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1 / 2)

第29章

除卻中間出現了一場意料之外的插曲,今年的奧帕特節也一如往常那般, 順利地結束了。

運送到盧克索神廟的神像在夕陽落下的時分, 又被送上聖船, 飄飄搖搖返回幾公裡外的卡納克神廟。

返程路上河水平穩, 沒有再鬨出嚇死人的風波。

法老和各位尊貴之人在儀式結束後, 也都沿著原路返回。歡慶了一天,又從神廟領到了麵包啤酒等贈禮的人們也跟著他們一同回城。

經過一個白天的歡慶, 此刻大家都感到累了,沿途自然沒有上午那麼熱鬨。

隻有穿梭於人群的詩人們還在興奮,因為他們今日雖然聲音沙啞, 忙碌不已, 卻得到了最精彩的創作素材。

法老的神姿是需要日日傳唱的,不過,誰不喜歡聽充滿跌宕起伏的新的內容呢?

大祭司大人破解奸邪的咒術值得一唱,他那讓人一見便失神忘言的姿容更是必須讚揚的。

可以想象, 今日回去之後,不需多久時間,關於卡納克神廟大祭司如何宛若神人的傳言就會流傳得更久更遠。

——明年奧帕特節岸邊的前排位置, 不出意外又會變得更搶手了呢。

今日每個人大抵上是非常滿足的。

除卻還有些人心中留有遺憾,隻因為大祭司大人才露了短暫一麵,就隨聖船飄然而去, 所有祭司出現在盧克索神廟前發放神的贈禮時, 也沒看見他的人。

據說, 大祭司大人提前預知到會有邪惡的咒術師潛伏在參加節日的人群間, 試圖對神像和聖船施術,故此有所應對,化解了巨大的危機。

解開邪術後他稍感疲憊,便留在了聖船休息,之後也隨船早早地回去了。

沒能跟心心念念的大祭司大人近距離接觸,這是多麼——多麼大的損失啊!

女人們眼裡的花兒枯萎了。

某些男人悄悄藏在身後的花兒也枯萎了。

……等等,為什麼會有男子?!

好像多出了一些非常奇怪的不可說的東西。

雖說一定程度上直觀地顯示出了大祭司大人跨越性彆的魅力,卻也讓(極個彆)無意間發現了這一點的人先是大吃一驚,然後莫名心頭一梗。

“彆想太多啦,人們為尊敬之人送上鮮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我那裡想太多——不對,我想什麼了?”

“沒事,就當想太多的人是我不是你吧。”

唉。

被義弟變化莫測的表情晃了滿眼,還出於關懷不便實話實說的摩西隻能這麼說了。

其實,也不隻是出於“對明顯思路沒轉到那裡去的義弟的關懷”啦。

摩西在相當無奈的情況下,看了許久義弟就差直接拉下來的臭臉色,這表情就算出現在刻意有所偽裝的臉上,殺傷力也是極強的。

他們——不,主要是摩西——來到這裡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更加輕鬆地和享受節日的平民聚在一起。

摩西喜歡這樣拋棄一切苦難,所有人無拘無束、自由快樂的氛圍。

但是他沒想到,拉美西斯會跑來找他,還用他略作偽裝後反而更凶狠的冷臉嚇走了無數想要來和自己玩的小朋友。

怎麼了這是,就算拉美西斯再不高興,也不能影響小朋友們本來快快樂樂的心情呀。

摩西經過一段時間的思量,終於還是開口了:“親愛的拉美西斯,雖然我很高興你沒有毫不猶豫跑去找塔希爾,而是先想起了我……”

“難道,你單方麵和塔希爾鬨矛盾了嗎?”

從溫溫柔柔的白發青年口中說出的溫溫柔柔的話,居然跟針紮似的鋒利。

拉美西斯(猛地回神):“什麼?怎麼可——摩西!你為什麼直接默認是我單方麵跟他鬨矛盾啊!”

摩西歎了口氣,到底還是繼續保留了義弟的麵子,沒有直說根據這些年的經驗,拉美西斯你單方麵生氣的次數遠超塔希爾幾十倍。

而且。

——你在與那位大祭司大人有關的事情上,心智能夠一秒回到六歲。

還用舉例嗎,如今現成的就是一個實例。

王子殿下可能就算不偽裝,也會因為不符合“拉美西斯王子威武形象”的幼稚行為而不被認出真身。

到了晚上,混在回城長隊中的年輕人心情好像突然糟糕了起來,看路上遇到的一切都不順眼。

他看男女們手捧著鮮花從神廟走出,臉上還擺滿了好似沒能見到誰並送出去花的遺憾,臉就變得有點黑。

他聽周圍還沉浸在白日精彩的人們討論,那些意猶未儘的話語中都有一個人被反複提及,那張英俊的麵龐冷了冷,沒忍住變得更黑。

他還聽到不甘落寞的詩人踩上高台,陶醉地做著今日最後的吟唱。

對神對王的讚美是理所應當,就不用多管了,引得人群中的王子注意的是後麵那一部分。

寫給大祭司的詩歌這麼快就換上了新增的內容,那浮誇的描述落入他的耳裡,沒體會到半點觸人心底的真情實意,反而讓他覺得煩躁之極。

心裡想著,這寫的是什麼玩意兒,一個勁兒地堆砌詞彙,還沒早些年從塔希爾那兒順來的同名之人寫的破詩貼近!

拉美西斯(生氣生得莫名其妙):“真想把他們的嘴堵住!”

