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商們見李瑄來真的,不是做樣子,紛紛入府衙舉報姑臧豪強巧取豪奪,不局限於姑臧城,求李瑄主持公道。
李瑄讓佐吏一一記錄下來,後續再求證。
不久後,還查到姑臧城的東西都有路障收錢才允許通過。
更有檢查貨物的關隘,守將和士兵收了錢,才會放行,否則會以莫須有的罪名扣下貨物。
李瑄對此毫不留情,即便是軍隊,也嚴肅處理。
關隘的守將,直接斬首,傳令諸軍。
同時,令巡官便衣巡視河西走廊,看看所管的諸軍,有無這種情況。
李瑄不怕惹軍怒,因為能收到這種好處的,僅僅是部分軍官。
再說,就算斬,也隻是斬殺守將,以儆效尤。
不可能去處理分到錢的士兵。
如果這樣敲詐勒索的關卡太多,很可能使商人想法設法,哪怕是跋山涉水也會繞過,出現不必要的事故。
也會打擊商人的積極性,如果萬裡迢迢來大唐經商,一趟下來不賺錢,以後商路流量就會變小。
有些官商勾結的負擔,還會轉嫁到百姓身上。
總之,李瑄要確保他管理的區域,能得到更多稅收,讓百姓們不必承受大的負擔。
大唐傭兵製,設立節度使的意義,就是讓節度使儘可能在自己的管轄內,自給自足,不用向朝廷要錢糧。
如果不給節度使支度、營田的權力,大軍全靠朝廷養活,不說數十萬大軍吃多少,就是一路上運送糧食、布匹的消耗,就得成倍的增長。
看似使節度使大權在握,但朝廷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最起碼在唐代,朝廷沒有想到製衡節度使的方法。
唯有監軍,是皇帝的耳目!
這得保證監軍絕對忠誠於皇帝。如果監軍被腐蝕,起異心,將是災禍的開始。
“啟稟李帥,柳禦史求見。”
在李瑄觀看河西風俗人情卷軸的時候,麾下向李瑄稟告。
李瑄讓他進來。
“見過都督!”
柳渚入內向李瑄一禮。
“柳禦史到來,有何指教?”
李瑄對這樣的禦史,一向不感冒。
朝廷一般會設十五名監察禦史,他們巡查不是想去哪就去哪,而是有目的的。
柳渚便是從天寶三載十二月開始,巡視河西走廊,現巡視到這裡!
李瑄一直知道監察禦史在姑臧城,也知道柳渚是高宗時宰相柳奭的後代。
但李瑄沒有召見他。
因為監察禦史巡視的時候,地方官吏、將領,不得私自會見。
“見到姑臧城滿街甲士,如臨大臨,人心惶恐,故來一問。”柳渚向李瑄問詢道。
“豪強刺殺朝廷命官,自然要嚴陣以待。”
李瑄沒有回避問題。
監察禦史問這些實屬職責所在。
他已經將路嗣恭被刺殺的案子,定性為豪強所為。
隨著不斷地審訊,總能牽扯到馬家的主事人。
“姑臧令毫發無損,刺客又畏罪自殺。這件事情,應該與姑臧諸族毫無關係,不應該牽扯更多人,阻礙河西走廊的運行!”
柳渚言辭鑿鑿地向李瑄說道。
“足下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李瑄眼睛一眯,沉聲向柳渚說道。
以為監察禦史要說什麼,沒想到脫褲子放這種屁。
為豪強求情?
這是監察禦史能摻和的事情的嗎?
李瑄對這個宰相的後代大為失望。
“您隻要網開一麵,我會上奏聖人,歌頌您的功德!”
柳渚不得不求情,他一時間沒有把持住欲望,有把柄落在他們的手中。
“監軍郭全和隴右的監察禦史彈劾我,現在一死一貶,我如果不網開一麵,難道柳禦史還會去上奏彈劾我嗎?”
李瑄向柳渚反問道。
“不敢!在下也是為都督考慮,如果鬨得太大,對您的聲威也沒有幫助。”
柳渚訕訕一笑,他就怕李瑄軟硬不吃,隻能正色勸說道。
“禦史應該為百姓考慮,而非為我考慮!不說刺殺姑臧令之事,就是欺行霸市的行徑,也難以饒恕。我姑息一次,難道他們不會再犯法了嗎?”
