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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81.小周

時間眨眼又過了半月。

到了四月, 天氣就愈發暖和了起來,隻不過春天的天氣變化無常,總是前一刻還出著太陽,下一刻就春雷作響, 下起了大雨。

沒到下雨, 鬱辛就喜歡坐在房間裡的落地窗旁, 聽著雨聲看書。

這是大自然賜予的白噪音, 讓人聽著愈發心靜。

這天又是一場雨落下, 鬱辛坐在窗邊,一頁習題做完, 抬頭就看見雨滴落在玻璃窗上, 四散出漂亮的水跡,然後順著玻璃往下落,形成一道道水痕。

鬱辛盯著這水痕看了許久,直到房間的開門聲響起才回過神來。

傅恒郢回家了。

鬱辛扭頭看去, 隻見傅恒郢站在房間門口, 手裡提著個袋子, 朝鬱辛招招手,“給你買了醫院附近的手撕烤兔, 快來吃。”

鬱辛聽著這話一愣,而後反應過來, 高興的走過去。

“怎麼忽然想起買這個?”鬱辛問傅恒郢。

傅恒郢將打包好的兔肉放到餐桌上, 聽著鬱辛的話忍不住笑了,說道:“還不是因為某隻饞貓,念叨過好幾次想吃。”

“你不記得了?”傅恒郢一雙眼睛帶著笑意的看向鬱辛, 問。

饞貓本人聽著傅恒郢這話才想起來, 他的確無意間說起過幾次, 醫院附近的這家烤兔很好吃,以前他常買的,沒想到這就被傅恒郢記在了心裡。

鬱辛意識到這點,心裡既高興又苦惱。

他和傅恒郢說:“其實不用特意跑過去一趟的。”

現在住的這個地方,從傅恒郢公司過去醫院已經不順路了,光從公司跑過去就要大半個小時。

“開車過去又不麻煩。”傅恒郢說,“想吃什麼當然要儘快吃到。”

“快吃吧,放涼了就不好吃了。”傅恒郢推了推食盒,催促道。

鬱辛聽著這話,心中也知道這是傅恒郢不想讓他繼續在覺得麻煩,用吃轉移他的注意力,但到底沒再說什麼,低頭吃了起來。

烤兔還是那個味道,香香辣辣的,鬱辛特彆喜歡。

鬱辛能吃辣,但或許是皮膚白的原因,他每次吃完,一張臉就會紅彤彤的。

傅恒郢很喜歡看鬱辛這副模樣,鬱辛一邊吃,他就一邊目不轉睛的盯著鬱辛的臉看。

鬱辛一抬頭,就對上了傅恒郢炙熱的眼神,他有些不明所以,“怎麼了?”

傅恒郢搖搖頭,“沒事。”

“真的嗎?”鬱辛有些不相信。

“真的。”傅恒郢笑了,“就是單純覺得,你吃東西也很可愛。”

“咳咳咳——”鬱辛在聽著這話的瞬間就嗆住了,辣椒籽進入氣管,刺激得他不停的咳嗽,疼痛從喉嚨彌漫到胸口,湧上腦門。

他一張臉因為咳嗽漲得更紅,傅恒郢見此連忙倒了杯水遞給鬱辛,手也順勢去拍鬱辛的背,幫他將氣順下去。

“彆急,緩一緩,慢慢換氣。”傅恒郢輕聲說著,鬱辛按照他的節奏,咳嗽才慢慢緩和。

他眼中帶著淚光,看向傅恒郢,“傅恒郢,你這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是嗎?”傅恒郢笑了,他若有所思般的想了想,然後得出結論,“難怪我看彆人沒有這種感覺。”

難怪看彆人沒這種感覺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傅恒郢隻喜歡他的意思?

鬱辛想著這話的意思,又止不住的咳了幾聲。

“說起來。”傅恒郢一邊為鬱辛順著氣,一邊像想起什麼似的,說:“我今天買兔子的時候,遇見了你的那個學生。”

“學生?”鬱辛有些愣。

“就是上次,你和顧淮起爭執的時候,跑出來想要保護你的那個女生。”傅恒郢解釋道。

“小周嗎?”鬱辛瞬間知道是誰了,說起來,鬱辛辭職最對不起的就是小周了。

實習生實習途中老師離開,那就要重新安排老師了,這又要重新磨合,小周那個性格,也不知道和新老師相處的好不好。

“她還好嗎?”鬱辛問。

“看著還不錯,她跟我問了你。”傅恒郢說,“還說想來看看你。”

“是嗎?那你怎麼回答的?”鬱辛聽著這話,問道。

傅恒郢說:“我沒直接給出答案,隻是告訴她,會轉告於你。”

雖然那個女生保護過鬱辛,但是傅恒郢畢竟沒有和她朝夕相處過,並不算了解她,所以也不確定鬱辛是否想見她。

於傅恒郢而言,他沒有權力去決定鬱辛與她見麵與否,隻有鬱辛才可以選擇答應或拒絕。

“想見見她嗎?”傅恒郢問鬱辛。

“嗯。”如果說在醫院這些年來,臨到頭鬱辛還有什麼留念的,大概也就隻有小周了,“本來想遞交辭職信的時候和她告彆的,但那天她休假了。”

“我的確想見見她。”鬱辛說,“我和小周,是朋友。”

他們早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帶教老師與實習生的關係,要真切的去定義,那大抵就是朋友吧。

對於朋友這個詞,鬱辛其實有些陌生。

他讀書的時候也交過朋友,但是大多最後都因為覺得他無趣,或者性格憋悶等各種各樣的原因漸行漸遠了,在分分合合間,鬱辛也習慣了獨來獨往,之後就沒有再刻意的去交朋友了。

或許是沒有去用心的經營友誼,就算有人想接近,也會因為鬱辛的疏忽而離開。

仔細想來,沒有什麼朋友這一點,鬱辛自己也有一定原因。

不過鬱辛不想小周最後也與他漸行漸遠,小周和以前的那些人都不同,鬱辛想要好好的經營這段關係。

“那我安排人去接她。”傅恒郢說。

現在住的地方有些偏,沒有車接送的確不方便,鬱辛聽著,點了點頭,答應了,然後又似想到了什麼一般,問:“宴助呢?”

