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小言趁熱打鐵道: “不要不要嘛,我隻喜歡哥哥一個人,要是沒有了哥哥,我整個人生都沒有意義了!”
少年甚至還孩子氣地跺了跺腳,就差抱著玩偶,在地上滾兩圈了。
紀宸霖: “……”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從現在開始,約法三章。”紀宸霖無情地道, “第一,不要和我再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可是,哥哥……”
“第二,不要叫我哥哥。”
雲小言抬起小手,把眼眸揉得紅了一些: “嗚嗚這到底是為什麼呀?!我……”
“第三,以後一天隻準跟我說三句話。”
雲小言倏地閉上了嘴,手在嘴前做了個拉拉鏈的姿勢。
照紀宸霖這個說法,那麼他現在應該還能勉強再能說上一兩句話。
雲小言癟了癟嘴,深吸一口氣道: “嗚嗚你是不是討厭我了這到底是為什麼好難過那你之前答應過給我上藥事還算數嗎嗚嗚嗚。”
紀宸霖: “……”
“阿姨比我更溫柔,讓她給你上藥。”
雲小言緊抿著小嘴,像撥浪鼓一樣搖頭,看起來又可愛又可憐。
紀宸霖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聽話”吞下,生硬地道: “不要任性。”
說完,他就抬腳往樓上走去了。隻留下雲小言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然後,不解地撓了撓頭。
次日,紀宸霖早早就出了門。
雲小言本來還想去紀宸霖公司,以“送湯”的名義去看望男人的。但沒想到,司機叔叔卻告訴他紀宸霖壓根沒去公司。
不是吧?已經躲他躲到這種程度了嗎?
雲小言不禁在腦海中思索起是自己的哪句話戳中了紀宸霖的大動脈了。
難不成……是讓對方親親他的那句?
“求求你了哥哥,我要親,親!我要親,親!”
虛無的想象不夠真實。雲小言再度嘟囔了兩句,越嘰裡咕嚕越覺得有道理。這話確實乖乖軟軟的,讓性冷淡的人把持不住也說的通。
好!決定了,以後一天三句話中的兩句話他都要用來索要親親!離婚指日可待!
幻想著未來的美好圖景,雲小言心中愈發暢快。
他乾脆給安修傑發了信息,兩人在外麵瘋玩了一整天,十點多累得不行了,才匆匆回家,洗完澡就癱床上睡著了。
轉眼間又是一個周一。
公司頂樓辦公室裡。紀宸霖左手熟練地轉著黑筆,以絕對的掌控權處理了幾件高管彙報上來的項目。
他早已習慣將自己浸泡在工作中了,隻是偶爾在處理文件的間隙,會腦海中閃過一些畫麵。
比如,昨日少年應該真的被他的話傷到了,自那之後再沒找過他。
下午下班前,紀宸霖簽了最後的幾個合同,這才抽空看了眼手機。
雲小言沒有給他發短信。意料之中的事,沒什麼好說的。
倒是白季言,有十幾條未讀的微信信息。
紀宸霖皺著眉頭打開手機——
【白季言:紀,你被人撬牆角了,小妻子被人調戲了[圖片][圖片][圖片]】
【白季言:嘖嘖嘖,這麼可愛的小朋友,隨手一拍五官都精致到無可挑剔。要我說,你就該忘卻亡妻,重視眼前人】
【白季言:哥們就幫你幫到這哈】
【白季言:對了,順便一提,你家小朋友看起來還挺開心的,想必也樂在其中吧】
圖片中,一個長相陽光帥氣的同學將一束鮮花遞給了少年,少年背對著鏡頭,看不太清楚神情。
但是,根據白季言提供的信息,隻要帶入少年平日裡“開心” “樂在其中”的表情,整個畫麵就瞬間清晰了,來龍去脈也差不多能猜到七七八八了。
……無聊。
紀宸霖冷哼了一聲,將手機“啪”地丟在了一邊。
五分鐘後,他才重新拿起倒扣在辦公桌上的手機,給白季言發了一句——
【知道了,隨便他。】
男人短暫地頓了幾秒,就在此時,恰好又有兩條短信發了進來。
【雲小言司機:紀總,我今天開這輛庫裡南接小言可以嗎?[圖片]】
【雲小言司機:這輛車有些時候沒開了,看起來有些臟了,我過會去給它洗洗】
紀宸霖抓著手機的手頓了一下,抬眸朝不遠處的助力招了下手。
助理走上前來,微微鞠躬,恭敬地道: “紀總。”
“下午還有安排嗎?”紀宸霖淡淡地問道。
“今天暫時沒有會議和重要合同了,就是還有幾個下麵高管的彙報還未處理。”助理公事公辦道。
“彙報?”紀宸霖挑了下眉梢, “重要程度如何?”
助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自己大boss的神情,試探性地道: “呃,其實倒也不算特彆緊急……?”
“嗯,知道了。”紀宸霖點了點頭。
助理這才鬆了一口氣,深深鞠了一躬,等待對方的下一步指令。
終於有一次蒙對了難以捉摸的紀老板的心思了!不過這回顯然是簡單模式的蒙題,畢竟平時boss都是來者不拒,不會過問任何待處理事項的重要程度……
紀宸霖將視線重新落回到手機上,回複了司機一句: 【可以,你去洗吧,下午給你放半天假。】
不遠處的洗車場,剛洗完車準備去接小少爺放學的司機,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滿腦袋都是問號。
他,他不是要請假的意思啊?!
“若是……”紀宸霖輕聲道,身旁的助理立刻彎腰傾聽著自己頂頭上司的指令。
“若是膝蓋受傷了,適合走路回家嗎?”
“呃,這得看受傷的程度了,若是傷勢較輕,走走路並不會影響傷口痊愈。”
“那若是受傷的人很嬌氣呢?”紀宸霖聲音毫無波瀾,若是不知情的人從遠處看過來,還以為兩人在討論什麼嚴肅的學術問題呢。
“那,那……還是彆走路比較好。”助理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完全捉摸不透boss的心思,隻能走一步看一步,踩到地雷直接原地離職。
紀宸霖倏地從辦公椅上站了起來,嘴角抿成一條不耐煩的直線,評價道: “麻煩。”
助理還來不及說些什麼,自家老板就像一陣風般,大步朝著辦公室大門走了去。
助理: “……”
紀宸霖在地下停車場找到自己常開的那輛車,打開嗡鳴的發動機,就“嗖”地駛出了停車場。
由於接過一次少年放學,紀宸霖大概知道其出門的時間。
他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將車開到少年宿舍門口,而是停在了滬大學校北門門口。
他戴著嶄新的寬大墨鏡,將車窗降了一半。
校門口來來往往有許多人,都毫不例外地眨著好奇的眼神,朝他及他的車瞥了好幾眼。
紀宸霖早已習慣外界的注目,毫不受影響地拿起手機,看著少年的那串熟悉的手機號碼,然後皺了皺眉頭。
就算司機沒空接少年,他直接給少年打輛專車不就行了嗎?
