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法老王才會表現得如此坦蕩。
“這是現世之人向所愛求婚時會做的動作,在愛人麵前,沒有身份區分,法老也不例外。”
奧茲曼迪亞斯正色說道,暫時還未揭露出自己此時捏在指尖的蓮花花瓣底下,還藏了一枚大概不算明顯的戒指。
他的打算是,等塔希爾接過蓮花,就會發現藏起來的驚喜。
不要說什麼這不是王該做的事情,更不要指責到現在都不接受的祭司過於倨傲。
留在人間的他們的身份,隻是“普普通通的相愛著的人”。
隻不過——祭司的心,的確是無比倨傲的。
“你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拉美西斯?以及,你了解,卻願意承擔這個動作所帶來的一切後果嗎,拉美西斯?”
塔希爾還在不斷地發問。
他在某些時刻乾脆得讓人不敢相信,卻也在某些時刻過分謹慎,仿若是想要一絲一絲抽出王全部的心緒。
沒關係。奧茲曼迪亞斯完全理解他。
王知曉他問這些問題的用意,也明確這些問題的所有答案。
王知道他的性格就是如此,也知道他即使與自己在一起,也始終不肯接受具有莫大意義的頭銜的原因。
“把你的存在,以再也不可能被磨滅的方式烙印進我的靈基。這就是儀式的真正用意。”
奧茲曼迪亞斯也終於坦然直言:“我再也無法忍受了,你還是會離開我的結局。”
他們的愛不需要任何人來“承認”或是“允許”,隻要告知於神與世人這個結果而已。
若還是人類,婚禮帶給他們的意義,就是此後唯獨這個人能與自己攜手常伴。
而此刻,在一人是英靈,另一人即將成為英靈的情況下,正式結合的印記會深深地打在身在英靈王座上的英靈本體之內。
屬於他們的一部分都會印刻在另一個人的靈基深處,不毀不滅,得到真正的永存。
“還是讓你知道了,我的欲.望。”奧茲曼迪亞斯對塔希爾道:“除了要讓你屬於我,我還要讓我的印記永遠地刻上你的靈基。”
“啊……”
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啊。
但塔希爾垂下光潔的眼瞼,還是這樣輕聲說著:“真是一個貪婪的王啊,陛下。”
奧茲曼迪亞斯停頓了片刻,嘴角展露出了一點笑意:“貪婪可是王的本能,不要因為我隻對你溫柔,就對王中之王產生誤解啊,王妃——不,餘的王後。”
“請不要這樣叫我。”
“哦對,叫早了點,婚禮還沒有正式開始!”
“……算了。”
塔希爾放棄讓法老王不要再維持這個錯誤的認知了,隻是稱呼而已,他其實並不在意。
反倒是這個。
“您的雙膝不能為任何人觸碰到大地,即使是我也不行。”
“嗯?”
奧茲曼迪亞斯敏銳地覺察到塔希爾低聲之中的語氣變化,似是在某個瞬間,話音的主人對某個存在積存了數千年的深厚情感,全都爆發了出來。
可他收得也很快,更不留痕跡。
“拉美西斯。”
在這一刻,他們的視線齊平。
塔希爾跟著放低了高度,半跪在地,金發的尾端也悄然掃過地麵。
他握住了王的手——以將王捏緊蓮花的手掌輕覆在自己手心裡的方式。
“如果這是你允許的……也是你期望的。”
“當然。”美麗得如同披覆月華的金發之人輕聲道。
“我願意。”
伴隨著話音落下,王從近在咫尺的這雙藍眸中,看到了更深層次的回答。
隻見表麵冰層與深處底色的湖泊,被太陽的熱量化開了。
王的愛似灼灼烈火,隨時都能將萬物燃燒殆儘。
而祭司的愛,卻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種類型。
是表麵看不出的熾烈。
是隻有自己方能體會的瘋狂,和執著。
在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塔希爾就已將他真正的回答,用目光告訴自己愛與敬愛的王了:
他要將他的一切。
無一遺漏,全部,都投入這烈陽的火焰之中。
至死,不休。
*****
在被尼羅河流經的這片古老土地上,舉辦了一場屬於王與王後的婚禮。
果真是除了王自帶的神殿和十年前白撿來的女兒以外,這場本應舉世矚目的婚禮現場,什麼應有的排場都沒有。
沒有民眾的歡呼,沒有王公貴族的敬畏目光,連主辦儀式的祭司都沒有,畢竟不可能讓尊貴的王後身兼兩職。
本來連要注視並祝福他們的神像都沒有的,可王後提出,有且隻有那一位神能夠擔當此任,所以,神殿內的婚禮現場也就立起了一尊神像。
至於孤零零的神像形貌著實有點奇怪,就像一個額外長腳還畫了眼睛的白布袋子,還讓被迫充當觀禮者之二的蛇杖見而怒視之類的細節……不重要,完全可以忽視。
“那個白皮雞蛋怎麼又出來了!靠,本大爺就知道那家夥絕對一直都在,絕對搞了什麼對本大爺來說不是好事的壞事!”
不行,由於蛇杖實在是太吵了,暫時忽視不了。
“蛇·杖·先·生!”
法老王掃蕩商場的成果終於在這一天有所體現,紫發少女換上最貼近古埃及審美的白裙從內殿出來,剛好來將在神像腳下叫囂不已的蛇杖先生抓獲。
“不要對神明大人無禮呀,父親大人說了,梅傑德大人是他的長輩一樣的存在,也就是我們的長輩,要抱以純粹的尊敬之心才行。”
“啥,白皮雞蛋跟本大爺有什麼關係,擅自把我包括進去乾……嘎!”
“噓噓,婚禮快要開始了,我們在這裡要保持肅靜。”
“肅靜個屁!櫻,你到底知不知道——”
蛇杖完全無法像櫻這樣平靜。
似乎又來了,又到了它不知道第多少次無法理解人類想法的環節了。
換句話說,蛇杖此刻比平時還要明顯一點的暴躁,源於它內心的不安與茫然。
那兩個蠢了幾千年的笨蛋的內心,它已經不指望能看透了。但問題就是櫻這個才十幾歲的人類少女,在此時做的事情,都完全背離了邏輯。
是不知道嗎?
不對,就算猜不到全部,但肯定是有所察覺的吧。
少女一定想到了,即將會迎來什麼樣的未來。
那兩個人,走出這種瘋狂之事的那兩個家夥,馬上就要——
“我們該到觀禮的地方去啦。”
——所以,這是為什麼,根本無法理解啊。
“蛇杖先生,能參加父親大人們的婚禮,我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太高興了,我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
——為什麼還能露出這樣輕鬆的,好像沒有半點陰翳的微笑?
——明明……
泡沫一般的這一切。
稍後,就要破碎消散在風裡了。
“啊,開始了,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