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辦法
——“他們, 可是會恨你一輩子的啊。”
深夜,萬家燈火歇息時。
顧淮的這句話在鬱辛的腦海裡久久無法揮散,他隻要一閉上眼睛,就好像能看見顧淮當時得意洋洋, 一臉勢在必得的模樣。
不管怎麼說, 鬱辛的確還是被顧淮這些話給影響了。
他沒有忘記顧父顧母對自己的好, 這兩位在他年少時關照有加的長輩, 甚至可以稱的上是他年少時光為數不多的光。
鬱辛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如果不去反擊,那麼自己將要吞下所有委屈, 看著顧淮耀武揚威的收獲成果, 如果反擊,自己則可能讓這兩位唯一對自己好的長輩傷心。
他該怎麼辦?
鬱辛輾轉反側,心中一時間根本拿不定主意。
一雙手搭在了鬱辛的腰間,傅恒郢湊到鬱辛耳邊, 輕聲說:“睡不著?”
鬱辛知道, 傅恒郢大概又感受到他的心事了, 鬱辛轉身摟住傅恒郢,點點頭, “出了一點問題。”
傅恒郢聽著這話,從被窩裡坐起身, 拿起一個靠枕放好, 拍拍靠枕,看著躺著的鬱辛說:“說來聽聽,我們一起解決。”
鬱辛很喜歡這種感覺, 這種每一次遇見難題時, 傅恒郢都會認真傾聽, 然後和他一起去解決問題的感覺。
他遇見了許多事,但傅恒郢似乎從來沒有覺得過不耐煩,每次都耐心的聽著他的話,然後真誠的給出建議。
從始至終,傅恒郢都扶持著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鬱辛靠在傅恒郢為他墊好的靠枕上,靠枕很柔軟,放在腰上最舒服的位置。
“今天在醫院,我和顧淮進行了短暫的對話。”鬱辛緩緩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
他講到了顧淮說的話,又講到了顧淮父母這些年對自己的好,最後說到了自己的感受。
“我有些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傅恒郢,我的大腦裡有兩個小人在做著鬥爭。”
“一個跟我說,不能就這樣輕易放過他,要反擊,委屈自己的人是大笨蛋。”
“可另一個又跟我說,顧叔叔和顧阿姨對我那麼好,我忍心去讓他們難過嗎?”
鬱辛一字一句的說著,他連委屈時的形容詞都讓人覺得有些可愛。
傅恒郢靜靜聽著他的話,思索了半響後,緩緩開口道:“能跟我說說,顧淮的父母是什麼樣的人嗎?”
鬱辛不解,但還是點點頭,慢慢回答:“我們的小區,是單位家屬房,所以住在裡麵的,都是我爸爸工作單位的同事。”
“顧叔叔是我爸爸同期進入單位的同事,但目前已經是他的上級,而顧阿姨,則是一名鋼琴老師。”
“顧叔叔的性格嚴肅,對待事物眼裡容不得沙子,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好接近,但其實是個很好的人,我小時候他還經常偷偷給我塞糖果。”
“顧阿姨呢,她是個很溫柔的人,她的溫柔並不是浮於表麵的,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溫柔,但這樣看起來很溫柔的阿姨,其實很堅韌。”
“我記得,顧阿姨的家境很好,那時候她和顧叔叔處對象,家裡人都反對,但她還是不顧所有的反對,和顧叔叔在一起了。”
鬱辛細細描述著他印象中的兩位長輩,說到最後,他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們的確是很好的人。”
而正也是因為他們的好,才讓鬱辛現在愈發舉棋不定。
顧淮聽完鬱辛的描述,沉默了很久,他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半響後才緩緩開口道:“從你的描述中看來,這兩位長輩,都是有著自己堅持和做人規則的那類人。”
“從我的角度去看,你現在糾結的問題,既然自己無法得到答案,那不妨就直接去問他們。”傅恒郢說,“去問他們,自己該怎麼做。”
“顧淮咬定你會因為他的父母不去傷害他,那如果他父母同意呢?”傅恒郢說到這笑了笑,“那可就怪不得你了。”
鬱辛聽著傅恒郢的建議愣了愣,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那萬一……”
他們不希望他那樣去做呢?
鬱辛心裡有些擔憂的想到。
隻見傅恒郢拍了拍他的手背,寬慰道:“先不要想那麼多。”
“總之,不管怎麼樣,先去試試吧。”
“如果他們真的希望你不要去曝光顧淮,到時候我們再做打算也不遲。”
鬱辛聽著這話,點了點頭,覺得也的確隻能這樣了。
與顧家父母的見麵,約在第二天下班以後。
大概是因為下午要和長輩見麵的原因,鬱辛上班時,一整顆心都有些不安。
他雖然決定要去問清楚,但其實心裡還是害怕顧家父母的態度,如果對方真的不希望自己去曝光,那他又該怎麼辦呢?
這般想著,一上午一眨眼就過去了。
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同事們對待鬱辛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所以吃飯的時候,鬱辛選擇了和他們岔開時間。
他其實不太在意同事們會說什麼了,但情緒多多少少還是會受到影響,所以索性眼不見心為靜。
因為病房還有液體沒打完,所以病人這邊暫時離不開人,鬱辛便讓小周先去吃飯了,他繼續看病人,等小周吃完,再換班盯藥水。
但他沒有想到,這樣的安排竟然出了問題。
他正給一個病人換好藥水,就有個和小周關係還不錯的實習生跑了過來,語氣急切的和鬱辛說:“老師,小周和彆的老師吵起來了。”
鬱辛聽著這話一愣,然後反應過來,迅速的往餐廳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麻煩剛才的實習生,讓對方幫他看一下藥水,然後匆匆往餐廳趕去。
還沒走近餐廳,鬱辛就聽到了裡麵的爭吵聲。
“老師,你們身為我老師的同事,這樣在背後議論他的是非,真的好嗎?”
“你們比我和我老師相處的時間長,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們不知道嗎?怎麼可能像帖子裡寫的那樣?”
“而且那帖子裡的東西,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現在P圖技術那麼強,誰知道這是不是彆人P來陷害我老師的?”
小周的聲音很大,這是鬱辛第一次聽見她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一直以來,這個小姑娘都是溫溫柔柔,輕聲細語的。
而第一次這樣大聲說話,是為了維護他。
鬱辛心中說不動容那必然是假的。
他加快腳步走向餐廳,期間就聽見同事反駁小周,“誰會費這功夫去陷害你老師啊?你們師生倆有被害妄想症吧?”
“正好,和你老師的性征抑幻症一起去看看心理醫生!”