不對,他收了某人的花,現在說不準跟彆人一起在外麵吃飯去了。
紀宸霖眉梢煩躁地壓下,骨節分明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戳了幾下,直接撥通了白季言的電話,準備一次性問清楚,需要打的專車的時間及位置。
“喂?”白季言懶散的聲音傳來。
“雲小言呢?”紀宸霖開門見山,沒頭沒尾地問道。
聞言,對麵某位姓白的直接就“噗嗤”地笑出了聲: “我就說你還是在乎他的吧哈哈哈哈,再不追上去,單純的小朋友就要被彆人拐跑咯。”
紀宸霖: “……”
“紀啊,心動不如行動,你這麼迂回地來問我,還不如直接把車開人家門口,去接人家放學呢。”
紀宸霖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寒冰,不耐道: “你不知道公司有多少事需要我出麵?他是沒有司機還是沒有腿?我為什麼要去接他?”
白季言輕輕“嘖”一聲,剛準備好好教育一下這位不稱職的丈夫,電話那邊就突然傳來了彆的聲音——
“哇哥哥你一直在學校門口等著我嗎?!哥哥你太好啦我要親親我要親親!”
在紀宸霖都沒注意到的時間裡,少年居然已經出了校門,並且認出了他矚目的豪車,走上了前來。
那漂亮惹眼的小臉半露在車窗後,眼眸亮得像是藏了滿天星辰。
紀宸霖抿了下薄唇。
不等他先開口跟少年說話,藍牙耳機裡先傳來了一聲爆笑: “你他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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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為什麼要去接他》
第26章
奇怪
紀宸霖寬大墨鏡下的薄唇生硬地抿起,抬手掛斷了電話。
“哥哥你是不是還在忙工作呀?”雲小言站在窗外問道。
“不是。騷擾電話。”紀宸霖麵無表情地道。
雲小言懵懂地點了點頭,隨即興奮道: “所以……哥哥是特意來接我的嗎?!”
“路過。”紀宸霖用下巴指了指車頭前一排的車, “堵車了。”
雲小言詫異地看了眼另一側通行無阻的車道,又看了眼紀宸霖所待的,專門停靠接送保姆車的車道,一時之間,竟不知道男人是不是在故意跟他開玩笑。
不管紀宸霖口中如何解釋,雲小言都當作對方是排除萬難,特意來接他放學的,滿心歡喜地打開車門,坐在了副駕駛位上。
係上安全帶,舒舒服服地靠在皮質座椅上,感受著剛剛還“被堵車”的豪車竄出車隊,在路上疾馳的快意,雲小言偷瞥了眼男人的神情。
看起來很冷漠,不怎麼高興。
雲小言撓了撓頭,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出了今天跟紀宸霖說的第四句話: “今天好高興呀。”
他下一句彩虹屁的“哥哥居然來接我了”還沒說出口,身旁就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知道。”
雲小言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話給說懵住了。
不等他反應過來,男人就繼續道: “錢還夠花嗎?”
“啊……夠啦。”其實他沒怎麼花來著。
“鮮花呢?”
男人微微側幕,就算隔著一副墨鏡,雲小言也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存在感極強的視線在他的臉上瞥了眼,
雲小言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紀宸霖指的可能是今天下午學長送給他的花。
學長人很好,長得帥又成績好,唯一不太好的點就是喜歡他。在知道他被造謠汙蔑後,特意買了一捧鮮豔燦爛的花來安慰他,還說了一堆有些肉麻的話。
當然,他沒有收。無論是花還是話。
“哥哥,他隻是學長,花我沒有收。”雲小言對了對白細的手指。
“嗯。”紀宸霖咬了咬後槽牙,幾秒後,又聲線冷淡至極道: “我隻是擔心你又像上次一樣,想買禮物但錢不夠。”
“哦哦。”雲小言偷瞥了眼麵色冷峻的紀宸霖,不知為何,總感覺對方今天怪怪的。
當然,這不是他一個小笨蛋能想清楚的。
雲小言注視著男人那寬大的墨鏡,像想到什麼似的,從自己的書包中拿出了上次紀宸霖送給他的同款墨鏡,雙手扶著鏡框,戴到了自己臉上。
他往後一仰,由於麵部支撐力作用,墨鏡就撐在了他臉上,不會再往下滑了。
若是紀宸霖一個人戴著,還可以說是酷酷的,高冷範。
但他也戴上同款之後,兩人就顯得格外滑稽了,像是要到外麵結伴去收保護費的壞蛋。而他就是那種毛還沒長齊就跟大人出來搞破壞的小壞蛋。
雲小言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
“車前儲物櫃裡……”紀宸霖的話音驟然停下。
雲小言摘下墨鏡,坐直身體,好奇地等待著男人的後文。
但很可惜,男人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薄唇緊抿,一言不發。
雲小言等不到下文,乾脆自己動手,打開了麵前的儲物櫃,然後就看到了個一看就價值不菲的墨鏡盒。
打開墨鏡盒,裡麵是副小了一號的精致墨鏡,和紀宸霖同款的, oversize風的墨鏡。
雲小言眼眸一亮,想都沒想就立刻戴上了新的墨鏡,然後展示似的看向紀宸霖,朝男人晃了晃腦袋: “好合適呀,謝謝哥哥!”
“嗯。司機洗車送的。”
不知是不是雲小言的錯覺,他感覺男人的語氣似乎不那麼陰沉沉的了。
他低下頭,看著手中墨鏡盒上大大的奢侈品品牌的logo,腦袋上冒出了個大大的問號。
一路疾馳到彆墅門口,紀宸霖率先下了車,朝著大門走去。
雲小言慢慢悠悠地從車上跳了下來,看著男人高大的背影,想著自己已經破了約法三章中的二章了,乾脆走上前去,自然地拉住男人的胳膊,軟軟地撒嬌道: “哥哥對我好好呀,開車接我,還送我禮物!簡直是世界上最關心我的人!”
