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領們義憤填膺,捶胸頓足。
人更容易接受敵人的偷襲,但不可能接受盟友的背叛。
十二萬大軍聚集在隴右,這是非常耗時耗力的調動。
河隴諸郡支度,早在半年前,就開始在隴右積累糧食。
可以說,此次戰爭,是大半年的準備。
辛苦大半年,卻要付諸東流。
“先生,你如何看這件事情?”
李瑄沒有聽這些暴躁的將領們,而是向李泌詢問道。
他知道是自己進攻性太強,徹底改變回紇。
骨力裴羅害怕他打敗吐蕃後,去進攻回紇。
骨力裴羅的預測是對的,他早已有對草原改革的想法,使其徹底納入中國疆土。
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沒有精力,更沒有能力處理草原。
被回紇擺一道,李瑄內心還是很生氣的。
“將軍,吐蕃在修建九曲、青海的城堡,隻要修建完成,憑借吐蕃的兵力,我軍想要拿下這些城堡,需要付出更大的死傷,甚至可能難以攻下。”
“待朔方、河東出兵,哪怕是騎兵,也需要一個月以後才可以聚集。等到達鬱督軍山,北原天寒地凍,大雪紛飛,不適合戰鬥。回紇也意識到這一點。且回紇留有數以萬計的騎兵抵擋朔方軍、河東軍。”
“而我軍河西兵馬回去後,他們一定會從白亭海以北退兵。然後派使者入長安說明‘誤會’。”
李泌向李瑄分析一下背景,意思是回紇隻想拖到冬天,不讓大唐在今年進攻回紇。
等回紇使者入長安,獻上珠寶,真心道歉一下,再加上老臣們的德性,估計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將軍現在有四條路了可行。一為放棄此次對吐蕃之戰,將河西兵馬召回去。”
“二為不管回紇騎兵,繼續對吐蕃展開計劃。”
“三為撤回一部分河西步騎,用以牽製回紇,重新製定計劃。”
“四為懲戒回紇騎兵,以免回紇得寸進尺,下次再出現類似的情況。”
李泌又給出李瑄選擇。
他話音落,將領們七嘴八舌的爭論。
不外乎第二條和第三條方案,他們篤定回紇就是閱兵嚇唬人。
也有如赤水軍這樣激進的,希望掉頭去懲戒回紇。
那也是軍功!
他們想在今年先聯合河東、朔方,將回紇擊破。
等來年的時候,再想辦法對付吐蕃。
回紇王庭不就仗著離朔方、河東遠,以為一時不可能調動。
但大唐如果傾儘全力,絕對可以在明年春天完成調動。
而大唐河西也可以威逼回紇,向寧寇軍和白亭守捉運送糧草,等待朔方軍到來後,河西軍過去夾擊。
“凡事要分清主次。回紇再怎麼也隻能是跳梁小醜,遠遠不如吐蕃意義重大。我們傾儘四鎮兵力討伐回紇,如果到達鬱督軍山之前,回紇已經遷徙西北,加上那些零星的小部落,我們就算勝利,數年之間也已過去!”
李瑄駁斥想與回紇全麵開戰的將領。
草原如果那麼容易征伐,也不可能古今都存在。
之前後突厥的分裂,是大唐逐個擊破。
現在回紇可是一統九姓鐵勒,收攏不少突厥、拔悉密、突騎施等部落。
不同於突厥,大唐每一次大軍出塞,動輒數千裡。特彆是朔方、河東那邊,距離如果沒有一人雙馬,就必須發動民夫。
一人雙馬,也要以戰養戰,不斷劫掠戰利品,才能到達鬱督軍山。
而且一定要獲勝,否則就要殺馬充饑,狼狽而歸。
“對吐蕃的攻擊不能停。諸將安撫士兵,暫且在河湟之間修整。所有通往吐蕃的道路,全部封死。封閉河西走廊,關閉玉門關、陽關。”
“河西走廊上的商人,暫且原地露營。不得離開。諸郡兵守護各郡城、縣城,在任何一條小道上,設計路障。非持有牒的當地百姓,任何人不得通過路障。”
“諸守捉、小軍、軍城中,輕騎全部巡視邊塞,不得任何人通過翻山、過河等手段,離開唐境,違者格殺勿論!”
李瑄一連下達幾道命令。
十二萬兵馬齊聚河湟,怎麼能退回去呢?