最近鬱辛都沒怎麼見過宴樞了,倒也不是刻意詢問,隻是說到這就想到了宴樞,這個以前常常接自己回家的人。

“他啊,還在考駕照呢。”傅恒郢說到這忽然笑了,“目前進行到科二第二次。”

鬱辛聽著這話愣住了,隨後反應過來,雖然覺得很慘,但卻還是忍不住也笑了。

小周來的那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清風徐徐。

兩人便坐在小院的葡萄架下,吹著風,喝著茶說話。

就如傅恒郢所說的那般,小周狀態看著還不錯,甚至長胖了些,鬱辛看著她這般模樣,也就放下了心。

“你現在跟著誰?”鬱辛問道。

這問題明明也沒什麼的,但是莫名的,小周的臉卻是紅了起來,臉上也是忍不住似的洋溢出笑容。

“是陽老師。”小周回答。

陽老師,也就是陽燁了。

鬱辛點了點頭,他看著小周,腦海裡捕捉到許多細節。

例如那時候晚班時,小周小心翼翼問自己陽燁有沒有對象的畫麵。

又想起自己曾經還暗暗撮合過他們兩,在過年時麻煩陽燁帶小周回家。

最後想到小周上班時莫名的笑意和好心情,心中瞬間就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但鬱辛想歸想,卻沒說什麼,隻是從桌上拿起顆葡萄塞進了嘴裡。

他沒問,小周卻似是按耐不住了,他朝鬱辛坐近些,既高興又小心翼翼的開口道:“老師,我跟你說件事,你彆告訴彆人好不好?”

鬱辛輕笑著點點頭,“嗯。”

“我……”小周還沒說,臉就更紅了,她放在腿上的一雙手交握著,指節因為緊張緊緊的扣著另外一雙手的指節,她眼睫微顫,嘴角帶著藏不住的笑意,緩了半響後說:“我和陽老師在一起了。”

“恭喜。”鬱辛心中雖然已經有了猜測,但聽到小周這話,還是覺得高興的。

“老師,你是第一個知道的哦,醫院裡還沒有彆人知道,你幫我保密。”小周說。

鬱辛笑著答應,“嗯,一定給你保密。”

“不過,為什麼不想告訴彆人?”鬱辛有些好奇的問。

小周抿了抿唇角,“其實陽老師是想說的,是我不想說。”

“他現在帶我實習,我怕彆人知道了會有閒言碎語。”小周說,“就算要公開,我也希望是我離開科室以後。”

“老師,我這樣是不是有點自私啊?”小周惴惴不安的問。

鬱辛聽著小周的話,想了想以後,搖了搖頭,“閒言碎語傷害的不止你一個人。”

“不過,你有將你的想法告訴他嗎?”

小周點頭,“告訴了,陽老師說尊重我的想法。”

“那就沒問題了,一件事情不止有一個答案,兩個人有商有量的,一起決定好怎麼去做,那就沒有自不自私一說。”鬱辛遞給小周一個橘子,“彆擔心,他都說了理解你。”

伴侶的相處當中,最重要的就是溝通和彼此信任,這是傅恒郢教給鬱辛的道理。

現在,鬱辛將這個道理也告訴了小周。

兩人說著話,喝著茶,臨到離彆時,小周說起了醫院的情況。

“老師,你走以後,徐珠就被醫院退回學校,結束實習了。”小周說這話時,眉頭微微蹙著,或許實在為徐珠遺憾。

兩人是同一所學校來到醫院的同一批實習生,所有實習生都清楚,實習這件事對於醫學生而言有多重要。

就單拿不滿八個月實習,就不能或許護士資格考試資格這件事來說,就已經足以說明徐珠被退回,後果有多嚴重。

鬱辛聽著徐珠的話,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最終隻是沉默的笑話了一會兒,不置一詞。

於鬱辛而言,徐珠已經是過去的事了,他不評價,也不想評價。

“還有顧醫生,因為他出事的時候,醫院還沒有開除他,也正是上班時間,醫院就承擔了他的全部治療費用。”

“目前他雖然還在ICU,但是我聽同事說,他已經醒了。”

“但是……”說到這,小周的表情變得舉棋不定起來,她看著鬱辛,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繼續說下去。

“但是什麼?”鬱辛問。

小周想了想,最終還是說出了口,“但是,我聽說他失憶了,現在每天都吵著要見你。”

“顧醫生好像還以為和你沒有離婚……”

這倒是出乎預料的結果,鬱辛愣住了。

然後他就聽小周問他,“老師,你會去見他嗎?”

鬱辛不能理解,顧淮就算失憶了,也不應該到每天要鬨著要見他的地步。

畢竟,他們的感情從來都不算深厚。

隻怕這背後還藏著彆的原因,鬱辛沒有將心裡的想法告訴小周,隻是很堅定的回答:“不會。”

他不會去見顧淮,無論任何理由。

作者有話要說:

又到了一月一次的例假時間,肚子好像有拳頭在打我,快要躺下了嗚嗚嗚嗚

今天的二更我看看還能不能努力一下,如果不行就挪到周六補上。

第82章 82.失憶

醫院, 神外普通病房。

顧淮已經從ICU轉出來好幾天了,這幾天有源源不斷的同事和家人來看他。

這些同事和家人,見到顧淮以後,說的第一句話無例外的是問:“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但得到的結果全都是顧淮茫然的眼神和否定的答案, 這讓大家都更清楚的認定一個事實, 那就是顧淮失憶了。

對於顧淮失憶的原因, 從片子來看, 醫生表示顧淮的大腦恢複的很好, 並沒有出現任何畸變,按道理來說不應該有這種症狀, 但也不能排除是車禍中大腦重創導致出現的後遺症。

大腦本就是人體極為複雜的結構, 目前醫學領域也還存在許多未知方向,對許多現象得不到具體解釋。

所以對於顧淮的失憶,醫生隻能說再做觀察,至於這次失憶會是長期失憶還是暫時性失憶, 因為病因未知, 也得不出準確結論。

對於這樣的結果, 顧家夫婦心裡說不介懷和擔憂一定是假的,但看著自己死裡逃生的兒子, 又覺得就算顧淮一直都記不起來,也沒關係。

隻要人活著就好。

但這僅僅隻是他們這樣想而已, 顧淮出事以前, 身上背了好幾起案子,他的失憶,讓查案的警察很難辦。

按道理來說, 隻要案件證據齊全, 哪怕犯罪嫌疑人失憶了, 警方也是可以依法逮捕的,但是問題就出在證據不齊全上麵。

顧淮身上一共背了兩個案子,一個是身為醫生,故意開高劑量藥物,有蓄意謀害病人的嫌疑,這個目前隻有錄音一個證據,而另一個是毆打徐珠,故意傷害,這個目前隻有徐珠單方麵口供可以證明。

警方到底還是需要從顧淮這裡再得到一些線索。

“今天情況好些了嗎?”

警察走進病房的時候,顧淮正在吃早飯。

聽到聲音,顧淮和顧母都看了過來。

顧母坐在病床邊,看著再次來到的警察,臉色有些不太好。

“好些了。”但她的禮貌和教養是骨子裡的,雖有不悅,卻還是態度很好的回答,“警察同誌吃早餐了嗎?”

來辦案的是兩個警察,一個年紀大些,一個年級小些,嫩生生像剛畢業的大學生,兩人應該是師徒。

年紀小些的聽著顧母的話,表情嚴肅的回答:“吃了,謝謝阿姨。”

年紀大些那個,則是臉上帶著笑,看起來和藹可親的,和顧母攀談起來,“吃過了,顧醫生早上吃了什麼?”

