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沒有夫人的才情心氣,沒有君侯的神勇果斷,不過少主有一點還是很厲害的。”
我等他誇我。
“少主命好。”
我沉默了。
我艱難開口試圖狡辯,“我也很努力在學習了。”
柳叔叔微微搖頭,“夫人自小失母,多病離家。君侯幼時顛沛,後失雙親。少主是在父母疼愛下長大的人,還有我們喜愛,過得日子自然是順心順意。”
“蜜罐裡長大的孩子,少不得會天真爛漫。更何況少主還是一出生就被夫人和君侯捧在手掌心裡的孩子?”
柳叔叔說這話的時候,我臉發紅,隨即又有些氣餒。
“父親對我嚴厲,哪裡是把我捧在手掌心?”我低聲嘟囔。
“果然是蜜罐裡長大的孩子,在燕地呼風喚雨、要什麼有什麼,隻是被父親嚴厲管教了些,就覺得受了委屈。”
我不說話了。
“不過也沒什麼,少主確實命好。”柳叔叔繼續道,“而且自己也很努力。”
“不過想要獨自挑起燕地大梁,還差一把火。”
我懵懂點頭。
“人在舒適安逸的時候,是很難發現自己的不足。”柳叔叔為我指了一條路,“少主不妨去遊曆曆練一番?”
“不知疾苦,怎治疾苦。”
“少主,出去走一走吧。”
我依言,在第二日就踏上了旅程。
我去了並州,見到了破敗窮苦的濟陽城。我又去了冀州,見到了繁華富饒的華城。我還去了鄴京,見到了即便隻餘殘骸也尚存底蘊的淮畔。
我去了許多娘親與父親去過的地方,我還去了許多娘親和父親沒去過的地方。
我還見到了早就自請戍邊的宋寂。
我不喜歡宋寂。他身上有股風流習性讓我不喜。他從前對我娘親出言不遜讓我不喜。
多年再見,宋寂還是那個宋寂。即便戍邊,也依舊留戀風月。
他見了我,對我叫道,“少主。”
“少主眉眼像極了夫人,不知是不是也繼承了夫人的那一手的茶藝?”
我不會,於是我搖了搖頭。
宋寂可惜道,“張苛那小子從前向我炫耀嘚瑟了那麼久的茶水,看來我是真的無緣得見了。”
蔣煜璨和他走得近,我不解蔣煜璨和他有什麼聊得來的,後來發現,宋寂對蔣煜璨可真是不是一般的好。
他教蔣煜璨許多東西,籌謀政務,骰子牌九。教得雜七雜八,但是都可謂是傾囊相授。
我問蔣煜璨宋寂為什麼這樣做。
蔣煜璨對我說,“他說,他看到我就仿佛看到了……”
我心想,該不會是要說,仿佛看到了他當年的樣子吧。
“他說,他看到我就仿佛看到了自己想象中該有的樣子。”
這叫什麼話。
蔣煜璨少年肆意,鮮衣怒馬,生的也是俊朗豐神,一手我娘親親自教出來的射箭弓弩更是無人能比擬。
而且蔣煜璨性格溫柔,待女子更是有禮。在荊州,蔣煜璨可是許多女子都喜歡的風流人。
偏偏蔣煜璨有禮克製,從不多情、濫情。
和宋寂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宋寂該不會是想暗戳的表示,自己流連風月時,隻為那一曲一舞吧?
我才不信。
我也是知道宋寂和李姨後,才知道娘親與父親的感情有多難能可貴。
“少主好像很不喜歡我?”宋寂作為謀士,能看出來我心思也不足為奇,況且我從未掩飾過這一點。
“不喜歡。”我乾脆這樣說。
宋寂明顯愣住,“少主說話真直接。”
半點彎彎繞繞都沒有。
果然是被愛著長大的孩子。
宋寂不氣惱也不惶恐,他隻道,“少主是個敞亮人,君侯和夫人都不如你直接了當。”
他大抵是想誇我。但是我沒有覺得被誇到。
他是在說我沒腦子嗎?
“我知少主為什麼不喜歡我。”宋寂說,“許多人都不喜歡我。”
“我也不怎麼喜歡自己。”
“但我總不能委屈了自己吧。”
“……”
我懶得跟他廢話,隻好道,“那便委屈李姨?”
宋寂沒有說話。
死性不改。改了我也瞧不上。
我勒了勒韁繩,轉身策馬離開。
“嗯。”
遠方幽幽傳來一句應聲。
我搖頭,李姨一定是沒見過更好的人,才會這樣喜歡這個宋寂。
我四處走了走,最後回到荊州時,還是覺得自己沒什麼長進。
“少主已經變了許多。”柳叔叔這樣說。
可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
“柳叔懂得真多。”我對他說,“我本來一籌莫展。”
柳叔叔垂首,似是在回想什麼。
“這個道理,我也是……旁人教會的我。”
“我從亂葬崗活下來後,在這世上無依無靠,被人欺淩過一段時日。我那時就發誓,絕不做這種人。”
“結果,我在被人警告逾矩後,我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失了本心,也做了一回欺負他人的人。”
“人很難保持本心。尤其是在安逸享樂的生活裡生活久了,更是發覺不到自己的不足。”
我眼神變了變,我試探開口,“那個人……該不會是我娘親吧?”
柳叔叔沒有說話。
我一聽他講,就和曲娘曾經和我講的一段故事對上。
曲娘說她很愛記仇,寫在小本本上的那種記仇。
我眼神變了變。
柳叔叔最後無言離開。
我雖然不知自己有了什麼變化,但是我能感覺到,自己確實不一樣了。
處理起事情來,越發得心應手。
後來,我還遇見了一個女子,女子溫柔似水,我一眼看了就喜歡。
想要把人綁在身邊,日日相見的那種喜歡。
這就是一見鐘情嗎?
鄭先生得知我想法後,激烈製止,他欲言又止,“少主不可。”
“我就是說說。”我摸了摸鼻尖。
我還是很克製自己這種“歪念頭”。
我隻好有意無意的假裝偶遇她,非常刻意的和她交流,攀談。
她去泛舟,我就去當船夫。她去郊遊,我就去當車夫。
後來她忍不住說,“小郎君不必如此,風吹日曬的不說,我也不想見你。”
我對她說,“我小名叫少滿,你叫我一聲少滿,我就離開。”
她沒搭理我。
後來柳叔叔對我說,追人要投其所好,不能去當苦工,吃力不討好。
我當即轉變了策略,於是在我的不懈努力下,女子紅著臉回抱住了我。並且開口叫了我一聲,“少滿。”
我激動的去告訴給鄭先生,鄭先生複雜眼神的看著我。
“少主性格真是像君侯。”
我不懂他這個時候說這個做什麼。
“可是少主情路比君侯順多了。”
我見鄭先生笑得開懷,也跟著傻樂。
後來她成了我的妻子,我整個人乾勁十足。
我總覺得一身精力還是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