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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入v三合一

“沒事,你看他這語氣,也沒生氣啊。”竺陽明拍著少年的背安慰道。

“可,可是……”少年的眸子中閃爍著不安, “他,他會不會是想把我騙到家裡去,然後再揍我一頓呀。”

竺陽明: “……”

他沒想到先前警醒少年的話,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之前跟你說那些,不是讓你做驚弓之鳥的。”竺陽明柔聲道, “據我所知,除了性格缺陷,紀宸霖這個人還是相當完美的,能力出眾,材高知深。你覺得他可能會輕信謠言嗎?”

“不,不會。”雲小言木然地搖了搖頭。

“那你覺得他要是想對付你,會用騙這種辦法嗎?”

雲小言又搖了搖頭。

“那不就行了嗎?”竺陽明揉了揉少年的頭, “放心,隻要你不惹到他,下半輩子就能享儘榮華富貴地平安度過了。”

雲小言被他說服了,用力地點了下頭。

他抿著軟唇,食指在手機屏幕上戳戳點點,小心地給男人發出了一條信息——

【雲小言:謝謝哥哥,我回去吃飯】

“你再給雲浩俊發個微信震懾一下吧。不用多說,直接發個問號過去,然後就彆理他了。”竺陽明給他出對策道。

雲小言乖乖照做。

不消片刻,雲浩俊就回了條嘲諷的信——

【雲浩俊:呦,這不是在學校臭名遠揚的雲小言嗎?找我何事?】

雲浩俊一開始囂張得不得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見少年一直不回信息,他終於慌了,開始頻繁地發微信,甚至打電話,想要探清雲小言到底想乾嘛。畢竟少年如今背靠紀宸霖,威脅地位遠超從前。

沒過多久,表白牆賬號的操縱者也開始電話轟炸竺陽明,其質問的意味不言自明。

竺陽明看都不看,直接就將手機關了機。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們正在內訌推責,不斷內耗。

兩人跳腳的模樣太像滑稽的小醜,雲小言忍俊不禁,終於露出了今天下午的第一個笑。

“這樣就對了嘛,開心點。”竺陽明捏了捏少年手感極佳的臉頰,道, “那現在……回家吃飯?”

“嗯!”雲小言收起了手機。

不知從何時開始,餐廳外竟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和天氣預報預測的大晴天完全不一致。

和竺陽明告彆之後,雲小言也沒叫司機叔叔來接自己,而是撐著傘,獨自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下午竺陽明的話中信息量太大,大得人有些喘不過來氣。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才能重新有勇氣去麵對紀宸霖。

反正滬大離他們家也不算遠,吹吹冷風還有助於頭腦清醒。

雲小言漫不經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會兒踢踢路邊的小石頭,一會兒攢勁兒跳過水坑,放任自己的大腦想這兒想那兒。

但突然一下的,他的耳朵卻捕捉到了一道極其細微的奶貓叫聲。像被圓潤的小爪子輕撓了一下,勾的人心裡癢癢的。

是老天爺憐惜他最近的慘兮兮遭遇嗎?所以給他送上了小貓來安慰安慰他。

雲小言立刻停下了腳步,駐足回憶了一下聲音來源,然後將目光放在了身旁茂密的灌木叢上。

但可惜是的,似乎是因為體力殆儘,小貓再未發出其他叫聲。

雲小言抬傘看了一下天色——

烏雲密布,陰森可怖,厚重的風大得簡直能把人吹走,應該是暴風雨預來的症兆。

由於無法通過一道叫聲精確定位到小貓的具體位置,雲小言就隻能一隻手撐著傘,一隻手撥開灌木叢,一點點地毯式搜索著小貓的身影。

功夫不負有心人,十幾分鐘後,他終於看到它們的身影。

那是三隻剛出生不久的小奶貓,還沒睜眼,渾身的軟毛被雨水打濕成一簇一簇的,在初春的雨日裡瑟瑟發抖地縮在了一起,看起來生命垂危。

雲小言顧不了太多,丟下雨傘,脫了外套,就將三隻小貓給包裹著抱進了懷裡。

小貓幼崽軟的好似豆腐,感受到少年身上的溫度,就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裡鑽,能讓世界上最無情的人心軟成一灘水。

雲小言情不自禁地彎起了眼,撓了撓它們拱來拱去的小腦袋。

為了不意外傷害到脆弱的小生命,他乾脆收起了雨傘,雙手抱著小貓,冒雨往家的方向跑去。

雨天路滑,途中少年還不小心摔了一跤。

若是尋常,還不至於摔得那麼慘。隻是他現在懷裡有幾隻嬌軟虛弱,不能受一點力的小貓咪,為了保護小貓,少年膝蓋和胳膊肘直直地砸在了地上,疼得兩眼發黑。

換了平時,雲小言肯定要跪坐在地上,哭上一哭,等朋友把自己抱起來的,但他懷中的小貓體溫極低,危在旦夕,他隻能咬牙自己爬了起來,繼續朝著家的方向狂奔。

好在最後,他們四個還是安穩地抵達了彆墅門口。

看著麵前厚重莊嚴的大門,雲小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紀宸霖允許他養小貓嗎?

他知道有很多貓毛過敏的家庭,連讓小貓進門都是不允許的。那紀宸霖呢?向來不近人情不食人間煙火的紀宸霖呢?他會同意嗎?

啊不對不對,他想起來了,紀宸霖還曾投資過流浪貓救助基地的呢!既然如此,男人肯定也是愛貓人士啦!說不準還會因為他救了小奶貓而對他另眼相看,網開一麵,寬恕他未來可能犯的錯,不把他賣到國外去當鴨子。

雲小言放下心來,搖了搖頭,甩開發尾掛著的水珠,刷臉打開了彆墅大門,然後大搖大擺抱著三隻小貓進了門。

一進門,他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

雲小言眼眸亮了起來,剛想開口喊紀宸霖,男人就率先出現在了他麵前。

高大的陰影將他和三隻小貓籠罩在了裡麵,壓迫感幾乎是撲麵而來。不等他開口,一記冰冷淡漠的聲音就砸在了他頭上: “你在做什麼?”

雲小言被他問懵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男人也沒給他回答的機會,就繼續道: “誰允許你把它們帶回來的?”

這句話對雲小言而言無異於是晴天霹靂,他委屈巴巴地舉起懷中的幾個小家夥,聲音軟軟地道: “哥哥,小貓,很可愛的。”

他手上的貓咪幼崽適時地“喵嗚”了兩聲,聲音細細綿綿的,叫到了人心坎裡。

原本在廚房忙活的保姆阿姨此時也注意到了門口的少年,擔憂地招呼道: “哎呦喂,小言沒帶傘嗎?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換身衣服。”

但紀宸霖卻蹙緊眉頭,抬手製止了阿姨的關心,聲線陰沉地重複了一遍剛才話: “問你話呢,誰允許的?”

雲小言哪裡見過如此仗勢,他抿了抿軟唇,像個犯錯了的孩子一樣低垂著腦袋,被迫喃喃回答道: “……沒人允許。”

少年的聲音細弱蚊蠅,比奶貓叫聲還小。

“我是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家裡不允許養貓。你手機呢?丟了還是摔壞了?不知道提前給我發個信息嗎?”紀宸霖平穩的嗓音裡明顯蘊含著無名的怒火。

雲小言徹底愣住了。

他不知道紀宸霖今天怎麼了,和往常的行事風格竟大相徑庭。他甚至有點懷疑對方是因為自己的謠言而心情不好,火氣無處宣泄,才隻能發泄在無辜的小貓身上。

“哥哥……”少年難過地輕輕叫了一聲,嗓音裡已經帶上了幾分鼻音。

但這絲毫不能左右紀宸霖的決定,男人招了招手,角落處五大三粗的保鏢便走上前來,想要從少年懷中接過小奶貓們。

雲小言生怕他們隨手就把小貓丟了出去,儘管內心怕的不行,但還是纏著聲音極力挽回道: “哥哥,它們很乖的,我保證……”

紀宸霖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 “遞過來。”

雲小言孩子氣地癟了癟嘴,極不情願地將小貓連同著自己的外套小心放在了保鏢手中。而保鏢接過貓後,便大步朝門外走了去。

沒了懷裡的小奶貓後,身形單薄的少年站在原地就更局促了。

他偷瞥著小貓被送出門後,就徹底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像個待審訊的犯人。

而紀宸霖也沒急著離開,就站在他身前幾步,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也不開口說話。

雲小言能感覺到對方淩厲的視線正在他身上遊走。

紀宸霖的審視,身體的不適,以及下午時竺陽明的警醒,都像千鈞重的石頭一般,砸在了他心頭。他渾身冰冷,心也涼透,忍不住地抖了抖。

紀宸霖上下打量了一番濕透的少年,用力壓下心底不斷湧起的負麵情緒。

少年原本烏黑柔軟的頭發被雨水打濕,軟軟地趴在額前,被風吹過的濕衣服還在往下滴著水,看起來無端可憐。他鼓著白皙的臉頰,整個人像個鵪鶉一樣深深地低著腦袋,不服氣中又帶著濃濃的委屈。

紀宸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起手,想要揉揉少年的腦袋,無聲地安慰下沒能得償所願的少年,然後讓他去洗澡,換衣服,吃飯。

但沒等他的手觸碰到少年的烏發,少年就先驚恐地小手捂緊了頭頂,整個人肉眼可見地顫抖了起來: “彆,彆……”

……彆打我。

少年一開口,紀宸霖就聽到了他嗓音中濃濃的哭腔。

紀宸霖怔愣一下了,如少年所願地收回懸在空中的大手。

而這時候,他這注意到,雲小言眼眶通紅,就連挺翹的鼻尖上都染上了一層紅色。眼淚就像不要錢一般,一顆一顆的,從他漂亮的眼眸中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

紀宸霖難得地語塞了。

雲小言真是恨死自己這個淚失禁的體製了。一想到紀宸霖有可能像傳聞中一般揍他,把他揍進醫院,他就害怕到不能自已,完全控製不住宣泄而出的眼淚了。

“對,對不起……”雲小言抹了一把淚水,聲音哽咽地道了句歉,就捂著臉往自己房間跑了去。

他的背影簡直可以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輕輕地關上房門後,雲小言卸力癱軟在了房間角落裡,像那幾隻出生就沒了媽媽的流浪小貓一樣,寒冷又恐懼地瑟縮成一團,嗚咽著哭出了聲。

被雨水浸濕的衣服黏在他身上,又冷又難受,之前救小貓時摔到的地方疼也痛得像被針紮。更雪上加霜是的,他自早飯起就沒怎麼吃過東西,肚子餓到脫力。

但他不想洗澡也不想吃晚飯,隻想哭,想爸爸媽媽。

似是老天爺都知道了他的委屈,窗外小雨轉暴風雨,一道慘白的閃電霎時間照亮了他陰沉的房間,照亮了那些堆滿了房間角落的,他挑選紀宸霖付款的生日禮物。

雲小言更委屈了,第一次實質化地體會到了什麼叫作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一想到他好不容易才救回的小貓又會被丟到灌木叢裡,孤立無援,隻能等死,雲小言哭得更難過了。

壞蛋,這個大的家為什麼就融不下幾隻小奶貓,而且居然還凶他!甚至要打他!

