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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淮感受著,心中的恐懼蔓延,止都止不住。

終於,在過了不知道多久以後,車停了下來。

黑布蒙上了他的眼睛,他被一群保鏢,“請”著往前走,一路七拐八拐,最終被帶進了一個房間,按在了一條椅子上坐下。

房間裡淡淡的檀香味飄入他的鼻腔,眼睛被蒙上讓顧淮愈發沒有了安全感,他在椅子上坐立難安,剛想起身就被一雙手按了回去。

“摘了吧。”

顧淮聽見溫溫柔柔的女聲說道,眼前的黑布就隨著這一聲令下被摘下。

視線恢複的瞬間,首先映入顧淮眼簾的,是一盞銅製的香爐,爐子裡應該點著檀香,白色的煙霧一點點飄散在空中,形成美麗的弧線。

再然後,香爐後是一麵屏風,屏風半透明狀,紅木框架勾勒出“梅蘭竹菊”四君子,而說話的女人,就在屏風後麵。

顧淮看不真切對方是誰,隻能憑借著半透明的屏風,看出個女人側臥在貴妃塌上的大概輪廓。

“顧淮。”女人聲音不大,語氣平靜的叫道。

分明對方的聲音很溫柔的,但顧淮聽著,卻是身子不由的顫了顫,心裡都忍不住的害怕。

“你是誰?在裝神弄鬼什麼?”心中雖然害怕,但顧淮一向是最要麵子的,他維持著鎮定的模樣,讓自己看起來儘量不露怯。

回答他的是女人的一聲輕笑,然後就沒了後文。

顧淮聽見有什麼東西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木頭,聲音悶悶的,不難聽,但顧淮卻覺得有些煩躁。

“笑什麼?你聽不懂人話?你到底是誰?”顧淮語氣不耐的問。

“你好像,還沒有看清自己的位置?”女人聲音輕輕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然後,站在顧淮身後的保鏢,就揪住顧淮的頭發,狠狠地朝香爐砸去。

爐子“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爐灰撒得地上都是。

顧淮吃痛,正要說些什麼,保鏢的下一個動作就又來了。

顧淮看著朝自己伸過來的手,下意識的抵擋,整個人都蜷縮在地上,害怕得不敢抬頭。

但這一拳並沒有落在顧淮的身上,因為女人開口了,“夠了。”

“顧先生是我們的客人,法治社會,我不想見血。”女人說著,終於從屏風後緩緩走了出來。

顧淮抬頭看去,就見一位長相溫婉的女人,身著素色旗袍,宛若書裡所寫的江南女子,她的手裡拎著一杆銅製煙槍,煙槍上掛著個繡了牡丹的煙袋,煙袋底下懸著兩個鈴鐺。

鈴鐺隨著女人的步子,一晃一晃的發出清脆的響聲,女人如素玉般的芊芊玉指,繞著煙槍帶它轉了個圈,然後抽了一口煙,輕飄飄的吐出口白霧。

“顧先生,我一向禮待客人,但手下不懂事,你見諒。”女人朝顧淮露出個笑,這笑極其漂亮,但顧淮看著,腳底卻生出一股子寒意。

他心知,這女人絕對不是表麵看起來這般溫柔可親,隻怕是隻笑麵虎,笑著笑著,就將他生吞活剝了,連骨頭渣子都沒有。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傅如佳,是傅恒郢和鬱辛的姐姐。”傅如佳看著顧淮說道。

聽著這自我介紹,顧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眼前這人,怎麼也不可能隻是請他做客那麼簡單。

傅如佳繞著顧淮走了一圈,她的煙槍敲打著顧淮的椅子,敲擊的悶響很熟悉,就是剛才屏風後傳來的聲音。

剛才大概那些聲音,也來自於此。

“瞧瞧,下手沒一點輕重,把我的香爐都砸了。”傅如佳說,“你們可知道它值多少錢?”

“隻怕是……”傅如佳說到這頓了頓,她扭身看向顧淮,對上顧淮的眼睛,眸子裡帶著笑,繼而說:“顧先生的命,都不如這個香爐值錢。”

冷汗從顧淮的背上控製不住的冒出,他坐在地上,剛才被香爐燙得地方還疼著,但卻已經顧不上那麼多。

“你想乾什麼?”顧淮所有有些顫抖的問。

“顧先生怕什麼?”傅如佳語氣還是如剛才那般溫溫柔柔的,裡頭還帶著幾分不明顯的笑意,“我隻是開個玩笑,你嚇成這樣。”

顧淮才不相信傅如佳的鬼話,這人這般大費周章的請他過來,怎麼可能就是為了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來者不善,何必裝成一副偽善的麵孔。

“你彆裝了,有什麼目的直接說,我沒時間跟你耽擱。”顧淮說。

“沒時間?顧先生還急著去乾嘛?”傅如佳轉身在他麵前坐下了,顧淮很急,但她卻是一點也不急,“上班嗎?”

“但恐怕,醫院不會留你咯。”傅如佳抽了口煙,漫不經心的說。

“不會的!”顧淮反駁道,“醫院會保我。”

顧淮對這件事情很自信,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覺得醫院會開除他,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記處分留院察看,他了解自己的能力,醫院舍不得放他走。

“你倒是自信。”傅如佳笑著說道,“但你恐怕不知道……”

“你的事情,上熱搜了。”傅如佳從手下手裡接過手機,將微博熱搜的頁麵在顧淮麵前晃了晃,“隻怕是,醫院想保你,也保不住了。”

“不對。”傅如佳說,“是你想當醫生,也當不了了。”

顧淮看著手機頁麵,愣住了。

這與他想象的不一樣,在顧淮的想象中,醫院會第一時間刪帖,然後將事情的影響縮小到最小,並且將他保下來。

不可能會上熱搜的,不應該會上熱搜的。

知道的人多了,事情就變得不可控製起來。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顧淮發瘋,他盯著傅如佳,眼睛裡布滿紅血絲,聲嘶力竭的喊著:“是你!是你和傅恒郢搞的鬼對不對?!”

