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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我呸,什麼客人,不就是有點錢的叫了幾個花娘嗎,什麼張家李家的,我也叫,我叫十個八個的都陪著我,讓她們挨個伺候我,嘿嘿,我都要了。”老韓拍著胸脯,見小武不信,乾脆從懷裡掏出根亮閃閃的金簪子來炫耀。

“瞧見沒有,金的,我老韓也嘗嘗那十街上女人的滋味去,摸摸她們白淨的皮肉,嘿嘿嘿,白生生的咧。”

玉娘眼睛盯著老韓那握著首飾來回擺著的手,當即心裡就覺得他十分可疑。她悄悄往下幾步,背對著老韓朝小武噓聲,指著老韓示意他有問題。

小武見玉娘比劃手勢,連話也不用說上一句,就輕輕點著頭,他也猜著了。

第66章 百戶

酒過三巡,這場席麵進行到一半時,小武端著盤點心進來,隻說是掌櫃今日給老客們奉送的,陶仲賓也不多問,笑眯眯就讓他把東西放下,橫豎是白送的,不吃白不吃。

小武端菜時,便特意朝玉娘的方向望了一眼,玉娘會意,借著酒灑到了手上黏糊糊要去洗手的理由,又出了門。旁人還可,坐在邊上的珍珍見著玉娘連續出去了兩次,不覺就留意起來。

見玉娘出了門,小武在樓梯口那朝她招手,小聲道:“我剛去老韓的屋子裡翻過了,他被褥下麵確實有好幾件首飾,都是金燦燦簇新的。”

“這就對上了。”玉娘道:“喬小姐的嫁妝首飾可不就是新打造的麼,他一個夥計,便是有首飾也該是家傳舊的,哪裡接連好幾件都是全新的呢,對了,我瞧他醉醺醺的,他喝酒的毛病也是這幾日才有的嗎?”

小武點點頭,“也就這兩三日,之前老韓雖然也偷懶,可不至於光明正大白日裡喝酒去,哪像現在整日飲酒耽誤事,我大伯說了他兩三次,都已經打算想讓他走人了。”

這樣的時間點,又恰好出現的首飾,若這還不叫嫌疑,玉娘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比他更有嫌疑。

“這事兒得趕緊通報去,他這般行事不但是你我看見,周遭人都看在眼裡,若是其他人也起了疑心亦或是他自己漏了蹤跡被人發現,不但他出事,恐怕還要連累到你們。”玉娘趕緊提醒著人,同樣是在酒樓裡,衙役們怎麼可能隻抓這個老韓就罷休的。

彆人還可,小武他嬸子現在懷著身孕,月份又大,萬一鬨出什麼事來嚇著了,可不是一樁人命?

小武聽玉娘的話,臉色驟變,急忙就要往外跑去,他竟然忘了這事。

“等等——”玉娘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你就是要去告,也得分個時候,總不能這麼直挺挺就往衙門裡去吧,那邊為了捉人。哪還聽你辯駁的。”

她給小五指了條明路,“喜春來的紅花姐現就坐著譚老爺的生意,他是快班衙頭,專管這檔子事,眼下正缺消息哩,你隻管悄悄的去回他,叫他們那邊去查,抓著了人,譚老爺也念你的情。”

小武認真點著頭,感激的把玉娘看了好幾眼,真心實意彎腰拜倒,“五姑娘,之前,之前是我孟浪,這回多謝你了,救我全家性命。”

說罷就趕緊往外跑去,時候不等人,早抓住了早沒風險。

玉娘聽著彆人的感謝,倒覺得像是比自己得了銀錢還舒心,不管怎麼樣,自己也算是又救了彆人一命吧,兩份功德在手,老天爺就看著這份上,也保佑保佑自己能萬事如意呀。

她這裡回轉過去,就看珍珍坐在椅子上偷笑,撐著臉小聲問玉娘道:“你剛去哪兒了?”

“哪兒?我不過就是去洗個手。”玉娘疑道。

“嘁,你還哄我嘞,你看看你的手上哪見著濕了?”珍珍上手摸了摸她的袖口,“喏,這裡也乾乾淨淨的,還哄我。”

她眉毛一挑,點醒玉娘道:“哎呀,你好糊塗的,參加席麵還跑來見情郎,酒樓裡頭都是客人,再不然也是十街上的常客,你就不怕他們撞見了回去和媽媽說的?”

“就是見人,你也該往茶館裡頭去呀。”珍珍給玉娘出著主意,“那裡頭人又少,又都是讀書的,跟咱們這兒不搭邊,地方麼也清靜。”

“你倒是知道的多。”玉娘朝她刮刮臉皮,取笑道:“該不會咱們馬大姑娘也去過那邊吧。”

“去你的,”真真橫了她一眼,“哪裡還用我特意去呀,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舊例了,要不然聊天往哪兒去呢,你彆看我在後堂巷,我那邊消息也靈通,聽我媽講,她在茶館買茶葉時,瞧見了好幾個打扮花枝招展的姑娘呢,不是花娘還能是哪家的小姐不成。”

這倒也是,玉娘細想想,就連福娘跑出去與陶叔謙見麵都有時約在了茶樓裡,那裡碰見熟人恐怕也正常得很。

姐妹兩偷偷湊在一處猜哪家花娘外頭有了情郎,聊過一場,為著天氣漸冷的緣故,乾脆點起炭盆,將房間門窗關了,福娘持簫靜靜吹上一曲,撇去前奏的琵琶和其他樂器,單隻簫聲悠然,眾人飲酒品糕,即到末尾處,忽的就聽見樓下吆喝推桌碰椅之聲,雜亂非常,擾了清靜。

“這可真是,”陶叔謙都抱怨了一句,“哪來的聲響,如此煩人。”

大家開了房門,才聽見底下不是吵架,隱約還有動刀兵的聲響,一樓散座客人有些跑到樓上躲避,慌張道:“是縣城的捕快衙役們,他們來了說要在這兒抓賊人。”

“哎呀,武掌櫃是賊呀!”穀博驚訝道。

“不是,不是,是他手底下的夥計,武掌櫃哪裡能是賊呢,那夥計看見捕快過來就想跑,結果喝多了酒,沒跑幾步就被摔在桌邊糾按到了底下,現在捕快們正去他房中搜檢哩。”底下跑上來的人忙解釋。

“我就說嘛,武掌櫃這樣的老實人是不會做賊人的,一定是手底下的人瞞著他,”穀博當即就換了一套說辭,倒顯得他站在吳掌櫃那邊去了,態度變化之快,足令眾人側目。

大抵是清平縣人都好八卦,在樓上躲了一會兒,大家就有些按捺不住,在樓梯口那裡探頭探腦的想打聽消息,玉娘行動快,拉著珍珍兩人趁著身形瘦弱就擠在了拐角處,一人抱住一根欄杆,又安全,視野又廣。

她們往下望去,果然見著譚塨帶了七八個穿皂衣的捕快,兩人按倒了老韓,又有一人捧著東西過來,“衙頭,除開在他床鋪底下發現的東西外,箱櫃鞋襪也翻了一遍,又找出好幾個銀錠和銅錢來。”

“嗯。”譚塨點點頭,隻拿過銀錠,至於那些個銅錢,這些小數目隻讓底下人分了,都不用上報。

“好啊,”譚塨伸手取來了一根嵌紅寶蝴蝶金釵,蝴蝶觸手顫悠悠,做工極為精巧,“這不是喬小姐的陪嫁首飾嗎,你是從哪來得來的,贓證在此,還不快說清楚!”