雲小言還沒哭上幾分鐘,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他哽咽著暫時收住了哭聲,安靜下來聽著門外的動靜。

但門外的人卻沒有說話,應該不是保姆阿姨,而是……那個壞蛋。

雲小言進房匆忙,連房門都來不及鎖,他預想男人應該會意思意思地敲兩下,然後直接推門進來,所以本就不想說話的他就摒住了呼吸,裝啞巴。

但男人明顯比他還固執,他不說話,就隔幾分鐘敲一下門。

雲小言沒辦法了,聳了聳泛紅的鼻尖,勉強清了清自己鼻音很重的嗓音,道: “進來。”

房門這才被人推開,剛才還欺負他的壞蛋進了門,看到他慘兮兮的樣子似乎還頓了一下,然後朝他走了過來,蹲在他的半步開外處。

“先去洗澡。”紀宸霖的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在哄他。

“不要。”雲小言氣鼓鼓地轉過了頭去。

他料想自己的模樣應該比想象中更慘,因為紀宸霖居然沒打他,也沒再凶他,而是無奈地繼續哄道: “聽話,不然會生病。”

“我就不要!我才不要你管!”雲小言脾氣上來了,凶巴巴地朝麵前的男人吼道。

但奈何他嗓音本就屬於甜軟的類型,此刻還帶上了明顯的哭腔,就更讓那原本就不多的殺傷力大打折扣了。

不遠處的男人輕歎了口氣,朝他伸出了手。

雲小言看見了他的動作,奈何背靠牆角,躲無可躲,隻能縮了下脖子,掩耳盜鈴般緊閉上了雙眸。

完了,該來的還是要來的,紀宸霖終於受不了,要朝他動手了。

但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他隻感覺到一隻滾燙的大手撫開了他額前的碎發,然後貼在了他冰冷的額頭上,似乎是在試探他的體溫。

雲小言小心地睜開了雙眸。

就看見男人收回手掌,看著他淡淡道: “抱歉,剛才是我情緒出了問題。”

雲小言剛眯開的眼眸倏然瞪圓。他甚至覺得自己肯定是在雨中淋久了,耳朵進水出現幻聽了,不然怎麼可能在紀宸霖口中聽到道歉。

他傻愣在了原地,聳了聳鼻尖,沒有說話。

紀宸霖倒也不生氣他不回話,繼續道: “其實我小的時候也養過貓的。”

雲小言一貫對紀宸霖那神秘的過去好奇到了極點,這回幾乎是下意識就道: “然後呢?”

少年清澈的眼眸中的難過終於被好奇所取代,明明聲音中還帶著濃厚的哭腔,但卻尾音上揚,像個不顧一切的小八卦王。

“你先去洗澡。”紀宸霖站起身,扶起少年纖細的胳膊。

“哦。”雲小言失落地鼓了鼓臉頰,再不好不顧自己身體地耍小脾氣,順著男人的力度站了起來。

但他覺得紀宸霖是不想跟他說以前的事,才隨便找了個洗澡的理由,所以還是有些小生氣。

這一絲氣,在他從櫃中拿出卡哇伊的小貓睡衣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你先去吃飯吧,我洗完隨便吃點。”雲小言毛茸茸的後腦勺對著男人,聲音一聽就是在生悶氣。

“不怕麼?”紀宸霖用下巴指了指窗外。

似是為了配合他的話,窗外此刻恰好閃過了明亮慘白的閃電,劈在了不遠處高樓的避雷針上,緊接著,轟隆隆的雷聲隨之而來。

雲小言這才想起來之前為了“攻略”紀宸霖,他還給自己立過“害怕雷聲的嬌氣包”的人設的。

“小貓更害怕,被你丟出門,肯定活不過今晚了。”雲小言小聲咕噥道。

紀宸霖聽到了他的吐槽,平靜地解釋道: “它們都送到寵物醫院去了,現在很好,以後也會很好。”

雲小言很輕地“啊?”一聲,難以置信地回頭道: “真的嗎?”

“真的。”紀宸霖道, “進去洗澡吧,我在門口等你。”

得知小貓不僅安然無恙,日後也會衣食無憂後,雲小言心中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但他不能就這麼簡單地原諒男人,所以就裝硬氣地一言不發,抱著毛巾和衣物走進了浴室。

直到脫下衣服,站在鏡子前,雲小言才注意到自己的膝蓋和胳膊肘都摔得青紫一片,嚴重的地方甚至還在往外滲血。

他從小到大都很怕疼,而傷口沾到水的疼痛級彆是他根本無法忍受的,所以洗澡的速度很慢。到了後來,甚至是生理淚水嘩嘩嘩地流,邊哭邊洗澡,順便在心裡罵紀宸霖。

等到洗完出來,他眼眶周圍的紅色幾乎是又深了幾個度。

而紀宸霖說等他就等著他,這麼長時間,一直站在他進浴室前站的位置上,動都沒動過。

看到少年漂亮的眼眸紅腫了起來,紀宸霖愣了一下,生硬道: “過來,幫你吹頭發。”

說完,也不等少年拒絕,他就熟練地從某個抽屜中取出了吹風機。

舉著手吹頭發的動作會拉扯到胳膊上的傷口,所以怕疼的雲小言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紀宸霖的手法很是生疏,應該從未伺候過任何人,但好在力度放得很輕,舒服得雲小言到後來都眯起了眼眸。

“我讓阿姨把飯菜都熱了,下樓吃飯吧。”又試了一下少年頭發的乾濕度,紀宸霖放下了吹風機。

餓到不行的雲小言沒有再拒絕。

但紀宸霖身高腿長的,一步抵他兩步,雲小言腿疼到不行,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感覺很吃力,下意識地叫出了聲: “哥哥……”

等到叫完後,他才意識到,他現在正在跟紀宸霖冷戰呢!他怎麼能還這麼親密地叫對方呢!

雲小言瞬間閉上了嘴,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但聽力極佳的紀宸霖卻停下了步子,回頭看向了他。

這次的暴風雨來得太突然,屋外震耳欲聾的雷聲幾乎每隔幾分鐘就要出現一次,紀宸霖自然把少年的這聲呼喚視作了害怕。

看著少年一小步一小步地朝他走了過來,紀宸霖抬手,揉了揉少年手感很好的烏發,像是無聲的安撫。

雲小言當場就愣住了。

他臉頰一熱,也顧不上腿疼了,一溜煙跑下了樓。

他在跟對方冷戰,對方卻想法設法地摸他,占他便宜。豈有此理!

就是因為這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晚餐的時候,雲小言決定擺出冷戰的態度來,打死也不要再說一句話。就算紀宸霖主動找他求和,他也要高冷地隻說一個“哦”字。

但現實是……他想太多了,秉承著“食不言”的紀宸霖在餐桌上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

不知為何,雲小言感覺心裡更氣了。

“我吃飽了。”雲小言放下筷子,自以為很冷淡且硬氣地說。

紀宸霖也同樣放下筷子,站起了身,問道: “晚上在你那睡,還是去我那?”

冷戰中的雲小言自然不願再像以前那樣粘著男人,揚起小腦袋,傲嬌道: “我要待在自己房間裡。”

“嗯,走吧。”紀宸霖用下巴指了指二樓,顯然是要跟著他一塊去。

雲小言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男人的話意。

他抿著軟唇,皺著小臉思索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說些什麼地朝著樓上走去。

他隻是不想跟紀宸霖說話,才不是同意了呢。雲小言心想。

而似是因為下樓時的那個插曲,紀宸霖明顯放慢了腳步,一直走在他身後半步的距離處,沒有任何催促的意味。

等到快進門的時候,雲小言身後才傳來男人的聲音: “你腿怎麼了?”

雲小言自詡走路的時候已經很克製了,基本與正常人無異,紀宸霖是怎麼看出來的?