聞言,男人的身體猛地一僵。
紀宸霖生硬地將自己的胳膊從少年軟綿的手心中抽走,唇角低低地壓下,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話: “彆,碰,我。”
“我以後不會再接你了。”紀宸霖瞥了眼自己被少年碰過的手臂,重新抬眸道: “希望你也沒有下次了。”
看著轉頭大步走進了彆墅大門的男人,雲小言有些不理解地撓了撓頭。
剛才不還好好的嗎?怎麼一轉眼,又變成昨天那副“約法三章”的模樣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為他這一句簡單的撒嬌,某位紀性的男人晚上又到某個墓前站了三個小時,並且在墓碑前擺上了比上次多一倍的草莓蛋糕。像是在補償些什麼。
雲小言也沒空管這些。
他明天還有一場地獄級的期中考試,向來喜歡臨時抱佛腳的他今夜又得挑燈夜戰了。
好在他還有個難兄難弟安修傑。
兩人連麥學習到半夜兩點多鐘,從落日餘暉,學到外麵漆黑一片,傾盆大雨,雲小言才實在撐不住了,平板一丟,眼睛一閉,躺在床上睡暈過去了。
紀宸霖開車回家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三點多鐘了。
他身上帶著冷夜的寒氣,以及濃濃的煙味,滿臉戾氣地撐著黑傘下了車。自撐開之後,雨傘的邊緣一刻不停歇地傾斜著嘩啦啦的雨珠,足可見雨勢之大。
在紀宸霖推開沉重大門的一瞬間,慘白的閃電就倏地照亮了半片天空,也勾勒出男人流暢鋒利的麵部線條。
此情此景,他就像踏雨而來,收人性命的地獄修羅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最近冷空氣再度來襲,臨海的滬市天氣預報混亂,一會兒豔陽天,一會兒狂風暴雨的,讓人難以捉摸。
直到走到了二樓,看到了走廊角落中那間房門緊閉的臥房,紀宸霖才回想起來。
某個愛哭鼻子的小朋友……是不是害怕打雷?
紀宸霖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全身的疲倦頓時都湧上了心頭。
他頓了一下,還是走上前去,輕推開了少年的房門。
在呼嘯的風聲,轟鳴的雷聲中,少年顯然睡得並不安慰,他似乎做了噩夢,微微搖著漂亮的小臉,口中軟糯地嘟囔著: “不,不要……給我……”
紀宸霖無奈地輕輕關上房門,走上了前去,輕輕揉了下少年烏黑的軟發,像是無聲的安慰。
就一下,少年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胳膊,嘴中還含糊不清地說著夢話: “彆,彆……”
紀宸霖聽不太清,但大概能猜到少年是讓他彆走之類的。
少年的小手白白軟軟的,摸在他胳膊上帶去了豆腐般細嫩的手感,一看就是從小被寵著長大,沒受過什麼委屈的。
也不知道離了他,這一電閃雷鳴,暴風驟雨的寒夜是如何孤身度過的。
紀宸霖皺了皺眉頭。
嬌氣,麻煩。
“嗚嗚嗚,嗚嗚不……”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他的心聲,少年居然癟著嘴,像小奶貓那樣哼哼唧唧,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給他看。
紀宸霖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下一秒,他將身嬌體軟的少年直接攔腰抱起,踢開房門,走向了自己的臥房。
……
雲小言第二天醒來時腦袋還是暈的。
他昨晚做了個噩夢,夢見重回高中參加英語考試,對考題一竅不通,隻能抄身邊兄弟的答案。可是沒等他抄上幾題,安修傑就不顧他的哀求,背信棄義地提前交了答卷,導致他在原地陷入了絕望。
他狀況百出,不是黑筆突然沒墨了,就是不小心把水杯打翻在了試卷上,試卷被他寫得一塌糊塗,考場冷颼颼的,他焦頭爛額。
最後,還有整整半頁沒寫的他,被老師無情地抽走了試卷,然後絕望坐在座位上大聲地哭了起來。
好在後來噩夢轉美夢,安修傑看他哭得傷心,就給他送了一個堅實的暖壺。暖壺溫熱,能驅散所有寒氣和不開心,他四肢並用地將超大號暖壺抱進了懷中,儘管暖壺想掙脫他的懷抱,但他打死也不要鬆手……
雲小言定著亂糟糟翹起的烏發,茫然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似乎還沒從那個噩夢中緩過來。
他呆滯地回顧了一下四周。
陌生,奇怪,不認識。
這是哪?還在做夢嗎?
雲小言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眼尾眯出淚珠,乾脆又張開雙臂,倒在了軟綿的大床上。
隨著躺下,他的右手似乎碰到了什麼堅堅實實但手感很好的東西,有點像昨晚夢中的那個暖壺。
突然一下的,雲小言像是想到了什麼,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然後倏地轉頭,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右手邊的男人。
“醒了?”男人靠坐在床頭,嗓音比平時更加低沉喑啞,聽起來就像是一夜沒睡似的。
雲小言: “??!”
————————
第27章
父親
“我,我怎麼在這?”雲小言呆坐在床上,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紀宸霖: “……”
雲小言低頭捏了捏自己白皙的臉頰,又低頭聞了聞自己沾染了沐浴露清香的睡衣,一臉懵圈地抬起頭來。
好真實,不像是在做夢啊?
“難道……”剛睡醒的少年呆呆的,口不擇言道: “是我夢遊,自己走到了哥哥房間裡?”
紀宸霖終於看不下去地道: “昨晚是雷暴天氣。”
“哦哦。”雲小言很捧場地接過話,轉過頭,滿臉“然後呢”地看著男人。
紀宸霖挑了挑眉梢,語氣危險: “你不怕?”
頭暈乎乎的雲小言這才一拍腦袋,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的人設。
“嗚嗚嗚謝謝哥哥!昨晚我不是睡著了是嚇暈了!多虧了哥哥,不然我肯定不能好好地活到現在了!”熟練的彩虹屁從少年淺粉的唇瓣中如流水般湧出。
紀宸霖“嗯”一聲,避開了少年撒嬌的手臂,沒再說些什麼,就掀開被子下了床。好像一個爽完就翻臉不認人的渣男。
見男人進了衛生間,雲小言張弛有度地收了浮誇的表演,不解地撓了撓頭。
紀宸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心了?當初他上趕著將自己送給他他都不要,現在居然主動接自己來房裡了?
雲小言沒時間深想下去。
因為他突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今天還有一場地獄級的考試要考!!