譚塨在衙門裡頭,那喬家的嫁妝單子他也翻看過,自然記得這些首飾,好幾樣式樣新奇,整個縣城都找不到的手勢,全都彙聚在了老韓這裡,倒是丟失的其他那些平常的鐲子釵子和戒指沒見蹤影。

老韓起先還不肯開口,隻跪在地上說冤枉,稱首飾是客人賞給自己的。

譚塨嗤笑一聲,往邊上擺擺手,就有一個捕快抓住了老韓頭發,將他正臉露出,另一個上前死命扇了他四五十個巴掌,直到他雙頰紅腫,嘴角流出血來才肯罷手。

譚塨拍著他的臉,“你要是現在招了,隻是同犯,不算什麼大罪過,要是還瞞著,我就隻好請你去牢獄裡走一遭,那邊可不像我們幾個好說話,隻動皮肉的,待上幾日就是出來人也廢了。”

“客人賞你的?這話說著都惹人笑話,我都不知咱們縣城有什麼大客,能豪氣成這樣,隨手就把金銀首飾送人,你說說是誰,哥們幾個去將他請來對質呀,你今天要是把話實說了,招出人來,我還可以保你一命,要是還瞞著,哼哼。”譚塨冷笑一聲,威脅意義明顯。

老韓被他那一頓巴掌早打清醒了,這會也不知是害怕還是疼的,整個臉肉都在發抖,見那捕快又要上前,連忙哭得鼻涕眼淚求饒道:“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我說,我說就是了,這些都是有個借宿的客人給我的,他說自己著急要住,給了我三兩銀子住宿費,我看他走的時候落了個包,裡麵是這些首飾,我就貪心藏了起來,我真的不是同夥啊。”

“他什麼時候走的!”譚塨見老韓提起個人,連忙追問。

“前天早上走的,好像說要去南門外坐船。”老韓忙回答。

“什麼!”譚塨沒料到這人又跑了,還是幾天前就坐的船,氣得上前一腳就踹在了老韓心窩,“沒用的東西,快把他帶走。”說完就往外趕去,急匆匆回衙門回稟,底下人架起老韓就往外走。

老韓被當成死狗拖出去時,眼見著周圍人群中就有小武,他的模樣倒不驚訝,反而有些平靜,腦海裡閃電劈過就清醒起來,掙紮道:“是你,一定是你告發的我。”

他見小武不回應,乾脆往他方向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你這個攪家精,你這個惹禍頭,要不是你搬出去住,我的房裡怎麼就我一個人睡,我又怎麼能把那人叫到屋子裡來,都是你!是了,你看著你家嬸娘有了孩子,將來這酒樓都是他的,所以你故意去衙門裡頭告我,你想讓酒樓都完蛋!”

老韓這一番話,半點邏輯也無,全程把自己的責任推給了彆人,就連珍珍也看不過眼去,啐了一口,“這人真無賴,自己犯的罪過反倒怨人家不勸說他,他倒清白哩。”

“他是狗急跳牆,死到臨頭了,哪裡還管這麼多,自己被抓住了可不就把恨全給了彆人。”像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正視自己的錯誤?玉娘也附和著,隻是暗自皺眉,當著眾人說了這些話,眾人裡頭可不全是好人呀。

有公平公正的,隻說老韓貪心活該,可有心眼壞的見不得人好,便趁機將這話往外散播,連帶著把小武和武掌櫃的家事也摻和在其中編排。

等玉娘再次看見小武時,這個年輕的夥計倒像老了好幾歲,眉眼裡滿是疲憊,雙眼下厚厚的黑眼圈,前來送貨時聲音都低沉了,“這是李媽媽訂的酒席,我們給送來了。”

抬完東西要出去時,還沒忘記感謝玉娘道,“五姑娘,倒要多謝你,老韓那邊已經抓住了贓證,確實是喬小姐的首飾。”

隻是這回似乎吸取了上次送東西的教訓,隻俯首拜謝,並不敢塞東西給玉娘。

“既然已經抓住了人,怎麼你的臉色反而不好?”玉娘到底沒忍心,多嘴問了他一句,不管怎麼說,這事還是她叫小武去上報的。

小武見她提起,長歎一聲苦笑道:“人是抓走了,可流言還在,我大伯和嬸娘倒是勸我,說嘴長在彆人身上不必管他,可我怎麼能聽不見呢,這幾日總覺得周遭人心裡都在這樣想我,我縱使沒有這個心,留在酒樓裡頭日後也有口舌啊。”

“既然如此,那你是想著自己到外頭開個鋪子去?”玉娘驚訝道,要真如此,這個夥計還有幾分誌氣。

“五姑娘哪裡的話,我隻在酒樓裡頭跑堂,我大伯原想著叫我曆練幾年就當二掌櫃,隻教了我打算盤待人接客,案板的功夫自有廚子料理,我哪會呀。”小武就是為此才犯了難,要不然嬸子有孕時他就乾脆出去闖了,自己開個鋪子飯館的,也未必沒有生意,可偏偏,自己就沒這項手藝。

大伯從鄉裡把自己拉扯上來,眼見了縣城的繁華,總不能又回鄉耕田種地去,可也不能一直留在酒樓,老韓的話再不濟,總有一句是對的。自己待在酒樓裡,外人看來就是在搶那堂弟堂妹的生意,這酒樓是李家的本錢,不是他們武家的,怎麼好厚臉皮一直待著。

他們倆在門口這裡說了許久,倒把屋裡的李媽媽給引了出去,問玉娘道:“玉娘,你腳叫膠糊住了?也不進來幫忙,說什麼呢?”

玉娘轉過身來,麵色如常,“沒什麼,隻是說起酒樓裡頭被抓的那個夥計,本來以為人已經抓住這事了了,沒想到又被逃脫了去,真是狡猾。”

“他逃不掉啦,”李媽媽神神秘秘道,“接連幾日抓不住這個真凶來,喬老爺求到喬公公那,喬公公一封書信派人去求府城裡頭的百戶老爺過來,那老爺手底下幾百人哩,等著官兵一到,憑他長出翅膀,也逃不出去。”

第67章 男主登場啦

萬萬沒想到,李媽媽的猜想竟然還是往少的算,河東府城裡來的何止是個百戶,那駐紮千戶所裡的一位試千戶竟然也到了此處。

百戶是從六品的官職,名義上雖然比縣令要高一級,可實際上嘛,便是縣裡九品的主薄也可以與他家結姻親的,算不上什麼高官,手裡頭也沒有一百的定數,能湊一半都算了不得了。

試千戶則不同,能到這一步的,便是在府城裡也算得上名號了,手底下幾百人馬,官職從五品,距離千戶一職也就是半步的距離,隻是位置上滿了沒份,所以才隻是個試千戶,真正待遇與千戶差不多。

