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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五]傳情。

天界也無白天黑夜的區分,但比起主神空間這裡好就好在到處是亮堂的,且是有時間流轉的。這裡隻有白日,光明會與每一個生活在這裡的天使永存;與之相對的地獄則是隻有黑夜,人間則是兩者兼備。

所以天界沒有月亮,月亮是林陷淺金色的短發。

該說法為坊間流傳,流傳的起源是去過人間的天使裡林陷的傾慕者——實際上,與林陷同輩份的天使裡少有不是林陷的傾慕者的。

這裡沒有網絡,交流方式很原始——靠喊,靠口口相傳。因此係統獲取消息的能力不比林陷快多少,聽見“月亮”兩個字時怪異地沉默了幾秒。

剛得知自己居然還能是月亮的化身的林陷比係統平靜多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繼續寫他的情書。

說是情書也不儘然。

剛說到,天界的交流方式很原始,但天使到底是天使,天界有一條橫穿整個天界而過的河,河裡的不是水,是霧氣和雲和巴掌大的星星。這條河被稱之為天河,天使們會往河裡投放附著魔力的定向漂流瓶——一般用來寫匿名信,準確寄給特定的人,當然用以侃八卦的天使也不少。

原著是遊戲,林陷對這個違反科學常識的設定接受良好。

成就一裡要求寫的漂流瓶就是要往這條河裡投放,本就離得不遠,隨寄隨達。林陷此刻要寫的就是這個漂流瓶。漂流瓶裡放紙條,用自己的金線係好,它會停在收信人家門口的雲上,有點電子郵箱的意思。

薩恩被禁止進入林陷家裡的這段時間裡,林陷當然也不會去找他。

但薩恩也沒閒著。

兩家隔得太近,林陷的書房的窗就對著薩恩的臥室,林陷在書房的時候,薩恩就在他對麵盯著看,林陷一開始會自動忽略他,但薩恩似乎能看見他就已經算占便宜了一樣,對這種長久的單方麵凝視很受用。林陷想了想,拉上了窗簾。

薩恩便開始往林陷半關的玻璃窗上扔一些小物件,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幼稚,但有效——林陷把自己的看書地點移到了臥室,由是得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清淨。

在得空規劃接下來的劇情走向的同時,他的成就任務也必須提上日程。

他並非不會寫情書,要改變自己的字跡掩蓋風格也不算難事,但一個人的語言習慣是改變不了的。更何況薩恩作為暗戀他的幼馴染,平日裡對他的觀察隻多不少,比林陷常不在家的爹媽都要熟悉他。

這樣來看,成就要求他走“因為天使的規約與薩恩保持距離,但同時按捺不下愛慕之心天天向他寫信一寫很多年都沒被發現”的劇情實在有點神經。

林陷看著紙條思考,發了有一會兒的呆,最後唰唰在定向漂流瓶的紙條上寫下了五個飄逸瀟灑的大字:“日安,吃了嗎?”

係統:【……】

你也挺神經。

林陷用自己專屬的金線把紙條卷起來係住放進小玻璃瓶,跑了老遠,到荒地填了一個偽造的地址,然後扔進那條雲霧與碎星的河流裡,故作高深地反駁係統:“你不懂,彆插嘴。”

林陷的無聊的問好活動持續了半個月,半個月裡薩恩找不到和他說話的機會,看得出來愈發煩躁了,這天終於向這塊荒地發來了回信:再發我就殺了你。

林陷:。

他終於改變了信件內容,第一次寫了點有意義的內容:為什麼啊?可是我喜歡你啊。

情欲對天使來說是大忌,喜歡與愛卻不是。天使與神明皆崇尚純潔的愛。林陷寫這幾個字寫得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同時不出他所料,薩恩對這張紙條也沒回信。

倒是到第二天,薩恩來敲響了他的家門。

怪得很,薩恩看上去似乎還憔悴了不少,羽毛都顯得沒那麼有光澤了。一開門他就開口道歉:“對不起,我錯了。”

林陷狐疑地看著他,他問不出“那你說說你錯哪兒了”這種狗血必備台詞,於是點點頭:“對,你錯了。”

薩恩顯然是被他哽了一下,但很快收拾好情緒,看上去低落極了:“那你願意跟我說話了嗎?我其實是有一些拿不準的事情想和你商量。”

林陷一頓,側身讓他進來,隨意地往沙發上一坐,一點沒有要招待客人的自覺,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問他:“說說?”。

薩恩像是在猶豫,他坐到林陷身邊,再坐近一點,好半天,遞給林陷一張紙條。

林陷低頭一看,是他用虛擬地址發給薩恩的那張,“我喜歡你啊”五個字被他寫得極其敷衍潦草,螃蟹跳舞蜘蛛劈叉不過如此。

薩恩低著頭,看上去可憐極了:“有人發匿名信騷擾我。”

林陷:“……”

林陷:“彆在我腦子裡笑了,有點吵。你作為人工智能感情有點太豐富了。”係統識相地閉了嘴。

林陷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可我看著,這個應該是情書呢。”

“是嗎?”薩恩問,“還以為在威脅我。”

林陷好脾氣地點點頭:“是啊,這不是寫了喜歡你嗎?”

他說完這句話看著薩恩,有意問他打算怎麼應對,卻看見薩恩看著他的眼睛,仿佛拆解他的每一個表情那樣專注,好久才問:“那有人說喜歡我,林林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林陷不解:“要有什麼想法?”

薩恩移開目光,手又不自覺地想去抓林陷的手,頓一下,規規矩矩地背回來:“你看,林林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眼,但是有人大費周章向我示愛。”

林陷瞬間明白過來他是什麼意思,隻覺得好笑。

“這樣啊。”他低下眼瞼,薩恩看不清他是不是在笑,“那不是好事嗎?如果你要和這個人陷入戀情的話那祝福你哦。啊,不過,你要記得不要違規,你之前的行為就有些過界了。就算違規你也要記得彆被神發現。”

林陷說到這裡遲疑一下,伸手摸到左耳上的耳墜:“不,還是彆違規的好,如果你的天使光環變臟了,這個耳墜我會取下來的……啊,其實我應該現在取下來還……”

他的話還沒說完,薩恩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他的另一隻手將林陷作勢要取下耳墜的那隻手取下來,親了親他的指根。

“你不要說這種話。”明明是他自己要來挑釁的,他卻表現得像是自己才是被傷害的那一個。

他拉著林陷的手將他拉過來,像是要把林陷揉進自己的身體裡:“不要說這種話了。”

林陷語氣緩和了些,像是真心不明白他在說什麼:“怎麼了?”