李瑄很不給柳渚的麵子。
他不會為難大族,富農,隻會對付豪強。
這些人貪得無厭,每每想到一匹絲綢要繳納一百文的“保護費”,李瑄就心生憤怒。
但李瑄也知道,豪強的滋生,也是人性的使然。
處理掉一個豪強,不久後還會出現另一個豪強。這個新出的豪強,可能是之前的平民百姓。
“家父曾與都督伯父相識,也敬佩您的威名!”
柳渚不甘心,向李瑄打死親情牌。
“送客!”
李瑄聽後更覺得煩人,直接擺手向監察禦史離開。
天底下也隻有李瑄,敢這麼不給監察禦史麵子。
因為李瑄知道柳渚想要彈劾他要掂量一下。
話說到這個份上,柳渚也隻能麵色鐵青地離開。
他無能為力,隻希望豪強們不要跟狗一樣亂咬人。
當柳渚離開不久,路嗣恭來見李瑄。
“啟稟都督,馬氏、閻氏、白氏等曾贈送郭長史良田千畝,在姑臧城北部靠馬城河的地方,還有郭長史的兩名妾室,分彆為白氏、馬氏所贈。郭長史也曾幫助過豪強抹平凶殺案件。”
這樣的大事,自然要向李瑄回稟。
縣令可無權去動長史,即便長史過錯,也輪不到縣令。
“證據確鑿嗎?”
李瑄隻問這一點。
“人證已有,城外田地確認為郭長史家人管理。”路嗣恭向李瑄回答道。
“那就是人證物證俱在了!”
李瑄點了點頭,向羅興吩咐:“帶人把武威郡長史抓起來審訊,其家人暫時不得離開姑臧城半步。”
如果郭象征簽字畫押,李瑄會上奏李隆基,同時奏路嗣恭為武威郡長史,行武威郡政事。
他要為武威製定發展方向,確保武威在三年內完成蛻變。
連城市的風貌,李瑄也會重新修整,將發展為一座西部大城。
在農業上,李瑄這些天已經畫出更改農具,以及筒車的圖紙,令工匠製造、試驗,確保可以節省人力物力。
“路縣令覺得柳禦史如何?”
李瑄問路嗣恭關於柳渚的事情。這家夥竟然為豪強求情,令李瑄如鯁在喉,如果有收受賄賂,和隱瞞刑獄的罪行,李瑄必定彈劾他。
“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路嗣恭聽到一件事情,不知如何去說道。
“但說無妨!”
李瑄讓路嗣恭不必顧忌。
“柳禦史剛來河西不久,河西的百姓們稱柳禦史為狗叫禦史!”
路嗣恭輕聲說道。
“嗬……這一定是罵人的稱呼。我隻聽說過金牛禦史,白兔禦史,還是第一次聽說狗叫禦史,這是何緣故?”李瑄路嗣恭詢問道。
武則天時代,除了酷吏多,巡查的禦史也很奇葩。
其中有一個侍禦史名叫嚴升期,他特彆愛吃牛肉,巡察時所到州縣烹宰的牛極多。他同時又是一個貪官,問題不論大小,隻要交納金銀,就一概不予追究。所以,他所到之處,金銀價格暴漲。時人譏諷其為“金牛禦史”。
另一個禦史叫王弘義,曾經是來俊臣的小弟,巡視的時候曾向瓜農要甜瓜吃,遭到拒絕。王弘義便稱瓜園中有白兔,叫縣吏派人捕捉,於是瓜秧儘被踩爛。百姓憤而呼其“白兔禦史”。
“據說柳渚曾經被狗咬過,所以很畏懼狗,每次看到有狗衝他叫,就會以瘋狗為由,派人將狗打死。光姑臧城中的狗,都被打死七八條了。他一路監察而來,不知道打死多少狗。目擊的百姓多了,就稱其為‘狗叫禦史’。”
路嗣恭向李瑄解釋道。
“確實配得上這種稱號!”
什麼時候都有奇葩,李瑄無言以對。
不過李瑄可以彈劾他“無徳”、“招惹民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