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迷天 18(1 / 2)

關七北上的消息傳回中原時,伴隨的是他帶人挑平了幽雲之地的各大幫派,甚至和駐守燕州南京的遼國第一高手耶律大石正麵敵對,關七穿過數百騎衛,徒手將身披鎧甲的耶律大石拖下馬來,幾乎當場殺了這位後來的西遼之主。

中原江湖之人這才突然發現,比起關木旦在遼地的殺伐手段,他在宋國境內已經算是溫和了。

僅僅半年的時間,關木旦手中的不應魔刀就砍下了近百名遼地好手的腦袋,還有追隨他們的死忠也被斬殺,可以說是殺得人頭滾滾,血流滿地。這些人中有遼人,也有漢人,無不是欺壓平民,血債累累,衰頹的北遼比宋國還要混亂腐敗,這裡還盛行宗教崇拜,四處興建廟宇,剝削百姓以奉養僧眾。

本就苦寒的北地,每逢冬日,凍死餓死的人數不勝數,麵對統治者的暴政壓迫時,漢人和遼人都是一樣的。

所以遼地跟隨關七的人各族都有,關七聖也有一視同仁的胸懷,在胡漢混居百年的幽雲之地,的確沒有宋國人所想的“日夜南望王師”,因為這裡的人早就習慣了,也並不覺得身邊同樣被官老爺壓迫的遼人和自己有什麼不同。

顧絳在這裡很快就學會了遼國的語言文字,但他若非必要,不會說遼語,而是讓身邊的人教下去,統一學習漢字,他也不奢求這些人都能快速學成,但也不能讓他們都是文盲,能讀會寫是最低的要求,若有願意往深處學的,再教高深的東西。

“總不能我讓人給你們送命令過去,結果你們一個人都看不懂吧?”

所謂入鄉隨俗,到了遼地之後,顧絳就換了遼國的服飾,遼國百年來受到漢文明的影響,服飾也有宋國的痕跡,還有西域的風格糅雜,顏色鮮豔大膽,倒是和宋人崇尚的素雅不同。

顧絳如今的修為不忌寒暑,本來隻穿一件青色馬褂也方便行動,但耶律大石敗在他手下後,送給他一件千金難買的純白狐裘,他便披在了身上,算是一種和平共處的態度。

耶律大石之所以向他示好,一來是契丹人對強者的崇敬,二是他得知了顧絳身邊許多人來自關中,他作為江湖霸主並非想要爭奪遼地的權利,而是意在進入西夏這一點。

隨著東北一帶女真部落的崛起,遼國如今風聲鶴唳,耶律大石當然不會覺得關木旦此刻來到燕雲之地對遼國的勢力完全沒有想法,但他們既然殺不了關七,讓這個難啃的骨頭去和西夏糾纏也是一個好辦法,也解決了自己的後顧之憂。

為此,他不介意向關七作出退讓的姿態,暫緩兩方的衝突,能夠集中精力對付北邊越來越強大的敵人。

顧絳用馬鞭頂了頂頭上鑲兔毛邊的帽子,遼國實行的是“一國兩製”,北方依舊是遼製,而靠南的原漢地則讓漢人統治漢人,遼帝不是不想學習中原帝製集中權力,隻是改革的阻力太大,才導致了遼國整體分裂的狀況。

比起遼國,此時的西夏正在崇宗李乾順的統治下,李乾順此人頗具雄才,能夠在宋、遼、金之間左右逢源,徹底改變西夏早期皇權與母權相爭導致的惡劣政治環境。

而現在那場逆轉兩國形式的宋夏戰爭還沒發生,童貫一黨依舊以宋夏之間的戰事作為刷功績的重點,宋國一度占領了西夏許多領土,但都在遼國的威懾下歸還了夏國,可以說,隻要遼國依舊強盛,宋夏之間的戰爭就不可能平息,直到遼國被金國逼得無暇他顧。