“對不起。”薩恩抱著他的肩膀說,“我以為你會對我有一點點在意的,我不該試探你。”

“對不起什麼?”林陷歎口氣,“我是真心祝福你的啊。我當然在意你。”

薩恩倏地抬起眼,深紅色的瞳孔像是要滴出血來,抵著林陷的鼻尖:“你不要祝福我。”

林陷已經再三確認過了,這次的這個男主沒有什麼黑化值,他本身就不太正常。但林陷已經有了應對經驗,麵對這個過近的距離,很有防備心地向後仰一點,空出來的那隻手抵在了薩恩的肩膀。

——手上是一把匕首。

“你又想像上次那樣……”林陷頓一頓,薩恩替他補完他不好意思說完的話:“想親你。”

“你不可以強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林陷說。

“為什麼?”薩恩說,“可是我們小時候你都願意親我的啊。”

“你剛剛說了,那是‘小時候’。”

“如果我非要親呢?”薩恩問,“你又要下命令趕我出去嗎?”

“你試試。”林陷說,“你親下來,這把刀就會插進你的肩膀。”

薩恩卻笑了,放低身體湊近他:“刺深一點。”

“肩膀這個部位沒有能一刀致命的地方,你要不要換個地方,比如,心口?”

林陷不理會他。薩恩卻主動抓住他的手,刀尖對準自己的胸膛,另一隻手重新攬住林陷的肩,要他和他緊密地貼近。

林陷眼睜睜地看著刀尖沒入薩恩的軀體,腦子裡嗡一聲響。

薩恩在吻他,忘我地、像在汲取生命一般,架勢像是要把林陷嚼碎了吞下去,撫在林陷腦後的那隻手卻還是溫柔地,慢慢地捏揉他的後頸,嘗試安撫他。他太久、太久沒看見林陷了,思念會把所有的理智都熬乾,如果再不能觸碰林陷,那不如直接殺了他。

林陷隻一開始反抗了一下,漸漸地卻不掙紮了。他的手一動不動,卻能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順著他手裡的匕首流到他手上,滾燙、粘膩,是血液。

鮮血打濕薩恩的衣物,浸潤了他翅膀上的羽毛,但他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隻垂著眼睛親吻林陷,刀身刺得越深,他的吻就越深。

他不知道這個吻持續了多久,讓他停下來的是林陷輕微的抽泣聲。他回過神,鹹苦的液體流進了他嘴裡,發澀。

薩恩一愣。是林陷的眼淚。

“林林……”薩恩瞬間慌了,要笑不笑的表情也收了起來,“你在哭嗎?”

第62章 [六]整整一個屋子的人形木偶,全都長著林陷的臉。

林陷什麼話都不說,垂著臉不出聲,眼淚順著他瓷白的臉頰不斷地向下滑,把他頰邊的金發都濡濕了。

他哭起來很安靜,不聲不響的,隻偶爾小小聲地吸氣。小的時候受了委屈也不會有大人幫忙出氣的孩子就會有這樣的哭聲。有的孩子會在要求得不到滿足的時候大哭大鬨,因為大哭大鬨往往會讓父母屈服,從而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林陷小的時候父母不經常在家,他更多的時候是在薩恩家;薩恩的父母雖然很喜歡他,但他怕麻煩對方,通常都是安安靜靜自己看書或者過家家,還要被薩恩這個天生的煩人精搶東西。

所以林陷小時候也不經常哭。

他現在這個樣子太少見了,薩恩毫無章法地胡亂擦拭他臉上的眼淚,他手重,林陷的臉上就會留下印跡,在林陷細膩的皮膚上紅得格外猙獰。他生怕自己把林陷弄疼了讓人家哭得更厲害,低下身來細細地親掉他臉上的淚。

林陷甚至都不看他一眼,過好久才漸漸止住眼淚,一抬頭,看見薩恩遞過來一杯溫水,前胸還插著那把匕首,血液乾透凝固了,看上去有點滑稽。

林陷找到竅門了。比起什麼契約什麼強製懲罰,他自己才是薩恩最強力的束縛咒。

他接過水杯抿一口,溫度正好,貼著手掌很舒服。他抬起另一隻手放到薩恩的傷口上,療愈的光芒從他手心溢出。

薩恩有點受寵若驚地看了他一眼。

作為戰鬥天使,林陷的療愈學得實在是差,手忙腳亂給薩恩處理傷口療傷,把自己火氣療起來了,隻覺得是薩恩讓他平白無故有這一遭。

哪兒有讓他給人療傷的?

薩恩自己並非不會療傷,甚至可能比林陷做得好,但他一動不動,很乖巧地看著林陷施展魔法,看上去很享受似的。

離傷口愈合還剩最後一點,林陷卻放開了手,白色的光芒從他的手中消失。他看著薩恩隱藏在破了洞的衣物後還在滲血的猙獰的傷疤,移開眼睛,不去管了。

薩恩低下眼,神情很是委屈:“我好痛啊,林林。”

林陷睨他:“痛著吧,你該。”

薩恩悶著聲笑。

受傷的雖然是他,但斷沒有讓林陷來哄他的道理。他自己也放著傷口不管了,先小心翼翼地吻林陷:“你還生氣嗎?”

林陷不理他,低著眼睛很專注地喝水。

“對不起。”薩恩說,“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對你的。”

林陷拿餘光看他一眼:“那難道是我逼你的?”

