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笠隨意用完晚膳,拿起一本厚厚的字書(字典),翻看起來。
書頁有些殘破,很明顯是翻過許多次才有這樣的效果,而且沒有封麵,整本書看起來,根本就不像是正規的出版物。
李笠一邊看,一邊呢喃著,不停地發出各種聲音,對字書上的字,進行“拚音”。
試圖根據這本“字書初稿”上的內容,學習這個時代字音的“切音法”(反切法)。
作為接受過義務教育的現代人,他實際上很不適應“古代”的反切法,總覺得有些違和。
加上古漢語裡有不少字的讀音,和現代漢語有出入,所以,這種違和感更強。
一切都在如今常用的反切法上。
此法,是用一個漢字或注音符號表示“聲”,此字為“上字”。
再用另一個漢字或注音符號表示“韻”和“調”(此字為“下字”),把它們拚合成被注字的讀音,這就是反切法。
譬如“緩”字,以反切法來注音,就是:胡管切。
“緩”字的讀音,取“胡”字的聲(h),取“管”的韻和調(uan),然後拚合成(huan=h+uan)。
又譬如“哀”,烏開切。
“敖”,五勞切。
按照反切法來給漢字注音,需要動用的漢字(上字和下字),大概在千餘個,繁多,難記難用。
是普及教育的一個攔路虎。
現在,訓詁學權威顧野王,仔細研究了李笠“拚音法”的內容,根據現實情況,選擇對原有的反切法進行改良。
改良之目的是去繁化簡,把上下字簡化為四百來個,而不是用聞所未聞的“拚音法”。
所以,初步改良後的反切法,相比原來的反切法,明顯簡化,為“簡式反切法”。
熟練掌握四百字的讀音,總比掌握一千多字的讀音要容易些,在此基礎上對其他漢字進行反切注音,學起來也容易些。
但李笠不滿意,他認為用四百餘字來作為聲母、韻母,還是太多了。
所以,顧野王和其他有識之士,在四百餘上下字的基礎上,不斷改進、簡化。
現在的成果,已經把反切的上下字(聲母、韻母)簡化到三十八個:
聲母字二十一個,韻母字十七個。
反切、拚音時,用的是“快拚”,即不講究聲母韻母的細節讀音,快讀、略過去就行了。
如此精簡,李笠琢磨過後覺得效果很不錯,隻歎:專家果然是專家。
若是讓他自己來弄“拚音法”,大概想破頭都搞不出來切合實際的“拚音法”。
但是,這個三十八字“簡式反切”方案出來後,引起了許多人的反對。
反對人士認為,過度簡化上下字,如同飲鴆止渴。
為此,朝廷召開學術研討會(結果都是地域歧視會),開了許多次,學者們吵來吵去吵出來的結果,是各方達成“妥協”。
妥協成果,是將“三十八字反切法”這極度簡化的反切法,用於初學者“入門”,此為第一步。
等初學者掌握了這個“極簡反切法”,便要更上一層樓,學習“六十八字反切法”,此為第二步。
兩步依次走,第一步,適合啟蒙,以及掃盲班。
學習效果,隻要掌握數百個常用漢字的讀音就行,不僅能寫、能認自己的名字,還能大概看懂通俗讀物,譬如報紙上的新聞。
寫信時,能用簡單的文字,表達自己要說的話,可以讀信,看懂信中文字所要表達的內容。
還能大概看懂官府榜文(前提是官府榜文內容直白、沒有生僻字)。
第二步,是“進階”,適合讀書人深造,掌握各種生僻字的讀音,能讀出各類典籍上生僻字、異體字的正確讀音。
這就是李笠對教育的構想,一分為二:掃盲教育,知識教育。
但構想是否切合實際,得看實踐的結果。
李笠翻看著這本被他翻得有些殘破的字書,看著上麵構成的重點,想起自己看過的許多報告,對改進注音法信心滿滿。
改良後的簡式反切注音法,已經在不少學堂試行,與傳統的反切法教育進行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