“青菜瘦肉粥啊,這個有營養還好消化,這麼稠,一看就是你媽媽給你精心熬的。”老警察說著,還搬了張凳子在顧母身邊坐下,“我以前生病我媽媽也愛給我煮粥喝,但她前幾年過世了,我每次看到您照顧顧醫生的樣子,就會想起自己的媽媽。”

他說著,似是真的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模樣也變得傷感起來。

一旁的小警察看著自己同事這樣,手悄悄扯了扯師傅的衣角,表情欲言又止。

老警察一把拍開小警察的手,他看向顧母,手擦了擦眼角,然後不好意思般的說:“說得有點多了,您彆介意。”

顧母是個心軟的女人,況且自己又有小孩,看著老警察傷心的模樣,心中有些動容,然後說:“沒事,警察同誌,觸景傷情,在所難免。”

“唉。”老警察歎了口氣,說:“我看我年紀比你大,你也彆老叫我警察同誌了,叫我老劉就好。”

“他呢……”老警察指向一旁的小警察,“他是我徒弟,年紀輕輕老板著臉,你就叫他小正經算了。”

小正經被師傅調侃的臉紅,有些惱羞成怒的瞪了老劉一眼,而後看向顧母,說:“阿姨叫我謝遇安就好。”

“遇是遇見的遇,安是安全的安。”

他一本正經的介紹著自己的名字,顧母聽得一愣一愣的,點點頭。

老劉擺擺手,指著謝遇安表情無奈的開玩笑道:“你看吧,我就說他是個小正經。”

顧母聽著這話,忍不住笑了。

兩個人在病房裡待了一會兒,謝遇安一直想說些什麼,但每次都被老劉打斷,隻能看著老劉和顧母閒扯家常乾著急。

走的時候,老劉還幫顧母把垃圾給帶走了,兩人一副老友告彆的模樣,顧母將老劉送到病房門口,老劉一邊揮手一邊說:“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走出醫院以後,到了大馬路上,謝遇安終於憋不住了,他看著手裡提著垃圾袋,表情雲淡風輕,心情還很美妙的老劉,有些氣不打一處著。

但他良好的素養到底沒讓他發火,隻是說:“師傅,我們過來,是來辦案的。”

言外之意就是,我們是來辦案的,不是來扯家常的,你這坐在那半天,半句和案子相關的話都不問,是要乾什麼?

老劉聽著謝遇安的話,輕輕瞥了謝遇安一眼,搖搖頭,說:“年輕人啊,還是太急躁。”

“我急躁?”謝遇安不可置信,指著自己說。

老劉沒理會他,隻是拍拍謝遇安的肩,將手裡的垃圾袋遞給謝遇安,“去把垃圾丟了。”

謝遇安先是不肯接,但看著老劉半天沒打算收回的手,終究是屈服了,接過垃圾袋不情不願的丟了。

他再回來的時候,老劉正蹲在路邊抽煙,眉頭微微蹙著,似是思索著什麼。

謝遇安見此,想到剛才老劉的行為,似是意識到了什麼,走過去蹲下,“師傅,你是發現什麼了嗎?”

“什麼發現什麼?”老劉含糊不清的問。

“你表情這麼嚴肅,一定是發現什麼了。”謝遇安很肯定的說。

老劉聽著這話,他彈了彈煙灰,忍不住哼笑了一聲,“老子是被太陽曬得睜不開眼。”

“你啊。”老劉搖搖頭,表情無奈,“我知道你想讓我直接問他們關於案子的事情,但咱們前兩天不都問了嗎?”

“結果是什麼?”

謝遇安陷入沉思,結果就是顧淮失憶了,什麼也記不得了,他們反複的逼問反而讓顧家父母不愉悅,話語隱晦的將他們趕走了。

說起來,今天倒是顧母對他們臉色最好的一天。

可是,他們辦案,要家屬臉色好乾什麼?謝遇安還是不理解。

老劉看著他這副模樣,點了點他,“辦案呢,你就將他必做一根彈力繩,要講究鬆弛有度,抓太鬆,繩子鬆垮垮的不成型,但有時候抓太緊,繩子就斷了。”

“所以,偶爾鬆一下,反而這線索有時候還就自己一直連著了。”

“彆太緊張。”老劉拍拍謝遇安的肩膀,“一般人犯罪了,假裝失憶的目的無非就是一個,逃脫罪責。”

“他說覺得他失憶了,我們這邊證據不全,就定不了他的罪。”

“但狐狸哪有不露出尾巴的時候,他要裝就讓他裝。”

“那他不是裝的呢?”謝遇安問。

老劉看了謝遇安一眼,嗤笑了一聲,掐滅手中的煙,沒回答,隻是說:“走了。”

警察離開後,病房內隻剩下顧淮和顧母兩人。

“媽,我是不是犯了什麼錯,所以警察天天來找我去。”顧淮看著自己的母親,一臉擔憂和內疚的問。

顧母聽著顧淮這話,手一頓,她看向顧淮,心中天人交戰。

如果按照顧母一想的品性,這時候她該是要將顧淮做的那些事都告訴他的,因為自己犯的錯誤,終究要自己承擔責任。

但是想到車禍的發生,顧淮差點就死去,顧母到了嘴邊的話,就又說不出口了。

她所有的堅持,在失去兒子的恐慌以後,都動搖了。

她有自己的底線,但她又很愛自己的兒子。

顧母想,就先不要告訴他了,再緩緩,緩到顧淮身體好一些以後,她再決定要不要告訴他。

“害,就是你車禍的事情。”顧母垂下眸子,表情佯裝出輕鬆的模樣,說:“警察想找你了解了解情況,但你失憶了,也沒辦法了。”

顧淮聽著這話,也不知道相信沒相信,表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媽,那鬱辛呢?他怎麼一直沒來看我。”顧淮問。

這幾天以來,顧淮一直問顧母鬱辛怎麼沒來看自己,這是比上一個問題更讓顧母為難的問題。

她不知道怎麼和顧淮形容他現在和鬱辛的關係,太複雜了,也怕會刺激到顧淮。

上一次她隻是提了一句顧淮現在和鬱辛的關係不太好,顧淮就頭疼欲裂,在床上打滾,一臉痛苦不堪。

這就讓她根本不敢將現實告訴顧淮。

“鬱辛啊,他還在外地出差學習呢。”顧母隻能繼續用隨便找的借口敷衍顧淮。

顧淮這次卻是不相信了,“媽,那為什麼我打他電話他也不接。”

“封閉式學習。”顧母噎了一下,然後才說。

“媽,我是不是和鬱辛吵架了。”顧淮擰著眉頭,一臉難過的問。

顧母看著他這表情,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因為在她的記憶裡,自己兒子和鬱辛的感情其實一直談不上恩愛,哪怕是最初結婚的時候,也隻能說是相敬如賓。

她也有些看不明白,自己兒子生病以後怎麼反倒變得好像離不開鬱辛,深愛鬱辛似的。

“沒有。”顧母走到顧淮身側,拍拍顧淮的肩膀,說:“你彆想太多了,鬱辛那個性格,能和誰吵起來?”