他一邊喊著,一邊往傅如佳身上撲。

傅如佳看著發瘋的他,坐在椅子上連動都沒動,隻靜靜看著,那雙眸子裡分明帶著笑意,但顧淮卻看到了睥睨眾生的蔑視。

她根本沒將他看在眼裡,這種感覺顧淮感受到過,傅恒郢也是這樣看他的。

這讓顧淮更加瘋狂,但他卻動不了了。

因為早在他撲向傅如佳的瞬間,他就被傅如佳身邊的保鏢按在了地上。

“這算什麼?”傅如佳晃著煙槍,得出個結論,“應該算……正當防衛。”

顧淮的臉被按在地上,他隻能用餘光看著傅如佳,他多麼想掙脫,但卻無能為力。

“顧先生,我今天找你過來呢,也不是想拿你怎麼樣,隻是聽說了一些事情,想和你好好清算清算。”

“我們做生意的人,最講究互不相欠。”傅如佳的煙槍點了點顧淮的臉頰,“你呢,把欠我家的,均數還回來,就好了。”

傅如佳到了這般地步,嘴裡還一句一句的顧先生叫著顧淮,聽著多麼禮貌尊敬的稱呼,可手上做的事情,卻是截然相反的。

顧淮想不通自己有哪裡欠他們什麼,便不服氣的問:“我和你見都沒見過,欠你什麼了?”

“話不能這麼說。”傅如佳不認可的搖搖頭,“顧先生雖不認識我,但你認識鬱辛啊。”

“你對我這位弟弟的伴侶,可做過不少難看的事情。”

“我弟弟和他伴侶心善,他們沒對你做什麼。”

“但我護短,他們的事情就算我的事情,你那些惡心的事情既然做了,那必然是要遭點報應的。”

“老天太忙,沒來得及給你,我就先替他把該做的做了。”

傅如佳緩緩說著,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說一件尋常的小事,但顧淮卻是越停越心驚。

“你、你想怎麼樣?”顧淮結結巴巴的問道。

傅如佳站起身,在房間裡繞了一圈,她慢悠悠的走著,但每一步都讓顧淮心涼一分。

這時間過得度秒如年,讓顧淮仿若受刑,他的汗已經將他的頭發打濕,膀胱也充盈得厲害,讓他幾欲控製不住。

終於,傅如佳的腳步停了。

“我這位弟弟的伴侶,我看得可是很金貴的。”傅如佳說,“要真算起來你做的那些事情,怕是連你這條命都還不起。”

“我思來想去,你這上上下下看過來,也就這雙手值點錢了。”傅如佳的煙槍點了點顧淮的指尖,緩緩說道。

顧淮怕了,徹底怕了。

眼前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顧淮比任何人都更知道自己這雙手有多值錢,他雖在內科,但是他們科裡也還是有手術的。

腺體敏感,而且構造複雜,有好幾樣病重的手術,目前全省範圍內,做的最好的就是他了。

這也是顧淮為什麼會篤定醫院會保他的原因。

如今傅如佳打起了他這雙手的主意,這根本就是要毀掉他。

不行,絕對不行!

“你還想剁了我的手不成?這是犯法的!你真當你們傅家能隻手遮天?”顧淮吼著,汗水卻是從他的額頭滴在了地麵。

“顧先生很懂法啊。”傅如佳嗤笑一聲。

她坐到椅子上,歪頭看向顧淮,“放心,違法亂紀的事情,我不做。”

“剁手多血腥啊。”傅如佳收回看向顧淮的眼神,煙槍敲了敲椅子把手,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我看了惡心。”

“我記得,顧先生曾經不止一次拿我家鬱辛的心理疾病威脅他吧?”傅如佳說,“既然如此,那就自己也嘗嘗這滋味吧。”

聽著這話的顧淮不明所以,他有些不理解傅如佳的意思。

直到他被推進了一個沒有窗戶的房間,他的手背捆了起來。

黑衣保鏢按了個按鍵,牆麵瞬間被投影,幾個相同的剁手視頻被放映,而與此同時,顧淮的手感受到了如剁手般的疼痛。

“請顧先生看幾場5D電影。”傅如佳說,“好好享受吧。”

隨著她這句話音落下,房間門關上了。

傅如佳看著關上的門,臉上本帶著的笑意淡下。

她看了眼剛才碰過顧淮的煙槍,扔給了一旁的保鏢。

拍拍手,有些嫌棄的說:“處理了吧。”

“臟。”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真好,還請顧淮看電影。

作者乖巧坐好(乖巧.jpg)二更晚一些~

第77章 77.車禍

直到第二天早上, 顧淮才從房間裡被放出來。

他看了一整個下午加晚上的剁手視頻,每每他想睡覺,又會被硬生生的疼醒。

哪怕閉上眼睛不去看也不行,那些血腥的畫麵就像是刻在了他的腦子裡, 在他腦海裡來來回回的放映, 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明明是醫生, 看過無數開膛破肚的血腥畫麵, 甚至讀書時解剖課將人體層層解析也不是沒有, 可這一次卻是敗下陣來。

出房間的第一時間,他就捧著垃圾桶克製不住的吐了起來。

顧淮沒吃什麼東西, 吐出來的全是淡黃色的酸水, 但他還是克製不住的反胃。

捧著垃圾桶的手不停的顫抖著,不知道是還沒從疼痛中解脫出來還是如何。

這讓顧淮不由的有些心慌,他看著自己顫抖的手,想到傅如佳說的那些話, 開始後怕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能當醫生了。

他將手緩緩捏成拳, 心中否認著這個想法。

不會的, 一定不會的,他怎麼可能看了一晚上的視頻以後, 就拿不住手術刀了呢?

對,怎麼可能啊, 傅如佳以為自己是誰?

顧淮心中給予著自己肯定, 但卻還是有些心虛,他環顧四周一圈,視線落在黑衣保鏢身上, 隻覺得自己要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抬手抹了一把嘴, 顧淮也顧不得形象不形象的, 起身踉踉蹌蹌的離開。

保鏢一把攔住了他。

“怎麼?我還不能走嗎?”顧淮聲音沙啞的問。

保鏢沒說話,隻是從口袋裡拿出來一隻手機,遞給顧淮。

那是顧淮的手機,昨天顧淮找了好久都沒找到,原來是在他們那裡。

“你這是盜竊!我要報警。”顧淮一把奪過手機,說。

保鏢聽著這話,麵色不變,語氣淡淡的說:“這是顧先生掉在地上的,我隻是恰好撿到,然後物歸原主而已。”

“如果要報警的話,你隨意。”

他顯然絲毫不在意顧淮的報警,這讓顧淮有些氣惱,同時他也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和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對手。