“砰——”鬱辛一把推開了餐廳門,門砸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巨響。
“你這麼了解心理科,怎麼不轉科去那邊?”鬱辛看著剛才說這些話的同事,麵色淡淡,語氣冷靜的說。
看見鬱辛的瞬間,同事的表情一瞬間就白了,畢竟,沒有人想背後嚼舌根被當事人聽見。
但這個同事也隻是心虛了一瞬間,便看著鬱辛說:“怎麼?我說得有什麼不對嗎?不過論對心理科的了解,那必然不及你啊。”
“畢竟我隻在書本上看過,但你可是親身治療過啊。”那位同事譏諷道。
鬱辛冷笑一聲,“是啊,你說得對,我心理有問題,既然如此……”
鬱辛看向同事,眼神中透著涼意,“你再說一句,你信不信我就撕爛你的嘴。”
鬱辛知道,像他同事這樣的人,去爭辯,去辯解,去自證清白,都是愚蠢的行為。
無論自己說了什麼,對方都是不會去相信的,既然如此,他也懶得多費口舌了。
對於這種人,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讓她徹底閉嘴,讓她心生畏懼。
果不其然,聽著這話的同事馬上就閉嘴了一張臉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什麼,徹底憋青了。
鬱辛見此,在懶得多給她一個眼神,拉著小周,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再離開的路上,鬱辛心中暗暗做下一個決定。
那就是無論顧父顧母怎麼說,他都一定會去反擊。
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所有自己愛的人,以及,愛自己的人。
……
彼時,華郢總裁辦公室。
宴樞站在傅恒郢麵前,等待著沉默已久的傅恒郢說話。
從他被傅恒郢叫進辦公室至今,時間已經過去快十分鐘了,可傅恒郢卻是遲遲沒有說話,像是思索著什麼重大決定。
這讓宴樞有些心慌,畢竟他從來沒有見過什麼事情,讓傅恒郢這樣苦惱。
但想了想,宴樞又覺得也不是沒有見過,上一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因為鬱辛。
難道……
這次也是因為鬱辛?
宴樞心裡各種心思徘徊著,終於,在不知過了多久以後,傅恒郢終於開了口。
“有件事情要交給你去做。”傅恒郢說。
宴樞來了精神,“傅總,你說。”
“等會兒交給你幾份文件,還有一個醫院的論壇鏈接,你想辦法弄到賬號,然後等到時機合適,就將這些文件發到論壇裡。”傅恒郢一本正經的囑咐道。
“好。”宴樞答應道,然後問:“那請問傅總,合適的時間指的是?”
傅恒郢瞥了宴樞一眼,緩了一會兒說:“等我電話。”
宴樞了然,然後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內隻剩下傅恒郢一人,傅恒郢抬手捏了捏鼻梁,閉上了眼睛。
對於鬱辛說的可能,如果顧淮父母要維護自己兒子,道德綁架鬱辛,傅恒郢其實心裡已經有了預想,解決辦法他也想到了,但是他沒有告訴鬱辛。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很簡單,既然對方不希望鬱辛那樣做,那就不讓鬱辛做就好了。
事情隻要不出在鬱辛的身上,那他們自然也怪不著鬱辛。
但是,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
若事情還是泄露,他們要怪就隻能怪自己兒子做得壞事太多,得罪的人太多了。
怎麼也怪不到鬱辛身上。
況且……
傅恒郢想到這,緩緩睜開眼,眸子內情緒有些冷。
況且,顧淮不是說,鬱辛不能無憑無據汙蔑他嗎?他不承認論壇那些事情是他做的,那之後這些事情不是鬱辛做的,他要是狗急跳牆,就彆怪傅恒郢告他誹謗了。
他也不能沒有證據,無憑無據的汙蔑鬱辛,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周六應該能恢複雙更。
第72章 72.談話
鬱辛和顧家父母約定見麵的地方, 是以前常去的一家飯店。
鬱辛記得,小時候顧家父母去這家飯店吃飯,就時常會找借口帶著鬱辛一起去。
那時候的鬱辛心裡就知道,這是顧家父母憐愛自己, 是在關照他, 所以心中始終存有感謝。
自從和顧淮離婚以後, 鬱辛和他們就再沒有見過麵了, 雙方就算有心, 也礙於關係的尷尬,沒有理由去見。
鬱辛走到預訂的包廂門口, 猶豫了許久才推開門, 走了進去。
顧家父母倒是沒變什麼,仍舊還是鬱辛記憶力那副模樣,看樣子過得還不錯。
在看見鬱辛的瞬間,顧母高興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走到鬱辛麵前, 握住鬱辛的手, 說:“辛辛,快給阿姨好好看看, 沒見的這些日子,你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顧母牽著鬱辛, 繞著鬱辛轉了一圈, 眉眼間帶著藏不住的喜悅,打量過後得出結論,“嗯, 還胖了些, 看樣子過得不錯, 這樣我就放心了。”
“好了好了。”坐在座位上的顧父,看著顧母這麼高興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道:“讓辛辛先坐下吧,上班都累了一整天了。”
顧母聽著這話,反應過來,有些自責的拍了一下手,“哎呀,你看看我,看見你一高興就忘乎所以了。”
說著,顧母牽著鬱辛往座位走去,“來來來,坐阿姨旁邊,我們好說話。”
鬱辛落座,按道理來說,看著顧父顧母這毫無芥蒂的模樣,他該是高興的,可此時此刻,鬱辛心裡卻是更加難受了,有一重包袱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有些喘不上氣。
他想到待會兒要說的事情,看著顧家父母麵對自己和藹可親的麵容,心裡頭便不由的擔憂,自己待會說明見麵的理由以後,對方是否還會保持現在的模樣。
或許不會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鬱辛的心口就像被刀紮了似的,疼得脊背發麻。
他微微垂下眸子,一時間甚至有些不敢再看顧父顧母。
他們比鬱辛的父母更了解鬱辛的喜好。
想到這,鬱辛微微垂下了眸子,一時間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顧父顧母。
“辛辛啊,你今天忽然叫阿姨和叔叔吃飯是有什麼事嗎?”吃著飯,顧母的手忽然蓋上鬱辛的手背,語氣關切的問道。
聽著這話的鬱辛手一頓,扭頭看向顧母,鬱辛對上顧母關切的眼神,喉結微微滾動。
這一刻終究還是到了,有些事情到底還是要麵對的。
鬱辛本想著吃完飯以後再找機會說事情的,但現在顯然已經是最好的時機,現在不說,之後反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他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抬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後垂著眸子,緩緩點頭,說:“是有一點事情。”
“是什麼事情啊?很困難嗎?你說出來,阿姨能幫一定幫你。”顧母握著鬱辛的手腕,語氣中是藏不住的關心。
一旁的顧父也聽著鬱辛的話放下了筷子,“是啊,你儘管說就是,你是我和你阿姨從小看著長大的,遇到事情,不可能不管的。”
“是不是你的新伴侶欺負你了?”顧母已經開始了猜測,“還是說工作上遇到了問題?缺錢嗎?阿姨這裡還有點積蓄,可以借給你。”
她的關心是毫不加掩飾的,而這也讓鬱辛的心理負擔變得更重。
麵對一個愛自己的人,有些話就變得不能那麼輕易說出口了。
在商言商,親兄弟明算賬這種事情,有感情就很難完全做到。
但哪怕心中顧慮再多,鬱辛知道,自己還是要說出口的。
“都不是。”鬱辛緩緩搖了搖頭,他的手轉而覆蓋上顧母的手背,說:“阿姨,叔叔,我今天找你們過來,是想和你們說說顧淮的事情。”
“淮淮?”顧母有些震驚,“淮淮怎麼了?他出什麼事了?”