“是那個魔法陣。”薩恩跪坐在地板上,扶著林陷的膝蓋仰頭看他,難得好聲好氣地哄。林陷還是不看他,等著他還能編出什麼鬼話。

“這個魔法陣需要定期加強,”薩恩說“很簡單的,親我就可以了。”

“不加強會怎樣?直接失效了不是更好嗎?”林陷表情毫無波瀾。

“我會死。”薩恩說。

林陷愣一下。他這下終於肯看看薩恩,眼神帶著點狐疑的意思。

並非他不信人,實在是薩恩給他留下的印象讓他覺得此人非常不可信——天使裡的異類。但凡說這話的是其他天使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表露擔心;但林陷又怕他說是是真的,無他,就算薩恩不值得信任,但是在契約裡加上“不加強魔法陣就會死”這種限製,的確是薩恩這個瘋子乾得出來的事。

“是麼。”他輕輕問。

“是真的,騙你就詛咒我再也看不見你。”薩恩說。

林陷:“……”那可能是真的了。

“那定期是要多久?”

“一個月。”薩恩說,“我真的隻是希望我們能長久地在一起。你看,我現在離不開你。”

林陷不說話了。沉默地忽略了他那句近似表白的話。

*

畢業後的假期隻有兩個多月,去戰鬥部門報到那天,薩恩非要林陷和他一起。

他給出的理由是:“林林報到之後就要去給那個克裡斯汀當副將了吧?但我要從底層開始,我們就連住的地方也不在一起,我或許要很長時間不能再見到你。僅僅隻是在和你分開之前再和你一起走過短短的一段路而已,這樣也不行嗎?就當可憐可憐我好不好?”

林陷一心軟,沒來得及拒絕,薩恩自顧自地說:“那我們說好了哦。”

林陷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低頭“哦”了一聲。

但是去報到那天,他還是到了薩恩的家裡,百無聊賴地站在薩恩家的玄關,看來開門的薩恩呆滯在原地。

林陷皺一下眉,抬頭看一眼薩恩客廳裡的鐘:“你還沒開始收拾行禮嗎?十分鐘之內你還沒準備好的話那我就自己先走了哦。”

薩恩這才回過神:“不,沒有,我馬上,你先進來坐著等我好不好?”

林陷:“九分四十秒。”

薩恩:“……”

他隻好轉身進去收拾行禮,其實並沒有什麼好帶,但他隔幾秒從臥室探頭出來看一眼林陷,像是生怕他趁自己不注意跑掉。林陷煩不勝煩,主動站到了薩恩臥室門口。

他從來都很有邊界意識,小心地注意著不要窺探彆人的隱私,低著頭看自己腳下那一小塊地麵。

薩恩卻主動走過來,讓他抬起頭。

“你可以進來看看。”薩恩說。他暗紅色的眼睛盯著林陷,聲音似乎是在蠱惑他:“要看看嗎?”

薩恩的臥室裡除了床和床邊靠牆的書桌,剩下整整三麵都是書架。

但是書架上擺的卻不是書。

是木偶。

整整一個屋子的人形木偶,全都長著林陷的臉。金色短發,淺棕色的眼睛,表情有笑著的有在發呆的有意氣風發的也有他第一次在實戰演練裡失敗時失落的。

臥室的桌子上還擺著一個半成品,剛組裝好四肢,身體還是光裸的,但已經畫好了表情。是在哭泣的,顯然是參考了前些天那件事。這裡沒有攝影機,但是薩恩卻用自己的眼睛作記錄,把林陷當時哭泣的表情刻畫得猶如情景再現。

林陷現在知道為什麼薩恩執意要和他進入同一個部門了。

他在看著林陷。準確來說,他在觀察林陷,然後記下每一個細節。

所以他知道林陷的每一個習慣、每一處軟肋、每一個疏忽。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放下防備,什麼時候能為他心軟。

被一屋子的玻璃眼睛看著,林陷有點頭皮發麻,忍不住想退出去。

但他又不想表現得很在意,於是裝作沒看出來那些木偶是他的樣子,語氣平淡地繼續他的倒計時:“還剩五分十一秒。”

薩恩卻要主動和他提起來:“林林現在還喜歡木偶嗎?”

林陷又看一那三麵書架上的木偶,粗略地數一下,大概一百多個,每一個都雕刻得很精細,看得出來做這些木偶的人技術很不錯,至少一定練習過很久。

“不喜歡。”林陷說。

“那好可惜,”薩恩似乎有意不戳穿他的避讓,也不去提醒林陷這些木偶雕刻的是誰,“我學了很久呢。林林小時候很喜歡木偶,我想做一個送給你的。”

林陷不接他的話了:“三分三十六秒。”

薩恩:“……”

*

說隻有短短的一段路便真的隻有短短一段。薩恩是去新成員登記處報到,林陷卻是要直接去找克裡斯汀。

到大門處要分開時,薩恩將手放到心口處。

他將自己的傷口硬生生掙開,血液瞬間浸染了衣物,然後可憐巴巴地看著林陷:“我傷口開裂了。”

這並非他第一次這麼做。這些天他一直如此,在傷口快要愈合結痂時把它撕開。

林陷看看他:“你自己治療,你又不是不會。”

薩恩低下頭,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和林陷持平:“但是我好痛,你抱我一下好不好?”

雖然來得比較早,但是大門處不止他們兩人,林陷有些猶豫,正要拒絕,就看見薩恩失落地彎腰看他的眼睛。

“我隻是想抱你一下,你已經很久沒主動抱我了。”薩恩哀求他,“我們小時候不是經常這樣嗎?”