“沒事,被氣的。”雲小言隨口道。

他身旁的男人似乎無奈地歎了口氣,道: “你坐到床上去,我幫你檢查一下。”

“我才不要。”雲小言扭頭,氣鼓鼓道, “除非,除非你……”

紀宸霖挑了下眉,麵上沒有任何的怒意,似乎真的在等待少年說出個條件來,然後滿足。他這番氣定神閒,寵溺包容的樣子,和先前因為幾隻小貓就麵色不虞的模樣簡直迥然不同。

“除非你把之前沒說完的有關養小貓咪的故事說完。”雲小言用最快的語速一口氣說道。

他不想讓看起來就很生猛的紀宸霖給他看傷,也並不指望對方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說出那些難以埋藏於地底的過往。

但出乎雲小言意料的是,紀宸霖幾乎是想都沒想,就道: “可以。坐上去吧。”

雲小言愣了愣。

男人將少年臥房中的空調調至了21度,然後轉身就要去取醫藥箱。

經過這段吃飯時間的發酵,雲小言膝蓋上的傷看起來更加猙獰可怖了,特彆是跟少年周圍那格外細膩白皙的皮膚比起來。估計女媧來了,都得評價一句“暴殄天物”。

但雲小言被紀宸霖的話砸得懵懵的,直到坐在了軟綿的床上,擼起了褲腿,都還沒有回過神來。

“怎麼傷成這樣?”取了醫藥箱回來的紀宸霖眉頭緊鎖道。

“為了救小貓。”雲小言為了挽回之前在門口丟掉的麵子,幼稚地重複道: “小貓,很可愛的。”

紀宸霖拿他沒辦法地揉了揉他的腦袋,一邊打開醫藥箱,一邊悶悶“嗯”了聲道: “是很可愛,我以前養的貓就是路邊撿的。”

聞言,雲小言心情頓時好了不少。但下一秒,碘伏就擦到了他膝蓋上的傷口上,少年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緊攥住了身下的被子。

在擦傷的間隙,雲小言終於找到了機會開口道: “好疼好疼好疼,哥哥說點故事轉移一下我的注意力吧。”

“如果疼得緊的話,口中咬住東西比轉移注意力效果更好。”紀宸霖認真地將一旁的毛巾遞給他。

雲小言攥著毛巾,剛想把它丟得遠遠的,然後再好好指責一下說話不算數的男人,碘伏的刺激就讓他疼得眼前發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將腿給縮回去。

但男人卻先眼疾手快地攥住了他纖細的腳踝,然後適時地開口道: “我很喜歡我的貓,覺得整個家就隻有它會聽我說話。它會蹭我的腿,無論我去哪裡都跟著我。”

“然後呢?”雲小言疼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但是很遺憾,我家的情況並不滿足養貓的條件。”

其實紀宸霖上藥動作相當熟練,力度也放得很輕,但是已經疼得不行雲小言卻絲毫沒察覺到。

好在熬了半天,他的傷口終於用碘伏消毒完畢了,接下來的藥膏會溫和許多。

雲小言也就更找到機會好奇了: “為什麼不滿足呀?你家不夠大嗎?”

可是紀宸霖父母那麼有錢,想必房子也不小,怎麼會融不下一隻小貓咪呢?

“不是空間條件不滿足,是很危險,會對它造成傷害。”

紀宸霖低沉的聲音沒有一點起伏,無關喜怒,像是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已。

“那該怎麼辦呀?”在上藥的艱苦環境下,雲小言依舊是個很好的聽眾,就是有點跟不上男人的腦回路了。

“沒有辦法,隻能想辦法把它送走。哪怕在外麵流浪,饑一頓飽一頓,也會比待在我身邊快樂。”

“怎麼會呢!小貓肯定最喜歡待在主人身邊的呀。”雲小言驚訝道。

紀宸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檢查了一下他膝蓋上的薄塗藥膏,然後抬眸問道: “還有彆的地方受傷嗎?”

“有,胳膊也摔了。”雲小言委屈巴巴地道,第一次慶幸自己受了許多傷。

紀宸霖“嗯”一聲,輕擼起他睡衣的袖子,打算給他處理傷口。

胳膊上的傷並未破皮,在男人溫柔的手法下,上藥終於不再是上刑般的體驗了。

雲小言也終於得了精力繼續道: “哥哥,然後呢?”

紀宸霖思考了一下,一邊給少年擦藥,一邊目不斜視道: “那時候我還很小,能力不足。每天早上起來,想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該如何把它送走。我試了很多辦法,但我生活的地方就是個巨大的囚籠,所有嘗試都失敗了。最後,我受了很嚴重的傷,它也是。但不同的是,我活了下來,它卻再怎麼搶救都沒有呼吸了。”

“啊?”雲小言萬萬沒想到事情會是如此發展。

他不禁再度想起了紀宸霖身上猙獰的傷痕。那是為了救小貓才留下的嗎?

可是,紀家那麼守衛森嚴,絕對安全的地方,為什麼被紀宸霖形容的像是危機四伏的深林,稍一不注意,就會被埋伏的野獸殘害?

就在雲小言還在絞儘腦汁思索男人話背後的深意時,紀宸霖已經幫他把胳膊也上完了藥。

男人抬手,再度試了下少年額頭的溫度,確認沒有發燒後,站直身體平靜地道: “所以我再沒有養過任何寵物,也接受不了任何動物出現在家中。先前是我情緒失控了,我向你道歉。”

“……沒事。”

雲小言從未想過,像紀宸霖這麼完美無瑕,情緒淡漠的人,竟然有天會跟PTSD掛上鉤。

這回,他是真的原諒對方了。

在紀宸霖將醫藥箱收拾好後,雲小言試探性地問道: “哥哥,你會經常查看郵件嗎?”

紀宸霖“嗯”一聲。

“那,那陌生人發來的郵件也會看嗎?”雲小言緊張了起來。

“不會。”紀宸霖道, “一般隻會看助理彙總發來的工作郵件。”

雲小言一直懸著的心終於不跳了。

原來紀宸霖是壓根沒看到雲浩俊造謠他的郵件,而不是看了但不相信。

雲小言左思右想,還是忍不住問道: “哥哥,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告訴你我在外麵有好幾個男朋友,你會怎麼辦呀?”

不等男人回答,他先小聲地補充道: “你會揍我嗎?”

紀宸霖不知少年這番無稽之談般的推測從何而來,但回憶起少年先前在樓下時驚弓之鳥的反應,似乎有些東西清晰了起來。

他反問道: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打你?”

“就,就是……”雲小言不好意思說是被傳聞嚇到了,囁嚅道, “就是害怕嘛。”

說完,他還攥起了自己雪白的拳頭,慢慢地貼到紀宸霖手邊,幼稚地跟那比他大了一圈寬大手掌比較了一下。

紀宸霖神色淡淡地澄清道: “我不會對你動手的,無論你做了什麼。”

“真的嗎?”雲小言捏了捏自己的臉,道, “真的永遠永遠都不會打我嗎?很生氣的時候也不會?”

紀宸霖簡直要被他氣笑了,道: “要不你現在拿紙筆過來,我給你簽個保證書?”

“啊不用不用。”雲小言直擺手。

“你以前也從不聽我的話,但你什麼時候見過我要對你動手過?”

被紀宸霖這麼一提醒,雲小言想起來了。先前他為了能離婚,還天天哥哥長哥哥短地故意惡心過對方呢,紀宸霖也從未對他疾言厲色過。

不僅如此,男人甚至還給予了他物質上的絕對富裕。他房間裡堆得到處都是的生日禮物,不也都是對方送的嗎?

這是不是就說明了,竺陽明所說的那些傳聞,也不完全正確?

“而且,就算你在外麵有再多的男朋友,也……不是很有關係。”紀宸霖心中莫名悶悶的,蹙眉道, “隻要隻有我一個合法伴侶就行了。”

儘管知道這是男人無所謂的表現,但雲小言還是不受控製地有些感動。

“那如果有人造謠我呢?”雲小言迫切地說道。

“請律師起訴。”紀宸霖道, “錢不夠跟我說。”

似是覺得總是這樣有些麻煩,紀宸霖補充道: “以後我每個月往你卡裡打三百萬。”

雲小言驚訝得小嘴都合不攏了,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打開錄音功能,期待道: “哥哥,你能把剛才說的再說一遍嗎?”

到了現在這步,紀宸霖也基本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了。

他許可地點了點頭,等少年按下錄音鍵後,聲音冰冷且嚴肅地說: “雖然我並不會限製你和彆人交往,但也絕不姑息造謠犯事的人,明天會幫你找好律師,讓造謠者付出應有的代價。”

看著少年越來越亮的眸子,紀宸霖猶豫了一下,把那句每月給他打錢的話也給補充上了。

雲小言心滿意足地將錄音保存好,將備份發給了雲浩俊和竺陽明。

或許是因為對紀宸霖的一絲心疼和補償心理,也或許是對男人無底線縱容的感動,雲小言發自內心地道: “哥哥,你真好。”

紀宸霖麵不改色地挑了挑眉梢,沒有說什麼。

曾幾何時,也有個活潑的小朋友,整日在網上這麼誇他吹他喊著他“哥哥”。不過,那都是永遠也回不去的過去時了。

雲小言發完消息不久後,手機就再次被雲浩俊給轟炸了。

他隨便瞥了眼對方從惱羞成怒變成懊惱求饒的過程,原本低沉的心情瞬間重新高揚。

光是從這些信息,他就已經能想象到對方有多驚恐絕望了。哼,自作自受。

其實就算沒有紀宸霖,他也絕不會就此姑息,也會讓對方付出造謠的代價。但顯然,男人的存在,更能將對方的情緒推向深不見底的低穀。

少年將手機靜了音,在一道轟鳴的雷聲過後,拉了拉男人的衣角,仰頭問道: “哥哥,你工作忙不忙?要不要把電腦帶過來?”

“今晚不工作。”

“那……”雲小言轉了轉眼珠,古靈精怪地指了指不遠處的沙發,道: “哥哥我們一起打遊戲好嗎?”

他的房間也不算小,若是細分下來,甚至能劃出個簡單的兩室一廳來。而學習區就擺放著大大的長沙發,雲小言常常坐在上麵打遊戲,快樂似神仙。

“你身上還有傷,適合早點休息。”但他的提議卻被無情拒絕了。

“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少年雙手作揖,還故意賣萌般地朝男人眨了眨長睫, “這樣也不可以嗎?”