“也對。”顧淮聽著這話,想了想,欣然接受了這個解釋。

但顧母卻是不可察覺的微歎了口氣,她想,今天是敷衍過去了,那以後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看你個頭!

第83章 83.生日

四月是雨季, 而鬱辛出生在四月。

鬱辛很小的時候就不過生日了,不是不想,而是沒有條件。

父母似乎總是默契的忘記他的生日,鬱辛有一次小心翼翼的提起過, 然後就遭到了一頓數落。

“就記得過生日, 你的生日就是你媽媽的受難日, 你怎麼不心疼心疼你媽媽, 這生日有什麼好過的。”

“況且, 我們是想要個Omega或者Alpha的,誰知道你是個Beta。”

“你知道你出生那天, 我和你媽媽有多難受嗎?”

那時候鬱辛才明白, 原來父母不是忘記了他的生日,而是根本不想給他過。

他是一個不被期待降生的小孩。

自那以後,鬱辛也就不敢再提及自己的生日了,慢慢的, 長此以往的, 他也就習慣不過生日了。

連他自己, 也忘記了自己的生日。

今年也是一樣的,鬱辛沒有記起自己的生日, 提醒鬱辛這天是自己生日的,是鬱幸。

他本以為這隻是尋常的一天, 隻是他一大早醒來, 就看見微信裡鬱幸給他發的紅包。

紅包後麵跟著一句簡單的“生日快樂”,鬱辛點開界麵的瞬間,聊天頁麵還會落下生日蛋糕和綻放的煙花。

鬱辛傻愣愣的看著那些落下的蛋糕, 直到一切結束, 才堪堪回過神來。

他悵然若失的意識到, 原來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幾乎沒有過過生日,也鮮少有人記得他的生日,跟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鬱辛記得很早以前,和傅恒郢談起生日這個話題的時候,他曾說自己沒有得到過生日禮物,傅恒郢當時心疼的表情。

傅恒郢會送自己生日禮物嗎?

鬱辛心裡隱秘的期待著,但仔細想想,便覺得大抵是不會的。

傅恒郢今天一大早就去公司了,如果對方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應該不會如此的,況且鬱辛並不曾告訴過傅恒郢自己的生日時間。

所以,傅恒郢不知道今天是鬱辛的生日。

明明是自己這麼多年也不曾放在心裡的日子,也是自己沒有告訴傅恒郢的日子,怎麼臨到頭意識到傅恒郢不會送自己禮物的時候,他心中卻遺憾了起來。

鬱辛覺得自己真的有些奇怪。

他搖搖頭,看著手機頁麵上鬱幸發來的紅包,沒有點接收,隻是回複道:【謝謝。】

然後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在外麵照顧好自己。】

這是他們兄弟倆,從父母入獄後,僅有的聯係。

起床洗漱坐在書桌前看書的時候,鬱辛的心裡還是很介意傅恒郢不會送自己禮物這件事。

他看著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第一次有些看不進去。

鬱辛其實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具體在煩什麼。

是真的在煩傅恒郢不會送自己生日禮物嗎?

但禮物於鬱辛而言有那麼重要嗎?

心底某個角落告訴著鬱辛,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他又為什麼會覺得煩惱,甚至都無法靜下心來看書。

鬱辛想著,放下了手中的筆,他扭頭看向房間的落地窗外,看著屋外溫暖的陽光,他緩緩起身,決定出去走走。

五隻鴨子這會兒正在池子裡戲水,鬱辛坐在池子旁的石頭上,靜靜看著鴨子在水麵遊動時帶出的水紋,那一片片掀起的漣漪,就像鬱辛此時此刻躁動的心。

他微不可見的歎了口氣,俯身撿起顆石子,丟進了湖麵。

他到底在在意什麼呢?明明是自己沒有告訴過傅恒郢,今天是自己生日的。

就算傅恒郢不送自己禮物,也是沒關係的啊。

鬱辛手撐著臉,腦海裡一直縈繞著這個問題,牽引出各種想法。

但他一直找不到答案,他便又起身,從池子旁走到花園裡,從花園裡走到客廳,然後經過廚房,又去了書房。

他將整個家都轉了一遍,最終腳步停在了房間,他又回歸了原點。

他的視線落在了攤開的書上,看見了上麵寫著的一句話。

——“事物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事物背後的本質。”

透過現象看本質……

鬱辛腦海裡有什麼想法閃過,然後他本黯淡的眼睛一瞬間亮了。

他好像知道答案了。

他在意傅恒郢不送自己禮物嗎?他在意,但他在意的從來不是禮物本身,而是禮物背後蘊含的意義。

生日禮物意味著一份生日祝福,他想要得到傅恒郢的祝福。

或者說,不僅僅是祝福,還有傅恒郢陪著自己,一起過生日。

鬱辛幡然醒悟,醍醐灌頂,他一瞬間明白過來,自己為什麼會心煩意亂的看不進去書,也意識到,自己糾結的到底是什麼。

知道了問題的症結所在,鬱辛也有了解決方法。

既然傅恒郢不知道自己的生日,那就自己告訴他好了。

但現在是上班的時間,鬱辛也不想打擾傅恒郢的工作。

於是他決定,等到晚上親自下廚做一桌好吃的,到那時候再告訴傅恒郢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就好了。

他想要的從來不多,隻聽見傅恒郢的一句“生日快樂”就夠了。

那樣,就已經足夠鬱辛高興好久。

心中默默計劃著,鬱辛給傅恒郢發了消息問下午大概幾點回家,然後就開始準備食物。

兩個人不需要準備太多的食物,鬱辛想了很久,決定做兩個小蛋糕,然後再煎牛排再做點西餐。

就吃燭光晚餐好了。

決定好一切,鬱辛就已經開始期待起天黑。

他看著天色漸漸暗下來,將準備好的餐□□心擺盤,一一放在桌子上,等待傅恒郢回家。

但天公不作美,臨到了下班的點,外麵忽然下起了大雨。

傅恒郢開車回來,不用太擔心淋雨,但是一下雨,交通情況就不如晴天好了,傅恒郢大概率也就不能按照原來回複的時間回家了。

鬱辛心中有些隱約的失落,但也對此沒有辦法,隻能將食物先保溫。

他坐在窗前,看著雨幕,生平第一次討厭起下雨天。

天色越來越暗了,時間距離傅恒郢約定回來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鬱辛心中那顆失落的種子自從種下已經,就開始茁壯成長,這會兒已經快要控製不住。

手機鈴聲在這時響起,鬱辛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是傅恒郢打來的電話。

“喂。”鬱辛壓抑下失落,用儘量正常的語氣接起電話。

“抱歉,鬱辛,公司臨時有會,我可能還要晚點才能回家。”手機那頭傅恒郢的聲音帶著歉意,這讓鬱辛根本舍不得責怪。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說:“沒事的。”

“我可能需要你幫個忙。”傅恒郢說。

“嗯?”鬱辛打起精神,“什麼事情啊?”