林陷:“……”他們小時候也不算林陷主動抱他,是薩恩拿走了他的娃娃,非要林陷拿自己代替,否則要他抱一下才肯還他。那時候的林陷還沒學過戰鬥,一邊忍著眼淚一邊委屈巴巴地抱他。

林陷歎一口氣。薩恩知道他是默認了。

他的翅膀伸到身前,將林陷攬進自己的懷抱,擋住了彆人的視線,手抱住了林陷的肩。

薩恩比林陷要高出一個頭,擁抱時他低下頭,將腦袋放在林陷肩窩,還趁機胡亂地蹭了蹭。

他的手箍得很緊,林陷幾乎要喘不過氣,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他的鎖骨上碰了碰,觸感是溫熱潮濕的。

他懷疑薩恩是悄悄親了親他的鎖骨,但是薩恩很快移開了,點到即止地結束了這個懷抱,快得像那點溫熱的觸感是一個幻覺。

“我會時常來見你的。”薩恩說,“林林記得保護好自己,如果克裡斯汀對你做出什麼……”

“找我做什麼?”林陷奇怪地打斷他。

薩恩伸出舌頭,眯眼笑了一下:“加強魔法陣啊。”

第63章 [七]你剛剛去見了誰?

在戰鬥部門的生活並不難過。因為原世界的世界觀重點並不在戰鬥上而是在戀愛上,兩族的戰爭充其量隻是背景,所以戰力係統的構建並不算嚴謹,甚至可以說薄弱。天界沒有血統論,職業也沒有世襲一說,會戰鬥的天使到處都是,將清正嚴明奉為圭臬的種族嚴格將能力當作評判標準。

兩界持續幾千年沒有分出勝負的戰爭基本呈現疲態,兩邊都打得不是很積極,擎等著哪方先求和或者來個突然的變動就可以順理成章結束。且不說在人族逐步實現熱兵器的大範圍應用下天地兩界仍保留近戰中冷兵器的使用,從現場來看,戰鬥的基本形式是遠程施展魔法和放各種大中小型魔法陣。

一般簡稱光汙染。

以上前提下有天賦加持再加上大天使長克裡斯汀不知為什麼對他格外照顧,作為反派的林陷的參軍生涯竟然有些舒心。

給薩恩發漂流瓶寫情書的成就任務還在繼續,不過由於沒什麼機會溜出去,林陷一般是寫好三四封之後一起寄——因為戰鬥部門這邊是一周統一收一次信件然後分給各位收到信件的天使,因此竟也沒露陷。

後來薩恩似乎是不耐煩了,林陷偶然從一位同事口中得知,薩恩告訴收發信件的那位天使,再有從這個地址寄來的漂流瓶一律扔掉,林陷笑得很得意,依然堅持不懈地寫信寄信。

一個月的時間快得有如一眨眼,林陷自己算著時間,不出錯的話,今天薩恩要來找他加強他的魔法陣了——簡稱續命。

在自己的房間裡等到了時間快要臨近也沒等來人,林陷自己先坐不住了,他推開門下樓,剛走出去沒幾步,突然被誰拉過去,白色的羽翼先遮過來,擋住了他的視線,林陷跌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是薩恩。

他從薩恩的手中掙出來,一言不發地轉過身。雖然並沒有約好一定要在什麼時候在哪兒見麵,但要說沒生氣是不可能的。

林陷看薩恩一眼,等對方先開口。

“我在等你。”薩恩說,他將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一枝金色玫瑰。

林陷:“……”土誒。

“你既然來了,怎麼不直接來我房間找我?”林陷問。

“怕有損未來的大天使長的名聲。”薩恩無辜地朝他眨眨眼。

林陷根本不信他的滿嘴跑火車,仍看著他。薩恩舉起手作服輸狀,將自己的翅膀收了回去。

“因為林林永遠不會傷害我——林林不忍心傷害任何無辜的人,所以我賭林林一定會來找我。”薩恩說,“林林太容易心軟了,一點小代價就能讓林林束手束腳。”

林陷沉默了幾秒,問他:“你認為你的命是小代價嗎?讓我為你擔心與其等價的話,我的擔憂也是小代價嗎?”

“我的命不值一提,但如果能讓林林為我擔心幾秒,它就價值千金。”眼看林陷又要生氣,薩恩迅速滑跪,“我錯了,我以後不這樣做了。”

“……”林陷一口氣沒來得及發作就先泄掉了,心不甘情不願地拉著薩恩的衣領,迫使他彎下身來,泄憤一樣一口咬在薩恩的唇上。

薩恩誇張地“嘶”一聲,然後悶著聲笑,引導林陷張口,撬開他的牙齒,去與他唇舌交纏。魔法陣又開始發燙,但不像是第一次那樣快要燃燒的觸感,比此時上升的體溫稍高一點的溫度熨帖著他的舌尖,林陷詭異地覺得有點舒服——這個念頭一進入腦子,林陷猛地一驚,不小心咬到了薩恩的舌頭,和薩恩分開了。

薩恩吃痛,卻沒怪他,反而第一時間問林陷:“我弄疼你了嗎?”

林陷搖了搖頭。他難得地有些惴惴不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天使光環。

還好,光芒沒有變化,還是一樣的亮,應該也沒有染上汙濁。

薩恩像是明白了什麼,他眯起眼,眼瞳倏地暗下去,輕輕撫摸林陷的翅膀,順著羽毛的走勢沿著翅骨向下,動作緩慢而輕柔,不如說……曖昧。

林陷一個激靈,他向後退一步,原本放鬆地垂在身後的翅膀也警惕地收緊。

他比薩恩矮了不少,需要仰頭才能和他對視,說出來的話卻是命令式的:“你不許摸我。”

薩恩乖順地點點頭說好,動作卻突然一頓。

他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將林陷與肩膀連接處那裡的翅膀上的羽毛撥開,動作束手束腳的,像是生怕自己不小心把林陷弄疼了。

林陷正要開口,薩恩製住他,說:“彆動。你翅膀上有傷口。”

林陷很懵:“哪兒有?”

薩恩輕輕在他羽翼上按了一下,林陷費力地轉頭去看,貌似確實是有一道小劃痕,不知道愈合沒,血跡染在潔白的羽翼上看著有些猙獰。隻是他這些天就算是戰鬥也被保護得很好,再加上係統貼心地自動開啟了痛覺屏蔽,他自己根本發現不了。

“怎麼不去療愈部找人給你恢複?還是說他們眼瞎沒看見?克裡斯汀呢?他怎麼帶你的,也不管你?”薩恩表情雖然是冷靜的,眉頭卻緊皺,頗有一種“你看吧你離開了我所有人都欺負你”的架勢。

林陷沒好氣:“他是我的上司又不是我媽。更何況你拿刀往自己身上捅窟窿的時候不吭聲,怎麼現在這麼一點小傷口還要緊張?”