“早點休息。”複讀機道。

“哦。”雲小言孩子氣地癟了癟嘴,小拳頭無聊地在穿上摩擦來摩擦去,像是在無聲地抗議。

但沒過兩分鐘,他就聽到身旁傳來男人的歎氣聲,緊接著,他整個人都失了重,被人打橫抱了起來。

“哥,哥哥!”雲小言看著自己懸空的身體,心跳瞬間加速。

“彆動,關節處的傷口彎曲會疼。”紀宸霖提醒道。

雲小言急忙抓住了攬著自己腰部的有力胳膊,動也不敢動一下了。

紀宸霖常年健身,他又身形纖細,抱起來簡直是輕輕鬆鬆。

雲小言感覺自己好像是一架小飛機,穩定起升,穩定飛行,最後被人輕柔地放在了學習區的軟綿沙發上,一點兒顛簸也沒有,但還是讓他頭暈乎乎的。

“就打手遊吧。”紀宸霖道, “台式電腦搬不過來。”

雲小言眼眸亮了起來,點頭如搗蒜。

能讓向來衣冠楚楚,不苟言笑的紀宸霖陪他打兩局遊戲,他就已經很滿足很震驚了。再說了,他電腦上的某個遊戲還和前男友綁著情侶標呢,上不得台麵。

“哥哥,這個遊戲可以嗎?”雲小言指了指自己手機上的某個5v5競技遊戲。

“可以。什麼段位?”紀宸霖瞥了眼道。

“是鑽石噠。”

紀宸霖“嗯”一聲,很快便找從事職業電競的朋友借了個段位類似的號。

雖然他倆遊戲賬號的隱藏分都很高,匹配到的對手常有是來炸魚的,但奈何紀宸霖本人的實力遠超過鑽石這個段位,打起來絲毫不費勁,幾乎是帶著雲小言把把亂殺。

這一局,紀宸霖dj了“V10皮膚共享”後,一邊換著常用英雄,一邊隨口道: “傷還疼嗎?拿個操作簡單的輔助,跟著我就行。”

被他這麼一提,雲小言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一絲疼痛。

由於打遊戲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要動胳膊,而且玩到激動處時,他還喜歡蹬腿,喜歡吱哇亂叫,傷口被反反複複地摩擦,確實有點疼了。

麵對大腿打野,他毫不猶豫地選了不怎麼需要操作的輔助,然後屁顛屁顛地跟在了紀宸霖身後。

如果不是關係不對,雲小言甚至想靠在男人堅實的肩膀上,懶洋洋,舒服服地打遊戲。其實也不一定絕對不可以,隻要他再以“打雷害怕”作借口,說不準紀宸霖真的會同意。

窗外狂風暴雨,屋內歲月靜好。時間在遊戲中飛速流動,不知不覺間竟然已經十二點多了。

打著打著,一直跟在打野身後的雲小言就隱約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為什麼他總感覺紀宸霖那激進不要命的打法有些許眼熟?好像在哪裡看過似的。

在哪裡呢?

不等他細想清楚,身邊就突然傳來“砰”的一道手機悶悶砸在地上的聲音。

與此同時,遊戲中已然超神的打野像是被驟然按下了暫停鍵般,一動不動。原本碾壓的戰局瞬間勝負傾倒,連體的兩人被對麵五人斬於馬下。

雲小言茫然地轉頭,然後就看到了他終生難忘的畫麵——

紀宸霖的手機摔在了地上。男人神情淡淡,麵無表情,沒有絲毫要撿手機的打算,而是在注視著自己的右手。

而他的右手……正不受控製地顫抖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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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哄老婆的一天呢

第22章

孽緣

雲小言難以置信眼前發生的場景,下意識伸出手,關心道: “哥哥,你,你怎麼了?”

聽到少年的詢問,紀宸霖這才堪堪回過神來,用另一隻手按住自己抖動不止的右手,微微搖了搖頭: “沒事。手以前受過傷。”

雲小言突然想起來了。紀宸霖以前就曾用左手寫字輔導他英語作業的,他當時還疑惑得不行,不理解男人左右手雙修的原因。現在想來,難道就是因為……

雲小言深陷詫異的情緒中難以自拔,就聽見紀宸霖平靜地道: “一時半會可能好不了,打不了遊戲了。”

“沒事沒事。”都這個時候了,雲小言哪裡還管的上遊戲的輸贏。

他撿起從男人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的手機,看了眼灰色的遊戲畫麵,抬眸道: “哥哥彆擔心,對麵已經推到基地門口了,要結束了。”

由於紀宸霖在遊戲中宛若戰神附體,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兩人雙排勝率達到了驚人的百分百,所以這局匹配機製給他們分了極品隊友和超神對手。

這局排位本就是靠著紀宸霖一個人才續命到現在這個遊戲時長,就算掛機輸了也不算坑隊友。

雲小言將兩人的手機一起放在茶幾上,心急如焚地關切道: “哥哥,你難受嗎?我聽說有中醫能治療手抖的,要不要現在打電話叫醫生過來看看?”

“治不了,很久以前造成的永久性損傷。”紀宸霖挑了下眉,聲音淡定得像是在陳述陌生人的事, “你也可以理解成是,終身傷殘。”

他這句平平談談沒有起伏的陳述,卻給雲小言帶去了極大的震驚。

少年唇瓣張張合合,小手伸出又縮回,眼中充盈著心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像紀宸霖這麼眾人羨慕萬人敬仰,完美到渾身上下都挑不出一點錯的人,為什麼,又怎麼可能會跟“終身傷殘”這樣的詞扯上關係呢!

老天爺未免太過殘忍了。

相較於慌亂無措的雲小言,紀宸霖就顯得從容多了。應該是早已見慣了這樣的場景。

麵對手部傳來的如針紮似火燎般的強烈刺痛,他麵無表情地揉著那疼痛感最強的位置,仍還有功夫無厘頭地突然問道: “為什麼會去救幼貓,那麼弱小的生命,真的值得保護嗎?”

畢竟就算再疼再難受,他也早已適應。平時換了左手,也依舊能工作的下去。

雲小言幾乎是脫口而出: “當然值得。”

說完,他又弱弱地補充道: “哥哥你不也會保護自己的小貓咪,還投資了流浪貓救助基地嘛。”

紀宸霖沒有否認地“嗯”一聲。

“而且……就像哥哥一樣,就算手受傷了,稍微弱了一點,家裡人也不會嫌棄的,也會照樣寵著的哥哥的呀。”

聞言,紀宸霖從喉間發出一聲很低的輕笑聲。

雲小言有些驚訝,立刻側目朝男人望去。

但是紀宸霖實在太擅長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了,就算盯著他的臉,雲小言也隻能覺察到男人的這聲笑包含了很多複雜的情緒,可具體是什麼情緒,他完全聽不出來。

“你聽誰說的?”紀宸霖挑了挑眉梢。

“就,就是……隨便聽的外麵的傳聞。”雲小言被他看的有些臉紅。

紀宸霖點了點頭,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哥哥你手疼嗎?我,我以前學過按摩的,我幫你揉揉吧。”雲小言看著紀宸霖毫不收力地揉著受傷右手的樣子,有些擔心地伸出了手。

紀宸霖垂眸瞥了眼蓋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皺眉道: “不用麻煩,過會自己就好了。”

“哥哥,這個力度重了還是輕了呀?”早被不知道拒絕過多少次的雲小言早已免疫男人的任何否定回複。

雪白的小手皮膚細膩,輕輕地順著男人的手腕筋脈往前推,像嫩白的豆腐擦過,軟軟柔柔的,竟真的緩解了些許疼痛。

紀宸霖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了,聲音略啞道: “還行。”

看著自己都有傷在身的少年認認真真地給他揉手,紀宸霖垂眸問道: “不恨我嗎?下午才凶了你。”

雲小言被他問愣住了,就算當時被嚇哭了,但他最多最多也隻會有點氣,怎麼可能到了“恨”這個地步呢?

“我已經不生氣了。”雲小言小聲道。

紀宸霖“嗯”一聲道: “以後把我當ATM機,不要想其他,任何錢能買到的東西你都能得到。”

這個時候,雲小言不敢說自己隻想離婚,悶悶應了一聲後,他又實在忍不住,好奇地問道: “哥哥,你以前是怎麼受傷的呀?”

“忘了,不小心摔的吧。”紀宸霖淡淡道。

雲小言心中的不解又上了一層樓。

作為紀家老爺欽定的下一位接班人,紀氏集團的實際掌權人,紀宸霖受了如此嚴重的傷,肯定會鬨得整個紀家雞飛狗跳吧?怎麼可能隨隨便便就能忘的了?

而且,什麼摔傷,能摔出終身殘疾出來?從二樓摔下來了嗎?

“你傷口疼不疼?”紀宸霖視線看了眼少年的胳膊肘,又瞥向了打雷不止的窗外, “害怕雷聲嗎?”

雲小言盤腿坐在沙發上,搖了搖頭。由於被好奇心惹得抓心撓肺,他難得沒有被對方帶偏話題: “我好像還沒有見過哥哥的家人,也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我。”

“你想見?”

說三道四胡扯鬼扯半天,終於從紀宸霖口中引出了一直想聽的這句話,雲小言急忙點頭如搗蒜。

“他們不是什麼有趣的人。但下周末紀家正好有個家宴,你要是想見,我就帶你去。”紀宸霖道。

聞言,雲小言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亮光,充滿好奇心的腦子瞬間雀躍。他太想知道紀宸霖家那邊的親戚家人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了。

當然,也不可避免地有些緊張與擔憂,畢竟是第一次見婆家人。

紀宸霖也感受到了手上倏地僵硬的力度,道: “他們都會喜歡你的,不用擔心。”

“啊?為什麼?”

“因為,”紀宸霖勾了勾唇角,眼裡卻不含笑意, “你是我的妻子。”

遲鈍如雲小言都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因為他是紀宸霖自己挑選的妻子,所以紀家沒有人敢不喜歡他。

這一句普普通通的陳述句,基本上將紀宸霖和他家其他親戚在紀家的身份階級劃分得清清楚楚的了。所以,紀宸霖不可能是因為親戚的逼迫,才去跟他相親,然後結婚的。

那是因為什麼呢?