就是到了縣城,縣令老爺雖然可以不用巴結,可也不能得罪,人家那都算是中層乾部了,談笑間都是府城高官,即便管不著縣令,多句嘴刁難的份還是有的。

喬家想來也料不到自家伯父能請來這樣的大人物,好容易打聽了才知,原來這一位朱千戶年前出了個錯,貶官解職調來河東的,也沒有正經差事,隻到處閒逛,因嫌極無聊,聽說縣城裡頭出了個滑不溜手的賊偷,才臨時起意往此地趕。

到底是大官,一進縣城排場就小不了,前有持鞭開道,後有扛旗舉牌,烏泱泱五六匹馬,嘈雜雜幾十號人,將中間騎高頭大馬的試千戶朱潯襯托如神將天兵般威風八麵,叫縣城裡人看的瞠目結舌,不由得感慨道:“這才是真丈夫。”

誰不想這樣威風,就連小武也不例外。

為著千戶老爺進城,清平縣裡但凡叫的上號的酒樓便全被喬家王家分派了任務,準備齊全好招待軍戶的,最上等會仙樓負責主宴,像桃花源這等,就負責底下總旗小旗的菜肴,負責抬送酒菜自然就是小武過去。

他這邊借著送菜的空檔,往那大院落中仔細一瞧,小心搜尋找著個年紀大穿著不算太好的軍戶,往他手裡塞了一小瓶燒酒,恭敬道:“有勞大爺,倒想問一下,千戶這裡可還要人麼?”

那蒼老軍戶看著他好笑道:“怎麼,你也想投軍不成。”

他年紀大了,不像那些年輕的,還抱著升職加冠的美夢,這會子拔開酒塞喝了一口,嘶,確實夠烈,這才美滋滋將酒收回懷中打算回去細品,看在酒的份上好心勸道:“後生,你要想有前途,該去讀書,那才是正道,何苦要來這苦哈哈的做事,你彆看我們外頭響亮,其實也是與人家奴乾苦力活。”

“要是哪裡打仗了,你還要前頭拚命,也不知這一條命能不能換個官當,有好日子不過,怎麼倒要進來做大頭兵呢,那是賭命。”

他這話說的,小武當場就灰了心,若是隻成個大頭兵,那還有什麼意思。

“不過嘛……”那軍戶笑眯眯伸出手來,“你要是真心想要博個前途,我倒有條路子。”

小武立時就往身上摸著銅錢,想了一想,又轉而往腰帶裡取出二錢碎銀,塞給了軍戶好言道:“隻求大爺替我說說,這點子錢權當給您打酒吃。”

那軍戶咬咬銀子,見上頭留著牙印才滿意道:“你算撞著了人,這消息十成裡倒有七八個不知道的,我們千戶乃是河東衛都指揮使家的公子,他手裡頭自然是該湊滿員的,誰敢克扣他去。”

“隻是之前挪了地方,眼下才隻我們這些個散兵遊勇,不過二三百人,還剩三四百的缺呢,你現在投效過來正是時候,要是手裡頭有錢,就舍出去找百戶金大人,花上百兩銀子謀算個小旗的職位,豈不比那白身好得多。”

小武大喜,又往身上摸去,將帶著身上的銅錢儘數塞給了老軍戶,又再三拜謝,那軍戶看他實誠,倒不好意思起來,思忖這小子倒是個老實漢子,索性又指點道:“你若是舍得,拿買官的百兩交於百戶時,不論哪裡再去借個二三十兩私自送與他去,自有你的好處。”——

進城後,那朱潯朱千戶倒也不是酒囊飯袋之徒,他飲宴作樂之前就先把譚塨及之前與溫忠所勾結的老韓小廝及溫家人全都叫了過來,仔細審問那賊人的相貌言語,行為舉動,等聽聞得他已經將凡是有標記的上好首飾全都遺落在屋,自己隻帶那些粗苯實用的金銀時,朱潯便篤定道:“此人想必還未走遠。”

“千戶大人何出此言?”喬老爺恭敬問道,他也不敢在朱潯麵前拿喬,想來來時也從喬公公口中聽說了此人背景。

朱潯笑道:“你細想想,他既已得了東西就該遠遁,卻並不走,隻在城裡逗留,顯然是在觀察風聲。這夥計隻說是他遺落下來的首飾,照我看嘛,倒不是他疏忽,而該是故意為之。”

“此賊能在衙役搜羅中逃脫數次,可見他心思縝密,這樣的人怎會不知道夥計拿著首飾漏風聲的道理,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他麵前故意說要坐船逃跑,就不怕我們拷問夥計查出來嗎?”

這一番話果然聽得在場眾人合掌誇讚,“真不愧是千戶大人,果真年少有為,此賊竟然膽大包天,還藏在城中,不如再派人挨家挨戶搜查一遍。”

那朱潯一擺手,搖頭道:“盤查了幾日也不見動靜,想來他在城中另有住所的,要我說,倒不如先放寬了,隻叫人在城門及其外出之地盯著,不過幾日,他見著內圍放鬆,恐怕就敢出來露頭了。畢竟他就是買了吃食,也熬不了長久。”

“大人話雖如此,可他若真一心窩在房中十天半個月的,咱們就真能盯上這麼久?”譚塨小心翼翼叫著苦,青平縣的衙役那都是父輩接班的世襲職位,早就不成體統了,叫他們敲詐勒索個個有興趣,可要是站班盯人嘛,不上兩三天就要現出原形來了。

朱潯隻看了他一眼,就叫譚塨低下頭來,他也知曉底下胥吏膿包,也不和譚塨計較,隻道:“你們便說是我當著人下的決斷,料那賊人早已坐船離縣而去,剩下夥計與小廝都是同夥,現已抓捕歸案,過幾日就將人送往府城判罪處置。”

“如今天色漸寒,再過半月河道就要結冰了,寒冬臘月他能往哪裡跑,就是我們去追也難追的。所以我斷定這幾日他必是要逃脫的,怎麼?難道你們衙役連幾日也守不住?”

見眾人眼睛都望向自己,譚塨額頭生汗忙站起身保證道:“是,是,下官這就帶人分查,絕不讓賊人逃脫。”

見他領命而去,那王家溫家心裡才算安定下來,滿口奉承起千戶老爺如何英明如何年少有為等話,更有甚者如喬老爺,還趁機像是關心道:“清平縣內並無什麼特殊製品,唯有南來北往幾件絲綢還可稱得上配做衣服的,不知千戶大人可有妻妾,我們這裡也好籌送。”

朱潯慢手道:“先前家父倒是為我訂過一門親事,可惜女方三年前因病亡故,所以還未有妻。”

這話一說,把底下老爺聽得眼睛都亮了起來,喬老爺更是有些後悔,可惜怎生的他女兒已經嫁了人。

“賊糊塗蟲,發你的昏去吧!”喬夫人指著他的鼻頭就罵:“怎麼,難道他堂堂的千戶還會娶咱們家的如兒做正妻?還是說你想著叫如兒做他的妾。”

“不敢不敢,”喬老爺自知理虧陪笑道:“我哪會這樣做,隻是為如兒惋惜罷了,並沒有彆的意思。”

“有什麼好惜的,你瞧瞧,他有手段有家世,小小年紀做的高官,這樣的人家又豈是我們能享受得住的,嫁進去也不知有多少磨難要受嘞。”喬夫人數著指頭,眼裡泛出淚花來,“就是你家也磋磨了我半輩子,難不成叫咱們的女兒也去受罪不成。”