一旁的顧父聽著這話也來了精神,一臉認真的看著鬱辛,顯然很關注自己兒子的事情。
“是這樣的……”鬱辛抿了抿唇角,將想說的話一一拖出。
他先是說了顧淮提的離婚,再是說到顧淮出軌,最後說到論壇的帖子。
鬱辛將圖片遞給顧母,“我患有抑幻症這件事情,隻有顧淮知道,在離婚以後,他曾幾次用這件事威脅我。”
“而這張幾年前的診療單,應該是我落在了原本的家裡沒有帶出來,隻有他會有。”
“而婚姻網的結婚信息,隻有身份證號可以查詢到,而知道我身份證號的人也不多……”鬱辛沒有說出後麵的猜測,但顧父顧母聽著,心中已是明了。
包廂內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或許是因為鬱辛所說的這些信息量實在太大了,讓顧父顧母遲遲無法消化。
顧母放在鬱辛手心下的手微微縮了縮,鬱辛感覺到了,心中有些失落,但卻什麼都沒說。
“阿姨,叔叔,我今天找你們……”鬱辛低下了頭,他想說自己的目的,但是又不知該如何準確的說出口。
而顧父,在這時適時的開了口,“辛辛,叔叔明白你的意思。”
“他做的這些事情,你也不可能無所作為,忍氣吞聲的就讓事情過去了。”
“這對你太委屈了。”顧父說到這,歎了口氣,“你事發幾天都不曾回應,是因為我們。”
“你受委屈了,是我沒教好我的兒子。”顧父說到這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壓抑自己的情緒,他說:“我們隻是沒想到,他會做出這麼多荒謬的事情。”
出軌,威脅,陷害,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和顧父顧母印象中的兒子差異太大了,從小到大,在他們的記憶中,顧淮都是個懂事的孩子雖然偶爾會顯露出一些瑕疵,但總體來說,是個好孩子。
可今天聽鬱辛這麼一說,簡直是顛覆了他們的所有印象,他們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做出這些事。
原來他們的孩子是這樣的嗎?
顧父也不是沒有過質疑,想說鬱辛會不會是騙他的,但當看向鬱辛的時候,他心裡很清楚的知道,鬱辛沒有騙他們。
鬱辛有什麼道理來騙他們呢?先不說,鬱辛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小孩,對於他的品性,他們是在了解不過的,就拿鬱辛說這些話時有理有據的模樣,都很難讓人覺得這是說謊。
一個人說謊時和說實話時,是完全不一樣的。
顧父和顧母活了這麼些年,怎麼會不知道謊話和實話的區彆,而也正因為此,他們才更是長久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心疼嗎?因為害怕嗎?不全是,更多的,大抵是羞愧。
顧母眼眶已經紅了,她看著鬱辛的眉頭微微蹙著,眼淚貯存在她的眼眶,隻要微微一眨眼就能落下。
鬱辛看著,心裡是說不出的難受,想到自己說的這些話,對於兩位長輩會是怎樣的打擊,他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叔叔,阿姨,對不起。”鬱辛低聲說。
他其實還有很多想說的,可是話到了嘴邊,就剩下一句乾巴巴的對不起了。
鬱辛本以為自己已經變得會說話了,可此情此景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是那個不善言辭的自己。
“怎麼要你說對不起呢?”顧母聲音有些哽咽,她拍拍鬱辛的肩膀,“是你受委屈了啊……”
顧母說著,眼淚忍不住的就落了下來,她扭開臉,抬手將眼淚悄悄抹去,後麵的話也因為哽咽沒辦法再繼續說下去。
顧父看著這一切,坐到了顧母身邊,他伸手摟住顧母,抽出紙巾輕輕為顧母擦淨眼淚。
兩人什麼有人沒有說,但是在雙眸對視的瞬間,心中已經達成了某種共識。
鬱辛坐在旁邊看著這一切,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對。
也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率先開口的還是顧父。
“辛辛啊。”顧父叫道。
他的麵目嚴肅,但是表情裡卻還是帶著點藏不住的悲傷。
“叔叔。”鬱辛輕聲應道。
“我知道,你會找我們來,想必心裡也已經有了打算。”顧父緩緩說道,“你是個重感情的孩子,心中掛念著我們這些年對你的好。”
“但我和你阿姨,這些年來,行的正坐的端,凡事都有底線,講原則。”顧父說,“我們家顧淮做的這些事,要我說,不堪入目,齷蹉不堪,是該遭天譴才對。”
“叔叔阿姨呢,這些年對你好,從來也不是圖你報答我們什麼。”顧父說到這頓了頓,顯然接下來做出的決定,需要用出他很大的勇氣和決心。
他胸口劇烈的起伏了幾下,而後緩緩平緩下去,他再說話時,語氣已經不複最初的平靜,而是也有些哽咽起來,“所以,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吧,如果擁有有力的還擊,就一拳打出去就好,不要顧及我們如何,不要委屈自己。”
“就算顧淮是我們的孩子,你也不必顧忌。”
“做錯了事情要自己承擔,這是我和你阿姨一直堅持的原則。”
“今天這些事,顧淮既然做了,就該想到後果。”
“而不是……”顧父哽咽了一下,“而不是妄想依靠著父母的羽翼,庇護他逃脫懲罰。”
“這不應該,也不可以。”
“所以,你如果放過他,我和你阿姨過不了心裡那一關,也做不到感謝你。”
顧父深深吸了一口氣,他閉上了眼睛,說:“就讓他……自己承擔自己所作所為,帶來的後果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二更快馬加鞭碼字中!!!