雲小言一溜煙跑回到自己房間中,一邊洗漱一邊複習昨晚才學的東西,爭分奪秒的程度堪比高考生。連早飯都沒吃,就扯著書包飛奔上車去學校了。
似乎是期中周的緣故,雲小言感覺時間過得格外快,明明才昨日才周一,一眨眼,就要到周末了。
而紀宸霖似乎也回歸了工作狂的狀態,早出晚歸,睡眠時間預估不到五小時。自從那天從男人床上醒來後,未來的一周,雲小言基本上連對方的影子都看不到。
周末有少年期待已久的,紀家主辦的盛大晚宴。
終於的終於,這天晚上,雲小言看到了男人的身影。
不然再這樣下去,他就要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要忘啦。
“戴上。”紀宸霖用下巴指了指桌麵上的一個戒枕。
雲小言眼眸一亮,還沒來得及像往日一樣開心得上蹦下跳嘰裡咕嚕,男人就先出言打斷了他施法: “裝裝樣子。”
少年顯然並未將他的話放進心裡。
他拿著鑽石堪比鴿子蛋的鑽戒,學著紀宸霖的模樣,新奇地將戒指帶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然後將小手在夕陽下反複側轉,欣賞著鑽戒在不同角度熠熠生輝的樣子。
像是小朋友拿到了有趣的玩具一般。
紀宸霖垂眸將眼底濃稠的情緒儘數掩去,抿唇道: “走了。”
在去宴會的路上,男人也不忘繼續說著他的那些說辭——
“他們都知道我們隻是徒有婚姻沒有感情的協議夫夫,不用拘謹,不用刻意裝出和我親近的樣子。”
“也不要跟我有任何肢體接觸。”
“……”
這些話雲小言早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他百毒不侵,一邊“嗯嗯嗯”地敷衍回應,一邊坐在副駕駛上,繼續打量著手指上價值一套房的閃耀鑽戒。
紀家作為滬市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為發展商業關係而創辦的晚宴規模自然不容小覷。
在某個豪華複古,像古堡一樣的宴會廳裡,參宴的人身著華麗,舉止優雅,杯盞交互之間,就能輕輕鬆鬆談上一個上億的項目。
給門口侍從檢查過邀請函後,雲小言終於目瞪口呆地見識到了傳說中的,紙醉金迷的世界。
這才是和男人身上氣質相匹配的世界。
在紀宸霖身邊撒潑打滾賣萌討饒久了,他都要忘了,他嫁給的男人,隻身掌管著很龐大的經濟命脈,稍微一個簡單的決策,能讓無數企業因此倒閉,也能讓無數新興資本萌芽。
沿路上,基本上所有人都會對紀宸霖微微頷首致意,好像他才是這個宴會的真正主人。但奈何男人周身生人勿近的氣場實在存在感過強,想趨炎附勢的人都給攔在了外麵,不敢靠近攀談。
雲小言小步小步跟在紀宸霖身後,低頭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的好奇目光,難得地覺得有些害羞。
就在他低頭走路的時候,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清脆好聽的女聲: “哥,你來啦?”
少年抬頭,就看見一個身子窈窕曼妙的少女朝著他們走來,麵對紀宸霖笑道: “伯父知道你來,高興壞了。你們有好長時間沒見麵吧?你快去看看他老人家。”
雲小言猜測對方口中的“伯父”就是紀宸霖的父親。
因為紀宸霖難得沒有拒絕,而是轉過身對他低聲道: “你自己先逛,過會再會合。”
雲小言乖巧地點點頭,他早想吃甜點桌上的小零食了。等男人走了,他就一個人跑過去肆無忌憚地大快朵頤!
不過願望是美好的,現實卻很血淋淋。
自他跟在男人身後邁入宴會廳的那一刻,他“紀宸霖妻子”的身份就保不住了。現在喪失了男人這個保護屏障,各種妖魔鬼怪就都一窩蜂上來找上他攀談了。
眾目睽睽之下,雲小言也不好意思光顧吃小甜點了。
不過好在大部分找他聊天的人都是友善的。至少表麵上是的。
“啊對,我和紀宸霖哥哥才結婚不久。”雲小言一邊回答著周圍簇擁者的問題,一邊用叉子叉了一小塊甜點,小口嘗了下滋味。
嗯……還不夠塞牙縫的。
“哥哥為什麼要和我結婚?當然是因為喜歡我啦,他覺得我笑起來很可愛。”雲小言咧嘴露出了兩顆卡哇伊的小虎牙,不要臉地道。
“哥哥也是第一次結婚,但我不知道他以前有沒有過彆的前任。”
在人手一杯高腳杯裝優雅的人群中,似乎遠遠地傳來一聲: “紀哥以前好像有過前任,也是男的。”
雲小言愣了一下,但耳朵卻下意識捕捉到了聲音來源。
他隻是隨口回答七七八八的問題,沒想到會有這種意外收獲——
性冷淡的紀宸霖,居然有前男友?
“啊可以加微信的。不過哥哥的事情我不是很知情,也做不了主啦。”雲小言從善如流跟周圍人交談的同時,偷偷將目光放在了那位看起來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知情者”身上。
他還沒忘記自己這趟的主要目的是打聽一下紀宸霖的家世和經曆,而不是來吃小點心的。
挨個回答完周圍或吃瓜或攀談的群眾的問題後,他隨便找了個借口,就將對方拉到了沒人的角落。
“你,你好,我叫紀風。不知雲少爺找我什麼事情?”對方看起來比他還緊張,還社恐。
“我是雲小言。”他彎了彎漂亮的眼眸, “你方才說紀宸霖哥哥有前男友?”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是聽說來的。你就當我胡說八道,千萬彆放在心上,也千萬彆跟紀哥說。”紀風連連鞠躬,手足無措地說道。
“沒事。你跟我說,我不告訴他。”雲小言狡黠地笑了一下, “真的,我發誓。”
少年本就長得漂亮惹眼,像瓷娃娃一樣,讓人不忍苛責拒絕他一句。更彆提現在那晶亮澄澈的眼眸中隻倒映著他一個人了,讓人恨不得將世間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他麵前,隻為博他一笑。
紀風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妥協了。
確認四周無人後,他小聲道: “家族裡有這種傳聞,但我家隻是紀家很偏的分支,得到的消息不一定準確。我聽說……紀哥還對他那個前男友一直挺好的。”
“是嗎?然後呢?那他們最後為什麼分手?”