“我有份文件拉在了書房,但是不知道在什麼位置,你去幫我找一下可以嗎?待會兒宴樞會去取。”傅恒郢說,“文件很重要,你需要耐心的找一會兒。”

鬱辛聽著這話,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說不出來,想了想還是傅恒郢的工作重要,便答應了下來。

然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他說:“很重要的話,我給你送去公司吧,不麻煩宴助過來一趟。”

“這樣的提議很好。”傅恒郢語氣有些遺憾,“但是宴樞已經出發了。”

鬱辛本來想說,既然傅恒郢回不來,就把飯送去公司找傅恒郢的,但是沒想到宴樞已經過來了。

沒關係,大不了和宴樞一起過去好了。

這般想著,鬱辛心裡又開心起來,但他沒有告訴傅恒郢自己的決定,他想給傅恒郢一個驚喜。

“好。”鬱辛答應下來,掛斷電話以後就去了書房,給傅恒郢找文件。

這份文件就如傅恒郢所說的那般,有些難找,鬱辛翻遍了各個角落都沒有找到。

他有些苦惱,但又想到傅恒郢說文件很重要,便又怕是自己疏忽了沒有注意,就又翻找了幾遍。

可幾遍下來依舊無果,鬱辛的手機在這時候又響起來了,打電話過來的是宴樞。

鬱辛想讓宴樞再等等,他打電話問問傅恒郢文件大概在哪個位置還有沒有印象,誰知接通電話,就聽宴樞說:“鬱先生,你下樓吧。”

鬱辛不明所以,但卻還是照做了。

他從書房裡出來,在下樓梯的時候,屋裡的等一瞬間就全都滅了。

鬱辛腳步一頓,一時間有些前也不是,後也不是,他正想打開手機電筒,就聽見了音樂聲。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淡黃的燭光在黑暗間點燃,仿若黑夜裡的星星,偌大的房間除卻屋外的雨聲,就隻有傅恒郢低沉悅耳的歌聲。

鬱辛整個人都僵住了,他愣愣的看著朝自己一步步走來的傅恒郢,有一瞬間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但傅恒郢告訴他這一切不是夢境,燃燒的燭光定在自己麵前,鬱辛聽見傅恒郢說:“生日快樂,鬱辛。”

“許個願望吧。”

許個願望吧……

鬱辛有什麼願望呢?他好像從來沒有想過要許什麼生日願望。

他愣愣的看著燭光,傅恒郢也沒有催促他,直到許久後,他閉上了眼睛,雙手交握,終於想到了自己的願望。

他許願,希望和傅恒郢,永遠在一起。

鬱辛睜開眼睛,在看見傅恒郢的瞬間,他知道這個願望一定能實現。

然後,他吹滅了蠟燭。

鬱辛本以為就到此為此了,因為他想象中的生日,似乎就是有蛋糕就夠了。

但傅恒郢牽住了他的手,說:“有生日禮物要給你,你看看喜不喜歡。”

他們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階,在踏下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房間的燈亮了。

客廳與剛才鬱辛去書房以前,完全不同了。

懸掛的氣球和彩帶將房間烘托得氣氛熱烈,還有那貼在牆麵上的生日快樂,以及地上擺放著的一堆禮物。

這些都是傅恒郢剛才準備的。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文件對嗎?”鬱辛眼眶有些熱,他看向傅恒郢問道。

“抱歉,我實在不知道用什麼方式引開你。”傅恒郢帶著歉意的說。

其實傅恒郢本來的計劃,是要宴樞把鬱辛引到公司,然後自己回家布置的,但是沒想到忽然下起了大雨,傅恒郢覺得不太安全,就隻能另外計劃了。

鬱辛才不會怪傅恒郢,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為什麼這麼多禮物啊?”鬱辛問。

明明就一個生日。

傅恒郢聽著這話笑了,他牽著鬱辛的手,說:“你跟我來。”

他牽著鬱辛往前走,然後腳步停在了第一份禮物麵前。

這份禮物有些小,鬱辛蹲下身拿起,傅恒郢要鬱辛拆開看。

裡麵是一件嬰兒服。

“這是你出生時的第一份禮物,祝嬰兒鬱辛,身體健康,很高興你的降生。”

鬱辛忽然明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禮物了。

他看著滿屋的禮物,跟著傅恒郢的腳步,一個一個的拆開。

“這是一歲的禮物,一歲的鬱辛已經會走路了,所以送給你的,是一雙鞋。”傅恒郢說,“希望你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這是三歲的禮物……”

“五歲的禮物……”

“十二歲的禮物……”

禮物一件一件的被鬱辛拆開,每一件都是符合鬱辛那個年紀所希望得到的禮物。

有許多還是鬱辛小時候 曾經想要得到,卻沒有得到的。

那時候的鬱辛大概都沒有想過,這些他不曾得到的,在他三十一歲這年,傅恒郢會一一補給他。

淚水積攢在眼底,幾乎就要落下。

禮物一件件拆開,終於到了三十歲的。

可三十歲的已經是最後一件了,那三十一歲的呢?

鬱辛正疑惑著,就聽見傅恒郢說:“三十一歲的禮物……”

鬱辛聞聲看去,就見傅恒郢正一臉認真的看著他,一隻手藏在背後。

“鬱辛。”傅恒郢笑了,他伸出藏在背後,他說:“最後一件禮物,是我自己。”

傅恒郢漂亮的手腕上,圈著一根紅色絲帶係成的蝴蝶結。

傅恒郢生的也白,那紅色絲帶和手腕白皙的皮膚搭在一起,有種說不出的誘人。

鬱辛盯著那紅色絲帶看了許久,他忽然對上了傅恒郢的眼睛。

他伸手一把圈住了傅恒郢的脖子,毫不猶豫的吻了上去。

這個吻很短暫,他鬆開的時候,鬱辛聽見傅恒郢問:“要乾什麼?”