識時務者為俊傑,顧淮才不會將時間浪費在這,眼下當務之急,他是要趕緊回醫院,將事情好好解決。

這般想著,顧淮不再停留,轉身腳步匆匆的離開。

可才出大門,顧淮就接到了來自醫院的電話。

來電人是顧淮的直係領導,科室的主任醫生,也是最看重顧淮的一名老師。

顧淮看到這個電話的時候,其實是有些猶豫的,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接起,接起以後未知的答案,讓他感到恐懼。

但最終,他還是接起了電話。

“顧淮。”電話那頭是主任沉重的語氣。

顧淮聽到這聲音的瞬間,心就跟著沉了沉,他喉結微微滾動,用自己乾啞的嗓子喊道:“主任……”

“你這次的事情鬨得太大了。”主任說,“我也保不住你了。”

這話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但顧淮不願意去相信。

“主任,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顧淮問道。

“你知道是什麼意思的。”主任語氣中帶著失望,他說:“顧淮啊,你本來有大好的前程,但是你不珍惜自己的羽毛啊。”

“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主任語氣悲痛的說:“不把病人的命當命,你還配做醫生嗎?”

“我真是白看重你了!”主任失望的說:“往後,你就好自為之吧!”

話到這,主任就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顧淮看著掛斷的電話,他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剛才打電話過來的,是曾經最看重他的長輩,領導,老師。

這個人層不止一次的跟他說,顧淮,你很優秀,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醫生之一。

在前不久,他還跟顧淮說,大概年底,你就能升職了。

可今天,他說,顧淮,你好自為之吧。

不可以就這樣完了。

顧淮心想,他要去醫院說清楚才行!一定要說清楚!

這般想著,他先是打車去了徐珠家樓下取自己的車,然後再開車去了醫院。

到科室的時候,已經是上班時間,所以人在看到顧淮的時候目光都忍不住的停留。

顧淮本是要無視的,直到他看見了警察,以及站在警察身邊的徐珠和之前那位患者家屬。

顧淮瞬間反應過來了是怎麼回事,徐珠報警了,不僅如此,她還聯係了之前那位被加藥病人的家屬。

也就是他原本想要設計謀害鬱辛的那位病人。

徐珠第一時間看到了顧淮,她臉上還帶著傷,但表情裡對顧淮的恨意卻是無法遮掩。

她指著顧淮,大聲的說:“警察同誌,顧淮在那。”

警察看過來的同時,顧淮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轉身逃跑。

他瘋狂的跑著,而警察在後麵執著的追著。

“站住!”警察喊著,“給我站住!”

顧淮才沒有那麼傻,他才不會站住,他站住就完了。

他跑到電梯口,電梯正好開了,他毫不猶豫的跑了進去,按下了倒數第一層。

站在電梯內的顧淮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逃脫了。

但很快,他又笑不出來了,他不知道自己逃掉了這一次以後,之後又該怎麼辦。

剛才的逃跑是他下意識的行為,而逃跑這種事情,一旦開始了,就沒有結束。

顧淮有些懊惱的垂了垂自己的頭,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為什麼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然後他又想明白了,都是因為鬱辛,對!就是因為鬱辛!

他要找到鬱辛!

顧淮心想,既然鬱辛讓自己不好過,那他也彆想好過!

這般想著,顧淮毫不猶豫的進入了停車場,開車往鬱辛家趕去。

警察趕到的時候,看見的已經隻剩下顧淮的車尾氣,他們連忙開車追趕。

顧淮從後視鏡看到追趕自己的警車,他毫不猶豫的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

車快速的與警車拉開了距離,他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

但就在這時,他的腦海裡有什麼記憶一閃而過,握著方向盤的手一抖,車瞬間偏離了軌道。

顧淮反應過來想要踩刹車已經來不及了,車撞上了馬路邊的公交站台,車窗玻璃因為劇烈的撞擊碎裂,紮入顧淮的身體。

疼。

劇烈的疼痛讓顧淮都以為自己就要死去。

警笛聲近了,越來越近了,車門被打開,有人搖晃著他的身體。

但血液模糊了他的眼睛,顧淮想要說些什麼,卻是說不出口了。

他想,好可惜,沒能把鬱辛也帶下地獄。

……

因為受傷的原因,傅恒郢就不允許鬱辛去上班了。

若是以往,這麼一點小傷,鬱辛大概會選擇說服傅恒郢讓自己去上班。

但如今,鬱辛想著自己反正都快要辭職了,多一天少一天的也沒區彆,索性就按照傅恒郢的意思去了。

鬱辛在家休養,傅恒郢便也沒去公司了。

兩人一起在家,其實也沒有做什麼特殊的事情,他們的相處和絕大多數伴侶差不多。

兩人一覺睡到大天亮,然後賴會床,再起床做早餐,吃過早餐以後,就待在一個房間,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這天鬱辛和傅恒郢吃完早餐,傅恒郢就給鬱辛的傷口上藥。

“下次打架以前,你要先告訴我一句。”傅恒郢一邊幫鬱辛上藥,一邊說著。

鬱辛看著這般模樣的傅恒郢,覺得有些好笑,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傅恒郢,像個絮絮叨叨沒完的老頭子。

“傅恒郢,你好像個老爺爺啊。”鬱辛笑著說。

傅恒郢聽著這話,有些無奈的瞥了鬱辛一眼,“還不是因為你,不讓人放心。”

“沒有吧。”鬱辛不太願意承認。

傅恒郢抓著鬱辛的腳,棉簽按在腿上的傷口上,說:“彆動。”

他顯然並沒有接受鬱辛的否認。

鬱辛也不介意了,不放心就不放心吧,反正對方是傅恒郢。

“那我想打架了先告訴你也沒用啊,打架這種事情,也不能預約。”鬱辛說。

傅恒郢歎了口氣,“那至少也輪不到你自己動手。”

鬱辛沒懂這話,正想詢問,手機鈴聲就在這時突兀的響了起來。

打電話過來的是護士長。

鬱辛有些疑惑,但還是接了起來。

“喂,鬱辛啊,麻煩你來醫院一趟,出了點問題需要你趕緊過來。”

接起電話,鬱辛就聽見護士長急切的聲音。

鬱辛心知大概是出了大事,他擰了擰眉頭,問:“怎麼了護士長?”

“顧淮出車禍了!人已經直接送進手術室了,出來大概直接進ICU了,我們不知道他父母的電話,需要你來聯係一下。”護士長解釋道。

鬱辛聽著這話,愣住了。

顧淮出車禍了?這是發生了什麼?