紀風思考著,回憶道: “然後……他們倆談了快半年,但可惜紀哥從來沒有把對方帶到家裡過,最後聽說是對方先提的分手。”
“啊?”雲小言懵了,完全沒想到紀宸霖不僅談過戀愛,而且是被甩的那個。
“準確來說,紀哥從來都沒有提過自己談戀愛的事。但是吧,他那個狀態就不對勁。漸漸的,大家就知道了他戀愛的事。”回憶起先前的事,紀風至今都滿臉是震撼。
“談戀愛這種事……也能‘看’出來?”雲小言也很是詫異。
紀風微微搖了搖頭道: “主要是紀哥平時都不苟言笑地沉著臉,就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高嶺之花氣質。但那段時間,甚至連我都看到了他笑的樣子。”
雲小言: “??!”
……那確實有點好辨認。畢竟他結婚這麼久了,都沒怎麼看到過。
“後來呢?你們家就這麼同意他自由戀愛了?”
紀風像見鬼一樣瞥了雲小言一眼,大驚失色道: “哪裡敢不同意?你可能不知道紀哥在紀家的地位。唔,舉個例子吧,他戀愛的那段時間,紀家老爺都常主動提起他對象,因為這樣紀哥才會神情柔和一點,願意說些話。”
雲小言傻了眼。
他知道紀宸霖在紀家獨掌大權說一不二一呼百應,但萬萬沒想到地位會高到如此地步。
高到了……連他爸想跟他說兩句話,都得看他臉色??
“那後來是怎麼分手的呀?”雲小言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其中具體的緣由我就不知情了。我勸你也最好彆去問紀哥,這約等於往他傷口上撒鹽。”紀風好心地提醒道, “好奇心害死貓。”
他這麼不說還好,被他這麼一勾,雲小言更是好奇得抓心撓肺,恨不得立刻學會讀心術穿越術綁定係統,知道當初都發生了些什麼了。
他早已習慣了紀宸霖冷淡至極,沒有人類情感的性冷淡模樣。完全想象不出來他笑著跟男朋友說話的樣子。
“那哥哥和他家裡的關係怎麼樣呀?你知道嗎?可以告訴我嗎?拜托啦!”雲小言物儘其用,逮著一個知情者使勁薅。
“不是特彆好。”紀風在口前比了個“噓”的動作, “我不能說,你也千萬彆問再問彆人了。這是大雷區,踩到就爆炸的那種。”
雲小言懵懵乎乎地結束這次的八卦。
感謝完紀風後,他打算去找紀宸霖了。或許在男人身邊,他還能得到更多信息。
但天有不測風雲,他剛從角落中出來,沒走兩步,就被幾個人攔住了去路——
“呦,是紀宸霖新娶的小妻子嗎?介意陪我們這些婆家人喝一杯嗎?”
雲小言沒想到自己這麼受歡迎,找他的人像葫蘆娃救爺爺一樣,一個接著一個。
儘管總感覺麵前的幾人有種笑裡藏刀的感覺,但考慮到他們應該都是紀宸霖的長輩,他也就不好拒絕這表麵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的勸酒了。
可惡的是,他害羞不好意思拒絕,對方卻不仁不義,不是一起舉杯敬酒,而是要一個個來。
幾杯酒下肚後,雲小言都有些頭暈了。
“小言啊,聽說你在外麵腳踏幾條船?”有人明顯不懷好意地問道。
雲小言噎住了,臉紅地解釋道: “那都是謠言啦。”
“可是謠言也不會空穴來風的吧?”
雲小言本就不怎麼聰明的小腦袋瓜子,在被灌了酒之後,就更不靈光了。被這麼一懟,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我也知道你家境一般,但作為咱紀家的兒媳婦,就算不事業有成,好歹也要保證好貞潔吧?”
“是啊,小紀是時時刻刻曝光在媒體閃光燈下的,到時候他獨善其身,你被曝出了什麼不雅新聞,這不是給咱家添麻煩嗎?”
對麵一人說話幾人附和,就算雲小言再遲鈍,也能看出他們是在故意鞭策他,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了。
“我沒有。”少年臉頰紅彤彤的,拿起酒杯,就要自罰一杯以證清白。
但冰冷的高腳杯剛觸碰到柔軟的唇瓣,他的手腕就被一個人攥住了。
雲小言動作頓住,抬眸看向了那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彆喝了。”紀宸霖道。
雲小言張著軟唇,呆呆地任由男人將他手中的酒杯接過,放在一旁的桌麵上。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視線中那充滿雄性荷爾蒙的,凸起的喉結,以及男人那輪廓鋒利流暢的下頜,心裡就隻剩下了一個想法。
……好帥。
“我和他隻是利益聯姻,我不會左右他的感情生活,他在外麵有多少男朋友,我都不在乎。”紀宸霖開了尊口。
那幾個欺軟怕硬的紀家親戚,聽到了男人護短意味明顯的話,頓時像變臉一樣擠出了和善的笑容,連忙尬笑道: “確實是,確實是……”
雲小言半個身子躲在男人高大的身體後,第一次實質化地感受到了,為什麼竺陽明和紀風都說紀宸霖在紀家地位極高,讓人聞風喪膽了。
因為他甚至看到,剛才帶頭欺負他的那個人,麵色慘白,拿酒杯的手都在微微發抖。
紀宸霖不用怎麼開口,就光靠周身壓迫感極強的氣場,就足以讓那幾個所謂的“長輩”又是道歉又是解釋,最後灰溜溜地落荒而逃了。
“雖然我並在乎他跟誰好,但也不喜歡亂嚼舌根的人。”紀宸霖對一旁的保鏢說, “把他們請出去吧。”
保鏢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但卻心說他隻想做個趕人機器,其實也並不怎麼好奇雇主的趕人理由。
“哥哥,你要帶我去看你的父母嗎?”有了酒精的加持,雲小言就更好沒羞沒躁地晃著紀宸霖的胳膊撒嬌了。
紀宸霖抽出被他抱著的手臂, “嗯”一聲,邁開長腿向前走去。
雲小言精神大作,急忙跟上了男人的步伐。他實在是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家庭,才會養出男人這般冷漠的性子了。
去到主座的路上,沿途無論尊卑,無論長幼的人都紛紛自覺地退讓,給男人讓開了一條極為寬敞的路,生怕惹了這尊陰晴不定的大佛不悅。
沒費多少功夫,雲小言就見到了紀宸霖的生父繼母。
出乎他意料的是,兩人看上去一點也不凶神惡煞。他們慈祥地笑著,讓他不要拘謹,把他們當成自己父母就行了。
“剛剛就聽小紀提到你了,看起來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可愛啊,有你這個兒媳婦,是我們家的福氣。”紀父哈哈笑道,很快便將氣氛活躍緩和了下來。
歲月在二老的臉上留下了痕跡,但仍依稀能瞥見其過往容貌的出眾。
再細細對比下來,就會發現,紀宸霖跟他父親長得其實並不像,應該是主要遺傳了他已故的生母的容顏。
雲小言在心裡暗戳戳地幻想紀宸霖母親模樣的同時,也不忘甜甜地喊了上叔叔阿姨,撒上嬌,把兩位長輩高興得合不攏嘴。甚至要把身上價值連城的珠寶首飾送給他。
就在此時,紀宸霖得手機響了一聲。
男人看了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角落中的保鏢上前來跟著少年,就連聲招呼都沒打地就轉身離開了。
“小紀就是這個脾氣,嫁給他你受委屈了吧?”紀父看起來早已習慣了紀宸霖的無禮,甚至還能轉過頭來,拍拍少年的手,安慰著他。
“沒有沒有。”雲小言搖頭如撥浪鼓, “哥哥對我很好的!”
