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2 / 2)

藏風 木瓜黃 11646 字 10個月前

恍惚間他仿佛回到高中時期,每天半夜接受嚴躍有些神經質的拷問:“你覺得他是為什麼?他人呢?他有什麼事不能請個假?”

雲詞又看了眼手機,黑色頭像靜靜地躺在那裡,沒有動靜。

……

傍晚,課後。輔導員辦公室裡。

高平陽歎了口氣,有點擔憂地說:“找你來是想側麵了解下情況,現在聯係不上虞尋,你和虞尋是高中同學。”

雲詞補充:“關係惡劣的那種。”

高平陽:“嗯,對,全校都知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問了一圈你們以前學校的老同學,他們都說最了解他動向的人除了流子就是你。”

雲詞:“……”

高平陽也感歎於他們的關係之複雜:“雖然不太懂你們之間怎麼回事,但流子剛走,我問過了,他也不知道。”

雲詞看起來有點平靜:“我更不知道。”

“這事情,可大可小,”高平陽說,“晚上他要是還不回來的話,就算失聯一天了。你們都是第一次離開家上學,學校很注重你們的安全問題。”

這話說得沒錯,拋開個人恩怨,確實是個值得擔心的問題。

所以雲詞沒說話。

高平陽:“你如果知道點什麼的話,務必告訴我。”

這回雲詞認真了點,他站直了說:“我真不知道。知道的話不會不說。”

離開辦公室前,高平陽又叫住他:“——對了,你知道他家住哪兒嗎?這小子家庭住址都沒認真填,給我填了個地鐵口,鬼知道他家住地鐵口的哪兒。”

……如果虞尋本人現在在這,他估計會隨口扯一句家境貧寒隻能在地鐵口地下通道裡打地鋪湊合維持生活。

() 雲詞甩開這個冒出來的第一反應,並不想承認自己對虞尋超乎尋常的了解程度。

然後他下意識想說“不知道()”,但是話到嘴邊,他又想起一段很遙遠的事。

虞尋家住哪兒。他是知道的。

那是高一期末的時候了。

期末考前,嚴躍憂心忡忡,每天半夜坐在他床邊把他搖醒:你說,那個同學,要是期末考又消失了怎麼辦。這可是期末考,不是普通的考試。期末考怎麼能缺考。()”

“這可怎麼辦。”

“有沒有什麼辦法?我不想讓這個學生,錯過一場他人生中很重要的考試。”

雲詞眯著眼,半坐在床上,很崩潰。

那時候全校都已經知道嚴躍嘴裡的那個經常缺考的同學是誰了,且兩人還結下梁子,鬥法似地互鬥了整個高一,於是他說:“……那你找根繩子,再找個房間,提前把他綁起來吧。考完再放。”

嚴躍:“這犯法。”

“……”那沒辦法了。

在嚴躍的“折磨”下,加之他確實也對虞尋來不來考試很在意,畢竟上戰場不能沒有對手,如果虞尋不參加考試,那他考那麼高分,他熬夜刷題又有什麼意義。

於是雲詞去打聽了一下虞尋家住哪兒,想看看能不能在期末考那天,早點過去把人逮過來。

“北麵,好像在一個體育館附近。”探子一號說。

“南邊,聽說他說自己住村裡。”探子二號說。

“西邊……”探子三號。

“行了,”雲詞倚著教室窗口,遣散這幫不靠譜的探子,“下一次是不是要和我說他住東邊,這樣東西南北就湊齊了。”

最後他發現虞尋家地址,是在一本練習簿上。

那本練習簿是嚴躍的,擺在書房桌上,他以為是他遺漏的作業本,結果翻開發現上麵記了一行地址,邊上寫了個“虞”,地址離他家不算太遠。

隻是他那天沒能找到虞尋家,他在快到前,在附近公園裡遇到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女人似乎是精神狀態有點問題,她坐在地上,神情恍惚,嘴裡胡言亂語喊著“不要,不是”。另一個男人不斷地拉拽她:“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彆多管閒事,這我家婆娘——她犯病了,我帶她回去。”

女人被拖拽著往前挪了一點,很多人圍著,那些人一邊指點一邊議論,就是沒有一個人上前幫忙。

“彆人家事,這種家庭問題,警察來了都管不了,你上去乾什麼,給自己惹麻煩。”有人說,“人不一定感激你,回頭夫妻倆和好了,兩個人一塊兒怪你。”