第73章 73.序幕
這頓飯, 終究是沒有辦法好好吃完了。
從包廂離開的時候,鬱辛拉開門的瞬間,回頭看了一眼。
顧父顧母正看著他,兩人眼眶都是紅紅的。
他們對視著, 三人心裡都清楚的知道, 這次真的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了。
就算他們希望鬱辛去還擊, 這是他們出於理智的選擇, 但是在情感上, 鬱辛接下來可能會傷害他們的兒子,也已經是既定事實。
心如明鏡, 但心無法毫無芥蒂。
人的情感, 是複雜無法一語論之的。
鬱辛想到這,胸腔內彌漫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脹,他轉過身,麵對顧母顧父, 緩緩彎下脊背, 深深鞠下了一躬。
這一躬, 不僅僅是感謝他們的理解,也感謝, 這些年來他們對鬱辛的所有好。
那些曾經的歲月,在這一躬過後, 便就再也回不去了。
看著鬱辛這一鞠躬, 顧母又忍不住哭了,她將臉埋入了顧父的懷中,而顧父, 則朝鬱辛微微擺了擺手, 與鬱辛道了最後的作彆。
從飯店走出來, 鬱辛還沉浸在情緒裡久久無法走出。
他仰頭看向天空,心中是說不出的難過。
鬱辛偶爾也會想,如果顧父顧母,不是顧淮的父母就好了,他這一生得到的,純粹的沒有圖謀的愛不多,所以每一段他都好好的去珍惜,但就算這樣,也依舊有緣儘之時。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感情,則是無不散之宴席。
人生的旅途,就是在不斷的揮手作彆中,不斷的向前。
傅恒郢的電話打來時,鬱辛正坐在馬路邊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人群發呆。
“鬱辛。”傅恒郢好聽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一瞬間恍若將鬱辛從失神中拉回這人間。
鬱辛眨了眨眼睛,他低低應道:“傅恒郢。”
“你還好嗎?”傅恒郢問他。
傅恒郢從來不會問他事情辦的怎麼樣,而是問他好不好。
鬱辛歎了口氣,明明事情進展的很順利,但是他卻是一點也不好。
他癟了癟嘴,在聽見傅恒郢這話的瞬間,情緒就有些繃不住了,他低下頭,手捂住眼睛,用儘量鎮定的聲音說:“不太好。”
“你在哪?我去找你。”傅恒郢說。
鬱辛告訴了傅恒郢地址,不過一會兒,剛才還在電話那頭的人,就來到了他的麵前。
鬱辛看著傅恒郢朝自己走來時的模樣,恍惚想起了當初兩人才重逢時,他坐在醫院外的馬路邊,傅恒郢也是這樣大步的朝他走來。
那也是這樣一個夕陽西下的下午,可光卻是落在了他的身上,來拯救了他。
傅恒郢走到鬱辛的身前,他用力將鬱辛拉入了懷中。
鬱辛聽見他說:“雖然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一定要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
一個大大的擁抱,比任何安慰的言語,更加有用。
鬱辛眼眶又熱了,他的臉埋入傅恒郢的懷裡,然後輕輕抬手,回擁住傅恒郢。
他感受著傅恒郢溫暖而踏實的擁抱,他真的很需要。
兩人短暫的抱了一會兒,然後一起坐在了車水馬龍的馬路邊。
熱鬨而嘈雜的街道,將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隱匿於無聲。
鬱辛握著傅恒郢的手,呆呆看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人,聽著街邊商鋪音響裡放著的各種音樂。
他說:“有時候覺得,世界好熱鬨,但又好安靜。”
好熱鬨,那麼多人,那麼多聲音。
好安靜,那麼多人,但卻沒人聽聽彆人的聲音。
“傅恒郢。”鬱辛聲音輕輕的叫道,他的手撐在長椅上,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尖,說:“我失去了兩個很愛我的人。”
傅恒郢聽著這話,握著鬱辛的手緊了緊,他說:“以後會有更多愛你的人。”
“而無論這些人來來去去。”傅恒郢看向鬱辛,鬱辛也在聽著這話時看向了傅恒郢,兩人雙眸對視,鬱辛聽見傅恒郢繼而說:“我都會一直愛你。”
鬱辛愣住了,聽著傅恒郢這話遲遲沒有反應過來,他的眼淚先他一步做出的反應,從他的眼眶內溢出。
他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哭了,是為了顧父顧母,還是因為傅恒郢的這句話。
他伸手摟住了傅恒郢的脖頸,臉埋在傅恒郢的肩頸處,淚水透過他的衣裳,將皮膚打濕。
那種溫熱濕潤的觸感,是眼淚,也是鬱辛的情緒。
傅恒郢感知著鬱辛的情緒,手抱住鬱辛的要,指尖掐入腰腹,因為用力,印下不太明顯的痕跡,似是要將鬱辛整個人都嵌入骨髓。
傅恒郢一直覺得,自己其實算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了,但每每遇到鬱辛的眼淚,他似乎就變得不會說話了。
他的大腦和嘴都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讓他每一句話說出口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他能做的,似乎就是這樣抱緊鬱辛。
鬱辛無聲的哭著,眼淚一直流,許久後他才說:“傅恒郢,是你救了我。”
是你來到我的世界,然後,救了我。
傅恒郢聽著這話,很篤定的搖了搖頭,他說:“不是我救了你。”
“鬱辛,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傅恒郢說。
不要去無視自己的功勞。
迄今為止,鬱辛變化的每一步,都是自己做下的決定,自己走過來的。
傅恒郢從來不覺得自己救了鬱辛。
他的小草,從來都是依靠自己,茁壯成長。
鬱辛閉上了眼睛,他的眼淚止不住的流,在不知過了多久以後,他終於從情緒中緩和過來。
天色這時候已經黑了,三月份的晚風帶著暖意,吹過身體帶著獨有的溫柔。
傅恒郢停車的位置有些遠,兩人需要走一段距離。
鬱辛仰頭,在城市的夜空中竟然難得的看見了星星。
盯著那夜空間稀疏的亮點,鬱辛說:“真想去看星星。”
傅恒郢聽著這話,也仰頭看了過去,他什麼也沒說,但卻將鬱辛的這句話記入了心裡。
回到家以後,鬱辛將顧父顧母的決定告訴了傅恒郢。
“他們說,顧淮要承擔自己所作所為帶來的結果。”鬱辛告訴傅恒郢。
傅恒郢聽著這話,沉默了許久,似乎在想著什麼,許久以後答道:“嗯。”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做?”傅恒郢問。
鬱辛想了想,“時間已經拖得夠久了,我打算明天就把顧淮的所作所為發出去。”
其實鬱辛很清楚的知道,他將這些東西發出去,並不能澄清自己什麼,隻不過是以相同的形式,讓顧淮自食惡果罷了。
但以牙還牙,是鬱辛能想到的,目前最好的辦法。
既然他不仁,就彆怪鬱辛不義。
在鬱辛發出證據以前,一直沒動靜的院方,先一步找到了鬱辛。
其實說是院方,其實找鬱辛的隻有代表院方的護士長。
“最近發生的事情,我想你心裡也清楚吧。”護士長用儘量委婉的口氣說。
鬱辛當然清楚,他應道:“嗯。”
“鬱辛,你在我們科工作這些年,雖然沒有大成就,但是你對待工作儘心竭力,對待病人耐心有加,專業水平也是數一數二的。”護士長說,“你一直都是老實本分,發生這種事情,我真的很意外。”
“你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嗎?”護士長問鬱辛。
鬱辛沒有料到護士長會問他要一個解釋的,他想了很久,緩緩開口道:“診療單是真的,但是我沒有出軌。”
“你!”護士長從椅子上站起身,有些恨鐵不成鋼似的,“你還沒搞清楚嗎?這件事情裡,你出軌不出軌,對你的影響並不大,院方領導在意的,是你的病!”
