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舍,前來徐州(寒山)公乾的裴機,與自家掌櫃馬欽交談,談到蜂窩煤的買賣,馬欽說話都帶著顫音。
“郎君,如今這蜂窩煤推廣得不錯,煤的運輸方便,價格也便宜,都賣瘋了!”
“泗水下遊一路過去,過淮水,走邗溝到廣陵,沿途不要說下邳、宿豫、淮陰、廣陵這些城池,就是沿岸小城、村落,煤都不愁賣。”
裴機見識過蜂窩煤和燒蜂窩煤的煤爐,卻覺得難以理解:“蜂窩煤總是容易碎,不好長途販賣吧?”
馬欽回答:“郎君有所不知,商賈販賣的不是蜂窩煤,而是煤粉。”
“徐州煤礦這邊開采的煤,用船運到寒山堰,在作場用水磨磨成煤粉,又裝船運到下遊各地。”
“各地再用水力或人力製煤器製作蜂窩煤,對外銷售。”
“州廨一直貼錢壓價,使得走水路運到廣陵的蜂窩煤,價格都不比木柴高多少,耐燒,煮飯燒水熱得快,配上鐵鍋...鐵鍋如今也不愁賣。”
裴機聽到“鐵鍋”二字,不由得壓低聲音:“我聽說,徐州這邊,往齊國賣鐵鍋?”
“賣,敞開了賣。”馬欽笑起來,“郎君不必如此,如今朝廷都不說什麼,州廨是敞開了向齊國商賈售賣鐵鍋。”
“生鐵鍋買過去,他們就算要熔了打造兵器,也得費好大力氣,畢竟生鐵做不了刀、甲葉。”
“而且,小人聽說,少府在徐州這裡,光是賣鐵鍋這項的收入,就不得了,去年十二月,一個月的收入,是這個數...”
馬欽做了個手勢,比了比一個數字,裴機見了有些驚訝:這麼多?
又聽馬欽說:“鐵鍋及鐵釘的銷售所得,少府從徐州這裡獲取的收入,已經超過東冶了。”
“但東冶不產煤,這裡有很多煤,售煤所得更多,讓少府的官笑得合不攏嘴。”
“郎君想想,陛下內庫能有如此收入,哪裡會為些許閒言碎語,苛責李使君?”
裴機感慨:“那倒是,隻是,沒想到,李使君辦產業,能辦到如此地步。”
馬欽對此說法很讚同:“那當然,畢竟鄱陽那裡,不就是李使君經營起來的?如今鄱陽新平白瓷運到徐州,對齊國敞開銷售,也是供不應求。”
“李使君果然會做買賣,之前,大夥見徐州就彭城、寒山這幾個孤城,彭城又被水泡了,田也種不了,還以為官軍要在此立足會很困難。”
“結果,一年時間,李使君就把局麵打開了,事前,誰能想到?”
“州廨行鍋引、煤引製度,吸引兩淮商賈運糧、運鹽到寒山,換鐵鍋、煤炭、鐵釘,如今徐州可不缺糧,也不用朝廷調撥大量糧草接濟。”
徐州這一年來發生的變化,確實讓人感到不可思議,裴機還沒來寒山之前,就聽說過各種議論。
如今到了寒山,感覺確實不一樣。
他想像中的寒山城,應該是以防禦為主的堡寨,如同一個大軍營,可來到寒山一看,發現寒山城(南城)的規模,已經不亞於廣陵了。
寒山堰附近,有碼頭,有大量的作場,南北兩岸的南北兩城,規模頗大,其內除了公廨、軍營,還有如同棋盤一般的裡弄。
常住寒山的不僅有官吏、將士,也有大量百姓和商賈,因為煤、鐵吸引了大量外來商賈的緣故,城中邸店、酒肆、食肆數量不少。
南北兩城中,建築過半為磚瓦所築,城牆都是包磚的夯土城牆,又有高聳的敵樓、箭樓,遠遠看去,寒山城氣勢非同小可。
但是,南北兩城的規模還在擴張,原先的外廓,其木柵已經拆除,建起包磚夯土城牆,據說還要吸引更多百姓來寒山定居。
這麼多百姓來定居,可以在寒山周邊地區屯田,或者到寒山堰附近各作場、碼頭做工,賺錢養家糊口。
一開始,裴機不相信寒山能養活這麼多脫產(脫離農業生產)的青壯,如今親眼看到寒山各產業的繁榮發展情形,心中疑惑消散。
“我明日去公廨辦事,會見到李使君。”
裴機看著馬欽,認真的問:“你有什麼想要打聽的,我或許能打聽一二。”
馬欽回答:“小人聽聞,州廨過陣子,會再發放一些特許經營的‘牌照’,所以,想請郎君幫忙,打聽一下...”
“鐵釘的經營牌照,大概會放多少個出來...”
“鐵釘?”裴機覺得奇怪,他還以為馬欽關注的是煤炭的專營。
“郎君有所不知,如今徐州已然成了聚寶盆,不僅少府在此賺錢,又有許多權貴、各地豪強,也在這裡賺錢,熱鬨得很。”
“寒山城裡,多得是給各權貴打點產業的掌櫃、駔主,都按著李使君..州廨定下的規矩,一起發財,忙得不行...”
裴機好奇起來:“你仔細說說。”
馬欽便娓娓道來。
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徐州這裡把煤、鐵產業辦得有聲有色,鐵鍋、煤暢銷,自然就吸引了趨利的商賈。
徐州刺史李笠,照搬當年在鄱陽實施過的製度,實行許可經營,發放‘牌照’,定下各種規矩,讓各方都能在遵守規則的前提下,有機會發財。
發財分大小,拿到專營許可(牌照)的人,發的就是大財,這其中,煤和鹽的許可經營是暴利,少府和州廨各有一個。
剩下的牌照,被幾個徐州當地豪強、淮北豪強,以及藩王的代理給瓜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