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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包裝

天漸漸暗了下去, 吃飯前,錢寶鬼鬼祟祟的將鬱辛拉進了房間。

“鬱叔叔。”錢寶一臉為難的模樣。

“怎麼了?”鬱辛看著他這副模樣有些好笑,問道。

錢寶從枕頭底下拿出那副手套,跟鬱辛說:“我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包裝它。”

手套的事情鬱辛和傅恒郢並沒有告訴錢爺爺, 畢竟這是錢寶的心意, 彆人不能替他送達。

“包裝?”鬱辛挑了挑眉。

“嗯嗯, 送給爺爺的新年禮物, 當然要好好包裝一下啊。”錢寶肯定的點頭, 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捧著臉問鬱辛, “鬱叔叔, 你會包裝嗎?能不能幫幫我?”

包裝的話,鬱辛其實沒怎麼試過,但應該也不會太難。

這般想著,鬱辛對錢寶說:“我不太會, 但是我們可以一起試試。”

錢寶聽著這話, 猶豫了一會兒, 然後點點頭,從房間的小抽屜拿出一遝彩紙。

“我想做一隻小老虎, 貼在包裝外麵。”錢寶認真的和鬱辛說自己的構想。

鬱辛覺得不錯,在房間裡搜尋了一圈, 視線落在角落的一個小盒子上, “手套可以放在這個盒子裡,然後包上彩紙,再貼小老虎, 怎麼樣?”

“可以!”錢寶眼睛亮晶晶的, 朝鬱辛豎起根大拇指, “鬱叔叔,你好厲害。”

鬱辛被錢寶誇得不好意思,輕笑著搖了搖頭,他問:“錢寶還有什麼想法嗎?”

錢寶盯著已經紙盒看了半響,“我覺得……還可以在紙盒上畫畫!”

“可以。”鬱辛笑著說,“錢寶很棒。”

適當的誇獎和鼓勵讓錢寶動力滿滿,拿起紙張和畫筆就動起手來。

到最後說是要鬱辛幫忙,但其實更多的還是他自己動手完成。

拿著包裝好的禮物,錢寶有些擔憂的問鬱辛,“鬱叔叔,你說爺爺會喜歡這個禮物嗎?”

“會的。”鬱辛揉揉錢寶的腦袋,“隻要是你送的,錢爺爺都會喜歡。”

錢寶聽著這話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然後湊近鬱辛一些,“是不是和鬱叔叔無論送什麼給傅叔叔,他都會開心一樣?”

鬱辛聽著這話一愣,有些沒聽懂錢寶的話,“嗯?”

“鬱叔叔之前是不是送過傅叔叔一束玫瑰花?”錢寶說。

鬱辛點了點頭,“是。”

的確是送過,但錢寶怎麼會知道?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麼知道?”錢寶古靈精怪的歪了歪頭,看著鬱辛的眼睛裡劃過狡黠,“因為傅叔叔專門來炫耀過。”

“他把玫瑰花帶來給我和爺爺看,說是你送的,還問爺爺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花一直保存下來。”錢寶手捂著嘴偷笑,“鬱叔叔,你不要告訴傅叔叔我告訴你了哦,這是我們的小秘密。”

傅恒郢將玫瑰花帶給錢爺爺看這件事,鬱辛是一點也不知道的,他聽著錢寶的話,半響都沒反應過來。

那束花後來被傅恒郢做成了乾花,框了起來,掛在書房的牆上。

沒想到,自己的一束花居然會讓傅恒郢這麼高興……

“錢寶,你能不能,幫鬱叔叔一個忙?”鬱辛問。

“可以啊!”錢寶答應的很果斷,“不過是什麼忙啊?”

鬱辛從口袋裡拿出來個小盒子,這是他昨天買了,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送給傅恒郢的領帶夾。

“我也有個禮物,要送給傅叔叔。”鬱辛說。

……

鬱辛和錢寶一直在房間裡待到吃飯才出來,傅恒郢正幫著錢爺爺端菜,看到鬱辛,下意識就彎了彎眸子。

“錢寶找你做什麼?”坐下吃飯的時候,傅恒郢湊到鬱辛耳邊小聲詢問。

鬱辛看向傅恒郢,想到了那束玫瑰花,他垂下眸子,嘴角帶笑,輕聲回答:“秘密。”

傅恒郢聽著這話有些意外的揚了揚眉頭,但卻是不問了,他一向很尊重鬱辛,鬱辛不想做的事情,不想說的話,他都不會強求。

錢爺爺的手藝一直很好,鬱辛每次來都要吃得肚子有些撐,才放下手裡的碗筷。

看著滿桌空了的盤子,鬱辛腦海裡忽然回想起他第一次來錢爺爺這裡時,那時候傅恒郢很篤定的選擇了老幾樣,並且說他會喜歡。

那時候的他不明白為什麼,如今會想過去,似乎已經找到了理由。

“傅恒郢。”鬱辛叫道。

傅恒郢扭頭看來,為鬱辛添上了一杯茶,“嗯?”

“忽然想到,那時候你怎麼那麼篤定,老幾樣就是我喜歡的?”鬱辛問。

“為什麼?”傅恒郢輕笑了聲,拿起桌上的杯子,吹散熱騰騰的霧氣,喝了口茶以後,才不緊不慢的說:“喜歡你那麼多年,連你喜歡吃什麼,我都不知道的話,會不會也太沒用了。”

早在鬱辛沒注意到的地方,傅恒郢已經關注了鬱辛好多年。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怎麼可能連對方的喜惡都不知道,就算對方不說,通過觀察,也會知道的。

“我不僅僅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傅恒郢說,“我還知道,你不喜歡蔥薑,不喜歡腥氣重的東西。”

“你……”鬱辛有些驚訝,畢竟這些東西他雖然不喜歡,但從來沒有挑出來不吃過。

“我為什麼會知道對嗎?”傅恒郢握住桌下鬱辛的手,細細把玩他的指節,“或許連你自己都沒發現,你雖然從來不會挑出來,但每次吃到,都會皺眉。”

鬱辛的確沒發現,他驚訝的看著傅恒郢,緩了半響才回過神,說:“傅恒郢,你似乎,比我自己更了解我。”

“是嗎?”傅恒郢說,“那就好。”

隻見傅恒郢對上鬱辛的眸子,“我隻怕自己不夠了解你。”

鬱辛:“……”

吃完飯後,錢寶一溜煙跑進了房間,再出來的時候,手裡就多了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

他捧著小盒子,跑到錢爺爺麵前,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滿懷期待,說:“爺爺,這是錢寶送你的新年禮物。”

錢爺爺看著禮盒愣了一會兒,才伸手去接過,“送我的?”

