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書房裡,李笠正和張鋌商議時局,正月十四日鄱陽王在宮中遇襲身亡,次日消息就傳到寒山,為他們所知。
張鋌知道李笠有“飛鴿傳書”,所以對於消息的快速傳達並未感到意外。
不過,對於鄱陽王蕭範遇襲身亡一事,他還是覺得頗為意外,隨後覺得機會來了,所以李笠得早做決斷。
“開弓沒有回頭箭,本來就有很多人,反對鄱陽王輔政,更彆說諸位皇叔了,如今他們趁熱打鐵,將鄱陽王一係連根拔起,是遲早的事。”
“鄱陽王諸弟之中,也就蕭修有些才乾,值此緊要關頭,卻派不上用場,所以,如今剛拿下番禺、俘獲蕭勃的鄱陽世子,即將窮途末路。”
說到這裡,張鋌再次感慨飛鴿傳書的好處:李笠的侄兒李昕隨鄱陽世子南征,帶著信鴿,可以及時把前線消息傳回鄱陽,再傳到寒山。
李笠問:“你的意思,是朝廷文火慢煮,至少從明麵上,讓鄱陽世子找不到理由發作,但又不得不一步步走向絕路?”
張鋌點點頭:“是的,明麵上秉公辦理鄱陽王遇襲身亡一案,讓南征將士明白朝廷是講道理的,如此一來,鄱陽世子還能如何?”
“鄱陽世子得了噩耗,若率大隊兵馬緩緩北歸,可是孝子該做的事?”
“若帶著隨從晝夜疾馳往建康趕,好,入了江州地界,尤其到了南昌,恐怕接下來的行程,就由不得世子了。”
“若世子知道此去建康凶多吉少,選擇帶兵北歸,也罷,朝廷有足夠時間布置,把他堵在半路。”
“然後再對將士們分而化之,封官許願,說明利害關係,嗬嗬,將士們的家眷,可都在朝廷治下,他們犯得著為一個窮途末路的宗室,去玩命麼?”
李笠聞言大喜:“那我侄兒說不得也能封官、進爵呀!”
“對,對!君侯所言甚是!”張鋌也笑起來,“令侄說不得進位侯爵,令嫂得封縣君,榮耀鄉裡。”
“梁使君的弟弟,也會加官進爵,滿朝文武,誇讚君侯叔侄、梁使君兄弟,俱是國之棟梁。”
“然後兩人入京為官,宿衛皇宮,常伴天子左右,嘖嘖,這可是多少士族子弟可望不可求的好差遣呀。”
李笠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如此說來,我李家可是因禍得福,踩著鄱陽王父子的屍體高升?”
“正是!”張鋌說完,居然行禮,恭喜起李笠來。
李笠喜上眉梢,起身在房中走動:“哎呀,光我這一家榮耀不行,可是一定要雞犬升天的呀!”
“對,對!”張鋌點點頭,“彭都督,或許能調任饒州刺史,嘖嘖,這可是衣錦還鄉,多少人夢寐以求。”
“梁使君或許調任...譬如郢州刺史,謔!這也是不得了的重任,扼守長江中遊,往年,可都是宗室王侯任職,距離鄱陽家鄉也不遠。”
“其他徐州軍府僚佐,也多有任用、提拔,興高采烈攜家眷到各地上任,這可是地地道道的雞犬升天呐!”
李笠依舊大笑,笑著笑著,感慨:“哎喲,到了明年秋天,我這一家的墳頭草,恐怕都有三尺高了,你可得去清理一番。”
張鋌笑著搖搖頭:“君侯說笑了,待到明年秋天,明明隻有君侯及兒子的墳頭草高三尺。”
“怎麼可能,女眷呢?不是一起埋的麼?”李笠一臉驚訝,張鋌收起笑容,“如何能一起埋,得為奴為婢,承歡他人胯下。”
“那不是很慘?”李笠撓撓頭,張鋌點點頭:“對,很慘。”
當然慘,‘古代’政治鬥爭的遊戲規則,就是贏者通吃,敗者斬草除根。
成年男丁殺光,未成年幼童若僥幸不用死,也得淨身入宮當宦者。
至於女眷,按慣例要沒為奴婢,其中有姿色者,當然就要承歡他人胯下了。
兩人方才以開玩笑的方式,推演了李笠的一個結局,這結局之陰暗,與兩人的笑逐顏開形成極大反差。
起因,就在於鄱陽王居然被人“爆頭”。
積年老戲精被倆個愣頭青弄死,這讓李笠吃驚不小。
更讓他吃驚的是,“鄱陽王集團”在頭領完蛋、副頭領不在的情況下,表現極其拉胯,和一群烏合之眾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