“這種事見得多了,不好管的。”

雲詞不管這些,少年人做事從不瞻前顧後思考,他把背後的書包卸下來隨手扔邊上,一頭紮進衝進人群裡。

男人愣了,大概沒想到真有人管閒事。

“我已經報警了,”雲詞半蹲著,握著那女人的手腕,把身上那件校服脫下來披在她身上,說,“有什麼事等警察來了你對

() 他們說,或者等不及現在就想打一架也行。鬆手。”

……

虞尋家沒摸到,在他細碎的過往回憶裡,那天早上倒是挺雞飛狗跳的。

關於那件事後續他知道的不多了,他被警察趕回學校上課:“嗯不錯,現在的學生真是見義勇為,行了後麵的事情我們調解,你不用管了,趕緊回學校。”

最後他踩著點進的考場,被嚴躍痛批了一頓為什麼不穿校服,再之後,這件事慢慢被他遺忘了。

回寢室後,雲詞站在陽台,先是給嚴躍打了通電話,他在電話裡想說說虞尋的事,最後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掛斷電話後,他點開那個黑色頭像。

他斷斷續續地打字輸入:[你……]

雲詞想打“你考試怎麼沒來”,但遲遲按不下確認鍵。

最後發出去的是兩句很符合兩人之間關係的話:

[怕考不過我]

[連考場都不敢進]

發出去的消息遲遲沒有回複。

不止高平陽,這回連羅四方都擔心起來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聯係不上人。有人知道他家住哪兒嗎,要是不遠的話,還是過去看看?”

同寢,寢室裡少一個人,實在沒辦法坐視不理。

雲詞坐在長桌角落,手裡拽著手機,隔了幾分鐘,然後認命地突然蹭地站了起來:“不遠,我去看看。”

打車過去十幾分鐘,離南大直線距離五六公裡,確實不算遠。

雲詞也就是報著著試試看的心態,過去瞟一眼,找不到人就算了。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順著記憶裡那串地址,他自己也不太確定地穿過上次經過的那個小公園,摸進一棟老式居民樓。

這裡煙火氣息很重,晾衣架長長地伸在外麵,樓道裡飄著炒菜味兒。

他順著水泥台階往上走,有點猶疑地停在四樓。

在抬手想敲門之前,隔壁門倒是開了,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那阿姨一直盯著他看,看得雲詞正想問她“虞尋是不是住這”,這阿姨先出了聲:“哦唷,我記得你的,你是不是那個見義勇為的男同學啊——?”

雲詞:“……?”

阿姨:“對對對,就是你,當時穿了件校服,好像是西城高中的對伐。我記性很好的,看過的熱鬨我都——呸,不是,反正我記性好,你那天衝進去幫了他們家,我記得你的。”

這阿姨說“他們家”的時候,指了雲詞麵前還沒來得及敲的那扇門。

雲詞有點愣地問:“他們家?”

阿姨:“虞尋呀,你不是他同學嗎?他姑姑,那天犯病跑出去了。”

“後來他問我校服是誰的,我給他形容了一下,你們不認識嗎。”

“那天我也在,”阿姨說著拍拍胸口,一副後怕的樣子,“但我可不敢上去,我就通知了小虞讓他趕緊回來。”

阿姨說到最後,又重複說了一遍,“反正我記得,就是你,見義勇為!”

這幾聲見義勇為震得雲詞腦袋有點懵。

虞尋在寢室裡說過的喜歡的理由,還有遙遠瑣碎回憶裡警察拍著他肩膀恨不得給他貼朵小紅花時誇他的那句“不錯,現在的學生真是見義勇為”,以及現在,此時此刻的這句全都重疊在了一起。

幾乎就在同時。

他麵前的門開了,虞尋手裡拎著一個袋子拉開門,他穿著件黑色衝鋒衣,整個人被襯得很削瘦,和在學校裡的樣子不同,此刻的他整個人仿佛更沉一些,有些倦怠的模樣。

似乎沒想到來的人是他,虞尋抬眼時眼尾揚起一些,沾上了在學校裡和他掐架時帶著鋒芒的神采:“……你怎麼來了。”

雲詞站在門口,對著虞尋的眼睛。

這回腦子不僅懵,還有點麻了:“我……”

“我隨堂考試滿分,”半晌,他頂著發懵的腦袋,嘴不受控製地說,“來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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