“嗯嗯。”錢寶點頭,手背在身後,身子一晃一晃的,“爺爺快拆開看看喜不喜歡。”

小朋友說話很直白,沒有一點扭捏,這是成年人每每看著,都會羨慕的地方。

錢爺爺拆開禮物,看著手套,臉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抱著錢寶,連說了好幾句“好孩子。”不肯撒手。

直到錢寶不好意思的推了推他,說:“好啦好啦,你這樣錢寶會害羞的。”

錢爺爺這才依依不舍的鬆手。

幫錢爺爺收拾碗筷的時候,錢爺爺和鬱辛說:“錢寶這副手套,大概是把紅包錢全用光了。”

他一麵欣喜錢寶的禮物,另一麵又擔憂錢寶的對錢沒有概念。

鬱辛明白錢爺爺的意思,想了一會兒後,說:“為心愛的人傾儘所有,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好的選擇?”

錢爺爺聽著這話愣了半響,反應過來以後,釋懷的笑了。

是啊,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好的選擇?

收拾好一切,鬱辛和傅恒郢一起坐在了院子裡。

錢寶正拿著一根香在放煙花,他看著色彩斑斕,在黑夜中如星星般綻放的煙花,開心的手舞足蹈。

煙花的火光折射到鬱辛的眼裡,他不由感歎,“煙花可真漂亮。”

傅恒郢聽著這話,看向鬱辛,點點頭,“的確很漂亮。”

“如果我也是煙花就好了,一生雖然短暫,但卻閃閃發亮。”鬱辛感歎道。

傅恒郢抓起他的手,有些不讚同的叫道:“鬱辛。”

“嗯?”鬱辛聞聲扭頭看去。

隻見傅恒郢緩緩搖了搖頭,說:“不要做煙花。”

鬱辛一愣,沒反應過來,“為什麼?”

傅恒郢盯著鬱辛,眼中有煙花的光,還有一個小小的鬱辛,“我希望你,做為自己而發亮的星辰。”

聽著這話,鬱辛恍惚一瞬,隨後反應過來。

他明白傅恒郢是什麼意思,煙花的閃耀,是為取樂彆人而存在,但星星不是,星星發亮就隻是發亮而已,是供人仰望的。

傅恒郢不希望他為取樂彆人而活,而是為了自己而活。

鬱辛心中一陣暖流劃過,他看著傅恒郢,篤定的點了點頭,“嗯。”

他不要成為煙花,要成為,遙不可及的,哪怕在黑夜裡,也仍舊發光發熱的——星星。

“傅恒郢。”鬱辛叫道,“我有個禮物想要送給你。”

傅恒郢有些驚訝,唇瓣不動聲色的揚了揚,“是什麼?”

鬱辛從口袋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領帶夾,他說:“新年禮物。”

領帶夾的紙盒外包了一層彩紙,上麵畫了很多圖案,有些看著筆跡稚嫩,有些生疏但卻能看出在儘力畫好。

“和錢寶在房間裡,就是在準備這個?”傅恒郢說。

鬱辛點點頭,“嗯。”

傅恒郢輕笑了一聲,接過禮物,都還沒打開,就說:“我很喜歡。”

鬱辛說:“你還沒看呢?”

“不用看。”傅恒郢很堅定的搖搖頭,一如當初篤定老幾樣就是鬱辛喜歡的口味一樣,說:“我知道我喜歡。”

鬱辛聽著他這話,想起了下午錢寶和他說的話——“是不是和鬱叔叔無論送什麼給傅叔叔,他都會開心一樣?”

好像,是這樣的。

他無論送給傅恒郢什麼,他都會喜歡。

於傅恒郢而言,重要的好像從來不是禮物是什麼,而是禮物是鬱辛送的。

這個認知在鬱辛的腦海裡愈發清晰,他的眼眶有些不自控的發熱起來。

得夫如此,此生何求。

鬱辛想,無所求,再無所求。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第52章 52.抗拒

醫院過年放假也少, 鬱辛大年初三就回去上班了。

過年醫院病人少,所以比平常要舒服些,小周過個年回來胖了不少,正拉著鬱辛分從家裡帶回來的特產。

“老師, 這是我媽媽醃的榨菜, 超級好吃, 你嘗嘗。”

“這是我們那邊的醬板鴨, 也很好吃, 你也嘗嘗。”

“對了,還有冰糖橙, 也是我們家那邊的特產, 很甜的。”

東西一點一點堆到鬱辛手上,直到小周把原本鼓鼓囊囊的袋子都掏空。

鬱辛看著手裡的東西實在不好意思,“小周,不用這麼多的, 你留著一些自己吃。”

“不用不用, 都是給你的, 我自己那裡還有很多的。”小周笑著說,“我特意給你帶的, 老師你就不要拒絕我了。”

麵對這樣的好意,鬱辛哪裡還好開口推辭, 看著懷裡的東西, 又覺得不好意思,又有些開心,最終隻能說一句, “謝謝。”

小周對此倒不是很在意, 靦腆的擺了擺手說不用。

醫院等到正月一過, 新科室就要進人了,招聘如火如荼的辦著,要轉科的老人名單也基本定了下來。

鬱辛再次被顧淮堵住的時候,正是一場會議結束。

看著站在麵前的顧淮,鬱辛不自覺的就蹙起了眉頭,對於顧淮,鬱辛與他相識多年的那點好感,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為難中,消失殆儘。

鬱辛想繞開他離開,顧淮卻是手一擋,攔截了鬱辛的去路。

鬱辛不懂他又想乾什麼,站定腳步,眼神戒備的看著他。

“聊聊。”顧淮說。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聊的。”鬱辛拒絕道,他不想和顧淮除工作以外,再多說一句話。

他們從離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什麼好聊的。

顧淮顯然因為鬱辛的拒絕不太高興,他想了一會兒,麵色不悅的說:“關於傅恒郢的。”

鬱辛想要離開的腳步一頓,但想了想,還是拒絕,“傅恒郢的事情,我想知道,會去問他,不用你告訴我。”

他態度堅決,早已不似最初那副好拿捏的模樣。

顧淮愣怔住,他早已感受到鬱辛的改變,但如今受到這樣的對待,還是會不自控的感覺煩躁,讓本就不算美妙的心情,更加雪上加霜。

“你倒是相信他,你真以為他像你看見的那麼溫和?”顧淮有些惱怒的說。

自從在停車場被傅恒郢用煙頭燙過以後顧淮這一口氣就不上不下的堵在胸口,憋悶的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他沒有證據去證明傅恒郢對他所做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還擊,想到的辦法也是些不輕不重,落在傅恒郢身上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傷害的辦法,他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麼也不得勁。

這種憋屈的感受,讓顧淮每次上班的時候看見鬱辛都會更加嚴重,甚至背上明明已經好了的傷疤都隱隱做痛。

他必須得做點什麼,既然他這樣不好過,那鬱辛和傅恒郢又憑什麼好過。

他這般想著,於是在今天攔住了鬱辛。

“那你是什麼樣子?”鬱辛聽見顧淮這樣說,心裡的厭惡感更加深。

明明這個人婚內已經出軌,離婚也是他提的,可離婚以後卻是不停的糾纏不休。

他自己就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嗎?