雲小言心裡好奇什麼,口中就問出了什麼: “哥哥當初為什麼要去和我相親呀?”

他的這句疑問明顯比先前的問題都要溫和許多,但紀宸霖蹙起了眉頭,幽深似海底的眼神也變得有些飄忽,顯然是被他勾起了塵蒙已久的往事。

良久,他才挑揀著其中能說出口的理由,聲音喑啞道: “因為我有一個已逝的故人,他的遺願是希望我好好娶妻過日子。當時正好有人跟我說和你相親的事,我就去了。”

接下來的事,雲小言自己也清楚了,他被安修傑坑得口不擇言,說出了“隻要錢不要愛”幼稚發言,結果歪打誤撞,恰好稱了紀宸霖的意。他倆就閃婚了。

真是……孽緣一段。

雲小言真想捂臉。

不過紀宸霖的理由真的又在往他的好奇心上添磚加瓦。

他完全沒想過,冷淡如紀宸霖,竟然還有已故的至親朋友,甚至願意為了對方的遺願,娶一個沒有感情的妻子。

紀宸霖身上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呀!雲小言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立刻穿越到下周末家宴那天,去在紀家那邊好好地打聽一番了。

少年皮膚嬌嫩,揉了大概五分鐘,指腹就已經通紅一片了,儼然不負“嬌氣包”的名頭。

紀宸霖轉了轉依舊刺痛不已的右手,聲線平穩道: “時間不早了,睡覺吧。”

說完,不等雲小言拒絕,他就再次將少年攬腰抱了起來。

雲小言被他嚇了一跳,但又害怕胡亂掙紮會傷到男人本就不舒服的又手,頓時縮在他溫暖的懷裡一動也不敢動了。

紀宸霖把他輕柔地放在了床上,替他拉好被子,然後彎腰,用左手再度試了一下他額頭的溫度。

有些時候,雲小言總感覺紀宸霖在把他當小孩子。

當然,當小孩子也是很快樂的啦!對方會為他考慮好一切,承擔下一切,他隻需要貌美如花地玩耍就好啦。

紀宸霖看了眼窗外絲毫沒有要停下的狂風暴雨,道: “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等男人關上燈,雲小言乖巧地閉上眼,沒過幾分鐘,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忍不住小聲問道: “哥哥,我六級要過不了了。哥哥可以輔導一下我的英語嗎?”

“以後有空再說。”男人低沉的聲音在黑夜中傳來,不僅不會讓少年害怕,反而讓他莫名多了一絲安全感。

他知道這就是男人答應的方式,鬆了口氣,很快便無憂無慮地陷入了睡夢中。

次日,雲小言睡眼朦朧地起床時,紀宸霖早已在公司工作了幾個小時了。

由於沒有早八,雲小言也無需著急,他慢慢悠悠地吃完早餐,才拖著受傷的雙腿,朝著彆墅外走去。

一看到門口那輛奪人眼目的保姆豪車,他就愣住了。

若是說之前司機叔叔接送他時開的車一直都是低調奢華,安全第一的話,麵前的這輛勞斯萊斯幻影,就完全算的上是炸街般的絕對高調了。

“小少爺,上車吧。”司機戴著白手套,恭敬地打開了車門,扶著目瞪口呆的少年坐上了車後排。

其實司機本來覺得開輛庫裡南就足以體現出雲少爺的受寵了,但奈何紀總發話,讓他以後都從那些千萬級彆的豪車內選車換著開,他隻能先選了這輛。

“叔叔,今天為什麼換車了呀?”雲小言好奇地打量著外麵的馬路。

現在個點,路上豪車稀少,這輛勞斯萊斯幻影的回頭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透過豪車的單向玻璃,雲小言能清楚地看到,那些行色匆匆的路人,就算在趕著去上班的路上,視線也會在他車上停留幾秒,然後露出了驚羨,好奇的神情。

或許就像他好奇紀宸霖的過往一樣,好奇著這樣的豪車裡會坐著怎樣的,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的人。

由於紀總不讓他說出背後的真正原因,司機隻能爽朗地哈哈一笑道: “就是之前那輛開膩了,想換一輛開開了。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換著不同的車接送你。”

雲小言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一路收獲超高吸睛率後,司機趁著一個超長紅燈,給紀宸霖發了條短信——

【紀總,車已經換了,小少爺看起來挺高興的】

【紀宸霖:嗯,以後就這樣開。】

司機快速回了個“收到”,心裡忍不住感慨紀宸霖對小少爺真是寵溺到了極點,就算公務再繁忙,也會細致入微地考慮到小少爺的麵子和情緒等各種問題。

一個轉彎後,豪車駛入了滬大。

尚未步入社會的大學生就更加樸素可愛了,從大門到小少爺的宿舍這一小段路,司機就不知道聽到多少聲一閃而過的“臥槽”,看到多少一路對著車的手機攝像頭。

司機坐的筆直,心想如此出儘風頭,這下應該再沒人能在學校欺負到小少爺吧?

但誰知道,他剛把車停到宿舍樓下,替雲小言打開了車門,就有一個氣勢洶洶的中年婦女朝他們快步走了過來。

“雲小言!”那個婦女手叉腰,麵露囂張,像是來討債的惡鬼。

但在紀宸霖身邊混久的雲小言也得了男人的幾分真傳,被點到名字絲毫不帶慌的,平靜道: “二姑。”

而司機也及時履行了保鏢的義務,擋在少年身前,攬住了來意不善的中年婦女。

作為紀宸霖撥給少年的司機,他自然也有著不俗的體型,站在肥胖的中年婦女麵前,跟一座山一樣巍峨。

如此1v2的對峙,再加上少年背後價格不菲的豪車自帶的疏離感,讓中年婦女莫名感到了一絲壓迫感。好像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曾經被她輕鬆拿捏,呼來喚去的少年,就爬到了遠比她高許多的位置上了。

想到紀宸霖那不近人情地在商業版圖上吞並其他企業的樣子,中年婦女終於蔫了下去,擺出了求人的姿態: “小言,算是二姑求你,那件事都是浩俊糊塗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要不……就算了吧。”

“原來找我是為這件事呀。”雲小言道, “也行。”

在中年婦女期待的眼神中,雲小言不緊不慢地繼續道: “你讓他在所有社交平台,以及汙蔑造謠我的賬號上公開置頂道歉,我就不追究他的法律責任了。”

中年婦女臉色突變: “這,這不是讓他名聲儘毀嗎?你看,大家都是親戚,你能嫁給紀宸霖,有今天這般潑天富裕的生活,也多虧了我們在中間牽線搭橋吧?我們算是你半個恩人。而且浩俊還小,你委屈一下,通融通融吧。”

“那算了,我還有事,先走了。”雲小言不想跟她多說廢話,抬腳就要走。

中年婦女急忙攔住了他,求人不成惱羞成怒道: “小言,你好好想想,現在不義跟我鬨掰了,以後雲家倒台了,後果你承擔的起嗎?”

“彆以為你父母公司經營得很成功,其實內部人都知情,公司裡子是腐朽的,已經撐不了多久了。你現在賣我一個人情,以後我也會顧及情麵幫襯你一次。”

雲小言被她的瘋言瘋語和不要臉程度給驚到了。

恰巧是的,他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一下,給他送來了及時雨。

雲小言沒聽見威脅似的掏出手機,氣定神閒地解鎖手機,打開微信,看向信息,把中年婦女氣得夠嗆。

不管她是怎麼想的,反正看到那條微信,雲小言的眼眸亮了起來——

【前男友: [圖片]】

【前男友:這個草莓蛋糕他會喜歡嗎?喜歡的話,周末我去墓園的時候順便帶去。】

第23章

煙花

紀宸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走進那家蛋糕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去叨擾那個早已易主的賬號。

不等對方給他發來回複,他就已經付了款,將蛋糕買了下來。

售貨員看著這與男人氣質大相徑庭的草莓小蛋糕,笑眯眯道: “是買給愛人的吧?”

紀宸霖悶悶“嗯”一聲。

“哇,那您一定是非常愛他,會願意在上班時間特意為他跑一趟。”售貨員將蛋糕盒上插了一朵小花,笑道, “祝你們百年好合。”

紀宸霖朝她勾了勾唇,沒有反駁。

他進的這家蛋糕店位於一條老街上,道路陳舊破敗,處處透露著落後的氣息,基本上看不到年輕人的身影,隻有一些靠擺攤賣東西,給人擦鞋討生計的老大爺。

他拎著蛋糕盒,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地打開了手機屏保,看著界麵上那瓷娃娃般漂亮的孩童,唇邊露著淺淡的笑,但黑眸中的情緒卻極其複雜。

在沒人注意的角落中,他半倚在斑駁的牆壁上,口中送送地叼著一根燃著的煙。

過兩天就是那個人的忌日了,順便去祭奠祭奠你吧。

煙霧繚繞之中,紀宸霖透過白霧,看向了那他永遠不可能融入的,充滿人間煙火的老街。

他左手悠閒地轉動了著手機,良久,才重新解屏,看了眼對方發來的信息——

【Cloud:好呀!真是太好了!知子莫若母,我保證他肯定喜歡!】

這個清奇的畫風有些眼熟,紀宸霖唇邊的笑意又濃了些,單手熟練地打起了字。

【雨林:能再給我發一些他的照片嗎?】

他手指輕輕鬆鬆就能敲出來的字,卻讓網戀另一端的雲小言苦惱壞了。

因為愧疚心理,他既想滿足雨林提出的任何要求,又害怕照片發多了,會被三次元的人給認出來。

他皺了皺小臉,隨手朝著身邊的中年婦女一揮: “好啦好啦,我都知道了,就這樣吧。二姑拜拜!”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跑向了自己的宿舍。