薩恩覺得這句話簡直不可理喻:“這哪裡一樣?”

林陷:?

他一抿唇,打算離開,既然魔法陣的加強已經完成了,他就懶得和戀愛腦講道理。薩恩卻拉住了他:“那你至少要讓我幫你治療吧。”

林陷:“那你可得加緊,再不動手它都自己愈合了。”

薩恩將他拉過來,幾乎是在哄他:“很快的,林林,把翅膀張開,讓我看看。”

林陷:“……”有什麼好看。

他收在身後的羽翼反而合緊了些,不悅地問:“你就這樣不也能看嗎?”

“我怕你自己又有忽略的傷口,”薩恩說,“我就該再刻一個法陣,讓你和我痛感連接,以後你哪裡受傷我都清楚。”

“不要,好麻煩。”林陷嘴上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句,人卻轉過身,主動打開翅膀,將潔白的羽翼完整地展現給他,不知出於什麼原因,這個普通的動作讓他有些羞恥。

薩恩先是將他剛剛發現的那個小劃痕愈合了,然後長久地,入神地凝視林陷的羽翼。天使的翅膀總的來說大同小異,但林陷似乎連羽翼都長得要比旁人好看些,是優雅與聖潔的示範。這麼漂亮的翅膀,如果綁起來,用彆的東西弄臟……

薩恩閉了閉眼,低下頭親了親他與肩膀連接處的羽毛。

林陷輕聲吸口氣,這觸感實在太怪異了,他轉過身,皺眉問:“怎麼了?”

“沒什麼。”薩恩低下頭輕輕咳嗽一聲,像是要掩飾什麼似的,“沒有彆的傷口了。”

*

這一趟出行並沒有花費太長時間,林陷回去時看了一眼一樓的時鐘,隻用了二十分鐘左右。

他走上二樓,剛好撞上拐角處的克裡斯汀,對方似乎對他此時上樓一點也不驚訝,他微微一笑,將手上拿著的熱牛奶遞給了林陷,林陷接過來,很習慣他的舉動。

克裡斯汀總是這樣,他為人很溫和,各方麵都很關心林陷,隻說是作為前輩對他的照顧。

“你剛剛出去了嗎?”克裡斯汀問,“去見了誰?”

林陷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說了真話:“見了朋友。”

“是薩恩嗎?那個立誌要成為你的助力的孩子?”

林陷有些尷尬,低頭喝了一口牛奶。

“你和他關係很好,”克裡斯汀沉吟一下,“以後會成為伴侶嗎?”

他問得太直白了,林陷被這句話嚇得嗆到了,連忙擺手:“不不,我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克裡斯汀笑笑,表情很溫柔:“沒什麼好害羞的,你也到這個年齡了。”

“您也沒有伴侶。”林陷直說。

“我有心儀的對象,正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尋求他的意見。”克裡斯汀回答他,林陷的好奇心起來了,克裡斯汀卻不打算多談,將話題拉回來,“話說回來,我剛剛在樓上看見你們了,他用翅膀把你擋得嚴嚴實實,我還以為是我認錯人了呢。”

林陷不知道這個場景被他複述出來怎麼會顯得這麼尷尬,克裡斯汀還在接著說。

“——所以我才以為你們打算成為伴侶。你年齡比較小,可能不清楚,天使一族的求偶其實是可以用翅膀表示的。兼具攻擊和保護之用的羽翼可以擋在旁人身前,有為其庇護的意思,常用來表示對被保護的天使的傾心。”

林陷眉心一跳,嘗試敷衍過去:“他隻是在幫我擋光罷了。”

“是嗎?”克裡斯汀笑笑,“我也覺得是這樣。”

林陷:“……”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薩恩接觸時間並不短,薩恩對他的感情——至少從表麵來看——也並非隻有情欲而沒有愛意,但不知為什麼係統卻從來沒有過好感度增加的。

是因為薩恩就是在享受為自己付出的感覺嗎?這算什麼,天使中的馬蒂爾德?

他久違地把罷工一樣沉默的係統叫出來:“薩恩對我的初始好感值是多少?”

係統:【回宿主,是兩百。】

滿值。

林陷:“……那我的成就四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不要擔心,】係統信誓旦旦,【後麵會降的。】

誰在擔心它不降啊!

看林陷不說話,克裡斯汀以為他也在糾結,摸了摸他的頭,像是在安慰他。

“我隻是害怕你被薩恩哄騙,你太容易心軟了,有可能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和他成為伴侶……你可能認為我在詆毀他,隻是,比起我在你心裡的印象,我更擔心你的安全,和你的意願。”

林陷怔了一下。

“如果你被他脅迫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幫忙。作為你的領導者,我有義務保護你。”克裡斯汀稍低下頭,海藍色的眼睛與林陷對視,像風暴來臨前的海麵,“請再信任我、也多依賴我一點吧,林林。”

第64章 [八]你也很享受,不是嗎?

“……”林陷張了張口,不知道怎麼表述,手心裡那杯克裡斯汀提前為他涼好的牛奶此刻卻有點燙手,“謝謝關心,我有什麼需要依賴您的事呢?”

他裝傻充愣,刻意不提“信任”兩字:“我姑且是‘畢業速度最快的畢業生’的記錄保持者呢。”

克裡斯汀低頭笑了一下,很無奈似的,卻不計較他的裝傻。

他伸出手,似乎是要碰到林陷的臉,林陷下意識瑟縮了一下,退了一步。克裡斯汀於是將手收回來。

“那個耳墜,”克裡斯汀的手指屈起來,虛指了一下林陷的左耳,“是薩恩的對吧?他從來沒有帶過天使光環。”

林陷看著他,笑了笑:“普通的耳飾罷了。”

“我並沒有說它不普通。”克裡斯汀說,“隻是我想起來,禁書裡有過利用天使光環刻強製魔法陣的做法。”

“大天使長還看過禁書?”林陷佯裝好奇,言下之意其實是“既然你也看禁書了,那禁書就沒有什麼大問題”。

“所有禁書的認定和審核都是由在任的大天使長統一看過後投票決定的。”克裡斯汀以縱容的語氣回答道。

林陷歪了一下腦袋。好吧。

“你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惡魔是怎麼產生的嗎?”