“哥哥?”紀父笑了聲,眉梢微抬。雖然長相不太像,但卻和紀宸霖挑眉的樣子卻如出一轍。
雲小言攥緊了衣角,心說壞了,平時叫習慣了,居然酒精上頭,一時沒改過來。
雖然這對他和紀宸霖來說可能是小情趣,但放到老一輩的大人耳中,估計就是大逆不道的亂|倫吧。
“彆緊張哈哈。”紀父和藹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是覺得挺新奇,小紀那個前男友好像也是這麼叫他的。”
“是,是麼?”雲小言心臟如鼓噪,感覺好像又離紀宸霖的秘密更近一步了。
“我也是有次偶然聽到的,小紀也不願跟我們透露更多。唉,我還記得小紀才一點點高的時候,明明還挺親近我的,整日‘爸爸’‘爸爸’地叫,要我抱要我陪他拚玩具模型。我工作繁忙,偶爾回家吃飯,他甚至能一口飯都不吃,就為了多點時間跟我說話聊天。”
恍惚之間,雲小言想起了紀宸霖在餐桌上堅持“食不言”的人生準則。
在紀父繪聲繪色的敘說下,他似乎真的能看到一個懵懂稚嫩的幼童,在餐桌上拉著父親的衣角,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的稚氣模樣。
但那個幼童,絕對和紀宸霖毫無關聯。
“但後來,自他從出國留學,長大了之後,就什麼也不願意跟我們說了,估計把被國外那套冷漠的價值體係帶回來了吧。”紀父長長地談了一口氣。
雲小言有些難以置信。
男人現在如此不近人情,如此封心鎖愛,就隻是因為出國留過學嗎?這個理由,未免太扯淡了些。
此時,宴會廳外麵的某條寂靜無聲地小巷裡。
紀宸霖半倚在斑駁的牆壁上,握著手機,目光輕飄飄地落在地麵某個罅隙裡,似乎在沉思,也似乎什麼也沒想。
他的手機界麵上,赫然顯示著白季言剛剛才發來的微信——
【小雲的事情已經調查完了,算好消息也算壞消息,想聽嗎?】
良久,男人終於長呼出一口氣,重新拿起手機,直接撥通了白季言的電話。
“喂,紀?打算麵對現實了?”對方應該就在專門等他的電話,幾乎是秒接。
紀宸霖悶悶“嗯”一聲,目光卻遲遲凝固在地麵上,沒有移動。
“為了保證結果的可靠,反複比對,所以才花了這麼長時間。”白季言解釋道。
靜靜地等待,屏息凝神地傾聽。
“你先做好心理準備。”白季言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慢慢地說道: “不知該說是遺憾還是慶幸,無論是死者,傷者,沒有一個能與小雲的信息對上。”
“我可以保證,絕對沒有。”
“什麼?!”紀宸霖站直身體,拿著手機的手驟然攥緊。
“你被他騙了,紀。”白季言的聲音明明在手機裡,卻好像是從天邊飄來的一樣。
男人瞳孔驟縮,手臂肌肉線條繃緊,顯然是在爆發的邊緣,就連手機都發出了即將崩裂的“哢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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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襯衣
紀父又笑著跟雲小言訴說了一些紀宸霖小時候的事。
故事是很有意思,問題是雲小言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其與紀宸霖聯係起來。
其魔幻程度,到了後來,都讓少年都有些忍不住懷疑這些是不是紀父杜撰出來,安慰自己的幻想了。
而同樣坐在主座上的紀宸霖的繼母,卻很少開口,大多時間都在輕抿紅酒,優雅而不失高貴。和傳聞中那強行嫁給紀父,導致紀宸霖暴走的模樣也不沾邊。
跟二老簡單的交流之後,雲小言又走晚宴上遊走了起來。
雖然依舊被迫著跟許多人社交了,但好在紀宸霖臨走前給他留的保鏢始終跟在他身後幾步,嚇走了不少人。
所以雲小言也心滿意足地吃了各種小甜點,將肚子吃的飽飽的。就是被灌了些許酒,有些頭暈。
後來,雲小言甚至還在晚宴上見到了竺陽明。隻可惜他們此刻身份不允許,隻能點頭問好後,就擦肩而過。
而至於人人都想結交與攀談的晚宴中心人物——紀宸霖,直到兩個小時後,晚宴快要結束的時候,才重新現身。
閒來無事的雲小言,自然是在對方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了他身後。
對於任性離席的紀宸霖,紀父不僅絲毫沒有責備,反而還關心了他幾句。
“你弟弟知道你今晚要來,還一直吵著要來呢,但這場合哪是他一個小孩能來的?被我們攔著在家做作業了。”
麵對如此熱情的寒暄和明顯的關心,紀宸霖卻沒有說話,周身散發著比先前還要冷的,死一般的沉寂,讓紀父的話尷尬地掉在了地上。
雲小言站在他身邊,可以清楚地聞到紀宸霖身上並不淺的煙草味。
他忍不住抬眸看了眼男人。
紀宸霖薄唇緊抿,單眼皮懨懨地垂著,下頜線緊繃。一般而言,這是男人不耐煩的表現,但現在,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感覺紀宸霖在走神。
雲小言在他身後輕輕拉了下他的衣角。
紀宸霖這才掀起眼皮,像對待他的那些下屬一般,沉聲道: “知道了。以後這種事不用知會我。”
雲小言愣住了,還以為自己喝多出現幻聽了。
要是換了稍微有點脾氣的父親,麵對這般大逆不道的發言,估計會立刻站起身給逆子兩耳光,讓他閉門思過去。
但紀父紀母顯然都已經習慣了他這話裡帶刺的說話風格,無奈地搖了搖頭。
紀宸霖甚至沒有給他們說話緩和氛圍的機會,直接轉身就走,冷冷丟下一句: “我先回去了。”
雲小言傻傻地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後才回過神。匆匆和紀父紀母打了聲招呼後,他小跑著追向了男人的身影。
等他出了宴會廳的時候,紀宸霖已經坐在駕駛座上,將黑車啟動了。
“哥哥,我們不用找個代駕嗎?”雲小言小臉紅彤彤的,腦袋暈乎乎的,但也沒忘記喝車不開酒,開酒不喝車。
“不用。我不喝酒。”紀宸霖冷冷地踩了油門。
黑色的轎車像入水的鯊魚一般,飛速啟動,疾馳在馬路上,在夜色中劃開了一道亮白色的光。其速度之快,甚至讓車內的少年有種突破音障的錯覺。
