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迷天 40(完)(1 / 2)

人發殺機,天地翻覆。

仿佛神話中大羿開弓、射落九日的傳說,以人力撼動天象。

在人目力不能及的重重烏雲後,血紅的劍氣與被鎖定的異物碰撞在一起,尖銳的聲響如同金烏隕落前的哀鳴,響徹天宇。

什麼樣的力量才能在逆空直上後,還能摧毀那震鳴不已的異物?

沒有人直麵這一箭,隻見關七身邊所有的建築如狂風中的枯草倒塌,就可窺見一隅,更不要說那些射向他的箭雨和劍氣,根本沒有傷到他,就在這一箭的餘波中消弭了。

反應稍慢的人都留在了神通侯府的廢墟中,僥幸逃離的人劫後餘生,止不住地喘氣平緩心跳。

雷媚抬頭看著已經空出一片的雲層,那躲在雲層後的東西不見了,隻有血河劍留下的劍痕殘留在夜空中,還未散去,透過箭矢破開的空隙,有光亮灑落下來,照在始終立於原地的關七身上。

射出這樣的一箭後,哪怕是關七,都該力竭了。

這些被勒令來圍殺他的人卻沒有一個敢上前。

雷媚自詡是個膽大包天的人,所以她敢操控人心,在各種勢力中來回橫跳,可看著依舊抬頭望著天的關七,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懼”。

當一個人所擁有的力量已經超出了你的理解,你知道對方殺死自己和碾死一隻螞蟻沒有什麼區彆時,你當然會對這種無法理解、無法揣測、無法企及的存在感到恐懼。

尤其是剛才她出了一劍。

現在回想起來,雷媚居然有點想笑,笑自己也有這種“蚍蜉撼樹”的勇氣。

剛剛那一劍是她能抓到的最好的機會,雷媚一直知道金鳳細雨樓是她的對手,但不是她最大的威脅,蘇夢枕這個人並不喜歡趕儘殺絕,他的目的一直是團結手裡的力量去做一些保家衛國的事,一些需要很多人才能做成的事,這注定了他會珍惜人力。

可關七不一樣,他自己就已足夠震懾天下。

在雷媚年幼時,她就知道迷天盟這個六分半堂最大的敵人是怎樣的幫派,它就是圍繞關木旦建立起來的組織,失去關七,就是一盤散沙,但關七恰恰也是迷天盟最不可撼動的存在。

這樣的關七必然是自傲且極有野心的,像獨自盤踞一山的老虎,擠壓著其他猛獸的生存空間。

所以她和雷損往來,因為雷損一步步將關七陷入了險境中,在雷媚看來,這個男人確實比自己的父親強,這種強不在武力,或者說不止在武力,還在心性手段上,而她爹有些時候太過直硬了,連唐見青都哄不好,愣是讓這位唐門的高手斷情離去,若是唐見青願意嫁給他,結合唐門的部分權勢,雷媚也不會想著聯合雷損。

畢竟雷震雷是她的親生父親。

雷媚看著關七,很難不想起雷震雷,那個在被奪走權勢後終日沉默的男人,最後還是作為父親為她開辟了一條生路。

她這一生交往的男人有不少,從最初的雷損,到剛剛喪命的方應看,他們都是為了權力和她彼此利用,或許那些算計裡,偶爾也會有一絲溫情,但雷媚自己也不甚在意,她深知這些男人的秉性,和他們談感情是沒有用的。

雷損說是喜歡溫小白,可利用起溫小白來刺激關七、利用溫小白的女兒挾製關七,順手得很,還有方應看,他心裡念著的那個人好像是他心裡最溫柔神聖的存在,可他決心刺激方歌吟、算計桑小娥時,也沒有半點手軟。

男人可以無情無義,女人為什麼不可以?

要不是關七下手太果斷,雷媚絲毫不介意在局勢調轉時,反手紮這些曾同床共枕的人一刀。

可惜了,這世上除了雷損、方應看這樣的人,還有蘇夢枕、狄飛驚這樣的人——要是現在雷媚還反應不過來狄飛驚的立場,她就是被這人坑死也活該了。

還有關木旦。

這樣的人存在,讓所有陰謀算計都顯得可笑起來,雷損和方應看步步為營,窮儘心思對付他,卻被一力破萬法,枉誇聰明。

啊,現在大概還有她自己也算在其中。

雷媚忽然有些想念雷震雷,這個世上唯一真心愛她的男人,可惜這一次不能再保護她逃出生天了。

他已經永遠地留在了一手創立起的六分半堂,而她今日死在這裡,六分半堂就會徹底掩埋在黃土裡,這個曾六分江湖的龐然大物,也和當初的權力幫、長空幫一樣,隨著主宰者的逝去而覆滅。

想到這裡,被關七那一招“傷心小箭”的餘韻所動,她竟也悲從中來,默默落下一滴淚。

不知是為曾經煊赫的權勢坍塌,還是為了雷震雷和走到末路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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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確定天上的異象真的消失了之後,顧絳才收回視線,用出那全力一擊之後,他確實有些疲憊了。

體內的內力所剩不到一成,常年征戰的暗傷隱隱有發作的跡象,持劍的右手幾乎不能動了,那股傷人自傷的“傷心”之意幾乎震斷了他的小周天循環,使他無法勾連天地,利用自然之力療傷。

多少年,他都沒有這麼狼狽過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馬上退走找個安靜的地方養傷,反而揚聲道:“趙佶就讓你們來殺我,未免太小看關某了,還有人嗎?”

“大內的高手難道無人了?”

站在廢墟中的男人衣衫襤褸,發冠也不知哪裡去了,披散著頭發,麵色慘白,誰都看得出來他身受重傷,應該到了強弩之末。

可關七要殺他們,也用不了多少力氣。

似乎為了應證這一點,關七抬手發出一道劍氣,沿著雷媚先前偷襲的方向折返過去,雷媚拔劍應對,卻發現這道看似輕飄飄的一縷劍氣竟鋒利到了極致,穿透她的長劍後,直接沒入咽喉。

雷媚甚至沒反應過來,看著劍身上的孔洞,想要開口讚歎關七用劍的出神入化,卻發不出聲音,這才明白自己的處境,伸手欲捂被劍氣洞穿的咽喉,轉念想想也無必要了,乾脆轉身尋到一處還算乾淨的斷壁,坐了下去。

這一坐下,就沒能再起身。

見此情形,領頭的守軍將領再次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命副官看守在此,自己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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