傅恒郢說這話時,語氣中帶著笑意,他知道鬱辛要做什麼的。

鬱辛說:“拆禮物。”

紅色絲帶被鬱辛扯開,順著傅恒郢的手腕落在了地上。

傅恒郢的手扣上了鬱辛的腰,他將自己送給了鬱辛。

那晚鬱辛貼在落地窗上,冰涼的玻璃讓他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但是他卻覺得好熱。

外麵還在下著雨,他耳邊全是雨珠拍打在玻璃窗上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他看著那些彌散開得雨珠和留下的水痕。

他抬手更加用力的抱緊傅恒郢,他想,他還是很喜歡下雨天。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第84章 84.敏銳

生日以後, 鬱辛收到了一條奇怪的短信。

短信來自陌生電話,沒有署名,短信內容隻有很簡單的一句話:【鬱辛,生日快樂。】

看著這條短信的鬱辛覺得很奇怪, 因為他的生日已經過去了有兩天了。

就算是登記錯生日日期的商家, 發送的祝福短信也不該是這個格式。

鬱辛盯著這條短信看了許久, 但實在想不到發送人會是誰, 這到底不過隻是件小事, 便索性將這條短信拋之腦後了。

這兩天有兩位警察找到了鬱辛,想要了解顧淮的事情。

鬱辛簡單將自己了解情況說過以後, 警察便離開了。

離開前, 年老一點的那位警察,轉身看向鬱辛,說:“鬱先生,如果你有空, 我希望你能去看看顧淮。”

鬱辛聽著這話, 看向老警察, 剛想要拒絕 就聽他說:“你彆誤會,我並不是出於人道主義的關懷而希望你這樣做。”

“而是因為, 你曾是顧淮朝夕相處的愛人,你應該是很了解他的, 所以對於他有沒有失憶, 你該是會比我們,更加有所判斷。”

“我的請求,是基於斷案。”老警察說到這笑了笑, 又補充道:“當然, 你也有權選擇不去, 畢竟,他曾經的確不是一位好的伴侶。”

說完這些話,警察就走了。

可警察離開以後,鬱辛卻是獨自坐在客廳許久,他看著逐漸涼了的茶水,神色沉重,顯然陷入了思考當中。

鬱辛曾和徐珠說過,他不會去見顧淮,無論出於任何理由。

這是鬱辛的真心話,他其實從離婚那一刻起,就與顧淮沒有任何瓜葛了。

那時候的鬱辛就已經將顧淮劃分出自己的世界,若不是顧淮的糾纏,他們之間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

但是警察的話也有道理,鬱辛這般細膩的人,對於彆人的了解,似乎比常人更加透徹,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天賦。

他與顧淮相處五年,的確知道顧淮許多不為人知的小習慣。

比如說剛結婚的時候,顧淮用筷子喜歡拿比較下麵那一端,後來就變成了習慣拿上麵一端。

又或者說,剛結婚時,顧淮洗澡前喜歡剃胡子,結婚幾年以後,剃胡子這件事就變到了洗澡以後。

他或許能幫助警察確定顧淮是否失憶。

如果顧淮失憶了,對於鬱辛而言,就沒有任何關係,但是沒失憶,那顧淮就是在借病逃脫罪責。

鬱辛似乎並無法忍受這一點。

這般想著,鬱辛從沙發上站起身,離開了家門。

他要去醫院看看,看看顧淮到底是不是失憶了。

但鬱辛不會去正麵見顧淮,他隻會偷偷的觀察一下顧淮的行為舉止,確認好結果以後就離開。

醫院裡的人一如既往的多,顧淮住的神經外科,裡麵的病人多半病情都比較嚴重,所以來往的病人並不多,科室環境也較其它科室更加安靜。

但在醫院裡,病人安靜卻並不是一件好事。

比起安安靜靜躺在病床上的病人,護士更寧願接觸的,是會說話會吵鬨會咳嗽的病人。

這樣的病人,至少讓人覺得他還活著,還有希望。

科室環境壓抑,工作人員就更加嚴肅,來往走動的家屬也沒幾個看起來表情好的。

鬱辛儘量低調的走在病室走廊,最後停在了顧淮的病房門口。

他戴了口罩和帽子,所以讓人看不起臉,但也因此有些顯眼。

這他倒無所謂,鬱辛隻要顧淮和他父母不要認出自己就夠了。

顧淮的病房門關著,鬱辛透過小窗看見裡麵的情況。

顧淮這會兒正在吃午飯,他的狀態看起來還不錯,麵色紅潤,精神飽滿,還能和顧母笑著說上兩句話。

鬱辛盯著顧淮,視線落在了顧淮拿筷子的手上。

顧淮拿筷子的手捏著筷子比較低的位置,是鬱辛和他剛結婚不久時的習慣。

鬱辛看著他這拿筷子的姿勢,心想,顧淮可能真的失憶了。

但是他心裡又覺得有些不對勁,覺得顧淮拿著筷子的姿勢怎麼看怎麼怪異。

這怪異鬱辛也有些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好像不應該是這樣的。

心中這樣覺得,鬱辛就又盯了顧淮拿筷子的手一會兒。

他看著顧淮拿著筷子夾菜,然後菜放在飯上,手就停一下,拿著筷子頂著碗,調整了一下拿筷子的姿勢。

再拿起筷子夾菜時,顧淮的手仍舊捏著比較低的位置。

還是最初的習慣,就好像顧淮真的忘記了這些細小的改變,變成了許多年前的他一般。

因為怕引起注意,遭到懷疑,鬱辛並沒有在顧淮的病房外停留多久,隻觀察到顧淮吃完飯後就離開了。

他前腳離開,後腳就有個護士走進了病房。

“剛才外麵站著的那個人,你們認識嗎?”護士詢問顧淮和顧母。

她觀察那個人很久了,因為在醫院工作,她經常會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所以看著把臉遮得嚴嚴實實的人,難免會多注意些。

為的主要是怕出事,盯緊些也好第一時間處理。

雖然那個人隻是站在病房外看了一會兒,並沒有做什麼,但以防萬一,護士決定還是問一下病人。

“什麼人?”顧母有些茫然的問道。

“就一個Beta,瘦瘦的,看起來有些單薄,皮膚很白,但臉遮住了,沒具體看到長什麼模樣。”護士形容道。

皮膚白白的,瘦瘦的,這個形容讓顧母心中不由的想起了一個人,但是她不太敢確定。

顧淮倒是先她一步開口了,“媽,是鬱辛吧?”

“鬱辛回來了?”顧淮問。

顧母聽著這問題,表情變得有些緊張,她笑得極其不自然的看向顧淮,“你怎麼覺得是他?”