“你的病,對我們來說,就是個定時炸藥!但你這些年來,在醫院裡一次也內發過病,除了那張診療單,沒有人又證據你有病!”護士長指著鬱辛,說,“你就這麼承認了?”
“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她問鬱辛。
鬱辛明白護士長的意思了,護士長是想保他。
但鬱辛卻是不想說謊的,他的抑幻症在逐漸好轉,可他自己,經過許多事以後,已經不想繼續待在醫院了。
既然如此,又還有什麼必要去欺騙彆人呢?
鬱辛也一向不是善於說謊的人。
“我知道。”鬱辛說。
護士長聽著這話,沉默了許久後歎了口氣,坐下了。
她看著鬱辛,遲遲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護士長輕輕叫了一聲鬱辛的名字。
“嗯,護士長。”鬱辛答道。
“你是自己想走了吧。”護士長說。
鬱辛沒有回答,但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好吧,好吧。”護士長搖了搖頭,然後說:“院方的意思是,看在你這些年為醫院儘心竭力,所以不會開除你,而是希望你主動辭職。”
開除和主動辭職,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鬱辛知道,這是醫院給他留得臉麵。
也算是個不錯的結果了,鬱辛點了點頭,說:“我會儘快辦理好一切的。”
護士長聽著這話,朝鬱辛擺了擺手,說:“那我就,預祝你往後一切順利。”
鬱辛看向護士長,猶豫了半響,還是說:“謝謝。”
從辦公室離開以後,鬱辛在當天下午,以匿名的形式,發布了兩段錄音和一段監控視頻。
兩段錄音可以說是相當炸裂,一段是顧淮與徐珠在值班室發生的對話,還有一段,是徐珠給鬱辛的通話錄音。
而監控視頻,是一天夜班時,徐珠前腳進值班費,後腳顧淮就也跟了進去,然後前後腳從值班房出來的視頻。
這段視頻佐證了錄音第一段的真實性。
或許徐珠和顧淮都沒想到,鬱辛居然會將他們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錄音,並且留取監控視頻。
但鬱辛不是傻子,他屢次被顧淮威脅,又怎麼會在發現對方把柄時,不為自己留取後手。
就此,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徹底拉開。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第74章 74.提醒
華郢。
時刻關注著論壇動態的傅恒郢, 第一時間看到了鬱辛發布的帖子。
他將宴樞叫進了辦公室。
“傅總,有什麼吩咐?”宴樞問。
傅恒郢看著論壇裡帖子的閱讀量一點點上升,抬眸看向宴樞,開口道:“那天給你的文件, 你不用發了。”
“好的。”宴樞沒有問為什麼, 因為在他的眼裡, 傅恒郢無論做什麼, 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但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傅恒郢說著, 將手中的平板推到宴樞麵前,“這個帖子裡的內容, 你去聯係人, 擴大一下影響力。”
“著重推電話錄音那一條內容。”傅恒郢點了點平板,“輿論方向大概就是,醫生職業道德這方麵。”
“要快。”傅恒郢語氣有些嚴肅的囑咐道。
鬱辛發布的兩條錄音,其實第一條關於出軌的, 發出去以後, 對顧淮的影響沒有第二條那麼大, 最多算是茶餘飯後的閒談。
但第二條,醫生開醫囑想要陷害同事, 不惜以患者的生命安全為代價,這件事印象的就不單單是顧淮了, 還有院方的名譽。
而也正因為此, 這條帖子存活的時間一定不會太長,院方為了保留名聲,減少影響力, 發現以後就會在第一時間進行刪帖。
至於結果, 若事件影響力來不及擴散, 院方就大概率會想要息事寧人。
這可不是傅恒郢想要看到的結果,顧淮既然敢做,就要承擔應該有的結果。
傅恒郢要做,就要將這件事情的影響力擴到最大,讓無數雙眼睛盯著,讓醫院不得不提出解決方案,而不是在沉默中,妄想息事寧人。
宴樞理解到傅恒郢的意思,點了點頭,回答:“是。”
正要轉身離開,就聽見傅恒郢又叫住了他,“對了。”
“傅總請說。”宴樞頓住腳步。
隻聽傅恒郢說:“另外安排人,著重保護這件事情主人公的父母,讓他們的信息不要泄露。”
“如果有發現痕跡,也第一時間刪帖,清除痕跡,引導輿論方向。”
網絡輿論的威力很大,這件事傅恒郢不想連累到顧淮的父母,雖然顧淮這人有些問題,但他的父母,對待鬱辛卻是實實在在的好。
傅恒郢不想到時候,事情禍及到兩位長輩,讓鬱辛知道以後,他去傷心。
也不願意看到兩位友善的長輩,在這件事裡受到傷害。
傅恒郢安排好一切,動身前往醫院。
彼時,醫院。
鬱辛被堵在了病室走廊的角落裡,顧淮看著他,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憤怒。
“鬱辛,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還留著這一手!”顧淮瞪著鬱辛,眼睛裡布滿紅血絲,像是下一刻就要撕咬爛鬱辛。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鬱辛一把推開了顧淮,戒備的看著顧淮,朝後退了幾步,“離我遠點!”
顧淮被鬱辛推得踉蹌,他穩了穩腳步,嗤笑一聲,“你可真敢!你就不怕我爸媽知道,這一切是你做的?到時候他們該怎麼想?對你好那麼些年,結果是隻白眼狼?”
