力悉數傳給她,這才讓她有了機會與司嶼同歸於儘。

如今,江晚舟被寒天救活,可這世間卻隻剩下她一個人,她還有什麼勇氣和臉麵拿著仇人給的眼睛繼續苟活於世呢?

“如果”寒天死死按住江晚舟,在她即將崩潰的瞬間,大喊道,“如果江子恒沒有死,你能不能活下去?”

江晚舟頓住,不可置信的看著寒天,顫抖著嘴唇:“你你說什麼?”

寒天見她冷靜了,稍稍鬆開手:“我說,江子恒沒有死。”

“李廣天也沒死,現在在驍軍駐地裡養傷呢。”

江晚舟坐直身子,眼角掛著淚珠,急著問:“真的?”

寒天點頭:“江子恒雖然受了很重的傷,但都沒有傷及性命,隻要後期好好調養,定能生龍活虎。”

“兄長在哪裡?”

寒天:“側屋躺著呢,還沒”

話還沒說完,江晚舟晃著身子往外跑去。

一踏進側屋,江晚舟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躺著的江子恒。

“兄長?”她小心翼翼的喊著,見江子恒並未回應她,心裡湧出一絲不安和恐懼。

江晚舟湊近,見江子恒麵色紅潤,探了鼻息和頸脈,她舒了口氣,低聲啜泣道:“兄長,真好,你還活著,真好。”

“他還在昏迷,但前幾天蘇醒過一次,見我救活他,氣的又昏過去了。”寒天走進來,淡淡道。

江晚舟垂首不語。

“歸墟已經徹底從江湖上消失了,江晚舟,你大仇得報了。”

江晚舟抬眸:“那她呢?”

“誰?”

“她。”

寒天眉頭一挑:“誰?”

江晚舟覷他:“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誰?”

“所以呢?”寒天冷笑一聲,“她的名字是什麼詛咒嗎?說出來世界會滅亡嗎?”

江晚舟哽住,咬牙切齒道:“司嶼呢?”

她都沒有死,想必寒天也會將她救活,隻是這雙眼睛是她悔恨交加的彌補還是惡念昭昭的玩樂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是親手殺死她了,還問這種多餘的話乾什麼?”

“”江晚舟難以置信,“怎麼會?”

“你沒有救她嗎?”

“怎麼救?”寒天歪頭,笑容諷刺又麻木,“一劍穿心,內力衝突經脈儘斷,丹田碎裂,失血而亡,你告訴我要怎麼救?”

“為什麼?”

明明是同樣的劍法招式,一樣的致命傷,司嶼的內力還比她強大深厚,若是兩人之中要死一個,也該是她死,怎麼會是司嶼?

寒天:“你的劍刺穿了她的心脈,但她的劍沒有刺穿你的。”

江晚舟瞳孔一顫:“什麼意思?”

怎麼會?!

寒天:“你帶著玉笛救了你,再加上”

玉笛?

江晚舟立刻摸向脖子,原本掛著玉笛的繩子不見了。

寒天見狀:“玉笛已經碎成粉末了。”

江晚舟失魂落魄的放下手,她想到剛才寒天還未說完的話:“你剛才想說什麼?再加上什麼?”

寒天眼眸深深,像是藏著無儘黑暗的深淵,看的江晚舟背後發麻。

他幽幽開口:“沒什麼,你早些休息,等你兄長醒後,我就該離開了。”

江晚舟眉頭微蹙,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江子恒身體還很虛弱,江晚舟一直陪在他身邊,寒天細心照料這兄妹倆,還把兩間房都給了兄妹倆,自己去住柴房,三人就在靖城榕山下的木屋裡,用一種互不乾擾又尷尬怪異的氛圍生活著。

天氣越來越熱,已經步入林鐘之月。

江子恒在昏睡半月有餘後終於醒來,兩人在側屋抱著痛哭到天黑,期間寒天過來喂藥還險些讓江子恒給捅了,幸虧江晚舟攔著,這才避免了血濺當場。

兩兄妹的身體已經好了很多,江子恒決定帶江晚舟回到臨滄城,重建劍華門當年的風光。

寒天沒說什麼,連一句保重都沒說。

江子恒著急要走,準備明日就要啟程離開靖城榕山。

他收拾好行李,走進臥房見江晚舟呆坐床邊,看著窗外的晚霞。

江子恒知道這個木屋是江晚舟曾經待過的地方,以為她有不舍,便走過去安慰道:“舟兒,你若是不舍這裡,等我們重振劍華門,兄長再陪你回來,好不好?”