見妻子提起往事,喬老爺腰更往下低了三分,歎氣賠罪道:“是我多嘴,也罷,如兒現今已經嫁到了王家,再想這些也無濟於事,倒是趁早抓住了賊人,好將嫁妝得來才是正經。”

“你知道就好,”喬夫人也不趁勢接話,反而軟下語來,“為這檔子事,惹了滿縣城不安寧,雖說是賊人偷盜,事出有因,可我也怕縣城裡的人恨著咱們家如兒啊,早點了事早安生,冬日裡咱們再周濟些粥米,替如兒積福。”

“更何況,要不是如兒,又哪能招來這位千戶老爺到此,要我說,老爺借著這機會,不說結交,隻求認個眼熟,將來有了難事,咱們捧著銀子求到府城也是一條門路呀,喬公公那邊終究是要回去的,這位千戶老爺才是真樹根。”

“哎呀,”喬老爺摟住喬夫人,喜道:“夫人可真是我的賢內助,我竟差點忘了。”

縣城裡頭大戶人家在那商議,十街裡頭也為這位千戶人心思動。不說彆人,就是李媽媽都難鎮定,直叫著玉娘和福娘這幾日在家中好生休養,準備衣裳好出門。

“媽也忒性急了,”福娘意興闌珊的翻著眼前的襖裙,“咱們又哪裡能搭得上他的邊呢?”

人家是多大的官兒啊,比縣令老爺還大呢,她們李家歸根究底也隻是個平頭老百姓的,連主薄都沒見過,更彆說其他當官的了,媽媽還真是人大心大。

“少聒噪,叫你備著你就備著。”李媽媽不耐煩嗬斥了一句,“你知道什麼?男人還不就是那樣,就是皇帝老爺,有著三宮六院,不也時常的選秀女吃新鮮麼,老爺們再大的官也得吃席擺宴吧,總不能喝仙露去。既然有席,那乾巴巴的幾個男人能有什麼趣兒,自然是要請花娘相伴的。”

“你姐夫也想著巴結人呢,咱們不比彆家更有關係。”李媽媽和張承誌幾乎一瞬間就達成共識,勢必要在這一次將自家姑娘給推出去。

不管是玉娘還是福娘,名義上都是張承誌妻妾的娘家妹妹,到那時,他豈不又有一門親戚了。

非但李家有這個想法,鄭家金家,許家黃家,凡是在清平縣城中有人脈的院落,都紛紛拉關係扯手段,想要趁機做上這一門貴客。

哪知朱潯倒也有趣,竟然照單全收,並不單獨回絕哪家,他隻道自己在都城府中混跡,花娘們須得按那邊的規矩輪廳見禮,到時再做挑選,而不是現在單門彆院的過去,太耗時間。

“什麼是輪廳見禮?”玉娘好奇,這個名詞倒新鮮。

李媽媽麵色有些難看,“這人倒是花中常客哩,對這些個如此嫻熟,難辦喲。輪廳見禮就是廳選,那是都城裡的路數,花娘太多沒工夫挨個聊,隻讓院裡的依次進花廳與他行禮問好,若是看中了就留下喝酒,若是沒看中,挨個轉過一圈,各回各家去,省得耗費時間。”

李媽媽不大樂意,這是客人挑低等花娘的做法,明擺著看不起她們鄉下縣城的花娘,不肯用正經一等的對待。

可話是這麼說,人家也沒強壓著,李媽媽到底還是帶了兩個女兒去老街宅院中,這是喬家專門騰出來給那百戶住的,地方不算小,前堂後院。一進門就有小廝丫頭領著人到一處花廳,外頭已經有了七八個花娘站著等候。

玉娘不在乎順序,隻靠著窗戶那偷聽,屋裡似乎有兩個男聲在那交談點評,話語傲慢,進一個評點一個,全都看不上,嘴裡隻說太肥太瘦、太矮太醜等等。

及至到了玉娘進去,才剛開口說了名姓,就見坐左邊穿錦袍的公子哥就嗤笑了一聲,嫌棄道:“名字太俗。”

第68章 偽裝

你才俗!

你全家都俗!

玉娘心裡頭幾乎氣個倒仰,若不是還有點理智,這會子就想擼袖子上前跟人乾嘴仗去了。

她胸口起伏幾下,見那公子哥連頭也不抬的傲慢模樣,默念這是千戶才強壓伏住了怒火,連笑臉都不願贈送隻低著頭就往外走,到了外頭去,先前那一幫子花娘也都站在院中,麵色個頂個的不好看。

李媽媽見玉娘嗖的出來就知沒看上,倒也沒說什麼,等著見福娘雙眼紅紅的出來,登時就跟踩了尾巴的狗一般氣得嗷嗷叫,“這算什麼?叫咱們來就為了戲耍的嗎?”

她拉著玉娘同福娘的手安慰,“好孩子,這都是他們沒福,不乾你的事。”

玉娘還罷了,福娘這麼個斯文姑娘,怎麼也不受貴人喜歡呢,不應該呀?李媽媽回憶過往,都中風俗變了不成?這才幾年呐。

這事兒不能就這麼了了,傳出去一乾人都成了笑話,容易影響身價呀。李媽媽眼珠一轉,就去到了其他領著花娘過來的媽媽中間,同她們在那嘀嘀咕咕好一陣子。

等著十二個花娘輪過一場,一個也沒挑中,那丫頭請大家出去時,眾人便喧鬨起來,“這事怎麼說?拿我們耍著玩兒?”

“平白無故的過來一趟,倒領了羞辱回去,還不如死了呢。”

“想來我們都是蒲柳之姿,所以大人們才看不上,既然如此,咱們就走吧,還留在這兒當笑話嗎?”

幾十個人同仇敵愾起來,打定了主意,哪怕就是不敢當麵得罪了人,也要回家後將此事大肆宣揚,壞他一波名聲,好知曉女流輩也不是好惹的。

“諸位請留步,”那花廳中,朱潯竟然親自走了出來,環視一周溫聲道:“適才是我這好友口味刁鑽,性情古怪,倒不是諸位小姐差人一等,有勞小姐們跑這一趟,我這裡有府城帶來的幾樣綢緞,請諸位莫要嫌棄,跟隨管家去領。”

這話一出,就有大半人遲疑起來,誒呀,朱千戶這麼大個官哩,竟然客客氣氣,況且也不是他口出惡言,這樣看來,朱千戶倒是個好人,還能想著給她們分東西,要不然,這事就算了?