隻留下他口中的二姑被打的措手不及,站在原地,氣得臉脖子耳朵全紅了。

作為走讀生,雲小言在上課前是需要先回宿舍拿書的。

他一邊上著樓梯,一邊翻找著自己的雲相冊。最後的最後,他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張幼兒園表演的照片上。

畫麵中,他的臉上畫著紅撲撲的鵝蛋腮紅,頭上還揪了個呆萌的衝天辮,但就算有著如此浮誇的狀容,他那張漂亮到像是女媧親手捏的臉還是格外出眾。

雲小言毫不猶豫地點了轉發,順便好奇問道: 【對了,你去墓園有什麼事嗎?】

雨林還是跟從前一樣,對他毫無保留——

【前男友:去祭奠母親。】

雲小言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一直知道雨林家境貧寒,兩袖清風,但沒想到,他居然還幼年喪母……

【Cloud:那,那你現在在乾嘛?】

雨林很快便發了張大街角落的照片過來,配字道: 【在大街上擺攤,給人擦鞋。】

圖片中,背景是個破破舊舊的老街,而畫麵正中央,則是一個寫著大大的“專業擦鞋一次五元”的攤位,其上的字寫得歪歪斜斜,一看攤主就是沒讀過什麼書的窮苦人。

雲小言心中的愧疚頓時被這張圖給頂到了巔峰。

他忍不住想要補償一下對方。

【Cloud:不要難過了小夥子!至少,你是小雲唯一交往過的男朋友!開心點!】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沒騙人。畢竟紀宸霖是直接從陌生人進階為他老公的,而他交往過的唯一男朋友,也確實隻有雨林一人。

【前男友:嗯。很高興。】

雲小言抓了抓烏發。

鬼使神差的,明明對方都明確表示很高興了,但他還是覺得雨林其實是在強顏歡笑。

【Cloud:你知道嗎?小雲昨晚還托夢給我了呢!說你們感情固若金湯,血濃於水,兩肋插刀,情同手足!】

【前男友:……那些是形容兄弟情的。】

雲小言頓了一下,繼續打字。

【Cloud:嘖,小雲這孩子,都到下麵去了,成語還學的那麼爛,羞羞羞】

【Cloud:沒事,他還有句話沒用成語。他說,他說那啥……下輩子要跟你結婚,永遠在一起。】

【前男友:是嗎?】

【Cloud:當然是真的,阿姨這個年紀了,還能騙你不成】

雲小言手一滑心一激動,差點把自己某個拍胸脯保證的沙雕表情包給一同發了出去。

“小言,今天你老公又開車來送你上學啦?”室友韓京滿臉羨慕地看向他道。

“啊沒有,”雲小言從手機屏幕上抬起視線,道, “他工作忙,讓司機送的。”

“哇那也很好了呀!”韓京崇拜道, “你那輛保姆車幾千萬吧,真有錢啊。你老公是乾什麼的?”

聞言,一旁同樣沒課的陸宏重重地冷笑了一聲。其聲之大,隻要不是聾子,都能聽得見,顯然是故意冷笑給他們倆聽的。

“他呀,”雲小言想了想道: “開公司的吧,你要是關注財經雜誌,應該經常能見到他。”

韓京本來還因陸宏的那聲冷笑而有些心驚,擔心惹了他不悅,但聽到雲小言這麼說,他心中的震驚遠超過了擔憂, “臥槽”一聲,呆愣地鼓掌道: “這是什麼傳奇人物?!警告造謠者的事也是他派人做吧?”

“唔?什麼事?”

“你不知道嗎?之前造謠你那啥的所有賬號,一夜之間全收到了嚴肅的律師函,都嚇得刪了所有評論。現在都成了被大家津津樂道的笑話一樁呢。”

雲小言確實不知情,但用腳趾想想,他也能猜出是誰做的。

他彎了彎眼眸,朝韓京說了句“謝謝”,又看了眼手機,確認雨林再沒給他發過其他信息後,就收拾收拾書包,準備去上課了。

水課課堂上,雲小言百無聊賴,先給紀宸霖發了些條短信——

【謝謝哥哥幫我解決那些亂說話的壞蛋!】

【哥哥真是太厲害了,我感覺我都要愛上哥哥了,怎麼辦怎麼辦[貓貓崇拜][比心][旋轉親親]】

【難道隻能以身相許了嗎嚶嚶嚶[害羞][臉紅]】

再不出意外地收獲了男人一個簡單的“嗯”的回複後,他又開始騷擾自己那些兄弟了。

與竺陽明一起簡單diss了雲浩俊幾句,雲小言重新打開了與安修傑的聊天界麵。

由於選課不同,他今天的課表和安修傑不一樣,自然不能在一起上課。

但是奇怪的是,往日都抱著手機,十分鐘內必回消息的安修傑,竟然直到中午吃飯,都沒有理過他。

雲小言撓了撓頭。

安修傑好像上午沒課,難道還沒睡醒嗎?不應該啊,安修傑不是那種喜歡睡懶覺的人,難道……他出了什麼意外?!

見對方一直不回消息,為了兄弟的安危,雲小言逃了下午的專業課,直接火急火燎地趕往了安修傑在學校對麵租的房子。

就算最後是虛驚一場,他的好兄弟隻是睡過了頭,他也能與對方麵對麵談一下接下來的“離婚大計”。不虧不虧。

雲小言氣喘籲籲地站在出租屋門口,敲了敲門,但屋內卻始終沒人回應。

他抿了抿軟唇,又不放心地打了幾次安修傑的電話,但手機上卻也始終顯示著“對方暫時無法接通”。

這下,雲小言是真的有些慌了,擔心安修傑真出了什麼危及生命的大事。比如家裡煤氣泄漏,突發急性心臟病,被歹徒劫持走了之類的。

又苦等了幾分鐘,雲小言顧不了太多了,直接輸了安修傑大門的密碼,走進了這個他並不陌生的出租屋裡。

他抬眸掃視了一圈。

幾周沒來,安修傑客廳書架上那不堪入目的書籍又呈指數級增加了,地上也亂糟糟的,散落著一堆項圈,鞭子之類的皮質東西,看起來像是給小狗用的。

“安修傑?你在家嗎?”雲小言輕聲問道。

但顯然,沒有任何聲音回答他。

雲小言猶豫了一下,還是抬腿朝裡麵走了幾步。

和安修傑為人坦坦蕩蕩,大大咧咧的性子相匹配的是,他的房門也都喜歡大敞著透風。

現在也不例外,而唯一緊閉著房門的,就隻有……安修傑的臥室了。

雲小言輕手輕腳地走到安修傑臥房門口,耳朵慢慢貼上木門,試探性地聽一下了裡麵的動靜。

這扇木門的隔音效果並不算好,他能明顯地聽見房內傳來的悉悉索索,但聽不真切的聲音。

搞什麼呀,明明醒著卻故意不回消息?

雲小言氣鼓鼓地按下門把手,推開了安修傑的房門,然後……原地石化並以光速的速度炸開了,像煙花那樣炸開,炸成靈魂破損的樣子

……

雲小言眼神空洞地坐在客廳沙發上,一會兒揉揉眼眸,覺得自己的眼睛不乾淨了,一會兒又揉揉胸口,覺得自己心臟了。小動作頻頻,但是腦子卻是一片空白,連一句“可惡”都說不出口。

安修傑半天才穿戴整齊,匆匆忙忙從臥室中趕了出來。

他看著好似失了魂一般的少年,放慢了腳步,輕拍了下他的肩膀,尷尬道: “……小言。”

雲小言抬頭看了眼他,想說些什麼來緩解這凝固的氣氛,但奈何實在是語塞,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沒過多久,就另有幾個身形修長的男人插著兜,遊刃有餘地從安修傑的房間中走了出來,朝著大門走去。

雲小言急忙像鴕鳥一樣深深地低下了腦袋,看都不敢看他們一眼。

等到幾人都無言地陸續離開後,雲小言才小聲地開口道: “他們就是你說的借錢不用還的朋友嗎?”

安修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捂臉“嗯”一聲。

雲小言看了眼不用還錢卻要肉償的安修傑,道: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沒有啦,就這樣嘛,就這樣。”安修傑語無倫次道。

雲小言呆愣地重重點了點頭,眼神飄忽得不知再思索些什麼,憋了半天,也隻憋出來一句: “你屁股疼嗎?”

安修傑: “……”

“就是隨便玩玩啦,哪有那麼嚴重。我很好,真的, I''m fine。”安修傑尬笑到嘴角抽搐,道, “竺哥還幾周換個男朋友呢,我們幾個兄弟中,就你最單純啦。”

說著說著,似是為了轉移話題,安修傑擼起了袖子,拉起雲小言道: “來來來,瞧你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安哥帶你漲點知識。”

————————

安修傑:不用擔心沒見過世麵,你的世麵來了。

打開我的房門,就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恭喜小言發生了究極進化(啪啪啪拍手)

第24章

摯愛

安修傑隨意地踢開了地上的一些黑色皮質玩具,勉強騰出了一塊整潔之處後,就打開了客廳的投影儀。

隨著“滴”的一聲,投影上頓時出現了一些不堪入目的畫麵。要想過審,估計得全屏打上馬賽克。

雲小言眼眸倏地瞪圓,然後又立刻抬手,無助地捂住了被視覺汙染的雙眼。

他上大學以來第一次逃課,就被拉來看這種東西。簡直……倒反天罡!

安修傑“撲哧”地笑出聲,道: “這麼害羞乾什麼?你沒跟雨林連麥看過這些?”