這超高的車速,也讓雲小言忽視了男人說是的“不喝酒”,而非“沒喝酒”。
聽著窗外呼嘯著的夜風,雲小言有些緊張地抓住了安全帶,偷瞥了眼紀宸霖。
和這輛可以用“暴躁”來形容的車不同,紀宸霖本人平靜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他左手鬆垮地搭在方向盤上,雙目平視前方,有種鬆弛的慵懶感。
如果忽略那幾乎踩到了底的油門的話。
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硬生生地被某人壓縮到了半個小時。
雲小言慶幸自己不暈車,不然估計到了目的地,就會腿軟到直接跪在地上,大吐特吐了。
“哥哥,你餓不餓?”雲小言記得紀宸霖去晚宴前也沒吃晚飯。
紀宸霖沒有回答他,抬起那雙逆天大長腿,就直直地奔著彆墅花園區的休息亭而去。
夜色淒寒,刮在人臉上的風冷颼颼的,讓人瑟瑟發抖。
但都說酒壯慫人膽,膽小鬼雲小言難得沒有縮回到溫暖的房間裡去,而是順著男人的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剛走到石路儘頭,就看見紀宸霖正又將一根煙叼在了口中。
雖說香煙和男人的薄唇很配,給他原本就陰戾的氣質帶上了一絲痞氣,帥到能讓人任何顏控尖叫,但畢竟那有害健康。
雲小言上前拉了拉紀宸霖的胳膊,製止了男人點煙的動作,小聲問道: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呀?”
紀宸霖停下了動作,雙眸鎖住了少年漂亮的小臉,冰冷地吐出一句: “回去。”
雲小言低頭對了對手指: “哥哥跟我說說可以嗎?我保證不說出去!”
紀宸霖咬了咬後槽牙,沒有開口,但也沒再趕少年走了。
雲小言鬆了一口氣,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絞儘腦汁地思考著話題。
但可惜他本就不勝酒力,現在被灌了酒,小腦袋就更裝了漿糊一樣轉不動了,裡麵隻剩下他記憶最深的幾個零散信息。
也就是在晚宴上聽到的那幾個勁爆話題——紀宸霖前男友,和紀家的矛盾,紀父縱容的態度。
小臉滾燙,腦袋暈沉的他,絲毫不察這些個個都是紀宸霖的大大大雷點。就是紀宸霖長輩,隨便拎出其中一個,也能被男人當初轟走。
他精準踩雷道: “聽說哥哥以前還交往過彆的的人?”
但歪打誤撞的,紀宸霖偏偏開了口: “你聽誰說的?”
就是語氣聽起來極其危險就是了。
“就是,就是隨便聽聽。”雲小言吞吐道, “就是想知道哥哥在我之前有沒有喜歡過彆人嘛。”
在寂靜無聲的深夜,男人長長的吐氣聲格外的明顯。
雲小言急忙轉移話題,又狠狠地踩到了另一個雷點: “哥哥是不是和家裡人關係不太好呀?”
紀宸霖避開了他的這個問題,轉而問道: “你呢?你是不是也有過前男友?”
男人的聲音低沉陰騭,像是在二月的寒風中吹了三天三夜似的,涼颼颼的。
雲小言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在今夜之前,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紀宸霖會陪他討論這種問題。
“我就隻有過一個前男友啦。”少年緊張地捏了捏手指。
“然後呢?為什麼分手?”
“因為,因為……”雲小言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不能告訴紀宸霖,是他被逼無奈,為了雲家奉獻小我,跟他聯姻,才跟前任分手的吧。
好在紀宸霖也不強求一個答案。
“想過跟他複合嗎?”
男人的聲音消散在寒夜的風裡,魔幻到……讓雲小言覺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又出了問題。
“哥哥會跟我離婚嗎?”雲小言的聲音很小,小到了遮擋住了話裡的那一絲期待。
紀宸霖沉默了好久,才模糊道: “如果有一天,我們因各自利益而締造的婚姻走到了儘頭,我也不會虧待你,會給你比先前協議上所寫的更多的好處。”
“真的嗎?我們以後真的有可能會離婚?”雲小言眼眸亮了起來。
自那通電話後就被緊緊攥住了心臟的紀宸霖,沒有聽出少年話中的期待,甚至將其誤會成了難過。
被白季言分析一通後,他懷疑自己對少年的感情,其實隻是將對網戀“小雲”的感情轉移到了過去。這種轉移,在心理學上還有專業的稱呼,叫作“移情”。
指的是人在內心空虛,情感喪失的時候,會對此時進入他生活的人戴上濾鏡,潛意識中將刻骨的情感轉移到對方身上。
更何況,雲小言實在是和他記憶中那個少年的形象太像了。
但這並不公平。
他不可能將雲小言當作彆人的替身。
他自幼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的道德觀也不允許。所以儘管潛意識的情感上出了問題,但他的極強的自我約束力也能控製他的行為。
“或許吧。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給你所有你想要的。”紀宸霖道。
雲小言感覺自己好像被大獎砸中了腦袋,唇角忍不住往上揚。若不是紀宸霖在場,他都想圍著休息亭,開心地蹦蹦跳跳轉幾圈了。
“謝謝哥哥!”少年發自內心露出了甜軟的笑容。
他麵上笑嘻嘻,心裡更是雀躍,都快盤算起離了婚後該怎麼在雨林麵前複活了。
甚至由於心中欣喜,他還屁顛屁顛跑到彆墅中,給紀宸霖拿了一罐草莓牛奶,塞到了男人手中。
“哥哥,墊墊肚子。”
紀宸霖接過了草莓牛奶,揉了揉他的烏發,聲音柔和了些許,抬腳道: “我還有點事,出去一趟,你早點休息。”
目送著男人重新上了車,疾馳著駛出大門,雲小言才獨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洗個舒服的熱水澡,躺在軟綿的大床上,捧著最愛的草莓牛奶,雲小言解屏手機,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
不枉他兢兢業業,風雨無阻地朝紀宸霖撒嬌了這麼久,離婚這件事終於看到了希望!生活終於又有了盼頭!