鬱辛沒有理會顧淮這話,他轉身想要離開,不想喝顧淮多費口舌,顧淮卻是一把抓住了他。
“你還想走!你知不知道你發出去那些,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顧淮緊緊抓著鬱辛的手,他聲嘶力竭的吼著。
被抓住的鬱辛擰了擰眉頭,想要甩開手,但甩了好幾下都沒有掙脫,他扭身看向顧淮,“你發帖的時候,也知道是什麼後果,但你也發了。”
“況且,你有證據是我發的嗎?”鬱辛表現得很冷靜,他似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猛地笑了,歪了歪頭,看著顧淮,說:“顧醫生,這種事情,無憑無據的可彆冤枉人。”
他說到這,頓了頓,然後一字一句的緩緩道:“你這樣,我可是會告你誹謗的。”
顧淮愣住了,一股撲麵而來的熟悉感讓他瞬間都沒反應過來。
這是他之前和鬱辛說的話,而鬱辛現在原原本本的還給了他。
“鬱辛。”一股惱怒從顧淮的胸口燒到了大腦,他一把將鬱辛按在了牆上,“你真以為我不能拿你怎麼樣?”
脊背撞到牆麵的力道,疼的鬱辛頭皮發麻,他咬咬牙,毫不猶豫的一肘打在了顧淮的下巴上。
然後趁著顧淮疼痛的間隙,一把掐住顧淮的脖子,將顧淮按在了地上。
他按著顧淮,盯著顧淮,說:“我說了,離我遠點!”
兩個差不多的成年男人,鬱辛雖然瘦一些,但是他力氣並不小,這些年在醫院體力活沒少乾,平日裡雖然沒有多鍛煉,但是活動也不少。
所以趁著顧淮不注意,將他按倒在地上根本就不是問題。
“你還想做什麼呢?顧淮,你除了威脅我,你還會做什麼?”鬱辛臉上帶著藏不住的厭煩。
他已經煩了顧淮,煩了無窮無儘的威脅,煩了誰都覺得一兩句話就能拿捏他,煩了顧淮每次勢在必得,覺得他一定會按照他的想法走的模樣。
明明他一直在變,可顧淮為什麼就跟嚇了一樣,一而再再而三的來煩他。
他根本沒想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鬱辛心中無數個念頭想著,然後意識到了什麼,他再看向顧淮時,眼神已經變成了悲憫,“顧淮,你是不願意承認,我已經不能被你威脅了吧?”
或許顧淮並不是沒有看到他的改變,相反,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隻是不願意承認鬱辛已經不受他控製的事實,於是反複的威脅試探,來確保自己的地位。
一個還處於上位者的地位。
但他早就不是了,他不願意麵對。
不願意麵對自己已經無法拿捏鬱辛,無法從鬱辛身上得到控製的滿足感。
太可憐了,也太自大了。
顧淮臉上的神情,在鬱辛說出這話的瞬間,就變得格外難看起來。
他似是被戳破了一個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一直維持鎮定的臉上,出現了幾絲裂痕,這裂痕越來越大,最後演變為氣急敗壞。
隻見顧淮抬手一把揪住了鬱辛的頭發,他用力將鬱辛掐著脖子的手掙脫,然後按著鬱辛摔倒在地。
他一句話也沒說,但動作卻是已經要置鬱辛於死地。
鬱辛掙紮著,但是因為位置的原因卻是遲遲沒有掙脫。
他的脖子被顧淮掐著,血液充盈他的大腦,窒息感讓他感覺自己快要死掉。
但他卻是隻能握住顧淮的手腕,試圖去將脖子上的手拉開。
兩人打架的動靜已經驚動了病人和同事,一群人圍著,但卻沒幾個敢上前勸架,隻有少數幾個人嘴裡說著:“彆打了,快來人上去拉一拉。”
“有什麼事情坐下來好好說。”
小周撥開人群過來時,鬱辛正處於弱勢,她跑上去拉扯顧淮,可卻是被顧淮一把推開,整個人都摔倒在了地上,胳膊和膝蓋都摩擦出了血。
她手足無措的想找人幫忙,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想要叫人,但電話還沒撥通,就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撥開人群,風塵仆仆的走來。
那人她認識,是老師的伴侶。
小周看著這位高大的Alpha,一隻手就擰起來剛才一把將她推到在地的顧淮,然後狠狠地將顧淮摔在了牆上。
沒錯,就是摔過去的。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顧淮顯得那麼不值一提。
人在撞擊在牆麵上時,發出了一聲巨響,讓旁人聽著都覺得疼。
小周看著Alpha冰冷的神色,身子都跟著忍不住顫了一下,她看見Alpha鬆手的瞬間,顧淮就順著牆,滑坐在了地上。
小周懵了,坐在地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然後就聽見了鬱辛的聲音。
“傅恒郢。”鬱辛手撐著地麵,重新呼吸到新鮮空氣的他,劇烈的喘息著。
傅恒郢在聽見鬱辛聲音的瞬間,扭頭看去,他臉上麵對顧淮時的戾氣和凶狠一瞬間收斂,化為了心疼和溫柔。
他蹲下身扶起地上的鬱辛,指腹掃過鬱辛身上被顧淮弄傷的地方,他問:“疼不疼?”