“我記得,李乾順的皇後是遼國成安公主耶律南仙?”顧絳詢問身邊一同樣做遼人打扮的男子,對方點頭應道:“是,兩人頗為恩愛,並育有一子,是西夏現如今的皇太子,李仁愛。”

顧絳道:“這位成安公主據說極為剛烈,她一心向著遼國,遼國也的確是她在西夏立足的根本。”

就他所知,在遼國被金國逼到絕境時,耶律南仙努力促使西夏出兵援助遼國,最終事不可為,李乾順將逃入西夏的天祚帝“讓”給金國,交換遼國的大片土地,並向金國稱臣,皇太子李仁愛勸阻不成,憂憤而死。

當然,誰也不知道這位立場偏向母族的太子突然病逝,到底是自己病死的,還是在金國滅遼後,不得不“病”死的。

但耶律南仙這位皇後確確實實是在遼國滅亡,兒子去世,丈夫背棄的情況下,選擇了絕食殉國。

攏著雙手的男子樣貌斯文,說話也沒什麼大聲氣,溫溫和和道:“主上是想要殺了李乾順,推耶律南仙主政?李乾順年幼時西夏就是梁氏太後掌權,要換耶律南仙做太後,不是難事。”

顧絳確實是這麼想的,不僅僅是因為遼國如今還是西夏的主國,耶律南仙是遼國的公主,她隻有一個兒子,如果李乾順亡故,她無論如何都得立起來保護自己的兒子,而她在西夏沒有根基,隻能依仗遼國慢慢掌權,這勢必會影響到西夏朝中的局勢。

更是因為,如果西夏的掌權者是耶律南仙,那遼國滅亡時,她是絕不會投靠金國的,身為遼國公主,她與遼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何況她確實是一位深愛故國、秉性剛烈的女子,耶律南仙會拚儘全力挽救故國,金國與西夏之間的戰事就不會那麼輕易地平息,甚至殘餘的契丹人,也不會那麼容易順服。

西夏有好馬騎兵,驍勇善戰,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加上契丹餘部,要是一心和完顏阿骨打作對,少不得也得磕掉他幾顆牙,尤其是天祚帝未死,遼國人心未定的情況下,大片的遼國土地上不服金人管製而起兵的亂事不會輕易斷絕。

金國在曆史上之所以願意讓出大片土地來交換和西夏的休戰,以及天祚帝的性命,就是為了能夠修養,並消化掉遼國的土地和資源。

如果戰事不停,遼帝不死,金國也無法儘快地恢複元氣,他就能有更大的活動空間。

所以他不僅要扶耶律南仙上位,還要幫她掌權,壓製西夏皇室貴族,借著遼國和小皇帝,掌握西夏的兵馬,扣掉他們的戰爭停止鍵。

想到這裡,顧絳看了一眼身邊這位自己從西軍中離開、投入他手下的頭領,此人名叫溫環,本是嶺南溫家“活”字號的弟子,多年前遊曆到西北一帶,加入邊軍想要建立功業,為此連溫家的詔令都違背了,被排擠出家門,但邊軍也不是他能施展才能的地方。

“我在‘活’字號中求活人之法,曾經見過一位家中故老,那時我年少氣盛,以天才自詡,覺得天下沒有我不能解的毒,那位長者問我,毒是什麼?我說是害,是奪人性命的東西,長者對我說,但凡有毒質的藥草、毒物都是可解的,但這世上有些毒無形無跡,殺人奪命,無藥可解。”

“我不信,問他是什麼毒,他說:苛政之毒、兵禍之毒、權欲之毒,人心之毒,深入骨髓,蝕心跗骨。”

溫環失魂落魄地離開本家,想要找到解這些真正害人劇毒的解藥,實現他心中的“活人”之道,在西北邊軍中苦心經營多年,依舊施展不開,找不到這些“毒”的出路。

彼時顧絳正坐在馬上,右手掣著一把從敵人手中奪來的長柄長刃刀,刀尖還在滴血,聞言輕笑道:“世間之物相生相克,毒物往往和解藥共生,要解人心之毒,當然是以人心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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