雲小言保持著雙手捂眼的動作,搖頭如撥浪鼓。

“嘶,沒想到啊,他在你麵前還是個謙謙君子。”安修傑嘖嘖稱奇道, “你是不知道,當時我剛入遊的時候,就你帶我熬夜上分那次。第二天,雨林就加了我好友,問我要多少錢才能離開你。”

“嗯?”雲小言從指縫中看向安修傑。他是真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他說話涼颼颼的,自帶大佬氣場。我當時還以為自己惹了什麼那啥道上的人,嚇得不行,差點直接銷號跑路了。”安修傑玩笑道。

“我一直以為他對誰都那臭脾氣,又冷又硬的。直到後來有次,我跟你倆雙排,真是給我喂了一嘴狗糧。”安修傑捂住胸口道, “你就開麥簡簡單單叫他一聲‘哥哥’,他就把全局的buff都讓給了你。寵溺得……我都快以為他號換人了。”

雲小言忍不住笑了,雨林確實在遊戲裡對他多有偏愛。

見少年喜歡聽,安修傑也不介意地繼續道: “還有一次啊,咱三三排,一個猥瑣男不是以為你是妹子,騷擾了你幾句嗎?賽後,也不知雨林跟他說了什麼,猥瑣男都痛哭流涕地求饒到我這來了。但我哪裡在雨林那兒說得上話啊,他幾天後就注銷賬號不見了。”

少年不可避免地被他的話勾起了從前的回憶。

當時的他並不知道,在某次關掉遊戲界麵後,他就再也不能和那個人一起雙排了。

“彆難過,兄弟,你還有希望的!”安修傑看出了他的喪氣,拍著他的背安慰道。

“什麼希望?”

“抓緊離婚啊。然後在雨林找到新歡之前,跟他複合。”

“我?”雲小言指了指自己,詫異道, “我都死了怎麼跟他複合?”

“你呀你呀,”安修傑戳了戳他的腦門, “換個思路想想嘛。死了難道就不能複活嗎?找個借口活過來不就行了?再不濟,換個身份,再靠近雨林不就行了?”

“什麼借口?!還能活過來?”

“那還不簡單。”安修傑學著他的口吻道,故作痛心疾首的表情道: “孩子隻是出車禍變成植物人了,原本不想讓雨林擔憂才告訴他噶了。但沒想到奇跡發生,孩子情況出乎意外地好轉了起來。啊上帝保佑,他有機會醒來!”

安修傑給雲小言提供了一條全新的思路。

在被對方生動表演逗笑的同時,他心中的希望之光也漸漸亮了起來。

按照安修傑這種說法,或許……他真的還能以“小雲”的身份,和雨林複合。

“所以呀,好好學習吧少年。”安修傑話音一轉,指了指澀情的熒幕, “無論是用來惡心紀宸霖,還是為了日後和與雨林幸福的性生活,都有用的!”

雲小言被他說服了。

少年正襟危坐,如臨大敵地盯住了麵前的熒幕。

安修傑滿臉“孺子可教”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順便將投影儀的聲音調高了幾度。

作為20歲的年輕人,雲小言一向接受能力很強。但能看歸能看,他還是忍不住發出疑惑道: “為什麼要這麼用力,我怎麼感覺下麵那個人快死了。”

安修傑嘴角抽了抽,還是搭話道: “……何以見得?”

“他一直在哭啊,都推手說不行了,那個粗魯的人還那麼粗魯。”

安修傑僵硬地轉過頭,看向了自己臉上寫著單純疑惑的好兄弟,終於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帶壞了小朋友了。

“嘶,”雲小言突然感同身受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小手捂嘴,得出結論道: “是不是很痛呀。”

安修傑: “……”

雲小言像看紀錄片一樣,全程嚴整以待地看完,甚至還想拿出小本本,做點筆記。

就是最後的那個部分,他有些看不懂——

上麵那位粗魯的肌肉猛男輕輕擦去了小受眼尾的淚珠,將他抱坐了起來,然後一邊拍著他的背安慰,一邊湊近他的耳朵。不知肌肉男說了些什麼,全程哭唧唧哇哢哢的小受居然露出了軟軟的笑,親吻了下剛才還欺負他欺負到哭的壞人。

雲小言撓了撓頭。不等他開口詢問,安修傑就絕望地比了個“stop”的手勢,道: “彆問,問就是感動。”

雲小言懵懂地點了點頭。

“學會了吧?”安修傑眯眼勾了勾食指,道: “要用這種手法,保證男人手到擒來。”

看著少年清澈透亮的眼眸,他捂臉道: “算了,回頭我給你寫一份台詞表,你照著上麵讀就行。”

雲小言想起了上次被“霸總語錄”坑到和紀宸霖結婚的事,皺了皺小臉道: “又是台詞嗎?靠譜嗎?”

“放心放心,這回百分百沒問題。”安修傑拍胸道, “要我說啊,你要是早學了那種程度的一招二式,對付像雨林那樣的悶騷,就是手到擒來!估計你倆現在孩子都該三歲了,哪還用得著現在擔心離婚啊複活啊啥的。”

安修傑又侃侃而談一會兒,然後才突然想起來正事: “哎對了,你來找我做什麼來著?”

雲小言倏地回過神來,咧嘴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道: “啊對,正事。雲浩俊對我道歉啦,全平台置頂的那種。”

安修傑昨日就已經大概知道了事情經過以及罪魁禍首,現在聽到雲小言這麼說,頓時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哇去,真的假的?”

“真的。”雲小言在手機上打開了相應軟件,遞給了安修傑。

屏幕中,雲浩俊幾乎可以算是卑躬屈膝地對少年道了歉——

【大家好,我是雲浩俊。在這裡,我要鄭重地向雲小言道個歉,我不應該捕風捉影造謠他“腳踏幾條船” “婚內出軌” “騙備胎的錢”,還找水軍控評抹黑他。是我法律意識淡薄,願意接受雲小言的所有指責和索賠,請大家監督。】

不知為何,好麵子如雲浩俊,甚至沒敢控評。評論區基本上是在一邊倒地噴他。

“他以後的名聲應該是徹底臭了。”安修傑啪啪啪拍手道, “真是大快人心啊!”

雲小言笑了笑,幼稚地跟著安修傑鼓起掌來。

又跟對方隨便聊了幾句家長裡短後,他就告彆了好兄弟,準備回家吃晚飯了。

周五的晚上,紀宸霖也得空出現在了餐桌上,與他一同享用晚餐。

聞著滿桌的菜香,雲小言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 “哥哥我要先開動啦”

等紀宸霖一點頭,少年就立刻夾菜吃菜,大快朵頤,像餓了幾天沒吃飯似的。

紀宸霖默默打開了一罐草莓牛奶,放在了少年手邊,罕見地在餐桌上開口說了話: “聽說之前造謠你的人已經道歉了?”

雲小言不知道紀宸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還是乖巧地回答道: “對呀,他在很多平台上都置頂道歉了呢!”

紀宸霖“嗯”一聲,沒頭沒尾地問道: “還覺得委屈嗎?”

雲小言被男人這話問的發懵,但不等他腦袋想清楚,小嘴先下意識乖乖地說了話: “不委屈啦!哥哥真好,這麼關心我!最愛哥哥啦”

少年本就聲線甜軟,夾著嗓子說出的撒嬌並不顯得甜膩,反而有種稚氣的可愛,讓人想捏捏他白皙的小臉蛋。

紀宸霖然地點了點頭,打開手機,給某個朋友發了條短信,,再沒開口。

等到吃完晚飯,又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後,雲小言穿上了自己毛茸茸的小貓睡衣,趴在床上,前後晃著小腿,像背英語課文那樣,背著安修傑整理給他的台詞。

由於這已經不是對方第一次給他灌輸這些超出認知的東西了,雲小言居然發現,自己接受得非常良好。

等到差不多背熟了之後,少年乖巧地抱著iPad,抬手敲了敲隔壁的房門。頭頂小貓耳朵隨著他的動作晃呀晃的。

在等待開門的間隙,他嘴裡還不忘嘰裡咕嚕地繼續溫習著那些經典台詞。

在他單純似白紙的濾鏡下,那些羞恥到燙嘴的燒話,跟從前那些撒嬌賣萌的話都差不多,都有那麼一丁點說不出口,但可以克服。

緊閉的房門很快便被打開了。

看著門後身形修長,肌肉線條明顯的紀宸霖,雲小言仰著漂亮的小臉,聲音軟糯道: “哥哥昨天說會輔導我英語六級,是真的嗎?”

“需要多長時間?”紀宸霖問道。

“很快噠!”雲小言回想起自己剛才才背到的一句話,眨了眨長睫,活學活用道: “要是哥哥能把我抱坐在腿上,一題題地講解,那就更好啦!”

這句話從清純的少年口中吐出,其概率本應該和小行星撞擊地球一樣大。

紀宸霖太陽穴跳了跳,黑眸中甚至清楚地出現了一絲詫異的情緒,幾乎是想都不想就拒絕道: “不行。”

雲小言趁著男人被複雜的情緒裹挾,理直氣壯地狡辯道: “可是彆的夫妻,還會做很多更過分的事呢!”

紀宸霖不知他口中所指的“更過分的事”是什麼,皺眉沉思了一下。

雲小言逮著了機會,趁男人不察,仗著自己身形細軟,從男人身邊的空隙中鑽進了臥房裡。

紀宸霖愣了一下,也轉身跟了進來,沉聲問道: “身上的傷不疼了嗎?”

“疼……”聽到男人的話,雲小言頓時露出了委屈的表情,坐在床上虛捂著膝蓋,可憐巴巴地看著紀宸霖。

若是忽略他眼中怎麼擠都擠不出的淚光,真是一切完美。

“嗯,得再上幾次藥。”紀宸霖走向了櫃子上擺放著的醫藥箱。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習慣了照顧嬌氣的少年。而這似乎才是事情的正確發展方向。

但少年卻在此時拉住了他的衣角,紀宸霖停下了腳步,從喉間擠出了一聲: “嗯?”