鬱辛輕輕搖了搖頭,傅恒郢卻是不相信的。
他將鬱辛護在身後,看向顧淮,他說:“你倒是一如既往的隻會在鬱辛麵前耍威風。”
“你還不是隻靠著自己的信息素耍威風?”顧淮冷笑著譏諷道。
傅恒郢淡淡看著他,明明兩人平視著,但看著顧淮的眼神,卻像是居高臨下的看著一腳就能碾死的螻蟻。
“我可沒有使用信息素。”傅恒郢說。
因為顧及到科室病人的疾病,傅恒郢雖然憤怒至極,但卻壓抑著信息素的擴散,他克製著自己的本能,隻為了不給鬱辛帶來麻煩。
顧淮聽著這話臉白了,他一直覺得,傅恒郢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Alpha的身份,因為信息素的優越等級。
所以將剛才傅恒郢能那麼輕而易舉的將他扔在牆上,也歸咎為信息素的原因。
因為Alpha在信息素的作用下,能爆發出常人不能及的力量。
但傅恒郢卻輕描淡寫的告訴他,剛才他輕而易舉的將他甩開,並沒有使用信息素的力量。
顧淮才不相信,但看著周遭沒有一點反應的病人,他又不得不去相信。
“顧淮。”傅恒郢對上鬱辛的雙眼,“你與其在這找鬱辛麻煩,不如好好想想,是誰給了鬱辛關於你的通話錄音。”
“你那通電話,可不是打給鬱辛的。”
傅恒郢說這話時的聲音很輕,但落在顧淮耳中,效果卻並不弱。
這一瞬間,他提醒了顧淮某樣重要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第75章 75.毆打
顧淮猛地抬頭看向了傅恒郢, 他眼裡是藏不住的震驚和難以置信,以及還有被背叛的憤怒。
傅恒郢看著顧淮的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目的, 達到了。
徐珠大抵以為, 她將錄音給了鬱辛, 自己就能在這件事裡全身而退了。
而鬱辛心地善良, 在錄音和視頻發出去前, 還將徐珠的聲音做了特殊處理,讓旁人不知道與顧淮出軌的是誰。
但傅恒郢可沒有這麼心善, 傷害過鬱辛的人, 他一個也沒打算放過。
他沒打算自己出手,惡人自有惡人磨,做了壞事,就要做好自食惡果的準備。
顧淮知道了錄音是徐珠給鬱辛的, 就不會輕易放過徐珠。
傅恒郢看著顧淮, 他雖然沒再出手, 但卻已經憑著言語,將顧淮的所有自尊心和自信都擊碎。
他曾以為能隨手拿捏的人,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已經悄悄成長,變成了受到傷害會還擊的模樣。
而他出軌的, 以為深愛自己的人, 實際上卻是背叛了他,甚至將他的把柄交到了彆人手上。
這比任何上的擊打,來得更加讓人痛苦。
傅恒郢扶著鬱辛起身, 深深看了顧淮一眼,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離開後的傅恒郢並沒有帶著鬱辛直接離開醫院, 而是查看起鬱辛的傷口。
他擰著眉頭,看著鬱辛身上受傷的地方,檢查著每個傷口,“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一邊查看著,傅恒郢一邊不放心的問。
鬱辛看著他這副模樣有些忍不住的想笑,勾了勾唇角,按住傅恒郢的手,“沒事的,都是些皮外傷。”
傅恒郢還是不放心,“你說你,一個人和他打什麼架?也不嫌臟了自己的手。”
“這不是沒忍住嗎?”鬱辛抿了抿唇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這還是我第一次打架呢。”
鬱辛從小到大都是懂事乖巧的孩子,和彆人紅臉的次數都少之又少,就更彆提打架了。
除開父母那一次不算,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彆人打架呢。
“你看起來還有些驕傲,是不是還希望我誇你?”傅恒郢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鬱辛問道。
鬱辛越來越開朗,的確是傅恒郢喜聞樂見的,但如果是這個方向……
好吧,這個方向似乎也不錯,至少在外麵不會被彆人輕易欺負了去。
傅恒郢心中默默想到。
鬱辛靦腆的笑了,他牽住傅恒郢,說:“沒有。”
“隻是想讓你不要擔心,顧淮在我手裡也沒討到便宜。”鬱辛說。
“怎麼可能不擔心?”傅恒郢說,“你都不知道,剛才看見你被他掐著脖子,臉都青掉的時候,我魂都要嚇沒了。”
傅恒郢大概永遠都無法忘記剛才看到的那一幕,顧淮將鬱辛死死壓在身下,一雙手掐著鬱辛的脖子,而鬱辛無法掙脫,腳瘋狂的掙紮著,一張臉都由紅轉青,仿若快要死掉。
這般想著,傅恒郢就覺得自己剛才甩出去顧淮那一下還是手下留情了。
他心中愈發的覺得不放心起來,看著鬱辛,說:“不行,還是要帶你去做個全身檢查。”
鬱辛聽著這話,有些無奈,但為了讓傅恒郢放心,終究沒再說什麼,配合著他,去醫院做全身檢查。
彼時,顧淮已經從傅恒郢的話裡回過神來了,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扶著牆壁,一步步離開科室。
顧淮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找到徐珠。
他先是去了徐珠現在的科室,但徐珠科室的人告訴顧淮,徐珠今天休假了。
他便隻能轉移目的地到徐珠的家。
這一路上,顧淮禁受了無數異樣的眼光,他的錄音已經在院內傳開了,認識他的人看見他都退避三舍。
平日裡和他稱兄道弟,說關係好的那些同事,也紛紛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些他一直維持著的好人緣,原來都是假象。
這些關係,就像他偽裝的麵孔一樣假,當麵具被打碎,假象也一樣破碎,露出了裡麵本來的麵目。
顧淮一邊想著,一邊恍恍惚惚的到了停車場,開車往徐珠家趕去。
他現在顧不了那麼多了,他現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將徐珠這個賤人先解決。
他要問清楚,他到底哪裡做錯了,要讓她這樣害他。
這般念頭在腦海中愈演愈烈,也讓顧淮心中的火氣越燒越旺。
而這團火,在看見徐珠提著行李箱從家裡出來的時候,燒到了頂峰。
徐珠想逃!
意識到這點的顧淮,一把掐住徐珠的脖子,將剛好站在家門口的徐珠,一把推回了室內。
徐珠跌坐在地上,她先是聽見行李箱倒地的聲音,然後聽見了家門關上的聲音。
這聲音她分明聽過無數次,但卻沒有一次,讓她如此心生畏懼。
徐珠仰頭看著顧淮,眼中是藏不住的驚慌,可臉上卻是強扯起一個笑,她將落在臉上的頭發捋到耳後,說:“親愛的,你、你怎麼來了?”
她心中還是抱著幾分僥幸,希望顧淮不是來找她麻煩的。
但這僥幸在此刻顯然是非常可笑的。
顧淮聽著她這話,冷笑了一聲,“你說我是來乾嘛的?”
徐珠身子顫了顫,卻仍舊強做鎮定,“你彆這樣,我害怕。”
“害怕?”顧淮嗤笑道,蹲下身掐住徐珠的下巴,強迫她頭揚起來對上自己的眼睛,“你把錄音給鬱辛的時候,怎麼沒想過害怕?”
“什麼、什麼錄音?”徐珠話都說不太流暢了,可卻仍舊不願意去承認。
“我和你打的電話,你說是什麼錄音?”顧淮掐著徐珠的指節愈發用力,他說:“徐珠,我以前怎麼沒看出你這麼有心機?”
“我待你也不薄,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害我?!”這句話顧淮幾乎是吼出來的。
如果說,鬱辛的改變和所作所為,隻是在顧淮一直以來的自信和自尊上踩了幾腳,讓他顏麵無光,那麼徐珠的背叛,就是讓顧淮所有的自信和自尊,全數破碎。
他一直相信的一切,一直覺得自己把控著的一切,原來全部都是假的。
他才是那隻一直被戲耍的猴,這是顧淮最不願意去相信和麵對的事實!
徐珠知道她裝也沒用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
她聽著顧淮的話,也是忍不住笑了,她盯著顧淮,“你待我不薄?顧淮,你自己也好意思將這話說出口?”