“鬱辛……”顧淮剛想開口說話,就被鬱辛打斷。

“顧淮,你敢在彆人麵前顯露出現在的樣子嗎?”鬱辛問。

這句話可以說是直戳在顧淮的心窩上了,他一直在外人麵前維持著謙和有禮的形象,這樣的形象讓他得到過不少好處,他之所以敢在鬱辛麵前這般,也是吃定鬱辛不會說出去。

顧淮這般肯定,除卻因為鬱辛的性格原因以外,還有就是自己父母的原因。

顧淮一直知道,因為父母對鬱辛的好,鬱辛對他的父母很感激,所以看在他父母的麵子上,就算自己再怎麼樣,鬱辛也不會說出去。

顧淮就是吃定了,鬱辛不會毀了自己。

不是不想,而是不會。

但今天鬱辛的反抗,讓顧淮本吃定的東西,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他心裡開始有些不確定了,不確定鬱辛是否還會掛念父母的情分,不去動他。

顧淮不能允許這樣的危機存在,他要讓鬱辛離開。

“鬱辛,你真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麼樣?”顧淮咬牙,“那件事,你不怕我告訴傅恒郢,那我告訴所有人呢?”

“如果暴露了,那時候,傅恒郢可能還會愛你,但醫院可不會再留你。”顧淮說著,朝鬱辛走進幾步,臉上帶著得意的笑,“我還惦記著多年夫妻情分,不會把你逼上絕路。”

顧淮也怕將鬱辛逼急了對自己沒有好處,畢竟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所以他並沒有讓鬱辛離開醫院,而是說:“但識相的話,醫院正好開新科,你趕緊報名轉科,彆在出現在我麵前礙眼,怎麼樣?”

顧淮說完,仔細打量著鬱辛的神色,他本以為這樣,鬱辛也該是會退讓了,但卻出乎預料的,鬱辛很平靜。

非常的平靜,眼神都甚至談得上冷漠,顧淮恍惚間,好似在鬱辛身上看見了傅恒郢的影子。

一樣的不將彆人放在眼裡,看他好似在看一個嘩眾取寵的小醜。

這種認知讓顧淮更加心慌,他強裝著鎮定,問:“我已經退步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隻見鬱辛輕笑了一聲,緩緩搖了搖頭,“顧淮,你又威脅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定會屈服。”鬱辛直勾勾的盯著顧淮,問的是疑問句,但說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顧淮嗤笑一聲,“是,但那又怎樣?”

“不怎樣。”鬱辛很平靜的回答,然後問顧淮,“隻是你和徐珠,最近關係應該還好吧?”

顧淮聽見這話的瞬間就愣住了,他震驚的看著鬱辛,顯然沒想明白鬱辛是怎麼知道的,自己又是哪裡露出了破綻。

但很快,顧淮就鎮定下來,掩飾住自己的慌張,微眯起一雙眸子,說:“你有證據嗎?”

鬱辛看著顧淮,麵色不變,沉著冷靜,“你猜。”

顧淮變得慌張起來,他將鬱辛按在牆上,“你怎麼知道的?”

“你問我?”鬱辛推開顧淮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不如問問自己。”

“還有事嗎?”鬱辛問顧淮,“沒有我就走了。”

顧淮沒說話,鬱辛也不需要他的答案,抬步離開。

但走了兩步,鬱辛就是想起什麼一般,停下了腳步,他微微側臉看顧淮,“轉科的話,你自己怎麼不走?”

說罷,鬱辛頭也不回的離開。

離開後的鬱辛快步走進了安靜的角落,他靠到牆上,緊繃的肌肉一瞬間鬆懈,麵上表情變得愣怔。

鬱辛盯著天花板裂開的縫隙,一顆心狂跳,天知道他剛才有多慌,強撐著鎮定,但其實害怕得不行,生怕一不留神就讓顧淮看出了破綻。

但是好在,他沒有。

這算不算,他又走出了新的一步,是不是從今往後,就不會再受到顧淮的威脅了。

鬱辛低下頭,閉上眼睛,喉結微微滾動,喜悅感替代慌張,充斥他的內心,他的手輕撫上胸膛,感受著強而有力的心跳,揚起來唇角。

他心裡有一股力量,來自傅恒郢,如今正在茁壯成長,讓他逐漸學會抵擋一切外界的壓力。

堅韌不拔的小草,表麵看起來仍舊平凡,但埋在地裡的根莖,已經抓穩了大片土地,站穩腳跟。

長籲一口氣氣後,鬱辛緩緩睜開了眼,他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呢。

大年初三過去,再一恍神,時間就到了年初五。

這是傅恒郢姐姐約定見麵的日子,鬱辛這天特意調休了一天假期,這是他第一次見傅恒郢的家人,心裡是說不出的緊張。

或許是看出了鬱辛的緊張,從早上起床,傅恒郢就一直跟在鬱辛身邊,閒扯一些家常。

今天是鬱辛做早餐,做的是清湯麵。

傅恒郢很喜歡吃鬱辛做的清湯麵,每次鬱辛做,都能吃上許多。

或許是因為太緊張的原因,今天鬱辛下麵的時候有些出神,沒把握住量,明明下了好幾次麵,但夾出來就一碗那麼多。

鬱辛反應過來,連忙又下了一把麵,傅恒郢看著他的動作,笑了笑沒說話,輕撫了鬱辛的肩膀一下,捏了捏,似乎想讓鬱辛緊繃的肌肉放鬆些。

第二碗麵煮好的時候,第一碗已經坨了,鬱辛將坨了的那碗麵放在自己麵前,打算自己吃。

誰知他回廚房拿了筷子,再回來兩碗麵就已經調換了位置。

鬱辛看向傅恒郢,愣住了。

傅恒郢卻是沒覺得什麼,朝鬱辛招了招手,說:“快來吃早餐。”

鬱辛聽著這話,反應過來,走了過去,“你怎麼……”

他想問傅恒郢怎麼把坨了的麵拿走了,想說他本來打算自己吃的,但話還沒說出口,就對上了傅恒郢不明所以的眼神,和那句詢問的“什麼?”。

到嘴的話瞬間說不出口了,鬱辛恍惚間想起了曾經的某個早晨,他也是煮了兩碗麵,一碗坨了,一碗沒坨。

而當時的顧淮是怎麼做的?拿走了沒坨的那一碗,自顧自的就吃了起來。

如今時過境遷,兩廂對比,讓鬱辛居然覺得這樣的對比是毫無意義的,因為傅恒郢本身就是和顧淮不一樣的人。

傅恒郢是傅恒郢,顧淮是顧淮。

顧淮,不值得讓他拿來和傅恒郢對比。

說句桀驁不馴的話,是不配。

這般想著,鬱辛揚起唇角,將手中的筷子遞給傅恒郢,搖了搖頭回答:“沒什麼。”

