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他家裡除了補丁,骨瘦如柴的耗子,還有其它貴重的東西,否則怎麼會引起高手的惦記?
連蓮問:“難道你家藏了什麼寶貝?”
張小賢有點尷尬,連辦喪事用的棺材都是騙來的。
連蓮認真想了想,確定是自己想多了,九叔可算不上勤儉持家的人,就連那頭牛還是張小賢幫彆人遷墳訛來的,又問道:“林子你查了嗎?”
張小賢道:“查了,和平常一模一樣,依我看你看到黑白無常應該是出現了幻覺,也可能是對方不想傷及無辜故布疑陣,九叔確實出過屋子,現在是冬至,草都枯了,可九叔的睡衣上沾有野草的針刺,平日裡誰會穿著睡衣跑到林子裡,在衣服上留下那東西呢?”
連蓮不覺認真回憶起來。
張小賢道:“當晚大黑發現有陌生人進村,所以追了出去,對方怕驚動了村裡人,所以一擊打死了大黑。”
這還真是個高手,連蓮想想臉頰有點發燙,難道自己真的出現了幻覺,當著彆人的麵把內褲套在了對方的頭上?可是內褲怎麼會穿在自己身上……
不行,這人得死!
想到這裡她立即問:“凶手有眉目嗎?”
張小賢道:“九叔現在自然沒有仇家,但以前是當兵的,從他留下的盔甲來看還是個軍官,可能和誰結過梁子,俗話說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奇怪的是凶手為什麼不一起殺了我,後來我想通了,對方是沒有得到想要的東西,所以打算從我身上著手,昨晚我用頭發在窗口下拉了許多暗記,今早全部被人踩斷了,我這是被人監視了。”
連蓮感覺眼前一亮,喜道:“我也有頭緒了,你還記得去年夏天嗎?有個東瀛浪人從山東去浙江,卻迷路到了李家村,那東瀛浪人劍術奇高,抓捕的時候你還受了傷,當時九叔忽然從樹上跳了下來,一巴掌下去竟然把那人給抽死了,天,就一巴掌,那東瀛浪人一顆牙也不剩了,七竅流血一命嗚呼,九叔一直深藏不露的,以他的武功在這一帶還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昔日那些渺小的溫暖,在歲月枯榮中陳釀成疼痛。
張小賢道:“對方應該有十個人,我在村東的五裡小廟發現了一隊整齊有序的馬蹄印,我想凶手是害怕驚動到村裡人,所以把馬停在小廟徒步進村的,他們殺了九叔之後就一路往北去了。”
連蓮心中一喜,這麼說他是要離開李家村了?
對,離開!
她感覺苦等了十八年,終於等到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悠悠道:“報仇這件事你打算辦的多熱鬨?”
張小賢正待回答,身後忽然傳來了腳步聲,回頭卻見遠處的竹林下站著一個道士,白袍、白須、白發,手持拂塵,一副道骨仙風,正露出一排細白細白的牙齒笑眯眯地看著他。
張小賢驚訝。
來者正是教他卜卦的老道士。
五年前一個愜意的午後,張小賢搖著蒲扇專心致致坐在村口李杏嬸家的草垛旁等雞下蛋,誰知老道路過嚇跑了正在專心致致下蛋的母雞,於是發生了爭執,兩人最終以打賭定輸贏,賭三天後的天氣,那一次張小賢自然是輸的啞口無言。從此老道有空便來教張小賢卜卦,每次逗留長則十天半月,短則三兩天,這次一彆已近半年了,卻不想更加神采奕奕。老道不喜歡張小賢叫他師傅,所以張小賢便稱他老頭子,他生性隨和也不介意。
老頭子見張小賢滿臉疑惑,解釋:“我來晚了。”
張小賢更疑惑了。瞧他的神色是早知九叔遇害,他是怎麼知道的?這幾年每次來汝寧都神出鬼沒,並沒有和九叔照過麵,如果說他今天是專程來憑吊九叔的顯的格外突兀。
如此他這句‘來晚了’是什麼意思?
張小賢上前拉起他潔白的衣袖順手擦了把鼻涕,說辭也擬好了:“不偏不倚這個時候來,你是來看笑話的,還是來替凶手求情的?對不起啊,要辜負你老人家了,因為我這人特彆愛記仇,還特彆小氣,我估計這一次禍會闖的很大,你能掐會算,能算算這一次會死多少人嗎?”
老頭子看他:“有頭緒了?”
張小賢道:“你很慌張。”
老頭子奇怪:“我認識的人除了你都算得上品行端正,中規中矩,我慌張什麼?”
張小賢深表懷疑看著他。
老頭子歎氣道:“臭小子,我是在擔心你啊,唉,終於要離開李家村了,可是殺人總得先磨把刀吧?要不我給你物色個師傅?武功高強,隨到隨學,包教包會,還保安排工作,如何?”
張小賢心裡一個突兀:“依你的意思我應該再拜個師傅,砍柴擔水,打坐練劍,等十年八年略有小成再去報仇?”
為了吃個雞蛋,大夏天坐在雞窩邊等,這還真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老頭子感覺自己剛剛是放了一個屁。
張小賢見他尷尬,捶他:“我的生命線都長到胸口了,你到底在擔心什麼?再說人活久了多累啊,活的爽就好了,你和凶手很熟嗎?”
他忽然調轉了槍口。
老頭子一愣,見他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忙用拂塵敲他的頭:“你還是不知道什麼叫尊老愛幼,我一把年紀怎麼會做那種缺德事?我真是順道來看看的。”
真的隻是順道?張小賢滿臉狐疑,走的時候說七八天,誰知又是三五月,九叔剛遇害他就順道出現了?那九叔死的也太巧合了吧。見老頭子不肯承認,便道:“這兩天我就走了,找我也就不會這麼方便了,放心吧,能讓你擔心的凶手我不會心慈手軟的,你真沒有彆的事情了嗎?”
麵對這樣的徒弟,總有點力不從心。
老頭子發自內心地笑了,帶著點得意:“你打算從哪裡查起?”
張小賢奇怪:“自然是從磁州查起,九叔生前念念不忘的除了那頭牛,就隻剩下磁州的那個女人了。”
老頭子雙眼微微一眯,又問:“你要拐走那個丫頭?”
張小賢道:“那是自然,三妻四妾製一直以來都是我的堅持,少了一個,我的擔子豈不是又重了許多?”
他見老頭子正眯眼細心聽著,忍不住又問:“你是不讚成我去報仇?”
老頭子忙道:“我約了朋友下棋,想你既然要北上去磁州,就順帶去找個人。”
張小賢一呆,這分明就是在睜眼說瞎話。
老頭子解釋:“我細想啊,報仇是一件枯燥無味的事情,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得給你找些事調劑調劑,這個人叫做傅雍,是穎國公傅友德的大公子,前些日傅家遭人迫害,這個傅雍正在黃浦練兵,聞風逃了出來,最近流落到了汴梁一帶,現在朝廷的人在那一帶布下天羅地網,你要趕在所有人之前找到他,保他周全。”
元朝末年朝廷無道,有誌之士紛紛揭杆起義,義軍也分為多路,傅友德原投的陳友諒一係,隻是在陳友諒帳下一直鬱鬱不誌,正二十一年,朱元璋攻取江州,傅友德率眾歸降,這位驍勇善戰的將軍才算守得雲開見明月。從此隨著朱元璋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