千萬個震驚的念頭從腦海裡劃過,但當務之急還是先聯係顧阿姨他們過去。

鬱辛其實可以直接打電話給顧阿姨他們,自己不去醫院的。

但是想到顧淮出了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出手術室以後,會是怎麼樣的結果,到時候顧阿姨和顧叔叔兩個人在那裡,還撐不撐得住,所以他覺得,自己還是要過去一趟。

掛斷電話,鬱辛就急匆匆的起身要換衣服。

傅恒郢見此,詢問:“怎麼了?”

“顧淮出車禍了,我要去一趟醫院,陪一下顧阿姨他們。”鬱辛語速極快的解釋。

傅恒郢聽著這話,也走到了衣櫃前。

“你乾嘛?”鬱辛見他要脫衣服的動作,問道。

傅恒郢認真的回答:“我陪你去。”

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什麼事情,他都和鬱辛一起麵對。

這一去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顧家父母雖然人好,也理智,但那是在自己兒子還活著的情況下。

如今顧淮出現了生命危險,這一切的意義就不同了。

因為不確定對方會是怎麼樣的反應,也不確定是否會出現過激行為,以防萬一,傅恒郢必須和鬱辛一起去。

昨天的事情發生一次就夠了,他無法再讓鬱辛再第二次處於危險當中。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晚了!抱歉大家!

第78章 78.流星

鬱辛趕到醫院的時候, 顧阿姨和顧叔叔已經到了。

顧叔叔看著還算鎮定,隻是一雙眼睛紅紅的,大抵是才偷偷抹過眼淚,但卻因為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倒下, 所以強作鎮定。

顧阿姨看起來就沒那麼好了, 整個人都哭成了個淚人, 坐在手術室外, 眼淚簌簌的往下掉, 止也止不住。

他們看見鬱辛的時候,先是一愣, 然後反應了過來。

顧阿姨看著鬱辛哭得更加厲害, 然後彆過臉,將頭埋進了顧叔叔懷裡不去看鬱辛。

而顧叔叔則是問:“鬱辛,你怎麼來了?”

說這話時,顧叔叔帶著濃濃的鼻音, 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但稱呼卻是深深刺傷了鬱辛的耳朵。

從小到大, 顧家夫婦稱呼鬱辛,一直都是叫辛辛, 關係最親近的時候,他們甚至叫過鬱辛寶貝, 叫鬱辛名字的次數, 可以說是屈指可數。

你要鬱辛刻意去想,鬱辛可能都想不到他們何時叫過自己的名字。

但今天,顧叔叔卻是叫他, 鬱辛。

鬱辛聽著這聲稱呼, 眼眶一瞬間熱了, 但是他心裡也知道,他們的關係已經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了,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如何疏遠都是正常的。

站在顧家夫婦的角度,他們還能維持最基本的素養,已經是對鬱辛最大的尊重了。

“我過來看看你們。”鬱辛垂下眸子,輕聲解釋道。

“謝謝。”顧叔叔聽著這話回答,語氣疏離又禮貌。

鬱辛聽著心裡難過,但到底沒說什麼,一個人走到另一邊的長椅上坐下了。

因為停車位比較難找,傅恒郢過來的稍微晚些,他才出電梯門,就看見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長椅上的鬱辛。

他看了眼另一邊依偎在一起的顧家夫婦,又看向鬱辛,抬步走了過去。

傅恒郢坐到鬱辛的身側,握住鬱辛的手,輕聲問:“怎麼了?”

鬱辛看向傅恒郢,苦笑著搖搖頭,“沒事。”

雖然聽著鬱辛這麼說,但傅恒郢看著那邊一直刻意扭開頭刻意不看鬱辛的顧家夫婦,又看著垂頭喪氣的鬱辛,心裡也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但這種事情也不好去說些什麼,每個人站的立場和角度不同,他們各自的選擇都沒有錯。

很多時候關係發生變化就是這樣,兩方都沒有錯,隻是立場與選擇不同,便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分道揚鑣。

傅恒郢無聲的歎了口氣,他握著鬱辛的手,拍了拍鬱辛的手背,沒再問什麼。

顧淮的手術持續將近十小時,他是上午送進醫院的,快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七八點。

這期間鬱辛一直守在手術室外麵,倒不是為了他,主要是擔心顧家夫婦的身體狀態。

兩位長輩年紀都大了,雖然保養的不錯,但到底年齡擺在那,身體底子大不如前。

更何況因為兒子的事情,兩人悲傷之餘已經分不出一點心力放在彆的事上,若不是鬱辛看著時間給她們送上水和飯,連個人怕都是已經暈倒在手術室門口。

“顧淮家屬!顧淮家屬!”

手術室的護士站在門口叫著名字的時候,本昏昏欲睡的鬱辛一瞬間清醒過來,他看見顧阿姨從長椅上起身,但卻差點倒下,連忙上前扶住。

顧阿姨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的將手從鬱辛的手裡收走,說:“謝謝你。”

然後便朝護士走去。

感受到空了的手,鬱辛的心情更加失落了。

傅恒郢這時候走到了鬱辛身側,他問鬱辛,“顧淮應該馬上要出來了?還陪著嗎?”

顧淮這種程度的手術,大概率打的全麻,出來了也看不見鬱辛。

但鬱辛陪在這裡,為的是顧家夫婦,和顧淮實在沒有什麼關係。

但旁人是不知道原由的,為了避免事後有人多嘴,將鬱辛等待手術這件事告訴顧淮,引起不必要的誤會,現在離開顯然是最好的時機。

鬱辛看了眼已經打起精神的兩位長輩,他想了想,緩緩點頭,“嗯,我們走吧。”

他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傅恒郢問:“要去說聲再見嗎?”