今日陽光正好,回顧往昔,再看今朝,鬱辛恍惚發現,自己早已脫離泥潭許久。

早已,不必苦苦掙紮。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有點忙,今天隻能更一章了,對不起大家。

第53章 53.姐姐

傅恒郢的姐姐住在傅家老宅, 在鬱辛的印象裡,老宅一般都是青磚紅瓦的老房子或重新修建的自建房。

但當車駛入傳聞中達官顯貴雲集,寸土寸金的地段後,鬱辛忽然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老宅的確是青磚紅瓦的老房子沒有錯, 但那層疊有致, 高台厚榭, 宛若蘇州園林般震撼的老宅, 卻是的確與鬱辛想象中的模樣相差甚遠。

看著眼前老宅的模樣, 鬱辛第一次這樣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和傅恒郢的差距。

在此之前,雖然傅恒郢從未提起, 但鬱辛潛意識裡一直知道, 傅恒郢家境優渥,事業有成,與他是截然不同的人。

但這個截然不同和差距,到底有多少, 鬱辛其實並沒有太清楚的概念。

直到今天, 他站在寸金寸土的地段, 看著眼前恢宏的老宅,概念瞬間清晰了起來。

鬱辛有些恍惚, 直到傅恒郢走到他身側,握住他的手, 他才回過神來。

“這是你家?”鬱辛扭頭看向傅恒郢, 問道。

他記得,高中的時候傅恒郢是住校,班裡人隻大概知道傅恒郢家境不錯, 但具體他住哪, 家庭情況如何, 卻是沒有人知道的。

如今看來,傅恒郢是真的很低調。

“是也不是。”傅恒郢輕聲應道,“這是祖宅,我成年以後就搬出去了。”

“現在的家,是我們住的地方。”

也就是說,傅恒郢十八歲以前都住在這。

“祖宅屬於家族集團繼承人,所以現在的這處房子現在的持有者,是我的姐姐。”傅恒郢向鬱辛解釋道。

鬱辛聽著,忽然想到了什麼,表情有些驚訝,“你的姐姐嗎?”

如果鬱辛沒有記錯的話,傅恒郢的姐姐是beta。

鬱辛倒不是覺得Beta不可以成為家族的繼承人,隻是覺得驚訝,畢竟,在他從小生活的環境,以及旁人的嘴中,都鮮少會有人將繼承這件事,和Beta聯係起來。

傅恒郢明白鬱辛的驚訝來自何處,他笑了笑,說:“我們家不相信傳統的ABO強弱理論,遺產繼承人,隻看能力。”

“我姐姐的能力,比我強很多。”傅恒郢說的很坦蕩,完全沒有覺得這又任何不對。

而這也的確沒有任何不對,傳統ABO強弱理論,將ABO不同性征的人框在了固定的框架,讓人們約定俗成的決定,什麼性征的人該是什麼樣子,為每個性征的畫上了刻板印象。

但實際上,每個人都是不同的,能力與性征從來隻有微小的聯係,Alpha不一定就是最優越,Beta也不一定就是最平凡。

固定框架的刻板印象,除了在人新生時就折斷部分性征人的翅膀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原來傅恒郢是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長大的,沒有唯性征能力論,將每個小孩都看做相同存在的家庭,每個孩子的降生,都有無限可能。

鬱辛有些羨慕的同時,又有些高興。

他覺得真好,他的愛人,與他長大的環境截然不同。

傅恒郢是在愛裡長大的,這讓鬱辛好慶幸。

自己經受過的苦難,鬱辛不希望傅恒郢也經受。

不過,比傅恒郢能力更強的人,這樣的形容不由的讓鬱辛對傅恒郢的姐姐愈發好奇了起來。

這位和自己一樣是Beta,但卻優秀卓越的姐姐,或許是鬱辛從未見過的另一種樣子。

生命的另一種樣子。

兩人走在老宅裡,美輪美奐的園林設計,彆出心裁的各色園藝,曲徑通幽,綠樹紅花,小橋流水,還有隱約可聽見的鳥叫,讓這片老宅的閒適幽靜體現到了極致。

沿著回廊轉了幾個彎,鬱辛終於見到了主宅,主宅外觀是青磚紅瓦的蘇式建築風格,而內裡維持的古色古香的同時,也做了現代化的改裝。

鬱辛見到了傅如佳,和他想象中精明乾練的女強人形象不同,傅如佳表麵看上去很溫婉。

是的,是溫婉。

銀製的簪子將傅如佳的長發盤起,一身旗袍將她的身材勾勒有製,旗袍上繡著的蘭花襯得人愈發溫柔,她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麵帶著笑意,讓人對上,就宛若身臨江南水鄉。

傅如佳無論是長相還是打扮,都是完全看不到攻擊性的模樣,讓人一眼看去,很難將她與傅恒郢口中的事業型女強人聯係在一起。

“你們來了。”傅如佳看見鬱辛和傅恒郢,露出個淺淺的笑,朝鬱辛招招手,說:“你就是鬱辛,讓我看看。”

鬱辛看著傅如佳,有些緊張,畏手畏腳的走了過去。

傅如佳牽著鬱辛坐到沙發上,笑著打量了鬱辛一圈後說:“你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鬱辛聽著這話一愣,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好在傅如佳並沒有太糾結這個問題,起身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張卡,遞給鬱辛。

“見麵禮。”傅如佳說。

鬱辛看著傅如佳手中的卡,黑色卡麵燙金字樣,雖然沒見過,但隻一眼就足夠看出它的不凡。

“我不能要。”鬱辛擺擺手拒絕。

傅如佳卻是按住他的手,將卡塞在了鬱辛的手裡,“不用客氣,小小薄禮,歡迎你加入傅家。”

一旁的傅恒郢也輕拍了拍鬱辛的手,示意他可以安心手下。

這般情況,再拒絕反倒是不太好了。

鬱辛朝傅如佳微微頷首說:“謝謝。”

然後珍重的將卡收好。

傅家很靜,鬱辛坐在裡麵,若沒有人說話,就能聽見流水鳥叫,風吹樹葉的聲音。

傅如佳拉著鬱辛去了院子裡坐,今天出了太陽,雖然氣溫還是不高,但陽光落在身上卻是暖洋洋的。

兩人坐在躺椅上,中間放著個小暖爐,暖爐上煮著茶。

傅如佳纖如蔥白的指尖擺弄著茶葉,拿著鑷子將紫砂茶杯燙好,最後為鬱辛倒上了一杯茶。

茶香飄入鬱辛的鼻腔,但鬱辛卻是無心欣賞,他很緊張,腦袋裡一幅幅婆婆找兒媳麻煩的畫麵不斷飄過。

雖然他覺得傅如佳大概不是那樣的人,但她總不會無緣無故就拉著鬱辛在院子裡小坐。

“你看起來很緊張。”傅如佳悠悠說道,她的聲音很溫柔,語氣中帶著幾分笑意,“怕我?”