摩西:“……”

拉美西斯沒發覺自己把也叫“拉美西斯”的那家夥的詩拖上來做了對比,明明他一直對那個“拉美西斯”心懷敵意。

隻能說,跟向來不喜歡但偶爾居然神奇地有共鳴的“拉美西斯”比起來,詩人們的水平爛到了王子壓根無法忍受的地方。

還好,詩人們的傑作沒有被挑剔的王子徹底否決。

毫不知情的他們很快就自己拯救了自己,為了避免麻煩,機智地把另一位年輕俊傑捧上來,跟今日大出風頭的大祭司大人一同歌頌。

——埃及最美麗的年輕人不是彆人,正是太陽神廟的大祭司塔希爾。

——埃及最英氣的年輕人不是彆人,正是我們的法老之子拉美西斯。

——一個是未來的太陽,一個是高懸的月亮。

——無論白天還是黑夜,溫暖或寧和的光芒都在將幸運的子民照耀……

拉美西斯(心情轉好也轉得莫名其妙):“唔,聽到這裡好像也不是太爛,忍了。”

行,他稍微開心了一點點。

摩西:“……”

“我覺得我自己也能寫,寫得還比這些人好得多。”

“那你寫一寫試試?”

“沒心情,懶得寫。”

摩西:“……”

到了這一步,摩西越發肯定了,今晚表現得喜怒無常的拉美西斯絕對是在大祭司那裡受了刺激,而且絕對是他自己找的事。

“拉美西斯。”

“嗯?”

“朋友之間,雖然不管發生了什麼誤會,應該互相包容……”

摩西說:“但是(塔希爾包容你太多次了),這次是不是應該你主動去跟他解開誤會了?”

拉美西斯:“?”

摩西:“?”

很是突兀地,兄弟兩人停下,沉默著對視了兩秒鐘。

摩西很快便發現,自己居然理解錯誤。

因為,拉美西斯用真正的“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他:“摩西,你在說什麼?我和塔希爾什麼矛盾都沒鬨,好好的啊。”

摩西(震驚):“!”

這個發展著實始料未及,可如果真是這樣,摩西又要感到困惑了。

既然那對相處了十幾年的好朋友沒有鬨矛盾,那麼,拉美西斯這——

“那你怎麼不去找他?”

“我找他做什麼。”拉美西斯用比摩西還困惑的眼神繼續回看:“塔希爾不是身體不舒服嗎?”

“…………”

“怎麼了?”

“……沒有,沒事呢。”

原來義弟隻是因為好朋友身體不適不方便打擾,才會想起常年漂泊在外的可憐義兄。可憐義兄絕口不提自己心裡有一點點受傷。

整理好情緒,摩西先關心了一下大祭司身體的具體情況,在得知沒什麼大礙,果然如傳聞所說那般隻是有些疲憊以外,便放心了。

話題剛巧恰到好處地轉了回來。

“所以,拉美西斯你是為什麼情緒不穩定,有讓你覺得不高興的具體理由嗎?”

“硬要說的話,我覺得沒……等一下,摩西,你不是要和那些小孩子去玩麼?我是不是——”

“都說到這裡啦,玩耍的時間縮短一些也沒關係。”

作為談心對象,溫柔而善於感知他人情感的摩西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再加上他與拉美西斯感情深厚,在甚得信任的前提下,拉美西斯可以將平日絕不會跟彆人說的心裡話說給兄長聽。

沒錯,這些話就算是塔希爾也是不能聽的。

大概是因為——對著話題相關的當事人,根本不可能說得出來。

正式談心的開場白是這樣的:

“我是最近才意識到的,有些時候,我遇到與塔希爾有關的事情,情緒總是很容易被影響。”

“怎麼說?”

“還能怎麼,你剛剛也發現了吧,我,好像不太樂意從彆人嘴裡聽到塔希爾——不管是名字還是他做過的事情。”

拉美西斯說著,眉頭不禁鎖緊:“總之,不管是聽到還是看到,都會覺得煩躁得不行。”

看到有人看他。

聽到有人誇他。

發現有人對他崇拜非常,敬愛有加——

啊。

給摩西說起的表現隻說到這裡,後麵似乎被下意識地隱去了重點。

拉美西斯也是事後才想起來,他最煩躁的時刻,好像是出現在發覺突然之間冒出一群又一群人對“摯友”心生愛慕之後。

回響在岸上天空中的大喊大叫聲無比刺耳,男男女女手中捏起的鮮花仿若掉色,但卻沒來由地瞧著刺眼。

拉美西斯想不通這是怎麼回事。

越想越不解,越想越心頭憋悶,所以他才會堆砌起宛若高牆的煩躁。

卻不想這堵牆被修建在心外,完美地將滿腔心思圍堵得水泄不通,隻能更加憋屈地倒轉回來各自擁擠碾壓,直接把好不容易長出來些的正確思緒圍剿,丁點苗頭都剩不下來。

如果在這關鍵的時間點,有一個堪比人生導師的機智之人站出來,用最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將他點醒,拉美西斯肯定會豁然開朗,眼前一切陰翳都被抹消。

但,很是可惜。

他真正的隱晦心思誰都不能說,摩西看人看得透徹,但關注點從根本上就沒對,更不可能突然間大徹大悟。

雖然摩西著實很努力地為義弟的苦惱思索了一番,得出了一個看著還是很靠譜的結論:“我想,可能是因為,塔希爾是你最重要的——”

“——朋友吧。”

拉美西斯:“唔?”

“因為是最重要的朋友。”

“嗯。”

“所以,會產生‘不想看到壓根跟塔希爾不熟的人隻看表麵就喜歡他’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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