鬱辛的確是在遲疑這件事,但他想想,到底還是覺得算了,朝傅恒郢笑著,輕搖了搖頭。

已經,沒有必要再說告彆了。

從醫院裡出來,天色已經徹底入了夜。

鬱辛和傅恒郢走在醫院的大道上,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身側有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經過,哪怕已經入夜,醫院還是如一台巨大的機器,一刻沒有停止運行。

走到內科大樓的時候,鬱辛忽然停下了腳步,他仰頭看向了自己科室的方向。

那是他大學畢業以後,就待到現在的工作地點。

承載了他好多年的時光歲月,還有成長的足跡。

“傅恒郢。”鬱辛輕聲叫道。

傅恒郢聽著,順著鬱辛看的方向看去,應聲道:“嗯。”

“大學畢業,我就進了這家醫院。”鬱辛緩緩說,“到現在,好多年了……”

鬱辛還記得當初才大學畢業的自己,因為是B大畢業,剛入科室時,護士長曾對他抱有厚望,說他前途無量。

B大是國內最高等的學府之一,在這所學校畢業的學生,隻要考上了,人生履曆上就必定要寫上B大畢業這個閃耀的光點。

這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但鬱辛卻鮮少提起,因為這是用他的夢想作為代價,而書寫上的光點。

鬱辛並不喜歡這個光點,每每有人提起,也不覺得驕傲。

而或許也因為此,鬱辛辜負了護士長的期望,蜷縮在護士的崗位上,數年來躊躇不前,儘心儘力,但也混吃等死。

儘心儘力是它人生的態度,是他明白,自己這個崗位,背上搭著的,是生命的責任。

而混吃等死,是他因為不是夢想,而沒有奮鬥目標,隻想安於現狀,不想改變的蝸牛心理。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會選擇我們科室嗎?”鬱辛和傅恒郢說。

信息素內分泌科。

這個科室,在整個醫院而言,都不出彩。

醫院裡,內科不如外科賺錢,而信息素內分泌科,更是內科中極其不賺錢的那一個。

傅恒郢側頭看向鬱辛,他心裡能猜測出原因,但卻沒說話。

隻聽鬱辛繼而說道:“因為我的病。”

“其實這個理由,說起來有些幼稚。”鬱辛笑著說,他的語氣儘量輕鬆的說著這個沉重的話題。

“我曾很長一段時間幻想自己如果是Omega就好了,甚至因為此患上嚴重的心理疾病。”鬱辛說,“選科室的時候我就想,或許看到這些因為腺體和信息素而病痛的人們,我就不會這樣幻想了。”

“不這樣幻想,我的病,或許也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鬱辛說到這,頓了頓,他扭頭看向傅恒郢,說:“是不是有點幼稚?”

傅恒郢聽著這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搖了搖頭,“不幼稚。”

一個人試圖自救的過程怎麼會幼稚呢?

一點也不,無論任何形式。

鬱辛聽著這話笑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科室那層樓亮著的燈,和傅恒郢說:“我要辭職了。”

“傅恒郢,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鬱辛說,“我想繼續讀書,但我已經三十歲了,會不會太晚?”

傅恒郢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想了想,仰頭看著漆黑的天,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說:“要不要去看星星?”

和顧家父母見麵的那天,鬱辛曾說,他想看星星。

傅恒郢一直記得。

鬱辛雖然不知道傅恒郢為什麼忽然說起了這個,但卻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

因為他知道,傅恒郢做任何事情,都一定有他的用意。

兩個人開車前往了城市邊緣的山上,那裡有一個觀星台。

正是旅遊淡季,觀星台的晚上並沒有什麼人。

晚風吹拂過樹林,山頂的風落在身上還帶著涼意。

傅恒郢脫下外套搭在鬱辛的身上,兩人沒看到可以坐的地方,索性直接席地而坐。

土地很鬆軟,小草和樹枝有些硌人,但卻並不妨礙遠離城市後,那滿天亮著的繁星。

鬱辛仰頭看著這黑夜中努力發亮的星星,心情也變好起來。

“你知道嗎?並不是每一顆星星都會自己發光。”傅恒郢開口道。

鬱辛聽著這話,扭頭看向傅恒郢。

隻聽傅恒郢緩緩繼而說:“隻有恒星才可以自己發光。”

“而我們另外看到的發光的星星,如流星,它的光,則是因為宇宙物質進入大氣層,物質前麵的空氣因為重力壓縮,能量轉化為熱能,溫度迅速升高,點燃了物質而發出。”

“在流星成為流星以前,它隻是宇宙間的固體物質或漂浮的塵埃。”

“但這是科學家的說法,在我看來,我更願意將它們認為是一顆顆不能發亮的星星,它們本身不能發光,而成為流星,是這些星星找到了讓自己發亮的方法。”

“流星不像恒星,會自己發光,它或許也羨慕過那些發亮的星星,也苦惱過自己為什麼不會發光,也在那宇宙間漫長的徘徊迷茫,找不到方向過。”

“它或許逗留了數萬億年的歲月,最終才找到了讓自己發光的途徑,變成了一顆流星。”

“所以……”傅恒郢說到這,看向了鬱辛,他對上鬱辛的眸子,緩緩說:“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流星花了數萬億年的歲月,才找到讓自己發光的方法。”

“它都不覺得晚,你才三十歲,又怎麼會晚?”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會修一下,今天好忙,隻更一章。

第79章 79.靈魂

流星本身是不會發光的, 它們為了尋找讓自己發光的方法,可能曆經了數萬億年的歲月。

這是何其浪漫的一種解釋。

鬱辛靜靜聽著,心中是說不出的動容。

他扭頭看向傅恒郢,看著這個深愛自己, 而自己也深愛著的人。

眼中看到的廣大世界, 好像在這一瞬間, 周遭都變得模糊, 唯一能看見的, 隻有傅恒郢而已。

鬱辛情不自禁的朝傅恒郢靠近,他的手輕輕搭上了傅恒郢的肩膀, 彼此將的距離越來越近, 近在咫尺間他們的鼻尖觸碰著,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對方的臉上。

氣氛變得曖昧旖旎,若是再不做些什麼,就不合適了。

傅恒郢毫不猶豫的將手扣上鬱辛的腰際, 讓本就近在咫尺的鬱辛與他貼得更近。

鬱辛的胸膛貼上傅恒郢, 他的頭微微仰著, 眸子與傅恒郢對視。

他們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洶湧澎湃的愛意,傅恒郢吻上了鬱辛的唇。

感受著親吻, 鬱辛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個吻起先是傅恒郢主動的,但是後麵, 鬱辛逐漸有了回應。

他微微張開唇瓣, 感受著傅恒郢溫柔的進攻,然後牙關微合,輕咬了傅恒郢一下。

感受到鬱辛小動作的傅恒郢一頓, 然後很快反應過來, 以更加猛烈的攻勢, 親吻鬱辛的唇瓣。

傅恒郢吻得密密麻麻,讓鬱辛有些承受不住,他下意識的想逃,但脖後頸卻是被傅恒郢掌心抵住了,讓他退無可退,隻能承受。

鬱辛發出輕聲悶哼,手無力的掙紮,最終隻能揪著傅恒郢的領口,才穩住身子不軟下去。

“啪——”