“您指路西法?”林陷搖搖頭,“史書記載,是因為他違反了天使規約,至於具體是哪條……”

“是####。”克裡斯汀說,“他做了和剛剛提到的禁書上一樣的事情。他將自己的天使光環做成吊墜,利用它刻畫魔法陣控製自己的伴侶。”

林陷愣一下,他其實知道薩恩利用那個光環把生命與自由交到自己手上也是對他的控製。表麵上來看林陷可以任意命令他,但是實際上,薩恩太了解林陷了,他知道林陷根本不可能也不忍心傷害他,於是利用林陷的心軟,用表麵上的失去自由來交換與林陷的親密接觸。

但是——

林陷搖搖頭:“他沒有傷害我的意思。我與他一同長大,他雖然有些粘人,有些不講道理,但我知道他不會做出隨意傷害彆人——特彆是我的事。”

克裡斯汀突然笑出聲來,笑他的天真可愛:“路西法刻下那個魔法陣的本質也不是傷害自己的伴侶。我剛剛說了,他墮落的原因是####。當然,他的伴侶最後也成為了惡魔。”

林陷:“……”他瞬間明白過來,臉騰地一下紅了。

那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性癖嘛。這也要說人家墮落,難怪人和你開戰。

“總之,”克裡斯汀的語氣緩和下來,“這是為了你好,也是為了他好。”

他看一眼林陷的耳墜:

“對於惡魔來說,有什麼是不普通的呢?”

林陷想說薩恩現在並不是惡魔,卻也知道這句解釋極其無意義。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他有脅迫你帶上光環並刻下魔法陣嗎,林林?”克裡斯汀伸手鉗住他的下巴,拇指按住他的嘴角,“你能張嘴讓我看看嗎?”

克裡斯汀的動作並不重,他此時也在維持著他一貫的溫文人設,林陷可以輕易就掙開他。

但林陷並沒有,他安靜地與克裡斯汀對視,在天使一族裡也極其少見的淺茶色眼瞳裡因為離得太近而倒映出了克裡斯汀的臉。

克裡斯汀歎口氣,放開他,神色似乎很苦惱:“你現在大概在討厭我吧,但就算這樣……這樣吧,為了讓我放心,也為了印證你的話——

“我們來驗證一下,可以嗎?”克裡斯汀說,“驗證他對你的愛,會不會把你拉向地獄。”

*

第二日是休息日,應該說,是林陷的休息日。

戰鬥部門實行輪班製,這裡也並非隻有克裡斯汀一位領導者,另一位大天使長艾德溫與克裡斯汀各帶領一半的天使,兩邊勢力均衡,由於天使的種族特性,兩邊也並不起衝突,使得整個戰鬥部門都被安排得非常人性化——當然這也有天地兩界的戰爭實際上打得有一搭沒一搭並不太積極的原因。

很巧或者說不太巧的是,薩恩也是在克裡斯汀手下。就算不如林陷,但薩恩怎麼也是和林陷一樣做到了十年完成學業並和他同一屆畢業的天使,隻是林陷風頭太盛,其他所有人都不及他耀眼,所以薩恩才被對比得不那麼優秀而已。

但第二名的成績擺在那裡,薩恩在這一屆的戰鬥部門的新人裡不可謂不突出。

——因此現在,作為最佳新人之一的薩恩被叫來開這個短暫的表彰會再正常不過了。

克裡斯汀在台上總結了最近的戰鬥形勢與部門表現,最後對突出的個體進行了單獨的點評與表揚,當然並沒有落下薩恩。薩恩在台下不發一言,即使克裡斯汀提到了他的名字,他也無精打采,仿佛與克裡斯汀口中的那個薩恩並非同一人。

表彰結束,克裡斯汀在台上突然靜默了一會兒。

他突兀地低下頭笑一下,難得地表現出了平時不曾有過的靦腆神情。

“其實今天叫大家來,還有另外一件私事要向大家公布。就是,我接下來可能會需要請假兩三天,這幾天的工作事宜會由艾德溫大天使長代我處理。至於請假的理由,”克裡斯汀看向一旁的林陷,神情溫柔得不像話。

林陷站到他身旁,對他笑了笑,然後害羞似的低下了頭。克裡斯汀將羽翼擋在了林陷身前:“——是我決定和我的副將林陷結為伴侶,接下來我們會舉行訂婚儀式,他以後也會同時是我的未婚……”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團台下襲來的火焰打斷了。

薩恩站起身來,椅子因為他的動作被拖拽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幾乎是從台下飛過來的,火團還在不斷從他釋放的魔法裡襲向克裡斯汀。

林陷被嚇了一跳,倒是克裡斯汀早有預料般護著林陷險險躲開,隻是他的衣角還是被火焰燎到了一點,他懊惱地皺一下眉:又要做新衣服了。

薩恩的下一個魔法是打向他的羽翼的,克裡斯汀被迫放開林陷,翅膀作護盾擋在兩人身前。薩恩衝過來,硬生生將林陷拉走。

克裡斯汀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正想再追一追,腳剛踏一步,便踩中了一個小型魔法陣,魔法陣炸開,火焰直往天上衝。

克裡斯汀看看自己又被燒掉一片的衣服:“……”哪兒學的這一招。

*

林陷幾乎是一路被拖拽著走的,薩恩似乎是極力控製著什麼,抓著他手腕的力度大得出奇,他一言不發,林陷也惱火。

他倒不是生氣薩恩剛剛那下突然的動作,而是怪薩恩力氣太大他手腕疼。

但他越掙紮,薩恩就越是以為他要逃,火氣更大了。

被反抓著雙手放到頭頂壓在床上的時候林陷才反應過來這是哪兒:他被薩恩帶回了他的房間。

“你沒有什麼要和我解釋的嗎?”薩恩問。

林陷覺得奇怪:“解釋什麼呢?我沒有選擇自己的伴侶的自由嗎?”