李媽媽深恨這些老鴇子的軟弱,眼皮真淺,就那麼點東西就把你們給收買了?可眾意難違,眼見著一個個都倒頭拜服,自己一家總不能做出頭的椽子,猶豫著向玉娘和福娘商量道:“那要不,咱們也領了回家。”

她能忍,玉娘可忍不了。

她才從眾人反應裡知曉,坐左邊的不是朱千戶哩,也不知哪來的人物,就在那大肆張嘴。

要是朱潯點評,看在他是個千戶大官的份上,民不與官鬥,這口氣憋了也就算了,可邊上誰知道是什麼人,更彆說玉娘眼見著,朱潯也不是什麼好的,看上去像是致歉,可在花廳裡聽著樂的不也是他?隻不過一個明麵瞧不上,一個暗地做文章。

玉娘乾脆拉過李媽媽,“媽媽好沒氣性的,咱們要是拿了,豈不跟其他人一樣,都成了小貓小狗好糊弄,與其這樣被羞辱,不如乾乾淨淨回家,咱們仍舊做咱們的小門小戶生意去,貴人哪是我們攀得上的,人家眼光高哩。”

見李媽媽還是有些難舍富貴,腳步遲緩左右為難,玉娘乾脆拉著福娘往外走去,她發現了,自己膝蓋果然還是硬的,受不了上頭的氣。

“嘿,小蹄子,你倒是等等我呀。”李媽媽攔不住人,隻好嘟囔一聲罵罵咧咧跟著走了。

“混蛋,豬頭,糊塗蟲。”

福娘這回氣的比玉娘更甚,回到家裡還有些沒消氣,捏著自己的枕頭邊拍邊在那罵,玉娘也不勸她,她自己也一肚子的火,拎著在旁助陣,“罵的再狠些,豬也是好東西哩,他哪裡配。”

金盞看著自家兩位姐姐這樣,吐著舌頭就走到魯嬸邊上發問,“嬸子,怎麼好好的,五姐六姐回來就氣成這樣。”

魯嬸已經聽著李媽媽講了事情起因經過,這會子也氣道:“還不是那個什麼千戶朋友,眼睛高的長頭頂上,叫咱們十來個花娘走一遍罵一通,算個什麼人呢?”

“哈?”金盞咋舌,“怎麼這樣糟蹋人。”

“可不是,要不然五姐這麼好的脾氣,能氣成這樣。聽說當著麵說五姐的名字俗氣像丫頭,說六姐一身白像望門寡,說迎春苑的李大姐像哈巴狗皮鬆,金風樓的金珠太胖像豬頭肉,鬆竹館的幽竹乾巴巴好似骷髏。”

難怪能氣成這樣,六姐還想著嫁給陶三老爺呢,好好的被說成了寡婦,哪有不氣的。

金盞聽著都有些生氣,好好的姑娘倒叫他點頭評腳的,這會子乾脆湊上前去,“六姐,你這枕頭打了不中用,我村裡裡罵人得用鞋底抽門檻,那樣罵起來才有勁。”

“去去去,小丫頭一天到晚不學好,還攛掇起你姐姐們鬨事起來了。”李媽媽揮著手趕人,將魯嬸和金盞統統攆出屋去,才好聲好氣和兩個女兒說話,“你大姐夫傳話來了,說今天真是不湊巧,他偏偏不在,所以沒能幫著說話。”

“等過幾日,到時候他請千戶一桌席麵,再讓你們過去,沒邊上人搗亂,你們私底下相處相處,就妥啦。”

福娘沒吭聲,隻轉過身去非暴力不合作。

玉娘也沒笑臉,“媽好糊塗,哪裡是旁人搗亂,這位大人分明看不上我們,邊上人隻是替他說出了心裡話,哪有挨了巴掌還往上湊去的人。”

“誒,”李媽媽搖著腦袋大不讚同,“話是這麼說,可也得分人呀我的兒,千戶,那是多大的一個官啊,我敢說你就是活上整整三輩子也遇不見的,這樣的人物自然難巴結,可要是貼上去了,誒喲喲,你知道自己有多富貴嗎?”

“就是你大姐夫,也比不上人家一根小指頭喲,輕巧巧一句話就能要人活要人死,家裡頭金山銀山堆不完,你眼見著你二姐之前,為了幾百兩鬨人命,嘖嘖嘖,幾百兩對他們來說算什麼,指頭縫裡漏出來的沙子罷了,瞧瞧送人的綢緞,全是鬆江府的呢。”

李媽媽苦口婆心,玉娘卻嗤笑了一聲,“鬆江府?我怎麼瞧著和前幾日二姐夫送來的差不多?媽媽彆被官位迷了眼,連產地都分不清了。”

他們來時是為了捉賊玩樂的,怎麼會隨身攜帶這些東西,想來也知道是本縣大戶送的,隨手轉送給她們而已。

李媽媽被玉娘說得臉上掛不住,黑下臉來,“好不曉事的羔子,我好脾氣和你分說,你倒嘲笑起你老子娘來,都是我平日裡嬌慣壞了你,我實話和你說,這席麵,你不去也得去,給我露個笑臉陪人,要是鬆下半分,我就大嘴巴抽你。”

說罷就怒氣衝衝出了門,福娘被她媽這樣惡聲惡氣說話也嚇了一跳,連忙去看玉娘臉色,生怕玉娘被傷到。

哪知玉娘麵色半點波動也無,隻平常人的收拾起東西來,將李媽媽才剛撞開的椅子複歸原位。

“玉娘,你沒事吧。”福娘擔憂道,“要不那天你生個病,許大夫好說話的,我自己一個人去赴席,我是媽的親女兒,她不會打我的。”

玉娘摸摸福娘的頭,輕鬆道:“去就去,做擺件而已,哪裡能單個的,自然得一對。不就是裝笑嘛,我早熟稔了。”

她料定就是再來十場宴席,也不會如李媽媽的願,人家壓根就沒正眼看過她們——

等朱潯返回屋中,衝還安坐在椅上的人搖頭道:“你倒是輕鬆,倒讓我白出一筆錢來。”

明明秋風冷月的時節,那人卻還穿著輕便袍服,屋裡點著熏籠炭盆,自自在在伸手烤火,這會聽朱潯抱怨也毫無愧疚,隻隨口道:“這些個庸姿俗粉,白擱著看也傷眼睛,你倒是心善,還與她們絲綢,要是換我,就通通都趕出去,還敢在此多舌。”

“趕出去,你隻當她們是花鳥,卻不曉得她們功夫都在嘴上,也不怕一夜之間就讓你臭大街了。”朱潯聞言就發笑,隻道他小看了人。

“臭大街?我說朱大哥,你怕不是忘了咱們倆是誰。你是廠衛的狗腿,我是太監的乾兒,咱們倆隻在外人看來就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早就沒有什麼好名聲了。”

朱潯當即就變了臉色,“快噤聲,晏子慎,你的膽子越發大了,這些話怎麼敢說出口。”

他左右看看,萬幸伺候的人已經被他揮退了下去,才看向晏子慎真心實意勸道:“我知道你心裡頭一直有恨,可你記著,是你二叔先告發的,如果不是他,朝廷也不會抓了你父親審問,你要恨就恨你二叔去,再讓我聽見你嘴裡頭的怨懟,曹公公也保不住你!”