鬱辛聞聲看去,隻見傅如佳舉著茶杯,緩緩將霧氣吹散,然後細細抿了一口茶。

再看向鬱辛時,對上鬱辛的眸子,“我長得很嚇人嗎?”

鬱辛聽著這話連忙否認,“沒、沒有。”

傅如佳見此,一雙眼睛含笑看著鬱辛,說,“你很可愛。”

麵對忽如其來的誇獎,鬱辛有些不知所措,他還沒想好怎麼回應,就聽傅如佳再次開了口。

“喜歡這裡嗎?”傅如佳問鬱辛。

鬱辛看向庭院裡爭奇鬥豔的各色花朵,緩緩點了點頭,“喜歡。”

“其實你本來也有機會住在這的。”傅如佳說。

鬱辛聽著這話有些不明所以,因為剛才傅恒郢才跟他說,隻有繼承人可以擁有這座庭院。

“是恒郢放棄了與我的競爭。”傅如佳語氣有些悵然的說道。

“不是放棄。”鬱辛聽著這話搖了搖頭,“傅恒郢說,你比他更優秀。”

你比他更優秀,所以成為繼承人更加理所應當。

傅如佳聽著這話有些驚訝,然後笑了,“他是這麼說的?”

鬱辛點頭,“嗯。”

“算他有自知之明。”傅如佳說。

說這話時,傅如佳語氣很淡然,但又帶著點笑意,似是一麵高興傅恒郢的話,另一麵又清楚自己的能力,對自己很優秀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

是自信的模樣。

這樣的傅如佳,讓鬱辛恍惚間看見了,她在商場上殺伐果斷,自信果決的模樣。

是他自己不曾擁有的另一麵。

“不過,你是不是不知道傅恒郢放棄的,是什麼繼承人?”傅如佳側頭問鬱辛。

鬱辛搖了搖頭,他的確不知道。

關於傅恒郢的家庭,鬱辛雖有好奇,但傅恒郢不主動說,他也不會主動去問。

“是成舟。”傅如佳一字一頓的說。

成舟?

鬱辛愣住了,他知道成舟,那是比華郢更龐大千百倍的商業帝國,從國內到海外,從日常到高奢,成舟的足跡踏遍世界的每個角落。

傅恒郢,本來可以繼承成舟?

這句話的信息量,無異於有人告訴他,傅恒郢是國家總統。

鬱辛遲遲無法消化過來,傅如佳看著他這般,有些意外,然後又笑了,“看樣子你並不知道。”

“不過也對,恒郢從小就對家裡的產業不感興趣。”傅如佳說到這,又搖搖頭,“或者說,不止是對家族產業不感興趣。”

“現在感到遺憾了嗎?”傅如佳問鬱辛,“還覺得,傅恒郢放棄繼承人的競爭,是正確的嗎?”

聽著這問題,鬱辛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成舟固然龐大誘人,但鬱辛相信傅恒郢。

鬱辛說:“傅恒郢會那樣選擇,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他不遺憾,就是正確的選擇。”

傅如佳沉默了,她盯著鬱辛看了許久,然後忽然笑了。

和之前的每一次笑都不一樣,這次是豁達的,豁然開朗的,發自內心的。

“鬱辛。”傅如佳叫道。

鬱辛看向傅如佳,“嗯?”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傅如佳垂著眸子,指尖捏著茶杯,將茶杯轉動。

鬱辛聽著這話有些驚訝,傅如佳很早就知道他了?可在他的記憶裡,應該是沒有和傅如佳見過麵的。

“恒郢小時候有過一段婚約,是爺爺幫他定下的,對方是爺爺故友的孫女,一名Omega。”傅如佳緩緩說著,“恒郢從小到大對於家裡人的安排,都鮮少有意見。”

“他從來都不說不,就好像怎麼樣都行。”

“這段婚約也是,雖然恒郢從來沒和那位傳聞中的未婚妻見麵,但大家都默認,未來他會娶那位omega。”傅如佳說到這,忽然笑了,“直到上了高中以後的某天,恒郢忽然跟父母說,他想解除婚約。”

傅如佳永遠記得那天,她一向冷靜的弟弟,冒冒失失的回到家的,氣喘籲籲的問她:“爸媽呢?”

當時她都愣住了,以為是出了什麼大事,指著院子的方向,腳步匆匆的和傅恒郢一起去找父母。

父母也被傅恒郢這副模樣嚇到了,問傅恒郢出了什麼事。

隻見傅恒郢沉默許久,在這沉默的片刻,傅如佳連成舟破產這種荒唐的可能都想到了,就聽見傅恒郢一臉嚴肅的說:“我想解除婚約。”

父母問他,“為什麼?”

他看了父母半響,然後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思緒從回憶間抽離,傅如佳感歎道:“我這位弟弟,待人溫和,行事有禮,看起來完美無缺,但卻唯獨沒有對任何人和事展現過興趣。”

“人非璞玉,璞玉無暇,是好事,但人無暇,卻不是好事。”

“當聽見他說,他有喜歡的人,要解除婚約時,我們都很高興。”

“因為他終於不再是什麼都可以了,他有了自己想要去愛的人。”

傅如佳說到這,抬手抿了一口茶,她對鬱辛說:“鬱辛,是你讓傅恒郢,真正的成為了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修完了。

第54章 54.痕跡

他讓傅恒郢成為了一個真正的人?

鬱辛聽著這話愣住了, 他看著傅如佳,遲遲有些反應不過來。

按道理,聽見這話他該是高興的,可不知為何, 鬱辛卻是有些笑不出來。

他垂下眸子, 盯著茶杯中淡綠的茶水, 指腹貼著紫砂杯粗略的觸感, 指節微屈, 拿起茶杯,將茶水喝下。

兩人在院子裡再坐了一會兒就回了屋子裡, 傅恒郢正打完一通電話, 看見鬱辛過來,眸子彎了彎,露出熟悉的笑意。

鬱辛對上這笑意,也揚起了唇角。

兩人對視著, 分明還隔著段距離, 但卻已經讓旁人感受到愛意和粘糊勁。

或許, 兩個相愛的人,處於同一空間內, 磁場都會發生變化。

傅如佳看著鬱辛和傅恒郢,輕拍了拍鬱辛的肩, 對傅恒郢說:“你帶小鬱到處逛逛?我還有點工作要處理。”

傅恒郢走到鬱辛身側, 握住鬱辛的手,輕聲應道:“嗯。”

房子一時間就隻剩下鬱辛和傅恒郢,兩人交握著手, 傅恒郢側頭看向鬱辛, 問道:“要不要去看看我的房間?”