“哥哥,上藥沒有用。”雲小言做好了豁出去的心理建設,軟軟地指了指自己的小嘴道: “要哥哥親親,才能不疼”

紀宸霖冷峭的眉眼沉沉壓下,眼皮猛地跳了跳。

他咬著後槽牙,第一反應就是伸手覆蓋在了少年的額頭上,確認其沒有發高燒後,紀宸霖眸中的情緒濃厚了幾分。

“哥哥,親親。”雲小言甚至還嘟了嘟嘴。

他做這些做的心安理得,信手捏來。因為他知道性冷淡的紀宸霖不會對他做任何事,他隻要當作是一個沒有回應的獨角戲就可以啦。

少年修長的脖子白得像雪,漂亮的小臉紅潤可愛,淺粉的唇輕輕嘟著,像是懵懂的小白兔,熱情地邀請大灰狼去家中做客,卻不知道對方會把他吃抹乾淨。

沉默良久,男人才冷冷地吐出一句: “彆鬨。”

雲小言長睫撲閃了兩下,看著紀宸霖抗拒的反應,覺得自己的表演很成功。

“不許說話。”眼見少年張口又要說些什麼奇奇怪怪沒有腦袋的話,紀宸霖提前打斷了他。

“哦。”雲小言閉上了嘴,但淺淡的眸子卻在直勾勾地看著幫他上藥的男人。

乖巧可愛,釣而不自知,讓人忍不住想掐住他的軟腰,把他按在床上做些過分的事。

紀宸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臟像被人扭住了一般,格外煩躁。好在他向來擅長控製自己的情緒,手中擦藥的動作始終輕柔如羽,少年甚至還舒服地蹬了蹬白嫩的小腿。

紀宸霖不知道的是,第二天去公司加班的時候,還有更像晴天霹靂般的事情在等著他。

周六,白季言早早地等在了紀宸霖的辦公室。

向來百無聊賴時都喜歡看手機的他,這回,目光卻長久地落在了男人筆筒旁的一個小絨盒子上,似是在思索些什麼。

由於白季言常來跟他對接工作,而且從不提前告知,所以紀宸霖早已見怪不怪了。他自然地接過助理遞來的文件,朝著辦公桌走去。

等到男人落座在了莊嚴厚重的辦公椅上,白季言才開口道: “紀,有件事想問問你。”

紀宸霖左手握筆,翻開文件,一邊處理著公司的重要事項,一邊仍能分神開口道: “說。”

“你讓我調查的那件事,還有必要繼續嗎?”

紀宸霖倏然抬眸。

他隻交給白季言了一件事——調查滬市半個月前車禍事件及其死亡人員。

那件事,跟他至愛之人意外離世有關,他對此的重視程度超越了億萬級的公司大項目。

“為什麼這麼問?”紀宸霖將注意力完全從文件上抽了出來,黑眸直視著對麵的人。

“這件事已經調查完大半了,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死者能對的上小雲的信息。”白季言欲言又止道: “而且……而且你現在也過得不錯,不是嗎?為什麼非要強求一個真相呢?”

紀宸霖薄唇抿成了一條不耐煩的直線,似是在讓他有話直說。

“你看,萬一小雲是什麼開了變聲器的大叔,或者壓根沒有死,說出車禍就是為了騙你分手。”白季言善解人意道, “你這不是在給自己徒增煩惱嗎?”

空氣短暫地沉默了幾秒,緊接著,紀宸霖輕輕地笑了一聲,低低沉沉的,聲音中卻滿是戾氣和漠然,而不含一絲笑意,讓人雞皮疙瘩豎起。

他抬起映著血色的黑眸,看似戲謔地挑了下眉,聲音卻更像是在咬牙切齒地道: “他要是騙我,我就算掘地三尺,也會把他挖出來,讓他當麵給我一一交代清楚。而不是自欺欺人地停止調查。”

如此瘋批的發言,換了常人,肯定都要被他嚇得腿都要軟了。但習慣了他說話風格的白季言卻反駁道: “可你現在不也和小妻子生活得很幸福嗎?”

“你看,你甚至還給他準備了婚戒。”白季言拿起了筆筒旁的戒枕,道, “就算隻是為了在下周的紀家宴會上裝裝樣子,戴一次就丟掉,不也都是在為他考慮嗎?擔心他被紀家那邊的人為難。”

“而且……這鑽戒是你親手挑的吧?”

“你到底想說些什麼?”紀宸霖淡淡道。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的意思是,”白季言注視著男人的眼眸道, “你好像開始喜歡上他了,你的妻子,雲小言。”

紀宸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不,可,能。”

他早在小雲的衣冠塚前,就承諾永遠不會愛上任何其他人。

他自詡是個非常注重諾言的人。更何況,他才跟雲小言認識不過半個月。他對少年沒有任何感情,甚至還在昨天警告對方隻準把他當ATM。

喜歡一說,簡直是無稽之談。

“彆急著否認我。你稍微回憶一下,是不是對他無理的要求百般縱容了?”白季言道, “你剛才還拿起手機回他信息了,是不是?除了小雲,你還在工作時間回過誰的消息?反正一次沒回過我的。”

紀宸霖沒有反駁,也沒有急著解釋自己是在回答少年有關英語六級的學術問題,而是垂下了墨黑色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真正的勇士,應該敢於直麵自己的內心。就算回消息是偶然,那如流水般打到他賬戶裡的錢呢?為了陪他過生日鴿了我給你好不容易搭線成功的國外客戶呢?讓我親自幫忙,出麵警告的謠言者事件呢?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縱容與寵溺呢?”

作為公司的相互合作對象,以及紀宸霖的好哥們,白季言是跟他接觸最多的人。

他能從許許多多細微的地方感覺到……紀宸霖變了。甚至變得有些像當初和小雲熱戀時的樣子了。

這種變化並不難察覺到。畢竟紀宸霖對誰都冷得像冰塊,無情得像石頭,包括他和所有熟人。稍微有點波瀾,就會格外明顯。

“其實我早就想問了,你讓我嚴肅處理造謠者事件的時候,除了是想為小妻子出頭外,心裡就沒有一點彆的酸酸澀澀,不可訴之於口的情緒嗎?”

“嗯……通俗而言,就是吃醋,不願他和彆的男人糾纏在一塊。”

“哢”的一聲,紀宸霖將左手的黑筆硬生生地折斷了,也打斷了白季言的話。

男人的眼眸漆黑深沉,像在寒潭中浸泡了一整個冬天,落在虛無之處,卻依舊讓人不寒而栗。

————————

你慘了,你墜入愛河了!

第25章

麻煩

陽光普照之下,一個孤零零的衣冠塚旁。

各式各樣的草莓味蛋糕在墓碑前擺成了幾排,放眼望下來,少說也有十幾個,個個都是純手工製作,精致而美味。

好在墓地占地相對較大,在這個寸土寸金的風水寶地,仍能站下幾排人,更彆提放些小蛋糕了。

紀宸霖佇立在墓碑前,看著那無名墓碑,抿了抿薄唇。良久,他才重新蹲了下來,補償似的將那些可愛的小蛋糕往前推了推。

他動作自然,就像是在豪華餐廳將餐碟中的甜點,推給心愛的人吃一般。

“我知道你不會騙我的。”紀宸霖勉強扯了扯唇線,輕聲道, “我也愛你。”

他不懂什麼是愛,但他知道,隻要一看見對方遊戲賬號亮起,他就會下意識地勾起唇角,心裡再多的煩惱都瞬間消失,眼裡隻有與那人相處的愉悅。

他擔心這份愛會成為對方的負擔,所以甚至從不主動去約對方,而是默默地掛在遊戲裡,等到對方一上線,就能找到他。

至於雲小言……白季言說得對,是他先逾矩了,違背了當初“利益結合”的聯姻本質。

“乖,等我抓到害你出車禍的人,會給你一個完整的交代的。”紀宸霖道,像是在跟戀人耳語, “明日是我母親的忌日,我還會來。”

又不言不語地陪了對方一會兒,紀宸霖才重新站起身,轉身離開了墓園。

他無心再去公司,乾脆就開車回了家。

他才剛推開家門,在玄關處換上了拖鞋,就有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冒了出來。

“哥哥,你回來啦!”雲小言抱著小貓玩偶,站在玄關轉角處笑著迎接他。

紀宸霖垂眸: “嗯。”

“哥哥,我今天學英語學了一上午呢!”少年小鹿般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在等待表揚一樣望著他。

紀宸霖口中的話轉了一圈後,最後還是生硬地咽下,淡淡道: “嗯。”

雲小言抱著玩偶,鼓著臉頰盯著紀宸霖麵無表情的臉龐。男人心,海底針,看不懂。

“那哥哥獎勵我一個香香的吻吧!”雲小言放大招了。

“以後不要再跟我說這些了。”紀宸霖平靜地道, “你不是有個還一直發消息聯係你的前男友嗎?”

“怎麼啦?”雲小言麵上不顯,但心裡已經開始緊張了。

紀宸霖輕呼出一口氣,道: “有沒有考慮過跟他複合?”

雲小言愣住了,小腦筋瘋狂思索了起來。

……莫不是紀宸霖知道了些什麼?

“哥哥,為什麼想讓我跟他複合呀?”雲小言捏著白細的手指,懵懂地問道。

“沒事,就是覺得,他能在你已婚的情況下,還這麼鍥而不舍地給你發信息,還真是深情。”

說完,紀宸霖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確實在跟少年說話時,聲音會下意識地柔和一些。也難怪白季言會得出那樣的結論了。

他抿了抿薄唇,恢複了往日裡的冷漠聲線: “我記得早在我們領結婚證那天,我就跟你說過,我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所以,你可以去跟拿著我給你的錢去包養他。”

雲小言有些懵,不知道今天紀宸霖吃錯了什麼藥,怎麼說話有些怪怪的。

“哥哥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

“字麵意思。”紀宸霖冷冷道, “以後我們還是劃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吧。”

雲小言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圓了眼眸。

安修傑教他的新式語錄那麼厲害的嗎?這才不到半日,就把男人激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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