那晏子慎咧開嘴角,笑道:“朱大哥說哪裡話,我又怎麼會怨懟,朝廷還了我們全家清白,給了我一生富貴,我怎麼個平頭百姓能穿金著玉登府拜門,就是我父活著也不敢想。隻不過自嘲罷了,難不成外頭說起我們還有什麼好聽的話?外頭這些花娘們,你瞧一個個恭恭敬敬的,隻怕心裡頭也在罵我們。”

朱潯見他岔開話題,自己也不再提舊事,扭過聲一邊倒茶一邊好笑道:“你竟也知道,怎麼還當著麵說,我瞧著有好幾個都忍不住想罵人呢。”

“所以才有趣呀,”晏子慎饒有興致,“這樣恨極了,還得裝笑的滋味兒,多好玩。”

第69章 送人

玉娘被李媽媽拘了幾日在家就有些難熬,以往沒出門前,她還受得住宅家,可等到嘗到了自由的滋味,再想把她塞進監獄裡安生就難了。

玉娘本打算借著去看望大姐的理由出門子,哪想不用她找借口,銀花忽然坐轎來了她家,請李媽媽道:“後日是我姐生辰,我姐夫這幾天在院裡頭擺三天酒席,特意請了報恩寺的和尚過來講經宣卷,我媽叫我來請李媽媽同您院裡的姑娘一起過去湊湊熱鬨哩。”

李媽媽是篤信佛教的,雖然不像虔誠篤信的佛教徒,可也多少信一點,每日是好吃好喝的供養著菩薩,這會子聽銀花說起聽經的事來,也不好再攔玉娘。

畢竟這是長功德的,她要是硬攔著豈不是不讓菩薩給人說法,親娘咧神仙都愛記仇,說不得就得罪了她,不給李家錢運了怎麼辦。

“既然這樣,福娘怕生,那就讓玉娘替我去吧,我家裡頭暫時少不得人。”為著縣城裡的賊人還沒抓到的緣故,李媽媽整日家沒什麼大事就不肯離開她的房間門,生怕自己出去了一趟,那腿上長翅膀的賊偷就要將自家偷光。

也不知李媽媽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連那溫忠腿上長毛都肯相信,還信誓旦旦和魯嬸兩人分析,說那溫忠生下來兩隻小腿就全是黑毛,猜測到底是烏鴉、八哥還是黑鶇,反正肯定是鱗毛畜生投的胎,所以腿腳這麼快,又心眼壞愛偷盜。

這樣的賊自然讓人擔心,尤其是李媽媽,自覺像自己這樣又好心又有錢的婦道人家院裡,須得格外謹慎小心,每日都要在院中巡邏好幾遍,連院門都多加了一道門栓,還讓劉媽和她一起睡了,叫金盞和魯嬸兩人一間房,玉娘和福娘的東廂房也安了一把鎖,可謂準備周全。

這些日子也沒見著玉娘有什麼不樂意,李媽媽就隻當她上次的拒絕是被那個千戶的什麼好友給羞辱了,小孩子家家臉麵上過不去所以惱羞成怒,這幾日放鬆了些,今日玉娘出門也沒叫人跟著,隻叮囑玉娘,“回來時記得帶點佛豆,咱們家好煮粥喝的。”

銀花過來的轎子還停在門口,玉娘和她兩人身量也不大,索性乾脆合乘一轎抬到了喜春來,下轎時前頭那轎夫故意揉著肩膀和銀花叫苦:“二姑娘,抬一個人和抬兩個人可是不同的價錢,你瞧我們這多出的力氣。”

“少囉嗦,哪要你們來回跑了,能多花什麼力氣?和我講什麼價的,你沒瞧見今天是什麼日子,在門口等著吧,回頭就有你的賞錢。”銀花也不搭理轎夫的加價,隻用後頭的賞錢穩住二人。

那轎夫嘰咕幾聲,見銀花確實不肯加價才勉強停住了口,將轎子小心抬到邊上免得炮仗崩了布簾子,自己兩個蹲坐在旁邊歇息,等著過會兒金媽媽的賞錢,這可不能換地方,要是撤了還不定會不會補呢。

銀花牽著玉娘的手進了喜春來,那前院正中間已經搭好了頂棚,中間老大一個桌案,前頭站著三個和尚在那講《目連救母生天寶卷》,後頭兩個和尚一個敲木魚,一個敲玉磬,邊上點著粗香燒著黃紙,濃煙厚霧的彌漫在棚中,倒把那些個和尚麵容給模糊的有些看不清了。

滿院子的人似乎都隻圍著這個頂棚轉,熱熱鬨鬨嘈嘈雜雜,一時間倒比那集市還要熱鬨,銀花得意的和玉娘炫耀,“報恩寺的和尚最擅長講經啦,收費也最貴,這次是我姐夫出的錢,要不然我媽才不會去請他們過來。”

“怎麼說?”玉娘湊到銀花耳朵邊發問,這裡實在太吵,不湊近了怕人聽不見。

自家院子裡頭李媽媽雖然也信佛,可從不在這上頭請和尚尼姑,也不帶她們去寺廟拜佛的,縱有花錢也是要想方設法用著人,譬如向姑姑廟捐錢,就是為了讓姑子上門教福娘念書識字,若是平白無故的捐錢與人,李媽媽可不肯。

銀花也大聲回答著她,“你不知道,快到年底了,這些禿子也忙著很嘞,到這家到那家的去講經書去,回回定要收好些米麵糧油的,你算算這價格多少,倒比咱們出去唱曲掙的還多呢。縣城裡頭這麼多寺廟,唯獨報恩寺的名頭最響,其他家也多是請他們的,可不就把價格唱高了。”

才說話呢,忽的就見那敲木魚的和尚托手滑了把,那敲玉磬的和尚失手錯了鐘,玉娘詫異看著櫻花,這就是你說的本縣城最好業務能力最熟練的和尚。

銀花一抹臉,左看右看自顧自找起金媽媽來了,“誒呦,李媽媽不來還得回我們媽媽一聲。,走,我們先去找媽媽去。”

人來客往間,銀花趕緊拉著玉娘離開這個尷尬的場所,隻是兩人在屋子裡繞了一圈也沒見著金媽媽,還是玉娘眼尖,踮著腳瞧見那棚子後邊似乎有個人影,仔細辨認才發現就是金媽媽。

棚子後邊立著兩張大桌,上麵擺滿了香燭,地上是兩個背簍幾根扁擔,桌前坐著兩人,一個是年紀頗大的和尚,眉毛都有些發白了,身子卻不乾瘦,挺著個肚子有些彌勒模樣,金媽媽就坐邊上同他說著話,講價道:“這回可不能照實錢給了,多少便宜點。”

那老和尚抖抖眉毛,先念一聲佛號,然後拒絕道:“這可不行,來的時候說好了價錢的,沒的唱了一天又反悔的道理。”

金媽媽拍著大腿,指著那棚裡急道:“你瞧瞧你如今帶的好徒弟,講的都是什麼老掉牙的目連救母戲,我這裡是姑娘生日,不是老夫人過壽,你唱這些內宅的戲給誰聽去,我這裡也沒有她娘,又救誰去?”

“再說了,你隻當我不認得,你這回帶來的人裡,廟裡的熟手也就三個,那後邊跟著的兩個不都才來麼,慌手慌腳的憑什麼也湊數算錢。”

“阿彌陀佛。”老和尚雙手合十,慈悲道:“佛陀眼中眾生平等,沒有什麼新手老手的區彆,如何能分彆對待。至於經卷目連救母,唉,施主,你既養了她們,豈不就是她們的生身父母,這宣講的正是兒女孝順父母的道理,怎麼能說沒人聽呢。”

“佛祖眼中才眾生平等,我又不是佛,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怎麼能白白的給。”金媽媽油鹽不進,隻咬定了出三個人的價錢。

那老和尚見她態度強硬,乾脆也不念佛號了,麵紅耳赤與她爭論著人頭錢,好一會兩人才說定喜春來出四個人頭錢,合計一石大米。

如今米價貴,一石精米要□□錢銀子,不像紅梭子米才隻兩錢,和尚們吃不慣差的,講定要米鋪中價好米,四個人平均下來,每人就要二錢多了,怪不得銀花說這些和尚比花娘掙的還多。

一個院裡才能養出幾個花娘啊,可一個寺廟裡頭和尚卻多的是。

那老和尚見價格已經商議好,才笑眯眯道:“我這裡已經很厚道了,這兩個沙彌是年中的時候就進來的,不像其他寺廟,這時節缺人的很,隻要肯絞了頭發就願收進廟來充當宣講僧人,捧著經書到處收錢。”

金媽媽吃驚道:“他們就不怕出事哩,生手也敢收錢?就不怕人家聽出來?”