“要。”鬱辛點點頭, 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傅恒郢看著他這副模樣,指節捏了捏鬱辛的指腹,牽著鬱辛往自己的房間去。

鬱辛本以為傅恒郢的房間應該離得很近,但當他走出房子,沿著長廊連續拐了好幾個彎以後,他再次意識到了不對。

“不是去你房間嗎?”鬱辛問傅恒郢。

“嗯。”傅恒郢答,“需要走一段距離。”

說著話,傅恒郢就停下了腳步,對鬱辛說:“到了。”

鬱辛順著傅恒郢目光的方向看去,隻見一扇緊閉的木門,上麵寫著“修竹院”三字。

這是,房間嗎?

鬱辛有些疑惑的看向傅恒郢,傅恒郢已經牽著他抬步往小院走去。

推開木門,“修竹院”的全貌落入鬱辛眼中。

這實在不能稱為房間,而應該用彆院來形容更合適。

院內假山荷塘,橋麵通往涼亭,一側種著小片竹林,青石鋪路,通往林後看不見的地方。

“這是你的房間?”鬱辛再次問傅恒郢。

傅恒郢輕笑一聲,“是我的小院。”

這還差不多,鬱辛點點頭,心想到。

兩人走進小院,鬱辛細細打量著院內的每一處,隨後腳步在一根木柱前停下。

“怎麼了?”傅恒郢問鬱辛。

鬱辛抬手撫向柱身,目光專注的看著柱身上刻畫的劃痕,旁邊用毛筆寫著一行小字,例如xx年x月x日,身高xx的字樣。

不難看出,這是傅恒郢成長的痕跡,但這痕跡停留在了傅恒郢十六歲那年。

指腹輕輕觸摸著最後一道劃痕,鬱辛問傅恒郢,“後麵怎麼沒有了?”

傅恒郢回答:“這是我爺爺給我記錄的。”

說這話時,傅恒郢的語氣很平靜,但鬱辛卻是沉默了下來,他明白這話背後意味著什麼。

因為是爺爺記錄的,在十六歲那年,爺爺去世了,自然也就沒有後麵的痕跡了。

無意間戳中了傅恒郢的傷心事,鬱辛緩緩收回了觸摸痕跡的手,看向傅恒郢,說:“抱歉。”

傅恒郢輕搖了搖頭,“沒事。”

鬱辛卻還是過意不去,他伸手握住傅恒郢的手,心中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但一時間腦子裡也沒有清晰的念頭。

兩人站在柱子前看了一會兒,傅恒郢就帶著鬱辛往屋內走去。

推開廂房門時,鬱辛聽見了清脆的鈴鐺聲,抬頭看去,隻見門內中央,掛著一枚銅製的鈴鐺,下麵還帶著一塊布。

鬱辛有些好奇的拿起布,隻見上麵寫著“平平安安”四字,那筆跡與剛才木柱上記錄傅恒郢身高的筆跡相同,看樣子也是傅恒郢爺爺所寫。

雖然未曾見過傅恒郢的爺爺,但從進入庭院後,就碰到的這兩處細節,已經不難看出這位老人對孫子的疼愛。

雖然傅恒郢已經很久沒有回這邊住了,但是房間裡的衛生仍舊打掃的很乾淨,連成排的書架上都看不到一點灰跡。

傅恒郢的房間和鬱辛想象中有些不同,和家裡的溫馨不同,這兒很冷清。

不是長久不住人的冷清,而是裝飾就很冷清。

牆麵上鑲嵌著成排的書架,書擺滿了整牆,古今中外,涉獵廣泛。

書架前擺放著一張檀木書案,上麵隻有文房四寶。

這邊尚且可以算是學習區,有這些也就夠了,但再仔細看,中間一進門的位置除了桌椅和牆上的字畫外,就也沒有彆的了。

而休息的地方,除了床和衣櫃,以及擺放東西的長桌,也沒了其它。

整個房間都透著冷清,看不出一點人生活的痕跡,要不是傅恒郢說是他的房間,鬱辛都以為這是空閒許久的客房。

鬱辛很難想象這是傅恒郢住的地方,他曾經以為,傅恒郢的家該是黑白灰的冷淡風,但走進去才發現溫馨舒適。

而現在,他站在傅恒郢以前住的地方,又發現這兒極簡冷清。

“怎麼了?”傅恒郢看著盯著房間遲遲沒說話的鬱辛,問道。

鬱辛聞聲反應過來,看向傅恒郢,緩緩搖搖頭,“沒什麼,就是……”

“就是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傅恒郢接過鬱辛的話,他似乎總是知道鬱辛在想什麼。

鬱辛點了點頭。

隻見傅恒郢輕笑了一下,“我以前和現在的確不太一樣。”

“傅恒郢。”鬱辛叫道。

“嗯?”傅恒郢看向鬱辛。

“以前的你,是什麼樣子?”鬱辛問。

傅恒郢一愣,然後拉著鬱辛走到書架前,沉默了一會兒後,緩緩開口說:“大概是,迷茫?”

“在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在想,自己獲取的成績,到底是因為我自己,還是Alpha的基因。”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對所有事情都變得不太感興趣,因為好像無論如何,我都可以做好。”

“於是就覺得,都可以,都還行,反正都是一樣的。”

傅恒郢很平靜的說著,鬱辛聽著這話,卻是想起剛才傅如佳跟他說的,傅恒郢在遇到他之前,似乎對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不在意,直到遇見他,才真正成為一個人。

“那後來呢?”鬱辛問。

傅恒郢說:“高一那年,我遇見了人生中第一件感興趣的事情。”

“嗯?”鬱辛眨眨眼,有些好奇。

傅恒郢握住鬱辛的手,他笑著說:“是你。”

鬱辛聽著這話一愣,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

“我嗎?”鬱辛指了指自己,問。

傅恒郢點點頭,“嗯。”

“不瞞你說,在你送完我糖以後,我就開始情不自禁的關注你。”傅恒郢說,“一開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直到某天……”

那是一個很尋常的午後,傅恒郢吃完午飯後打算回宿舍休息,回宿舍有一條近路,需要穿過一片樹林,因為人少草多的緣故,鮮少有學生會走。

但傅恒郢很喜歡走這條路,因為安靜。

這天他一如既往的從這條路回宿舍,卻聽到了草叢裡傳來的騷動。

他以為是蛇,想說要不要換條路走,就聽見的輕輕的說話聲。

這說話聲很輕,就似是呐呐自語。

“你多吃點啊,看你這麼瘦。”

“明天我也這個時候來給你送飯,不要亂跑在這等我哦。”

“也不知道是哪隻不負責任的公貓,讓你懷孕卻不見了蹤影。”

“等你寶寶出生了,也不知道超市裡的純牛奶能不能喝……”

傅恒郢看見了蹲在草叢後的鬱辛,對方並沒有發現他,正一心一意的逗弄著身前的橘貓。

橘貓懷孕了,挺著大肚子,低頭吃著鬱辛手裡的食物。

這天陽光正好,光線穿過枝葉,落在鬱辛的身上,照得他連發絲都柔軟。

傅恒郢看著,心無緣無故的開始狂跳,他伸手撫向自己的胸口,感受著心跳,有些茫然。

這於傅恒郢而言,是一種陌生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為什麼,直到這天夜裡,傅恒郢做了個夢……