在喘息聲間,鬱辛聽見了一聲不太明顯的斷裂聲,他腦子不太清醒的緩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揪著傅恒郢領口的手猛地鬆了,吻在這一刻也停了下來。

隻見傅恒郢那本扣得嚴絲合縫的領口,如今露出了大片鎖骨,而本扣著襯衫的紐扣,早已經不知道落在了哪片草叢裡。

鬱辛愣住了,然後又迅速抓住了傅恒郢敞開的領口,手一合,將衣服死死的揪在一起,遮住露出的大片鎖骨。

鬱辛臉紅的厲害,耳尖也好似要滴出血來。

“很貴吧?”鬱辛問。

傅恒郢聽著這話笑了,抬手掃過鬱辛濕潤的唇瓣,點了點頭,“嗯,很貴。”

“多少錢啊?”鬱辛有些心疼,傅恒郢衣櫃裡的衣服沒有品牌和標價,鬱辛一開始看見的時候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直到某次他不小心把傅恒郢的衣服洗壞了,想要買一件一樣的補救,問了宴樞才知道,這些沒有品牌的衣服全是手工定製,市麵上根本買不到。

價格不用多問,也是可想而知的貴。

早知道不揪那麼緊了,鬱辛有些懊惱的想到。

“不貴。”傅恒郢看著鬱辛心疼的模樣,笑著安撫道。

鬱辛聽著這話仰頭看向傅恒郢,顯然不相信。

然後就聽傅恒郢繼而說:“但是要賠我。”

鬱辛愣住了,還沒來得及問怎麼賠,整個身子便被懸空抱起。

他下意識的又伸手去揪住傅恒郢的衣服,但想到剛才發生的事情,又怕在弄壞,正想要鬆手,就被傅恒郢按住了手。

“沒事。”傅恒郢說,“你賠了我,這件衣服就歸你了。”

話說這,鬱辛就聽見了車門打開的聲音。

當他整個人感受到皮質車座冰涼的觸感時,鬱辛才恍惚意識到,傅恒郢口中的賠償,是怎麼一個賠法。

賠償的過程間,鬱辛迷迷糊糊睜開眼,他看見車座角落已經皺得不成樣的襯衫,腦海裡隻有一個想法。

——早知道就多揪掉幾顆扣子了。

後來鬱辛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了,

當第二天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快要中午了。

鬱辛迷迷糊糊的自睡夢中醒來,先是看見空白的天花板,緩了一會兒,才逐漸看清屋內的陳設。

陌生的房間讓鬱辛一瞬間清醒過來,他坐直了身子,根本不知道自己這是身處何處。

正在他要打電話給傅恒郢的時候,房間門在這時候打開了。

“醒了。”傅恒郢的聲音聽著精神飽滿,神采奕奕,心情也很不錯。

鬱辛看向傅恒郢,想到昨晚發生的一切,臉瞬間又是紅了個徹底,他嘟嘟囔囔的開口問:“我們這是在哪啊?”

傅恒郢這會兒已經走到鬱辛身前,他摸了摸鬱辛的額頭,說:“新家。”

“新家?”鬱辛有些沒反應過來。

就聽傅恒郢解釋道:“之前那個房子太小,我們不是商量好換房子嗎?”

“這邊前幾天已經打掃好了,本來打算再晚些才搬過來的,但出於一些考慮,我就安排宴樞將那邊的東西都搬過來,提前住進來了。”

原先的小區雖然也不錯,但治安和保密性到底沒有這邊好,傅恒郢之前會住在那邊,主要是因為一個人再加上上班方便。

但現在那邊麵積不夠用了,再加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雖說顧淮現在已經進了ICU,能不能出來還是個問題,但傅恒郢出於安全考慮,還是選擇提前搬了家。

鬱辛聽著傅恒郢的話,心裡也大概知道傅恒郢所說的考慮大概指的是什麼。

他微微歎了口氣,但也沒多做苦惱,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要不要看看房子?”傅恒郢問鬱辛。

鬱辛彎眸笑道:“好。”

這般說著,便下了床。

參觀房子的第一步,傅恒郢並沒有帶著鬱辛離開房間,而是走到了房間的窗簾前。

鬱辛看見傅恒郢按下了個按鈕,然後窗簾就緩緩拉開,大大的落地窗的窗外的景物一瞬間落入鬱辛的眼簾。

陽光自落地窗找入,將整個房間都點亮,而房間外,是草坪與花園。

滿牆開得正盛的薔薇就仿若中世紀的油畫,攀沿於牆麵,爭奇鬥豔。

不止於此,花牆下架著葡萄架,這個季節葡萄藤才發芽,但卻已經能夠想象等到了季節時,碩果累累的模樣。

這窗外的景色讓鬱辛看得出神,他感覺自己好似做夢一般。

“喜歡嗎?”鬱辛聽見傅恒郢問。

鬱辛說:“喜歡。”

現在的他,已經能夠忠於自己的內心,大聲說出自己的情緒。

“出去看看吧。”傅恒郢朝鬱辛伸出手,提議道。

鬱辛低頭看著傅恒郢寬厚而踏實的掌心,握了上去,“好。”

傅恒郢牽著鬱辛,離開了房間。

他們穿過客廳,推開玻璃門,然後就到了花園。

鬱辛沒有穿鞋,它踩在草地上,青草的觸感有些紮,但他卻很喜歡。

他似個小孩一般踩著草地,低頭看著自己腳上的動作,臉上的欣喜不加以遮掩。

傅恒郢看著這般模樣的鬱辛,想到了很早以前的一件事。

那是高三畢業後,他曾經去過鬱辛的家,並不是偶然。

那時候的他已經決定好偷偷喜歡鬱辛就好,但喜歡這種東西總是難以控製,哪怕已經決定好藏起來,也總有溢出來的時刻。

那一次,它就溢出來了。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雨滴拍打在修竹院的竹林裡,發出“劈裡啪啦”的響聲,擾得傅恒郢心煩意亂。

他看著窗外的雨幕,腦子總克製不住的浮現起鬱辛的臉,去想鬱辛以後會這樣。

然後,他離開了家,前往了鬱辛的家。

鬱辛的家就在學校附近,那個小區的位置大家都知道。

但傅恒郢隻知道小區的位置,並不知道鬱辛的家具體在哪棟哪戶。

他漫無目的的撐著傘在小區裡閒逛著,但卻已經很滿足。

經過一棟樓的時候,有幾個小孩淋著雨在踩水玩,他們的家長也不知道去哪了,也不怕小孩淋雨感冒。

傅恒郢正想著要不要阻止,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怎麼淋雨玩水呢?”