江晚舟扯了扯嘴角:“好。”

江子恒看著江晚舟蔚藍色的眼眸,抿唇道:“這雙眼太招搖,寒公子準備了一副眼膜給你,到時候你帶上。”

他知道這雙眼的來曆,但因為江晚舟可以恢複光明,江子恒還是忍住了。

江晚舟垂眸:“好。”

江子恒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舟兒,我知你這段時間疲憊不堪,心力交猝,等咱們回到臨滄城,回到劍華門,把那些糟心的事情和人都忘記吧,前塵往事隨風去,不必再介懷折磨自己,好嗎?”

江晚舟不想讓兄長擔心,她揚起笑臉:“嗯,好的。”

江子恒起身:“那行,你收拾一下行李,明日一早我們就出發。”

江晚舟點頭:“知道了。”

夏季的夜晚,沉悶,燥熱。

蟬鳴叫的人心喧囂,浮躁。

兩道黑影剛從柴房裡飛出來,就差點被人一棍子給捅穿了。

“你們在這裡多久了?”江晚舟從夜色下走出來,看著樓棄和秦執。

樓棄看著紮進地裡的半根棍子,深深感慨江晚舟的厲害,畢竟這天下怕是無人能打得過她。

秦執看著江晚舟:“一個月。”

距離忘川大戰到現在也過了一個月,也就是說從寒天將她帶到靖城時,這兩人就跟了過來。

“你們跟蹤我?”

樓棄聞言,氣道:“跟蹤你有什麼意義?是要殺你為我們首領報仇嗎?那我為什麼不直接在忘川一劍宰了你?”

此話有理。

江晚舟眯了眯眼:“那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樓棄抱胸,一副“有本事你就殺了我”的懶散模樣:“散步。”

江晚舟冷道:“子夜散步?”

樓棄仰下巴:“怎麼的?我們歸墟之人就愛夜半出行,有意見?”

江晚舟抬手,插在地裡的棍子猛烈晃動,像是要極力從土中出來。

樓棄擰眉:“怎麼的?想打架?”

秦執握緊手中折扇。

一瞬間,劍拔弩張。

“夠了!”寒天走出來,一臉不爽,“大晚上不睡覺,擾人清夢,有沒有道德觀?”

樓棄見江晚舟放下手,插在地裡的棍子也停止晃動,他默不作聲的舒口氣:“是她先挑事的。”

寒天看了眼江晚舟,擺手:“你們倆先走。”

秦執頷首,拉著樓棄離開。

江晚舟想去追,卻被寒天擋在前麵:“讓開!”

“這段時間你和江子恒喝的藥,吃的飯都是這兩人幫忙弄得。”

江晚舟皺眉:“什麼?”

寒天聳肩:“我一個人既要診治你們的傷病,又要給你們做飯做菜,我忙的過來嘛?隻能讓他們倆過來幫我的忙。”

江晚舟表情怪異,退後一步,細細打量寒天的臉。

奈何這人慣會隱藏,任憑江晚舟隨意探究,仍是一副漠不關心的冷臉。

江晚舟看了眼寒天的身後,漆黑一片,密林深處,連月光都無法探入,那裡像是藏著巨大可怕的野獸。

她沒再逼問寒天什麼,轉身離開。

寒天看著江晚舟的背影,目光沉沉,長歎了一口氣。

天一亮,江晚舟和江子恒就離開了,寒天在院子裡呆坐了半天,喝空了三壺茶,起身往深林之中走去。

順著溪流往上走,走到山崖旁的洞穴裡,洞中陰冷潮濕的空氣瞬間驅散了寒天在外行走的悶熱。

走進洞穴深處,裡麵是奇異和美麗的岩石結構,洞穴裡有一譚泉水,冒著飄渺的霧氣,山壁之上懸掛著藤蔓和苔蘚。

泉水旁有人生活的痕跡,鍋碗瓢盆在地上散落著。

洞穴上方有一道隻能一人通過的天口,陽光從天口落下,照亮那石床上的人。

寒天走過去,還未靠近,眼前白光一閃,衣抉被不知拿來的風吹得“唰唰”作響。

“你若想過來,直說就行,沒必要偷偷摸摸跟來。”寒天看向江晚舟。

江晚舟看著石床上躺著的女人,她閉著眼睛,哪怕臉色蒼白如紙也難掩她明豔絕代的容貌。

煙眉微蹙,含情美目。

她就靜靜地躺在那裡,像是即將消散,羽化成仙的天神,美的不似人間該有的風采。

“她就是司嶼嗎?”