“所以他們也不和我們爭縣城裡的生意呀,”老和尚眯著眼睛,“清平縣城內自然是熟手來,至於縣城外,諸多鄉鎮村舍也缺人去講經文,他們一年間也沒聽過幾句的,新手照著字念也不差多少。”

金媽媽哼了一聲,“不是說眾生平等?怎麼還分城裡城外的。”她都有些眼紅,自己培養一個花娘唱曲子,得正兒八經的教兩年呢,更彆說從小養到大的花費了,養到能出場時耗費的財力精力無數,還得擔心能不能做生意,哪像和尚的這麼簡單,怪不得個個養的白白胖胖。

見著兩人還在談笑,銀花也不敢打擾,就悄悄扯了玉娘問她:“我差點忘了,聽我媽說你和福娘也去了那千戶家裡,你可見著他的麵了嗎,是個什麼樣的人哩?我隻聽咱們縣城裡人誇他查案如神,心思縝密,可到底沒見著人麵。”

玉娘想了想那日的情景,認真道:“這位千戶是個極厲害的人,比金媽媽李媽媽要厲害十倍,不是咱們能降伏得住的。”

“真的呀,”銀花雙眼一下就亮了起來,期冀道:“那你說他這麼厲害,能不能幫我也查查身世,都說這位千戶大人善捉賊的,我想著拐子不也是賊?專偷人家的孩子去,他竟然擅長抓賊,想必經過手的案子也多,說不準就有我的呢。”

銀花垂下頭踢著腳,“我都這麼大了,再大些,就快忘了小時候的事了。現在就隻記著我娘睡前哄我的歌,裡頭什麼月亮呀船的,可我連調都忘光了,再這樣下去,我怕有朝一日我娘站在我麵前,我都認不出她。”

“好個小娘皮,在這裡閒聊什麼?還不快去招呼客人!”金媽媽一把揪住了銀花的耳朵訓斥道,兩個人鬼鬼祟祟,隻當她瞎呀看不見。

攆走了銀花,金媽媽才和氣的朝玉娘說客套話,“你媽媽身子可好?”

“好,謝媽媽惦記我媽媽,昨兒我媽還念起媽媽來,隻說要和幾位媽媽一起來見媽媽的,上回多謝媽媽送我們媽媽的那壇好酒,就連隔壁媽媽喝了都說好,還想托我媽媽問媽媽這酒的名字呢,她好買些送外頭媽媽們。”

金媽媽樂道:“我就知道宋老鼠摳門,怎麼打秋風還上你們家去了,上回送了他一壇子,她喝完了不算,還跑去你家裡分喝。你告訴她,這酒回頭我再送她一壇,不是什麼好的,是在玉皇廟前擺攤的一個老婆子手裡買的,也不知是什麼名,聽說是她家鄉釀的。”

玉娘含笑著答應下來,金媽媽看她口齒伶俐,待人接物大大方方,倒有些可惜起來,“你姐也是,你們倆是親姐妹,怎麼現成的肥肉推出去倒讓彆人吃,家裡頭缺人也不和你媽說把你送進去的,倒讓黑鴇子占住了窩。”

她提醒著玉娘,“黑鴇子當年就和你家有些不對付,現在更好,她姑娘和你家姑娘進了同個門又搶同個男人去了,虧你姐心大,竟然還受得住,也不怕出人命。”

見玉娘有些不信,金媽媽詫異道:“外頭都傳遍了,那鄭家都已經叫來裁縫縫製衣裳了,怎麼你們家就不知道?聽說趕年下就要嫁的。”

玉娘此刻才終於明白,李媽媽為什麼這段時日拚命推自己和福娘去結交貴人,哪怕折了臉麵也要去,原來如此啊,大姐夫又靠不住了。

第70章 種子

鄭家這回的動作確實十分張揚,又是滿大街的采買時新綢緞,又是吆喝著找人打家具縫製衣裳,準備婚嫁時的物件,恨不得讓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

玉娘回家後坐在桌前一邊和李媽媽分大小豆子,一邊問李媽媽是否知道這件事。

李媽媽翻了個白眼,“怎麼不知道,黑鴇子都快把唾沫吐我臉上了,你們大姐夫也絲毫沒顧及著咱們家,要不然我何苦這麼著急,把福娘和你往外頭推。”

福娘看不過眼,吐槽了一句,“媽挑的怎麼淨是這些貨色,大姐夫和先前的二姐夫是這樣,誰能說這回給我們挑的姓朱的也是什麼好人不成?”

“你懂個屁,”李媽媽似乎被戳到了痛處,瞪大了眼睛罵道:“我也不敢想你們能做個什麼正頭娘子的,但隻是能做上這樣的客人,就能把你們的身價提高十倍去。”

“十倍呀,”李媽媽拍著胸脯激動道:“你們想想這是什麼價錢,就是他走了,往後彆人叫你們去至少也得給五錢起步,唱曲至少一兩。他若是對你們再上上心,娶了做妾亦或帶回到府城,那就更富貴了,到那時姓張的算什麼,連個明麵上的官職也沒有,舔著臉湊上來也沒用。”

“媽媽想的是好,可若是人家看不上我們倆,再想日後的美景又有何用。”玉娘無情的戳破了李媽媽的幻想,“我也知道在媽媽心中我們自然是千好萬好,可朱千戶不是媽媽哩,眾口難調,人家說不準就是不好我們這一口,要我說,倒不如先顧著眼前的事,咱們根基在這呢。”

“你的意思是?”李媽媽猶疑道:“你大姐?”

“嗯,”玉娘挑出一顆壞豆,抬起頭來說道:“現如今連咱們這裡都知道了消息,金媽媽都和我說了此事,媽媽您就是再瞞著大姐,恐怕也是瞞不住的。若大姐從外人那邊得知了消息,說不準更傷心我們這些親近的人不向著她,還故意和她隱瞞去。依我看,乾脆跟大姐講明了,你好問問她的主意。”

“不中用的。”

李媽媽擺著手歎氣,“你大姐我還不知道,那就是個好性子的軟棉花,就是你大姐夫大耳刮子抽她拿鞭子打折了也說不出個硬話,不然當初我何苦買她。她那樣的人,自己能有什麼主意,遇到事也隻是會哭,再鬨出些病來,豈不是現成的位置騰給鄭家人來坐。”

“眼下我們告訴了她,大姐病了,身邊到底還有我們。我們若是還瞞著大姐,大姐萬一從外人口中得知,那時病了身邊又有誰?”玉娘耐著性子為李媽媽分析,“張家大娘子和姐夫眼下還扯不開臉,這時候不說才是真便宜了鄭家,咱們得讓大姐有所準備呀。”