薩恩氣笑了:“你有,你當然有,那我們之間算什麼呢?”

“我也想問你,你強迫我和你簽訂契約,不顧我的意願和我接吻,把你的命交到我手上利用我的心軟控製我,你覺得我們之間算什麼呢?”林陷死死地皺著眉,“從頭到尾你有問過我想不想做這些事嗎?”

薩恩愣住了,他的眼神幾乎是受傷的,這次不像是以前任何一次向林陷賣可憐時的偽裝,林陷可以確定他現在的表情是真實的:“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做那些事?”

林陷看著他的眼睛,深吸一口氣:“因為欲望,你知道這是違背規約製度的嗎?”

“因為我喜歡你。”薩恩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聲音都在顫抖,“因為我從三百年前開始就在喜歡你。我是對你有欲望,但我對我愛的人有欲望有什麼錯?你也覺得這是不恥的嗎?”

林陷默默歎口氣。這並不是不恥,但對於天使的製度來說,這樣的行為就是不恥,追求快樂也是不恥,天使追求的極度的“潔淨”從來都不與薩恩這樣的人兼容。

他垂下眼睛不作答,係統代替他在他腦子裡呱呱鼓掌:說得真好。

林陷:沒讓你替我補全台詞。

林陷這副一言不發的模樣顯然又刺激到了薩恩,他抓著林陷的手沒放開,身子俯下來,重重地親吻林陷。

林陷受驚地輕哼一聲,薩恩的手卻並沒有停。

林陷腦子裡嗡地一下,費力地躲開薩恩的親吻,聲音幾乎染上哭腔:“你在乾什麼?”

薩恩不知道是用了什麼魔法捆住了林陷的雙手,讓自己的雙手空下來,暗紅色的眼睛看著林陷,與他對視:“我來告訴你,欲望不是罪惡,是本能,林林。”

……

……

天知道薩恩的天賦點到底點在了哪條歪路上,學了一些林陷根本沒聽說過的東西。

他閉上眼,天花板上的燈光太明亮刺眼,他的眼角不斷落下眼淚,哽咽不知道是因為難過還是因為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見薩恩抬起頭,神情淡漠地舔了舔唇。

“你看,你也很享受,不是嗎,林林?”

第65章 [九]但是神不在乎。

林陷隻覺得心臟重重地往下一落,說不清惱怒更多一點還是擔憂或說羞憤更多一點。

無論他實際上或者需要裝出的對薩恩的感情是什麼,都不是薩恩能強製對他做出這種事的理由。

他的第一反應是將自己頭上的天使光環摘下來,仔細確認上麵有沒有出現汙濁,眼神焦急而專注。

房間裡有奇怪的味道,而他衣衫不整,卻仔仔細細地檢查他的天使光環——光明與純潔的代表,神賜的認證。澄淨與汙穢此時一同在他身上顯現,聖潔的代表在此刻卻顯得勾人。

值得慶幸的是,天使光環並沒有出什麼事,還是一如往常光輝耀眼,散發著柔和的淺金色光芒,林陷卻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

彆的都好說,要是真的影響到他自己也變成了墮天使,這個世界恐怕要他多費點心思了。

薩恩低下頭親了親他的額頭,抓著他的手腕移開:“彆看那個東西了,你不應該看我嗎?”

看你什麼?林陷心想,這時候了你倒還記得在我這裡爭寵。

“你知道你剛剛是在違反規約嗎?”林陷問。

他說完這句話又想起來一件事,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耳墜,在發燙,但隱約還是能看見金紅色的光。薩恩應該也沒什麼問題。他快速掃一眼薩恩的翅膀,並沒有出現變黑的征兆或趨勢。

“我知道。”薩恩說,“但你不認為那個規約本身就很可笑嗎?它自己訂下禁令,卻寫得含含糊糊,好像規約本身也在害怕它所包含的禁令。每個人提到它都互相示意三緘其口,你們卻要將這種東西視為絕對權威——連你也這樣?你要告發我嗎,林林?”

“你可以揭穿我違反規約,將我逐出戰鬥部門,然後你就可以和你的大天使長訂婚結婚成為伴侶,擺脫我這個糾纏了你三百年的煩人精,你要這樣做嗎?”

林陷張了張口,還沒發出聲音,薩恩的下一句話就緊跟著來了。

“也是,畢竟你崇拜他這麼多年,你的目標不就是成為他那樣的人?那你想和他結為伴侶有什麼奇怪的呢?我哪兒比得上他啊,他是大天使長,我是隨時會拉著你違規的不穩定危險分子。”

林陷:“……”哪兒來的怨夫。

“規約是神製定的。”林陷說,“規約不是禁令,是防止天使墮落最後成為惡魔的保護傘。神製定規約並不是為了限製我們,那是一種保護,薩恩。”

“墮落成為惡魔就會危險嗎?”薩恩反問,“是誰規定了天使成為惡魔是一種墮落呢?不也是神嗎?”

“你執意認為我們與惡魔的差異僅僅是種族嗎?”林陷皺眉,“貪圖享樂,縱情聲色就是你想要選擇的生活嗎?”

“貪圖享樂縱情聲色不也是神的說辭嗎?”薩恩諷刺地一笑,“我們憑什麼將他的話當作準則?”