“你要什麼我沒給?這還不夠嗎?”顧淮聽著這話反問。
徐珠一把甩開顧淮的手,她手撐著地麵,頭發因為動作淩亂的遮在臉上,合著那尖銳的眼神,仿若一位瘋婦。
“不夠!當然不夠!”徐珠盯著顧淮,聲嘶力竭的叫道,“顧淮,我當初跟你的時候,你給我承諾的可不隻是幾個包包。”
“你說你要娶我!”說到這,徐珠變得咬牙切齒起來,她說:“但你居然想甩掉我!”
顧淮在聽見這話的瞬間一愣,他看著眼前的徐珠,有些反應不過來。
然後他似是想到了什麼,緩緩的站起身,“原來你都知道?”
“對!我都知道!”徐珠說。
“虛偽的偽君子,騙我和你在一起,讓我心甘情願當小三,說什麼會離婚娶我的屁話,惡心!”徐珠也從地上站起來,她指著顧淮,說:“你今天所遭受的一切,全都是你罪有應得!”
“你連鬱辛新老公的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活該!”
這句話刺在了顧淮的心上,顧淮臉上的譏笑一瞬間收斂,臉色變幻得格外可怖,他一把抓住徐珠的頭發,將徐珠的頭重重的往牆上砸去。
“婊子,就你也配評價我如何?”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娶你?你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當初就是看你漂亮,隨意勾搭,誰知道勾勾手指你就上了床。”
“你走到現在這一步,是你自己想攀高枝結婚,怪得了誰?”
顧淮一邊砸著,一邊罵著徐珠。
徐珠尖叫著,反抗著,她的頭疼欲裂,血模糊了她的眼睛,她的腦海裡忽然竄出了很小時候的一段回憶。
那是她小學的時候,父母有一天帶她出去吃了一頓好吃的,然後回去以後,他們就離婚了。
他們誰也不要她,年幼的她被丟給了年邁的奶奶。
奶奶不喜歡她,說她是賠錢貨,說她一個Beta,沒什麼出息。
她每天都在被罵,住在老房子裡最陰暗潮濕的地方,常年房間裡見不到一點光,那時候徐珠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個帶陽台的房間。
其次就是,希望奶奶能喜歡她。
後來上初中的時候,徐珠找了能同時實現兩個願望的辦法。
她那個一直常年在外打工的表姐回來了,還帶著一個年級比她大許多的老男人,說是要結婚。
那個老男人脖子上帶著金鏈子,徐珠覺得一點也不好看,但奶奶看著卻是很高興。
徐珠不懂,奶奶為什麼高興。
她被表姐帶著去參觀了婚房,婚房好大,不僅有陽台,還有電視機,洗衣機,連廁所都比她住的房間乾淨漂亮。
回到家以後,奶奶抱著她喜笑顏開,嘴裡念叨著,“哎呦,我們珠珠也要快點長大,找一個有錢老公。”
徐珠當時可高興了,因為這是奶奶第一次抱她,她問:“是不是找個有錢老公,奶奶就會喜歡我了?”
奶奶當時說:“那是當然。”
那時候的徐珠才知道,原來同時實現兩個願望的方法,是找一個有錢老公。
徐珠遇見顧淮之前,她雖然想要找個有錢人結婚,卻從來沒有想過要當小三。
但是她遇到了顧淮,這個長相英俊,前途光明的醫生,當對方情真意切的說,願意娶她時。
她也曾猶豫過,可最後還是選擇了相信。
她隻是想要奶奶的愛,和帶陽台的房子而已。
手機鈴聲在這時突兀的響了起來,顧淮停下了手裡的動作。
響鈴的是徐珠的手機,他丟下徐珠,從地上撿起徐珠掉落的手機。
“親愛的?”顧淮看著來電顯示上的備注,扭頭看向徐珠,“我就說你怎麼背叛我,原來是已經找好下家了。”
顧淮晃晃手機,“你說,他知道你腳踏兩隻船會怎麼樣?”
這般說著,顧淮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徐珠不知道。
她隻聽見顧淮說:“我是她男朋友,徐珠正在洗澡,你是誰?”
然後,電話就掛斷了。
手機被隨手扔在了沙發上,顧淮蹲下身看著已經傷痕累累的徐珠,“我本來想要你的新男朋友過來看看你的,但你這副樣子,我怕影響到自己,就還是算了。”
“你最好不要報警,不然我就把你這點破事全捅出去。”顧淮掃過徐珠的臉頰,輕聲威脅道,“你好好想想,捅出去,你以後可就找不到好下家了。”
說罷,顧淮站起身,拍拍手,轉身離開了徐珠家。
徐珠看著顧淮離開的背影,又看向倒在一邊的行李箱,她知道全都完了。
她本來都已經計劃好,和新男友一起離開這座城市的。
但如今一切,功虧一簣。
從徐珠家離開後,顧淮的心情已經變好很多了。
他本想回醫院繼續解決帖子的事情的,但兩雙手卻是攔住了他的去路。
隻見兩位身穿西服的高大Alpha,對他說:“顧先生,我們傅總找你,麻煩跟我們走一趟。”
作者有話要說:
警告警告:這是違法行為!請大家引以為戒!
另外,想要有陽台的房子,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自己賺錢啊!!
徐珠的價值觀是從小環境影響,並不是正確的!!!
這章明天還會修一下,但不大改。
第76章 76.電影
顧淮被強製性帶上了車, 前往未知的目的地。
“你們是誰?傅恒郢派你們來的?”一上車,顧淮就有些慌亂的問道。
他顯然感受到了來者不善,也因為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麵對什麼而感到心慌。
可車上沒有一個人理會他,這些人訓練有素, 就像是徹底將他當成空氣了一般。
他們這樣的態度讓顧淮愈發焦躁不安, 他起身想要去推車門, 卻被一隻手按住了。
這雙手非常有力, 雖然被西裝外套包裹著, 但從露出的半截手腕,就不難想象衣裳下會是怎樣的光景。
“放我離開, 你們這樣是違法的你知不知道?”顧淮手被抓得生疼, 但卻還是負隅頑抗。
隻見保鏢淡淡的瞥了顧淮一眼,語氣冷漠的說:“我們隻是請顧先生去做客而已,哪裡犯法了?”
“顧先生,我勸你還是坐好, 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保鏢語氣輕飄飄的, 但是話裡是藏不住的威脅。
顧淮聽著這話, 心頭一顫,臉色青一陣紫一陣的, 隨後心有不甘的緩緩收回了手。
“哼。”顧淮冷哼一聲,坐回位置上, 嘴上說著, “我倒要看看你們能那我怎麼樣?”
保鏢聽著這話,連眼神都沒有多給他一個,這就讓他嘴上的逞強, 顯得愈發可笑了起來。
車輛緩緩行駛著, 除了輕微的發動機聲響以外, 整個車廂都靜得可怕,這就讓氣氛變得愈發緊張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