“鬱辛很白。”顧淮笑道。

顧母臉上的笑意淡了,她看著顧淮,心中隱約也覺得不對勁起來。

鬱辛是很白,但是光憑著這點,顧淮就覺得對方一定是鬱辛,這不對勁。

不是覺得是鬱辛不對勁,而是他兒子對鬱辛其實態度一直都淡淡的,怎麼會憑著這麼一點,就聯想到對方是鬱辛。

但顧母到底沒說什麼,她朝顧淮笑了笑,說:“不是鬱辛。”

得到否定答案的顧淮表情失落,但顧母看著,心裡卻愈發不安起來。

鬱辛離開醫院以後,去了傅恒郢公司。

這會兒正值午飯時間,鬱辛到的時候,正巧碰上傅恒郢和宴樞打算去食堂。

傅恒郢中午不回家一般都在公司食堂吃,華郢的公司食堂很大,足足有四層,這四層裡天南地北的食物都有。

因為這個食堂,華郢還被評為了“最好吃”的公司之一。

“怎麼來了?”傅恒郢看見鬱辛時,臉上就浮現出笑意。

似乎一直都是這樣,每次傅恒郢隻要看見鬱辛,無論前一刻是什麼樣的表情,就都會馬上露出笑意。

這笑意並不是虛假的,而是由內心深處發出的,笑意直達眼底,開心肉眼可見的那種。

有人說,人在麵對喜歡的人時,就會忍不住的笑。

以前鬱辛覺得這句話是沒有根據的,直到他遇見了傅恒郢,他才發現,這是真的。

因為這句話不止應驗在了傅恒郢的身上,也應驗在了鬱辛的身上。

鬱辛每每見到傅恒郢,他的心情也會立刻變得愉悅起來。

“想你了。”鬱辛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小聲的說到。

傅恒郢聽著這話,眼底的笑意更甚了,他牽住鬱辛的手,湊到鬱辛的耳邊,說:“好巧,我也在想你。”

鬱辛聽著這話,扭頭看向傅恒郢,兩人雙眸對視,都笑了。

鬱辛和傅恒郢一起去了食堂,他也沒有吃午飯,索性也跟著在食堂解決。

華郢食堂就算是最簡單的三菜一湯也很精致,每個菜都是色香味俱全。

鬱辛曾經問過傅恒郢,為什麼要把食堂建那麼大。

傅恒郢當時說:“民以食為天。”

“員工已經辛苦的上班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到了飯點,結果員工食堂的飯菜還很難吃,心情就更差了。”

“美食是讓心情變好的最低成本方式,我又何必在這方麵苛責?”

鬱辛聽著傅恒郢的解釋,某一瞬間想到了難吃的員工食堂,然後開始想,如果當初學的是計算機類的專業就好了。

這樣畢業說不定就可以進傅恒郢的公司,擁有一個好老板了。

不過沒有好老板也沒關係,因為這個好老板現在已經成為了鬱辛的伴侶。

鬱辛吃著飯,腦海裡想著這些事,又忍不住的笑了。

傅恒郢看著鬱辛笑,問:“笑什麼?”

鬱辛抬頭看向他,搖了搖頭,沒回答。

視線餘光瞥到了坐在旁邊的宴樞,隻見宴樞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一直在調整自己拿筷子的方式,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像是怎麼都不舒服。

鬱辛看著宴樞這小動作,腦海裡不由的浮現起剛才顧淮調整拿筷子姿勢的模樣。

於是他開口問道:“宴助,是筷子怎麼了嗎?”

宴樞聽著這話看向鬱辛,表情罕見的露出了不好意思。

“沒什麼,就是最近在改拿筷子的方式。”宴樞解釋說:“我媽不知道從哪裡聽說,筷子拿在中間位置招財,所以現在正強製要求我改手勢呢。”

“但是這筷子拿了那麼多年都習慣了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改過來,被強迫了幾天拿中間,現在沒我媽盯著,我都不知道怎麼拿筷子了。”

宴樞有些苦惱的說著,鬱辛的腦海裡卻是靈光一現,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對啊,隻有拿不習慣的筷子姿勢才會一直調整位置。

顧淮剛才吃飯的時候,調整了好幾次拿筷子的姿勢。

鬱辛終於明白自己心裡為什麼會覺得不對勁了,因為顧淮拿筷子的姿勢很彆扭,像是不習慣,不自然。

所以,顧淮是故意將筷子拿低的,他在模仿自己以前的習慣。

鬱辛心中得出結論,而與此同時,他也意識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顧淮沒有失憶。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二更大概十二點左右。

第85章 85.誘餌

鬱辛意識到這一點以後, 心一瞬間亂了。

他不確定顧淮除了逃脫罪責以外是否還有彆的目的,因為鬱辛想起小周曾和他說過,顧淮醒來以後,數次說要見他。

這樣的猜測讓鬱辛心裡一時間有些發毛, 他覺得有一雙眼睛窺探著自己, 正計劃著謀害自己。

這樣的感受如果說起來可能會被彆人說被害妄想, 但鬱辛卻是實實在在這樣覺得的。

以他對顧淮的了解, 以及離婚以後, 顧淮對他做的那些事,鬱辛真的覺得顧淮不是那種容易善罷甘休的人。

拿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鬱辛愈發的不安起來。

他想第一時間將這個發現告訴那兩位警察, 但是他今天沒有留下電話,以便聯係。

吃完飯以後,鬱辛將自己的想法和猜測告訴了傅恒郢。

“我覺得顧淮並沒有失憶,他可能正謀劃著什麼。”鬱辛對傅恒郢說。

辦公室內, 隻有傅恒郢和鬱辛兩個人。

傅恒郢聽著鬱辛的話, 眉頭微微擰了起來, 他說:“你打算怎麼做?”

“我想告訴那兩位警察自己的猜測,但是我沒有他們的聯係方式。”鬱辛將自己心裡的想法告訴傅恒郢。

傅恒郢想了想, 他看著鬱辛有些緊張的神色,似乎想說些什麼又放棄, 轉而道:“沒有聯係方式也沒關係。”

“我們可以去負責我們這片片區的警察局裡詢問, 他們應該就在那裡。”傅恒郢輕拍了拍鬱辛的肩膀,他說:“鬱辛,不要著急, 顧淮並不能對你做什麼。”

“放心, 無論如何, 我在。”

鬱辛聽著傅恒郢的安慰,緊張的情緒緩和了一些,他看著傅恒郢,點了點頭,回答:“嗯。”

既然傅恒郢說可以達到片區的警察局找到那兩位警察,鬱辛便和傅恒郢馬不停蹄的趕往了片區警局。

警察局的人聽明他的來意以後,就找來了幾天和鬱辛說那些話的那位老警察。

老警察讓鬱辛叫他老劉就好,老劉說話語氣很平易近人,加上一身沉穩的氣質,讓人會不由自主的產生信任。

鬱辛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老劉。

老劉聽過以後,他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他看著鬱辛,問:“你和你的前夫,似乎關係非常差勁。”

鬱辛對此不可否認,他和顧淮的關係就是很差勁,於是他點了點頭,“是。”

“可是我在你的前夫那裡一點也沒感受到,我幾次過去,他都問自己的母親,你怎麼還沒有去看他。”老劉說,“你的前夫看起來很掛念你。”

顧淮,掛念他?