再不然,也能看清楚張承誌和趙六月的為人,總不能讓她糊裡糊塗等人進門吧,那該是多大的打擊。

李媽媽思來想去,也不想在玉娘麵前表現的自己對乾女兒太過冷漠,怎麼也得籠絡玉娘的心,咬牙道:“也罷,擇日不如撞日,趁現在外頭還亮,你就同我去張家那邊和大姐把話說分明。”

李媽媽的身量就不能坐轎子了,也不知道老劉到底是什麼人,李媽媽走出街門一叫就到,倒不像外頭拉車的車夫,竟有些像李家專門雇傭的私人馬車來。

兩個人坐著馬車,過去時玉娘還擔心這回會不會和鄭家人碰上,哪知過去了才知曉,不知鄭家那邊使的什麼迷魂湯,今日也在宣講經卷,特意把趙六月都請了過去,鄭家幾乎少了好些人。

嬌娘還納悶大娘子怎麼又出門了,等著聽李媽媽告訴他外頭的消息才知真相,原來自家老爺娘子同鄭家三人都已經議定,唯獨自己被瞞在鼓裡,身子抽動著當即就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李媽媽反應快,一個箭步上前就把嬌娘把住,趕緊招呼人幫著把她往屋裡邊抬,邊走還邊埋怨玉娘,“你瞧瞧,我就說了吧,這事不能說,不能說。”

“好媽媽,那大娘子都已經去了鄭家,大姐已經起了疑心,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玉娘也實在佩服李媽媽推鍋甩水的功夫,有這時間,還不如早叫人去請大夫呢。

“請哪個?”春華多問了一句。

按理來說,這時候該去請離家最近的,比如縣前大街那邊的藥鋪醫館。

可那地方偏偏就挨著鄭家院子,若是春華他們去請,那裡的耳報神哪能沒看見,隻怕事情就要招來看熱鬨的人了。

玉娘想了想,就叫春華讓老劉去請下處的許大夫,他老人家腦子靈光,行醫多年,嘴巴牢醫術高,正合適現在。

人力終究趕不上馬車,這還沒一會兒的功夫,許大夫就搭著他孫子的手快步走了過來,急急忙忙也不和李媽媽打招呼,先上手看了看嬌娘的臉色,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才鬆口氣,“嚇死我了,聽人催成那樣,我還隻當娘子不好了。”

玉娘關切道:“許大夫,我姐剛聽了個不好的消息就暈過去的,該怎麼治。”

“不妨事,”許大夫把過脈,心裡有了底,這會叫許濟之打開藥箱,從中取出一捆皮包,裡麵密密麻麻插著長針,和李媽媽講解道:“娘子這是氣急攻心,隻需消了那口氣,就可緩解了。”

李媽媽點著頭,忽的又想起什麼,看著許大夫殷切道:“今日碰巧許大夫來了,要求大夫看看我這女兒身上的病好了沒有,調養了好幾個月,怎麼還不見懷信呀。”

這樣的話題未成年不該聽的,玉娘識時務的領著許濟之出了房門,那許濟之見玉娘臉上還是擔憂,像是疑心自家爺爺的醫術,開口道:“李娘子的脈象平穩,不會有什麼事的。”

“小大夫還會把脈。”玉娘驚訝的看著他,“比以前進步了好些。”

許濟之黑著臉,這花娘說話還是這麼噎人,“我當然會,你少小看人。”

“我哪有小看起小許大夫,”玉娘靠著門低下頭嘀咕,“隻是我想著,張宅裡頭,大娘子是自幼生病,所以膝下沒有一兒半女,我姐又從來沒生過什麼病的,調養了幾個月,怎麼也不見有。”

說到這裡,玉娘望向許濟之認真道:“小許大夫,你說,若是有個人,他家裡妻妾也有,丫鬟仆婦也有,外頭花娘也有,可偏偏年已三十還是沒有子嗣,問題會不會出在他身上啊。”

許濟之的年齡小,智商卻不低,一聽就猜出了玉娘說的那人是指張承誌。他仔細想了想,倒真個點起頭來,“若是從頭見尾都沒有傳出什麼消息,確實有可能是男子的問題,無論是先天不足還是腎水虧損都有可能導致,隻是……光聽敘述無用,還是得親自把脈看麵才能下判斷。”

“正是這關難過呀,”玉娘把臉皺的跟苦瓜似的,這時節哪有男的肯承認自己不行,就是瞞著張承誌隻說請平安脈,可那藥最後還是得給他自己吃的,這怎麼瞞。

沉默片刻,許濟之才吞吞吐吐朝玉娘打聽起玉娘二姐的事。

玉娘忍著笑,原來小許大夫麵上老成,可也是個孩子,愛聽八卦故事。她就從把之前茶樓裡聽到的故事,再加一點點小七嘴裡的潤色,說了一段三十二回目的李二娘傳。

故事才講到龍王與五猖神大戰三百個回合時,裡頭就已經完事,也不知許大夫是怎麼和李媽媽說的,李媽媽愣是殷勤的將人送到了後門口。

許濟之還有些遺憾,他自幼跟著爺爺居住,外出也是陪著爺爺去看病的,隻偶爾聽來送東西的夥計或宅院人提上幾句嘴,從沒有自己去茶樓酒館逛過,他哪聽過這種故事,玉娘嘴裡說的糅雜了玄幻仙俠懸疑愛情,元素多劇情長,不覺就有些依依不舍,臨走時還惦記著後半段的章節。

又有些不好意思,說完話就緊接著開口許諾,“等我醫術好了,我給你看病不收錢。”

玉娘笑眯眯接受了這個提議,伸出手來就要與許濟之擊掌為誓定下諾言,這也是她從李媽媽那邊學的,口頭上的約定也得先定下來,白占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啪的一聲,許濟之抬手同玉娘的手拍在了一起,兩人對此都十分滿意——

屋裡邊嬌娘經過針灸也慢悠悠醒轉過來,拉著李媽媽的手放聲大哭起來,又是哭又是罵,還埋怨起了自己。

玉娘聽不下去,“大姐,這事誰都有錯,唯獨沒您的事呀,你有什麼錯的,自打嫁到大張家,這幾年勤勤懇懇管理家事也從沒出過漏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怎麼的,家裡頭迎人這麼大的事,連說也不說就定了?”

嬌娘抽抽噎噎,“都怪我,沒有生個孩子,所以她們才想著找彆人。”

“怪你什麼,莊稼沒有個好種子,怎麼怪起熟地來了。”玉娘氣道,“這事也不是一個人的差錯,你怎麼老往自己身上攬責。”

李媽媽聽出了玉娘的話,也不管玉娘年紀小怎麼知道的,隻忙問道:“你是說,那姓張的不中用?!”

“可不是如此。”玉娘一攤手,“好媽媽,您細想想,咱們家大姐嫁過去多久了,張衙內也不是個吃素的,成日在外頭與他相好的也不知有多少,怎麼愣是連個孩子的哭也沒聽見,難道大家都病怏怏的,滿縣城沒個全乎人?”

作者有話說:

玉娘的前輩們要麼靠錢要麼靠權要麼靠美色來拉攏大夫

咱姑娘呢,

主要靠講故事來吸引小大夫……

唉,

玉娘痛心疾首,她給前輩們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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