他夢見了鬱辛。

然後,他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心跳加速。

原來,他喜歡上了鬱辛。

沒錯,就是喜歡。

想通了這件事的傅恒郢,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了家,他和父母說,我要解除婚約。

這是傅恒郢像父母提出的第一個要求。

思緒自回憶間抽離,傅恒郢看著鬱辛,“是從你走入我的世界開始,我才發生了改變。”

“若將遇見你之前的人生成為極夜,那是你的出現,讓我的世界出現了日夜變化。”

極晝與極夜都是不利於生物正常生長的,隻有日夜交替,才是最適宜的生存環境。

“我不再原本糾結的問題基因和本身,開始搜尋起自己喜歡的東西。”傅恒郢指向麵前的一排書櫃,“這些書,就是尋找的痕跡。”

鬱辛看向這牆麵上的書,每一本都有過翻看的痕跡,他忽然明白自己聽著傅如佳的那句,傅恒郢遇見他才成為一個完整的人,為什麼會高興不起來了。

這高興不起來,不是因為自己,而因為傅恒郢。

鬱辛不喜歡這樣的形容,他願做點綴傅恒郢人生的繁星點點,但卻不願被稱為,傅恒郢人生的靈魂。

因為他覺得,無論是什麼樣的傅恒郢,都是完整的傅恒郢。

或許他也有過茫然,所以在漫長孤寂的歲月裡尋找著自己的喜好,但無論怎麼樣,他從始至終,都是個完整的人。

“那你找到了嗎?”鬱辛問傅恒郢。

“找到了。”傅恒郢對鬱辛說。

“嗯?”鬱辛看著傅恒郢,神情變得認真,“是什麼?”

傅恒郢抬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鬱辛看去,是一本C語言入門。

傅恒郢將書本翻開,裡麵標注著密密麻麻的筆記,每一筆都是傅恒郢學習的痕跡。

“這是華郢的第一步。”傅恒郢說,“當我翻開這本書的第一頁時,我就知道,自己喜歡上了這門學科。”

“說來很神奇,明明找了那麼多年的興趣愛好,但真出現時,看第一眼就夠了。”

鬱辛也覺得很神奇,而與此同時,又覺得開心,為那時候找到愛好的傅恒郢而開心。

“就像喜歡你,也是一眼就確定了。”傅恒郢對鬱辛說。

鬱辛聽著這話,耳朵一陣發熱,“一眼就確定了?”

“嗯。”傅恒郢肯定的說,“一眼就確定了。”

一陣風吹過,帶著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

傅恒郢的手輕撫上鬱辛的臉頰,指腹掃過鬱辛的眉眼,兩人雙眸對視著,距離愈來愈近。

親吻總來得情難自禁,傅恒郢輕輕廝磨著鬱辛的唇,撫著臉頰的手扣上鬱辛的脖頸,而握著手的那隻手,轉而攬上了鬱辛的腰際。

鬱辛被逼得步步後退,最終手撐在身後的桌案上,推到了桌上的硯台,發出沉悶的響聲。

屋內實在安靜,讓接吻時那不明顯的水聲都愈發清晰,鬱辛感覺自己好像著了火,渾身都很燙。

鈴鐺還在響著,今天的風好奇怪,怎麼一直吹個不停。

這一吻實在漫長,長到鬱辛都快要覺得自己喘不上氣才結束。

他氣喘籲籲的看著傅恒郢,傅恒郢也看著他。

指腹掃過了他的嘴角,將鬱辛唇邊的濕潤摸去,傅恒郢開口說:“鬱辛,幸好你出現了。”

鬱辛聽著這話,愣住了。

等到反應過來,他抬手撫向傅恒郢的眼角,他說:“是我該說,幸好,你出現了。”

幸好你出現,才讓我,看見了光的模樣。

鬱辛在黑暗裡長大,他就像一顆角落的小草,成長環境陰暗潮濕並不適宜生長,但他卻拚命長大,最終有一天,終於觸碰到了陽光。

指尖從傅恒郢的眼角挪開,鬱辛這才發現,他的指尖在剛才染上了墨,而這點墨,現在點在了傅恒郢的眼角。

墨跡似是一顆痣,落在傅恒郢的眼角,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鬱辛腦海裡靈光一現,他忽然知道,他剛才站在柱子前,想要做些什麼了。

鬱辛對傅恒郢說:“傅恒郢,讓我為你畫上往後的痕跡吧。”

作者有話要說:

忙死了忙死了!!到底是誰!發明了考試!!

第55章 55.校園

院內的木柱上畫上了新的痕跡。

鬱辛抬著毛筆, 卻是在落字時不知該如何下筆了,他不會寫毛筆字。

“怎麼了?”傅恒郢看著猶豫不決的鬱辛問道。

鬱辛側臉看向他,耳尖還帶著點紅,模樣看著不太好意思, 說:“我不會毛筆字。”

聞言傅恒郢無奈的笑了, 抬手握住鬱辛拿筆的手背, “沒事, 我會。”

傅恒郢堅實寬厚的胸膛貼著鬱辛, 握著手的掌心溫熱踏實,帶著鬱辛的手在劃痕後緩緩落筆寫字。

“手應該這樣拿。”傅恒郢將鬱辛那筆的手調整, “食指和大拇指捏住, 中指勾住,無名指頂著筆杆,而小指扶著。”

他一邊說著,一邊帶著鬱辛的手寫字, 於劃痕後落下xx年正月初五, 身高187cm, 年三十一歲。

這是繼十六歲以後,傅恒郢在這根曾記錄他十六年歲月的木柱上, 畫下的第一筆痕跡。

前十六年,執筆的是他的爺爺。

而後十六年, 是他的愛人。

一陣風吹過, 帶著竹林沙沙作響,鈴鐺搖晃著,清脆的響聲與那尾下的“平平安安”四字, 於風中搖曳。

傅恒郢和鬱辛在祖宅吃完晚飯才離開, 離開前, 傅如佳交給了鬱辛一隻木盒。

“這是爺爺在我們出生時,就為我們的未來伴侶打好的。”傅如佳說,“爺爺去世後,就一直保留在我這,現在你來了,它也該交給真正的主人了。”

聽著傅如佳的話,鬱辛指腹輕蹭著木盒,冥冥間感受到了來自老人的愛意。

回去的路上,鬱辛將木盒打開,裡麵放著的,是一對戒指。

銀色的對戒閃爍著耀眼的光澤,戒身流暢,是兩種不同植物的枝乾糾纏在一起,中間鑲嵌著幾枚低調的鑽石。

鬱辛不懂這其中的寓意,他將戒指遞給傅恒郢看,傅恒郢揚了揚唇角,回答:“是連理枝。”