那個被世人傳的神乎奇乎的歸墟首領。

寒天點頭:“確實。”

“她看起來是不是很溫柔?沒有像外界所傳聞的那麼可怖凶狠,嗜血如命?”

江晚舟微頓:“嗯。”

“初次與她相見,我正被藥王穀追殺,她從天而降,似神仙擇世,救下了我,還答應為我拿回我爹的《藥經》。”

“所以你才會和她一起合謀騙我?”江晚舟問。

寒天坐在石床下的台階上:“算是吧。”

“她答應給我拿回《藥經》,我給你解毒一念華刹,至於騙不騙的,你認為是騙就是騙了吧。”他懶得在這種事情上浪費口舌。

辯解這種自討苦吃的行為實在是太消耗人的精力了。

“上次你欲言又止的話是什麼?”江晚舟問。

寒天聽到她這麼問,哼笑一聲:“還記著呢?這麼在意?還特意跑回來?”

江晚舟看著司嶼的臉,表情麻木又漠然,“從我在榕山腳下撿到司嶼後,我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被她規劃好了是嗎?”

寒天眨眨眼:“是。”

“百曉堂和她有關係嗎?”

寒天微微詫異:“你還想到了百曉堂呢?”

“他們給我提供的信息要比破生坊給的信息更高更隱秘,百曉堂從不做虧本生意,但是在與破生坊的合作上,他虧了很多。”

破生坊隻是個新入江湖的組織,比起百曉堂這種名氣大規模大擁簇大的組織來說,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寒天:“嗯,百曉堂背後之人也是司嶼,歸墟和百曉堂是一同出現的,這也是我後來發現的。”

江晚舟垂眸,視線落在司嶼放在身旁的手,那手修長白皙,顏色近乎透明,像是冰雕成的精美器物。

“我為什麼沒有死?”

寒天抵了抵腮:“因為司嶼根本沒用全力。”

江晚舟心知肚明的想法此刻被寒天平平淡淡的說出來更加驚心動魄。

她閉了閉眼,呼吸間扯著五臟六腑都在痛。

“你應該知道,已經踏進仙人之境半步的司嶼,就算將忘川所有人殺死,都是輕而易舉的,”寒天說,“但她沒有,她留下了李廣天和江子恒的命,她在你們共同使出的渡生劍法時收了內勁,勿生劍直接戳中你胸前的玉笛,替你卸去了七分力,這才讓你沒有性命之憂。”

“你想想,以司嶼的劍法,怎麼會刺不中你的心脈,怎麼會誤打誤撞刺中玉笛,留你一命?”

江晚舟眼眶一酸,眼角泛紅:“這算什麼?”

“我也不知道,”寒天想了想,“也許是補償,也許是悔過,補償當時劍華門滅門之罪,後悔欺騙你的所作所為。”

“也許是她喜歡你,為了讓你報仇雪恨,自願讓你親手了結了她。”

一顆顆淚珠砸向石床,江晚舟握住那隻冰涼的手,低頭垂淚。

“彆哭,剛換好的眼睛可哭不得。”寒天遞過去一個手帕,“哭壞了可就浪費了。”

江晚舟沒接手帕:“眼睛為什麼可以互換?”

她從未聽過這種詭譎的醫術。

寒天淡淡道:“我是誰,讓人聞風喪膽的鬼醫,旁人不知的奇聞妙術不代表我不清楚。”

“彆說換眼睛了,就是換心我都可以。”

“如何換?”江晚舟看著司嶼緊閉的雙眸,顫聲道。

“爾那多沼澤生長著一株鈴蘿草,因外表形似眼睛,又被世人成為“鬼目”,祁山央措想從百曉堂換取消息,司嶼就讓他去找鈴蘿草來換,”寒天語氣淡淡,“想要互換眼睛,必須要有鈴蘿草來作藥引輔助換眼,這樣就可以保證獻眼之人可以在清醒之下挖出最鮮活的眼睛給需要換眼的人使用。”

江晚舟不可置信的看著寒天,暗暗抽了口涼氣:“你說什麼?”

“我說,司嶼必須在清醒狀態下,讓我挖出她的雙眼,才能給你換上,這樣會提高成功率。”寒天的話似數九寒天的冷風,吹凍了江晚舟的全身血液。

“也就是說那時的她並沒有被我殺死?”

寒天說必須在司嶼清醒之下換眼,也就證明那時她並未殺死司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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