鬱辛聽著這話既覺得好笑又覺得毛骨悚然,如果是今天以前他聽到這話,他一定會覺得這是一個不太好笑的玩笑。

因為他和顧淮的關係,若說結婚時隻是不算親厚,那離婚以後,經過幾次三番的挑釁,早已經是撕破臉的狀態。

“警官,我和他的關係非常差勁。”鬱辛說,“不可能存在你所說的掛念。”

老劉看著鬱辛,他的眸子很沉,似乎在思考這話的準確性,然後看了鬱辛半響後,笑了。

“鬱先生,你覺得,顧淮假裝失憶是為了什麼?”老劉問鬱辛。

“你和我說過的,逃脫罪責。”鬱辛說到這,看向老劉,表情有些猶豫,“但是……”

“但是?”老劉揚了揚眉頭。

鬱辛抿了抿唇,繼而說道:“劉警官,你說他幾次三番想見我,再加上他很可能是假裝失憶,我實在很難不懷疑他想要傷害我。”

鬱辛這話說的很直接,他很清楚自己來警察局的目的,他是來尋求庇護的。

既然如此,他便沒有必要彎彎繞繞,猶猶豫豫的不去說自己的想法,直接一些,對自己,對警察,都好。

老劉似乎很滿意鬱辛,他看著鬱辛,說:“鬱先生,你很敏銳。”

“我聽說你以前是護士,但其實像你這樣敏銳的人,也很適合當警察。”老劉說。

鬱辛聽著這話愣住了,這是他鮮少在彆人口中聽見的這樣直接的誇讚。

鬱辛從小到大就能看到一些彆人看不見的細節,感受到一些細微的情緒,對彆人表情的變化全部都看在眼裡。

這種情況,在遇到傅恒郢以前,他的父母都說他是過度敏感,遇到傅恒郢以後,他才將敏感這個形容詞,改成了敏銳。

聽著老劉的話,鬱辛某一瞬間,更加清晰的認識到,自己從小到大被稱為敏感的特征,或許並不是一件壞事,而是一個難能可貴的優點。

鬱辛輕聲說了句,“謝謝。”

老劉輕笑了一聲,“不用謝。”

“警官,我想問問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鬱辛看著老劉,問出心中的疑問。

他想要知道,警察會怎麼去處理這件事情。

老劉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看著鬱辛,手中轉動這一支筆,似乎在思索著自己想法的可行性。

許久以後,他才緩緩開口道:“鬱先生,我的想法,可能需要你的幫忙。”

鬱辛聽著這話,有些不明所以,“我的幫忙?”

“鬱先生,你現在所說的,顧淮沒有失憶,隻是你單方麵的猜測,我這裡並沒有準確的證據去多定論。”

“所以,我希望你能配合我,讓顧淮自己露出馬腳,我也好名正言順的對他進行程度上的拘留。”老劉緩緩說著自己的想法。

鬱辛心裡隱隱有了猜測,他問老劉,“劉警官,你想要我做什麼?”

“鬱先生,你的確很敏銳。”老劉再次誇讚鬱辛,他臉上帶著笑意,手裡轉動的筆停下,放在桌麵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鬱先生剛才也說了,顧淮假裝失憶,很可能另外一個目的就是你。”老劉說,“我希望鬱先生,去做一個誘餌,引誘他上鉤。”

“讓他去達成自己的目的,自己上鉤。”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要鬱辛去勾引顧淮傷害他,然後警察在借此抓住露出馬腳的顧淮。

這個計劃,聽起來似乎的確是目前最好最快的方法了。

鬱辛沉默著,他的目光漸漸堅定,正想要答應,一直沒有說話的傅恒郢,在這時開口了,“不行。”

傅恒郢說出來拒絕的話,他抬眸看向桌對麵的老劉,緩緩開口道:“辦案是你們警察的事情,不應該將民眾置於危險當中。”

傅恒郢說這話時,語氣前所未有的冷,很顯然,他現在的情緒非常的不好。

鬱辛沒有想過傅恒郢會拒絕老劉的提議,因為一直以來的傅恒郢,對於鬱辛的決定,都是尊重。

“好吧。”老劉聽著傅恒郢拒絕的話,他說:“很理解你的擔憂,你們也的確有拒絕的權力,我會想想其它辦法。”

從警察局出來的時候,傅恒郢的臉色還是不太好看。

鬱辛看著這般模樣的傅恒郢,心裡有些難受,他抬手扯住了傅恒郢的衣角,輕聲叫道:“傅恒郢。”

傅恒郢聽見鬱辛的聲音,扭頭看來,“嗯?”

“你看起來不太高興。”鬱辛說。

“嗯。”傅恒郢並沒有否認自己的情緒,他盯著鬱辛,很認真的給了鬱辛肯定的答案。

鬱辛聽著這答案,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抿了抿唇角,有些不知道傅恒郢為什麼會不高興。

“可以牽我的手嗎?”鬱辛有些沒底氣的問傅恒郢,然後朝傅恒郢伸出自己的掌心。

傅恒郢盯著鬱辛的掌心看了一會兒,許久後,終究無奈的歎了口氣,抬手握住了鬱辛的手。

他似乎拿鬱辛一點辦法都沒有。

被握住手的鬱辛,見此心裡稍稍放心了些,他朝傅恒郢走近一些,問:“傅恒郢,你為什麼生氣啊?”

“你不明白?”傅恒郢問。

鬱辛老老實實的點頭,“抱歉,我不知道。”

鬱辛這副模樣,傅恒郢根本生不起氣來,他看著鬱辛,愈發的無奈了起來。

傅恒郢其實從鬱辛提出想找警察的時候就不想要鬱辛來,因為他就是設想到了這種可能。

傅恒郢太了解鬱辛的性格了,他知道,警察隻要這樣提出來,鬱辛就會選擇答應。

但是傅恒郢不想再將鬱辛放在危險當中了,更何況顧淮在他的眼裡已經全然是個瘋子,指不定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傅恒郢不希望這樣,所以當他真看到鬱辛要答應警察的時候,他不由的就生氣了。

這種生氣該怎麼形容呢?大抵就是自己覺得很珍重的人,每天小心翼翼的嗬護著,含在嘴裡怕化,捧在手心怕摔。

結果這個人,卻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明明知道危險,還要將自己放到危險的處境中。

“鬱辛,你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危險性嗎?”傅恒郢問鬱辛。

“我知道。”鬱辛低聲回答。

“那你還去?”傅恒郢問鬱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萬一出了什麼事情,我該怎麼辦?”

鬱辛聽著這話,猛的意識到了什麼,他像是恍然大悟,終於知道了傅恒郢為什麼生氣。

原來傅恒郢是氣自己不愛護自己。

反應過來的鬱辛,心裡是既高興又糾結,他看著傅恒郢握著自己的手,有些內疚,“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是覺得,這是最快的方法了。”

“最快的方法,不一定就是最好的。”傅恒郢說,“鬱辛,辦案是警察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置於危險當中。”

“可是……”鬱辛抬頭看向傅恒郢,他說:“某種程度而言,這其實也是最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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