連理枝,是指兩棵樹樹乾相互摩擦,在某種條件下,將樹皮磨光了,樹皮和木質部之間的形成層密接在一起,兩棵樹互相增生出新細胞,枝乾合生在一起的一種自然現象。

古人看見這種現象,曾寫下“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句子,比喻夫妻恩愛,天長地久。

傅恒郢的爺爺以這樣的形象打造這枚戒指,其中大抵也是這樣的寓意。

望疼愛的小輩,與自己的伴侶,朝朝暮暮,和和美美,恩愛長久。

是十分美好的寓意和祝願。

鬱辛看著手中的戒指,眼底露出溫和的笑意。

“要戴上嗎?”鬱辛問傅恒郢。

傅恒郢看向他,雖沒說話,但卻是將手遞給了鬱辛。

老人家在打造戒指的時候,並不知道自己兒孫多年後手指的尺寸,於是做了可調整的設計。

戒指套進傅恒郢的無名指,經調整後正正合適,從今往後,無名指便刻有了名字。

是鬱辛二字。

戒指戴在傅恒郢骨節分明的手指上,顯得愈發好看,仿若世上最好的工藝,就該佩戴在這樣的一隻手上。

鬱辛仔細打量著戴在傅恒郢手指上的戒指,指腹輕輕觸摸著戒身,心中是說不出的歡喜。

當他抬頭看向傅恒郢時,一雙眸子笑吟吟的,裡頭帶著亮晶晶的光,看著就似隻獲得心愛之物的小狗。

傅恒郢看著鬱辛這副模樣,也忍不住跟著笑,他說:“到我給你戴上了。”

鬱辛抿了抿唇角,眼中是遮不住的歡喜,將手遞給傅恒郢。

戒指套進自己的指尖時,分明是冰涼的觸感,但鬱辛整顆心都是暖洋洋的。

他的無名指也有了名字。

兩人十指緊扣,無名指上的戒指挨在一起,是無聲的承諾。

回家的路上途徑高中,鬱辛的視線落在熟悉的大門上,腦海裡一些回憶就翻湧而上。

他正想著什麼,就聽見傅恒郢在這時開口,問他,“要不要去看看。”

聽著這話,鬱辛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嗯。”

自從高中畢業以後,鬱辛就再沒有回過學校,那時候的他,對於高中時代的回憶並不美好,也就潛意識刻意規避了這裡。

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當遭遇了某些不好的事情,留下不好的回憶以後,便會產生或輕或重的應激反應,刻意規避,是一種對自己的保護手段。

但今天鬱辛想要回去看看,糟糕的回憶仍舊存在與腦海,但鬱辛的態度卻已經發生了變化。

從逃避,變成了麵對。

自從遇見傅恒郢以後,鬱辛對過去的許多事情都豁然開朗,不再糾結。

那些曾糾纏他數年的痛苦回憶,在某一刻起,他不再感到畏懼。

鬱辛就像名獨自麵臨巨龍的普通人,數年來,他忍受著巨龍的折磨,逃避著巨龍帶來的影響,以為這樣就可以相安無事。

直到某一天,有人出現在了他的身邊,交給了一把劍。

他再不堪其擾,拿起利劍,將巨龍消滅。

普通人,也能成為屠龍勇士。

勇敢,是上天賜予每個人,都可以擁有的寶藏。

這段時間以來,聽著傅恒郢口中喜歡上他的過往,鬱辛恍惚發現,自己曾因為那些痛苦,而忽略了好多細節。

今天途徑學校,除了想要麵對以外,更多的,還有希望能找尋和回憶起,更多當時自己不曾關注的細節。

與傅恒郢有關的細節。

畢業多年,學校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連剛才遠看還熟悉的校門,近看就會發現已經重新修建,變得更加宏偉,隻是保留了原有的設計。

大年初五,學校還沒開學,隻有一些留校員工在,保安隻簡單詢問過傅恒郢和鬱辛的來意以後,就放他們進了學校。

學校裡已經不是鬱辛記憶中的樣子,這讓鬱辛心中有些可惜,但卻在傅恒郢的陪伴下,繼續往裡看著。

路過籃球場時,裡麵有幾個學生正在打籃球,鬱辛停下了腳步,看著球場上打籃球的學生,無端想起了一些往事。

“高中的時候,你經常打籃球。”鬱辛說。

那時候每到下午放學,傅恒郢就會和班上的男生一起來球場打籃球。

鬱辛記得,那是一個晚霞很美的下午,他吃過飯後,從食堂回教室,途徑籃球場,一顆籃球滾落在他的腳邊。

他看著腳邊的球,抬頭看去,就見傅恒郢一步步朝他走來。

“沒有砸到你吧?”傅恒郢當時問他。

鬱辛當時和傅恒郢不熟,麵對他和自己的搭話還有些不知所措,反應了一會兒才搖搖頭回答:“沒有。”

“嗯。”傅恒郢點點頭,卻是說:“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鬱辛有些懵,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傅恒郢跑回了操場,再回來時,手裡多了一瓶飲料。

他將飲料遞給了鬱辛。

手裡忽然多了瓶飲料,鬱辛慌亂的想說不要,就聽傅恒郢說:“雖然沒砸到你,但應該也被嚇到了。”

“這是賠禮。”

思緒自回憶間抽離,鬱辛跟傅恒郢說:“你在這,給過我一瓶飲料。”

挺神奇的,明明之前都不記得了的事情,如今站在這,鬱辛卻是很快想了起來。

或許他從來就沒忘記過,隻是在很漫長的一段時間裡,沉溺於痛苦的回憶間無法自拔,便將這些事情,壓在了記憶的最深處。

“嗯。”傅恒郢輕聲應道。

“你說是賠禮。”鬱辛說,“但當時籃球明明沒有砸中我。”

傅恒郢笑了,他看著鬱辛,“就是想給你,但找不到理由。”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去給予。

但那時候的傅恒郢沒有正當理由,就隻能找各種不同的由頭,去給鬱辛一些東西。

有時候為了給鬱辛一樣東西,他還會分給全班人,但鬱辛的那一份,會多一些,或者獨特一些。

這些小心思,隻有傅恒郢知道。

鬱辛聽著傅恒郢這解釋,又想起了兩人最初在一起時做的夢,夢裡的傅恒郢,幫他扶住了要倒地的書,並給了他一把蜜棗。

“那你競賽回來的時候,給我的蜜棗,也是……”鬱辛問。

傅恒郢點點頭,“嗯,當時我嘗到,就覺得,你一定會喜歡。”

“的確很喜歡。”鬱辛說,“但是後來我再去找,味道都不一樣了。”

傅恒郢說:“不一樣很正常。”

鬱辛不明所以。

隻聽傅恒郢緩緩說:“給你的那份,是我自己做的。”

他釀製了一罐蜜棗,將它們包裝成購買的模樣,送給了鬱辛。

看起來和其它人都都一樣,但其實,完全不一樣。

鬱辛愣住了,他設想過許多可能,可能是自己買錯了,可能是工廠變配方了,但唯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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