輕輕的,溫溫柔柔的,在傅恒郢夢裡腦海裡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

傅恒郢循聲看去,就看見了他朝思暮想的鬱辛。

他看見鬱辛朝小孩們走進,彎下腰,開始說著什麼,他的眉眼間帶著笑意和耐心,大概是在勸小孩回家。

因為下雨的原因,離小孩們距離近了以後,鬱辛說話的聲音傅恒郢根本聽不清。

他開始愈發的討厭這雨,先是擾亂了他的思緒,又讓他聽不清鬱辛說話。

傅恒郢定定看著鬱辛,隻見他三兩句以後,剛才玩水的小孩紛紛跑回了家。

鬱辛看著小孩們離開的背影,雨幕中隻剩下他一人。

然後,傅恒郢就看見,收回視線的鬱辛緩緩低下了頭,盯著眼前的水窪看了半響以後,狠狠地一腳踩了下去。

水花四濺,揚在空中畫出個漂亮的弧度。

鬱辛往後躲開,然後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水坑,又一腳踩下去。

他樂此不疲的玩著踩水坑的小遊戲,踩一腳,躲一下。

與剛才玩水的小孩根本沒有任何區彆,不,似乎更開心些。

傅恒郢看著玩水的鬱辛,忽然就笑了。

也忽然就覺得,這雨,一點也不煩了。

思緒自回憶間抽離,傅恒郢看向鬱辛,抬手揉了一把鬱辛的腦袋。

鬱辛扭頭朝傅恒郢看來,“怎麼了?”

傅恒郢搖了搖頭,他笑著說:“沒事。”

的確沒事,很多時候,傅恒郢就隻是想碰一碰鬱辛而已,沒有什麼特彆的意義。

傅恒郢發現,鬱辛似乎總是喜歡這些與大自然親密接觸的活動,無論是雨後踩水窪,還是下雪後觀察雪花,以及現在赤腳踩在草坪上。

他就似一隻膽小的貓,明明被嚇一下就會瑟縮在一團,但一雙眼睛卻走還是認真的觀察著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充滿好奇心。

傅恒郢喜歡這樣的鬱辛,而這樣的鬱辛,也的確很有魅力。

他靈魂的藝術性,是與生俱來的。

畢竟,並不是每個人,都擁有一雙發現美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傅總永遠在發現鬱辛的閃光點~

第80章 80.信任

搬入新家以後, 鬱辛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坐在小院裡,曬著太陽,看著書。

前幾天鬱辛已經去醫院遞了辭職信, 如今沒了工作, 徹底在家準備考研。

經過反複研究, 鬱辛打算考C大的研究生, 選擇這所學校的原因有二, 一來C大的實力地位的確不容小覷,二來離家近, 如果以後想要繼續深造留校, C大是不錯的選擇。

這些年來,鬱辛雖然在工作,但是也一直沒有放棄學習,在閒暇時間, 就總會拿幾本書看。

雖然沒有係統的去複習學習, 但也已經留下來一定印象, 所以工作多年,再重新拿起書本, 也並不會覺得太困難。

去醫院遞交辭職材料的那天,鬱辛遇見了顧阿姨, 兩人遠遠的就已經發現了對方, 但隨著越走越近,兩人卻是誰也沒停下腳步和對方打招呼。

想到以前顧阿姨對自己的那些好,和現在的態度對比起來, 鬱辛心裡說不難過肯定是假的, 但也毫無辦法。

顧淮還在ICU裡沒有出來, 聽以前的同事說,他的狀態不太好,一直昏迷不醒。

鬱辛當時聽著這話,心中居然有種莫名的難過。

他還記得從小到大意氣風發的顧淮,也記得無數次彆人家長口中對顧淮誇獎的話,卻沒料到,時過境遷,顧淮變成了這副樣子。

鬱辛倒不是原諒了顧淮,而是麵對世事變化,總還是會感歎一句,人生無常。

他本就是共情能力極強的那種人。

回到家以後,鬱辛蹲在水池邊,看著水裡遊泳的鴨子發了好久的呆。

鴨子這段時間變化了很多,它們褪去的黃色的絨毛,肉眼可見的長大了。

幾隻鴨子待在一起,總是會“嘎嘎嘎”的交流,日子過得倒是逍遙自在。

鬱辛羨慕的看著,就想,如果自己也變成鴨子就好了。

到了夜裡,鬱辛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想到最近發生的種種,又想到這一生來來去去的人,忽然覺得人和人的關係真的是很奇妙的。

有些人見第一麵,就不喜歡,而有些人,就一眼投緣。

合緣的人不一定能走到最後,而不喜歡的人,也不一定就一輩子都不喜歡。

但無論合緣與否,喜歡與否,能一起走到最後的,必定是彼此都放不下的。

就如他和傅恒郢,如今能隔數年結婚在一起,最大的原因,是傅恒郢不曾放下。

有時候鬱辛也會慶幸,還好傅恒郢還一直喜歡自己。

想著想著,鬱辛就忽然想到了個問題,扭身看向了傅恒郢,叫道:“傅恒郢。”

傅恒郢正在看書,聽到鬱辛叫他,合上了書頁,扭頭看向鬱辛,問:“怎麼了?”