哪怕拖到十月以後,哪怕下雪,李瑄也要完成對吐蕃的進攻。
封閉河隴,並非讓回紇無法探知大唐是否退兵。
而是李瑄準備對回紇閱兵的騎兵,進行突襲。
滅掉他們一波騎兵,他們就會老實一點。
而吐蕃也無法得知大唐是否退兵。
等李瑄對回紇完成打擊的時候,再回河湟,原計劃行事。
突襲回紇的軍隊,正是他麾下,經過擴充的兩萬臨洮軍。
最起碼一人雙馬,隻帶二十天的糧食,進行突襲。
“李帥的意思是?”
所有將領、僚屬屏著呼吸看向李瑄。
“我準備率領臨洮軍,憑借多馬騎兵的機動性,對回紇騎兵進行突襲。”
李瑄向諸將、僚屬說道。
“回李帥,回紇一定會在白亭海一帶,布置大量探馬。若遇到我軍精騎,必然撤回鬱督軍山。”
劉晏向李瑄提醒道:“而且回紇畢竟是大唐名義上的附屬,出擊他們需要向聖人稟告。”
“我知道。我會先八百裡加急,稟告聖人,回紇已經算背信棄義,他阻撓我大唐軍功,聖人必動怒。同時,我率騎先至新泉軍,然後由新泉軍帶路,從沙漠(騰格裡沙漠)中穿梭到回紇側後方,趁機下達襲擊。”
“為迷惑回紇,我會令河西的回紇、渾、思結、契苾、吐穀渾、突厥、羌、薛延陀等胡部,組一萬騎兵,到白亭海進行威懾。”
“回紇看到這些部落組成的聯軍,隻會以為大唐是想嚇走他們,而主力欲進攻吐蕃。他們有五萬騎兵,定不會被嚇走。”
“而這時,我臨洮軍機會至,與一萬胡騎,一起夾擊回紇。”
李瑄一字一句地向眾將說道。
這樣,成則讓回紇王庭膽寒。
不成則退回去,沒有太大損失。
哪怕突襲不成功,回紇也會因此有顧忌。
河西的胡人諸部,李瑄一般是不想調動的,現在隻能拿他們去充個數。
雖然有許多胡人勇士早已從軍河西、隴右,但這麼多部落,湊個一萬騎兵,還是不在話下的。
“將軍,請讓我們赤水軍一起去吧!我們可以挑一萬人,一人雙馬,不會拖延您的步伐。”
赤水軍副使李朱師向李瑄請命道。
“可,選五千鐵甲輕騎,五千輕騎。”
李瑄想了想,同意李朱師的請求。
反正已經準備兩萬騎,五萬匹戰馬。
再多一萬騎,兩萬匹戰馬,也不會影響什麼。
在戰鬥的時候,能進一步減少死傷。
到時候,唐軍光主力就有三萬,還包括精銳的陌刀、弩兵、重步兵、重騎兵。
再加上白亭海的一萬胡騎。回紇征調的聯軍必難以抵抗。
如果回紇附屬部落死傷慘重,回紇好不容易建立的汗國,就會麵臨內部散亂的風險。
屆時,他們再難短時間內南望唐境。
“遵命!”
李朱師大喜,拱手領命。
其他將領和僚屬沒有再勸。
眼看就要舉曠世之功績,回紇突然到來,誰又能忍受呢?
他們相信李帥必能完成對回紇的突襲,讓回紇長長記性。
“回紇誤我,我們可能要在大雪中同吐蕃進行戰鬥。將士們的纊衣務必準備齊整。從十月起,河西隴右的牛羊,隔幾日殺一批,燉湯為士兵們驅寒。”
李瑄向劉晏等僚屬吩咐道。
“遵命!”
諸僚屬領命。
此行,李瑄不單單帶著臨洮軍的將領,他還帶上已經派出入的辛雲京、安重璋,以及荔非元禮、荔非守瑜兄弟。
他們都善騎善射,勇猛絕倫,讓他們參與軍中,領隊襲擊。
以高秀岩留守河湟。
派人向河西諸胡族傳達軍令後,以安思順去率領一萬胡騎。
他河西、隴右領兵三十多年,父親安波注又素有威望,隻有他這樣的資曆,才能震懾諸胡族。
而且河西回紇的首領伏帝難,可是回紇可汗骨力裴羅的親哥哥。
雖然曆史上伏帝難對大唐是忠心耿耿,但李瑄是進攻回紇,也就是進攻伏帝難的親哥哥,不能不防。
回紇騎兵隻被李瑄召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