林陷一驚:“那是我們的神。”

“是你的神。”薩恩說,“不是我的。”

林陷死死地皺著眉:“不是‘你的’或者‘我的’的問題,而是他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位神明,管轄著整個世界的神明。”

“那又怎樣?”薩恩問,完全將不同道理也聽不進話的模樣。

林陷看著他那雙眼睛,越看越氣。

他起身一口咬在薩恩的肩上,很用力,他自己都覺得牙尖深深陷進了薩恩的皮膚裡,薩恩卻像沒感覺一樣——也是,被匕首刺了對他來說都不值得在意,他的牙齒又算什麼。想到這裡,林陷賭氣一般更用力了,口腔裡都是血腥味,咬著咬著自己先委屈上了,眼淚一顆一顆地掉。

薩恩沉默下來,他不同林陷做那些無謂的辯論了,任林陷咬他,安靜地替林陷一點一點擦掉臉上的淚。

“你甚至會為了他落淚。”薩恩說。

林陷閉了閉眼。

“你說的和我永遠在一起,指的原來是將我一起拉向地獄。”

薩恩的拇指按著他的眼角,淚水在他的指縫間堆積,他抓不住,於是滑下去,蒸發:“我從來沒想過害你,林林。”

“但你在做的就是這種事。”

“但是林林,我僅僅是看見你和彆人站在一起,就恨不得讓他們全都消失,明明是你先……算了。”薩恩抱著他,“算了,你喜歡當天使也好,喜歡克裡斯汀也好,我全都可以不在乎,全都可以向你妥協。但你和我在一起好嗎?你就當看我可憐,裝出來哄我,好嗎?”

“我不喜歡克裡斯汀。”林陷語氣冷靜下來,“但我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自己當初刻下契約的時候告訴我說你什麼都不向我索要,那現在又是在乾什麼?薩恩,我不會和一個會違背神明旨意的天使在一起的。”

薩恩像是笑了一下,神色極平靜,語氣卻很諷刺:“那我就去殺了你的神。”

*

林陷當然不會做什麼告發薩恩的事情。也不可能打著“為了薩恩好”的旗號去矯正他的行為。

天使與惡魔是兩個過激的極端,否則天使與惡魔便不會是天使與惡魔,而是人類了。林陷沒有告發薩恩的意願,與此同時也還記著自己有一個喜歡薩恩的設定;還有一點不方便說的是,他其實對薩恩的話並不持完全的否定態度。

但薩恩的處罰確實不可避免,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襲擊了大天使長,無論如何都是不對的。

他知道克裡斯汀的目的是離間他們兩人,從完成成就的角度來說,林陷與他有一定程度上的相同目的,所以林陷很願意將計就計順著克裡斯汀的意,讓薩恩重蹈傳說中路西法的覆轍。

但問題是,他不知道他想達成這個目的來實現什麼結果。

——僅僅是因為他討厭薩恩?天使一族裡不會有這麼沒來由的討厭的。

薩恩成為惡魔後對克裡斯汀的好處是什麼?

林陷心臟突兀地跳停了一瞬。他此時正站在克裡斯汀的辦公室門外,敲門的手在空中僵直了幾秒。

……重複一遍,這個世界上的戀愛腦是不是多得有些顯擁擠了。

就算克裡斯汀賞識他,當初那番親自上門攬才的行為也太熱絡了些。

林陷歎了口氣,指節最終還是落在了門上。

是克裡斯汀親自來開的門。

他與克裡斯汀的試探結果如何已經不需要親口說明了,克裡斯汀當然也知道他來乾什麼的,但林陷還是主動開口問了:“薩恩的處罰結果出來了嗎?”

克裡斯汀笑笑,側身示意他進房間,說:“你還是很關心他。”

“他的過激行為本來就與我有關。”

“但嫉妒本就不是天使應有的情緒——特彆是以戰鬥為主要職責的天使。”

林陷倏地抬眼看向他:“那您在這一方麵也不是很合格。”

“……抱歉,”克裡斯汀還是那副無奈的笑容,“但最後違規的人並不是我,對嗎?”

他示意林陷在椅子上坐下,親自去倒了杯水放在林陷身前的桌麵上,然後又拿出一本書給他。

“這裡是各類違規的處罰條例,我是說,各類……當然,他帶走你之後發生的事我們都不知道,你也不會上報,所以會不了了之,是吧?”

林陷平靜地看他一眼,一點被看穿的尷尬都沒有。

薩恩那天其實並沒有要放他離開的意思。他像圈地的瘋狗一樣執意要將林陷關起來,抓著他的肩讓他把所有視線全都放到他身上。

成功的強製愛成功的基礎是壓倒的信息差和實力差,而失敗的強製愛失敗的原因則是武力不足。

林陷一旦有心要製服薩恩,契約還在生效而又戰力明顯比他高的情況下要放倒一個薩恩可以說是輕而易舉。

看著中了昏睡咒的薩恩林陷憂愁地想,還好自己死後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他戰力更高的人,要不然這人要怎麼追老婆啊。

那天之後薩恩就被關進了天牢——林陷親手押進去的,對外說薩恩已經反省了自己的過錯,所以主動人林陷帶自己回來了。

“主動”反省但被施了禁言魔法的薩恩:“……”

克裡斯汀說得對,那天發生的事會被林陷死死壓住,一點風聲都不走漏。倒不是他對薩恩有私情,而是角色設定的限製使他不能做這樣的事。

“所以其實他的罪狀隻有一條而已,那就是‘攻擊大天使長’。”克裡斯汀在他對麵坐下,主動指出了書上相關的條例,“但其實,你就連這個也不用看,因為他就連這一條處罰也不用了。”

林陷有種怪異的不太好的預感,也正是在這時他左耳上的耳墜突然開始發燙,他下意識想將它摘下來,卻被燙得縮回了手:“……什麼意思?”

“三個小時前,罪人薩恩從他所在的牢房越獄了。他似乎在歪門邪道上有突出的天賦,我們僅能得知他的大致去向。

“你知道他要去乾什麼嗎?”克裡斯汀眯起眼笑了笑,“我天真可愛的副將?”

林陷聽到“轟”的一聲,他正疑惑那是他太震驚的幻聽,下一秒卻突然反應過來,不是幻聽,是有人打塌了他所在的戰鬥部門辦公樓的牆。

林陷回過頭——坍塌的磚石瓦礫的廢墟裡,站著他三百多年來總想引起他注意、又總弄巧成拙的幼馴染。

他的前襟上有血跡,但不屬於他;羽翼完全展開,遮天蔽日一般占據了林陷的視線。

“你的神、你的信仰都已經不在了。”薩恩看著他,“現在呢?現在可以接受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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