他總是這樣,隻要鬱辛叫他,無論手裡頭在做任何事,他都會放下,認認真真的聽鬱辛說話。

這種被認真對待的感覺,真的很好。

鬱辛眨了眨眼睛,往傅恒郢身邊靠了靠,抬手摟住傅恒郢的腰。

在貼近的瞬間,傅恒郢看著鬱辛的動作,就自然而然將一隻手放到鬱辛的腦後枕住,另一隻手握住鬱辛的手,把玩起鬱辛的指尖。

他們的姿態親昵自然,相互依偎,顯然這樣的動作已經做過無數次。

“當初我答應和你結婚的時候,你怎麼沒有問我為什麼?”鬱辛仰頭看著傅恒郢,問道。

其實這個問題,鬱辛很早以前就想問了,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一開始的時候是不好意思開口問,到後來就是忘記了。

那時候的他們,已經數年沒有見麵,雖然是傅恒郢先求的婚,但是鬱辛一開始的態度是猶豫的,可卻忽然就答應了結婚,傅恒郢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

他在聽見鬱辛答應結婚以後,不但沒有覺得奇怪,甚至臉一句為什麼都沒問。

聽著鬱辛這話的傅恒郢,把玩鬱辛指尖的手頓了頓,轉而扣住了鬱辛的手腕,眸子對上鬱辛的眸子,說:“因為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

“但我不打算問。”

我知道,但我不過問。

鬱辛有些不明所以,然後就聽傅恒郢繼而說:“鬱辛,你不是隨意做決定的人。”

“所以,你會答應和我結婚,就一定是深思熟慮以後的結果。”傅恒郢說,“我不在意你為什麼和我結婚,我隻在乎,你是否想清楚了要和我結婚。”

“隻要是你想清楚了,就夠了。”

“況且,我尊重我的伴侶。”傅恒郢說到這,摟著鬱辛的手緊了緊,“理由什麼的,等你想說的時候,就自然會告訴我的。”

“既然如此,就不必去問。”

傅恒郢從來不去逼著鬱辛給自己一個答案,他也不會去問鬱辛為什麼要那樣去做一件事情,他麵對鬱辛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傾聽過後,就去支持。

因為傅恒郢始終無條件的相信鬱辛,他覺得鬱辛做下的每個決定都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這個理由,今天不說,那就不說,等到想說的那天再告訴他,也沒有關係。

理由對傅恒郢來說不重要,因為他要的,相信的,從頭到尾都隻是鬱辛這個人。

鬱辛聽著這話沉默了好久,他認真的注視著傅恒郢的眼睛。

從很久以前,鬱辛就知道,傅恒郢很相信自己,比他自己還相信自己。

今天聽過這些話以後,鬱辛這個認知,就又更深了一個度。

他垂下眸子,看向傅恒郢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他明明隻是虛窩著一圈,但鬱辛卻是覺得抓得那麼緊。

這種被人牢牢抓著的感覺,讓鬱辛心裡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

或許這種踏實感的來源不是握著的手,而是傅恒郢。

“那你……”鬱辛聲音低低的。

傅恒郢沒太聽清,耳朵朝鬱辛湊近了些,“嗯?”

鬱辛抬頭,湊到傅恒郢的耳朵邊,他說:“那你就不怕,我忽然要和你結婚,是抱有目的的嗎?”

說話時,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傅恒郢而耳廓上,傅恒郢還是不敏感的,但感受到這溫熱的氣息,身子卻是麻了。

他指腹捏了捏鬱辛的腕骨,喉結微動,扭頭看向鬱辛,嗓子有些啞的問:“會有什麼目的?”

鬱辛眼眶的裡眼珠烏溜溜的轉了一圈,裡頭透著幾分狡黠,然後笑著說:“騙財啊,騙色啊,這些。”

“騙財嗎?騙色嗎?”傅恒郢重複這鬱辛的話,然後說:“騙財的話,我雖然不太去說,但我很清楚,我很有錢。”

“如果你是這個目的來靠近我,那我願意讓你騙。”傅恒郢說,“我會保你一生衣食無憂,受人敬重。”

“至於騙色……”傅恒郢說到著忽然笑了,他往被窩裡躺了躺,握著鬱辛的手腕,讓掌心搭上自己的喉結,他問鬱辛,“你還滿意你得到的嗎?”

傅恒郢體溫偏高,鬱辛的掌心碰上喉結的那一刻,他就下意識的縮了縮指尖。

可喉結在這是用力滾動了幾下,蹭著鬱辛的掌心,那觸感太奇妙,讓鬱辛又有些舍不得躲開了。

鬱辛紅著臉,結結巴巴的回答:“滿、滿意……”

傅恒郢笑了,他鼻息間發出模糊的笑音,落在鬱辛耳中,比真切的一聲笑更撩人,他似乎一樣滿意鬱辛的答案。

“但我知道你不會的。”傅恒郢笑過以後,就很認真的說。

還在害羞中的鬱辛聽著這話愣住了,他看向傅恒郢,問:“為什麼?”

傅恒郢沒有馬上回答,隻是抱住了鬱辛,臉埋入鬱辛的脖頸間,深深吸了一口氣,他說:“因為你是鬱辛。”

因為你是鬱辛,所以你答應和我結婚,不會是彆有目的的靠近。

不會是圖我的錢,也更不會是為了我的色。

傅恒郢太了解鬱辛了,鬱辛一生正直,他在某些方麵有著自己的堅持和執念,就如一張不願染上墨跡同流合汙的白紙。

“傅恒郢。”鬱辛也抱住了傅恒郢,他問出了在自己心裡已經待了好久的疑問,“你為什麼這麼相信我。”

傅恒郢聽著這話抬首看向鬱辛,緩緩的,一字一頓的,說出了如同剛才一般無二的答案。

“因為你是鬱辛。”

兩句相同的話,給鬱辛心中帶來全然不同的震撼。

然後震撼到底還不曾結束,隻聽傅恒郢繼而說:“鬱辛,或許你不曾知道。”

“在你答應和我結婚的那一刻起。”

“我就決定,無論如何,我都會堅定的走向你。”

他被堅定的選擇了,在答應結婚的那一刻起。

鬱辛意識到這點,他呆呆看著傅恒郢,遲遲無法反應過來。

然後許久後,他閉上了眼睛,才說出一句,“傅恒郢,我也會堅定的走向你,就如你堅定的走向我。”

“還有……”鬱辛睜開了眼睛學他再次看向傅恒郢時,他的眼眶已經紅了。

“還有什麼?”傅恒郢問。

然後傅恒郢就聽見鬱辛用哽咽的聲音說:“我愛你。”

這是鬱辛第一次這樣直白而熱烈的表達出愛意,但他除此之外,似乎也再想不到該說彆的了。

床頭櫃上的橙花味香水再次彌漫整個房間。

傅恒郢用更熱烈直白的方式回應了鬱辛的愛。

到最後,他聞著鬱辛身上的味道,他說:“你的信息素,是我的味道。”

鬱辛迷迷糊糊睜開眼,又聽見傅恒郢說:“我也愛你。”

原來橙花的味道,是愛你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顧淮的結局到這還沒結束,後麵還有一段。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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