雲小言情難自已,忍不住想給前男友發條信息,共享一下喜悅。
思來想去,他打算先問問對方的近況——
【Cloud:小林啊,最近過得怎麼樣了?有沒有找的新的小男友呀?】
以母親的口吻旁敲側擊一下,非常合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向來對他任何信息都秒回的雨林,此刻卻沒有一點動靜,對話框上連一句“對方正在輸入中”都遲遲沒有閃出來。
雲小言疑惑地撓了撓頭,重新審視起自己剛才發的信息來。
沒有任何問題呀?怎麼不回消息了呢?不會是出了什麼事了吧?
就在他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另一條微信跳了出來——
【竺陽明:小言,在嗎?】
【Cloud:在!怎麼啦竺哥?】
【竺陽明:方才在晚宴上,我意外得知了件跟你有關的事,思來想去,還是覺得得跟你說一聲】
雲小言不知對方能從晚宴上得知什麼跟他有關的事,有些緊張地坐直了身體。
【Cloud:你說】
【竺陽明:紀家那邊得部分人說漏了嘴,具體是什麼經過我就不詳說了。總之,我懷疑他們可能跟你家那些親戚因為某種利益關係,勾結到了一起,想要搞什麼事情】
【Cloud:你的意思是?】
雲小言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種猜測了。
他想起了當初他二姑在他宿舍樓下威脅他的話。
當時的他,隻把那些話當作是惱羞成怒,天馬行空的威脅,但現在,結合竺陽明所說,將其聯係起來。難不成……他們真的有什麼陰謀?
【竺陽明:小言,你的婚姻很有能跟他們的利益掛鉤。我也不知道他們從中做了什麼,但據我所知,紀宸霖一開始的時候,是明確拒絕了和你相親的】
【竺陽明:若是有機會,你不妨拐彎抹角地問問他為什麼要和你相親,或許能找到突破口】
雲小言想了想,繼續回複。
【Cloud:他以前說過,因為曾有故人讓他好好結婚過日子,就隨便找了我】
但這個說法卻被對方立刻否決了。
【竺陽明:什麼?故人??這麼離譜的說辭你也相信??他怎麼不說是命運女神托夢給他指引他結婚的?】
【竺陽明:據我打聽,他是被他家那些人用某些不可告人的理由說服的。他能找這麼不靠譜的借口忽悠你,足可見那個理由有多私密了。不管怎樣,你都先找機會試探試探他吧】
【竺陽明:你家那些親戚的事你也彆擔心,我給你推幾個私家偵探,很容易調查清楚的】
雲小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本的愉悅心情被衝淡,也意識到了未來道阻且長。
他不禁動起了不靈光的小腦筋,思考起這錯綜複雜,隱匿在水下的種種事件。
思考的時候,他喜歡在手機上沒有目的地亂劃。
他小手亂動,切出了和竺陽明的聊天界麵,下意識地又點了下那漆黑的頭像——
到現在為止,雨林還沒有回他信息。
……
這座城市的一處墓園裡,寒風淒淒,夜色涼涼。
紀宸霖看著麵前的墓碑和擺在墓前已經有些枯萎了花瓣,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對方的衣冠塚是他思來想去,才最後決定豎立的。
那時候,他翻遍了對方發給他的,為數不多的照片,最後將目光停留在了某張襯衣上。
那件白色的襯衣上畫著一個軟萌可愛的貓貓頭,雖然貓貓看起來就智商不怎麼高,但少年卻表示那是他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很符合他的氣質,是他父母出國時還不忘給他買的。
得知了這件事後,紀宸霖甚至還特意在在國外出差的時候,逛了當地的一家服裝店,買下了裡麵所有有貓貓元素的衣服。等著未來有機會,能送給少年。
現在想想,真的幼稚得不像是他會做出的事。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嗡”地響一下了——
【白季言:紀?還好嗎?需要我幫你定位一下小雲的具體位置嗎?雖然不道德,但我這裡有頂尖的技術專家隨時待命】
紀宸霖生硬地抿了下薄唇,打字道: 【不用。】
對方對他不義,但這並不是他做出違法的事,私自定位對方將其揪出來的理由。
紀宸霖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微信小號——
小雲顯然不知道他死遁的事已經暴露了,還在給他發信息,問他過得如何,有沒有交新男朋友。
紀宸霖眸底印出一片血色,眉眼間的戾氣能將潛藏在周圍的厲鬼都嚇跑。
良久,他才低低地笑了一聲。
他倒要看看對方到底想乾嘛。一邊找著那麼無情的借口跟他分手,一邊又要裝成母親的口吻,關心著他的日常生活?
紀宸霖大手緩緩握成拳,死死地盯著那塊墓碑,嘴角勾起,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隻有偏執到近乎瘋狂的占有欲。
直到天光乍現,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了起來,紀宸霖才終於邁開早已酸麻的雙腿,朝著墓園出口走去。
似是老天都憐惜他被人拋棄的經曆,滬市氣溫驟然由冷轉熱,熱乎乎的太陽已經準備好讓這個城市從冬天突變成夏季了。
男人開車回了家。
剛進門,就看來步履匆匆從樓梯上走下來,打算吃早餐的雲小言。
隻一眼,紀宸霖就猛地停下了腳步。
無他,隻因為少年穿了一件他再熟悉不過的襯衣——
白棉的底色之上,中間畫了一個蠢萌蠢萌的貓貓頭。和他不久前回憶的襯衣一模一樣。
————————
雲小言: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第29章
阿姨
“怎,怎麼了?”雲小言被男人看的頭皮發麻,小心地往前邁了一步。
紀宸霖一言不發,但視線卻一直鎖定在他身前。
雲小言順著男人的目光,低頭看了眼。
……他沒忘記穿衣服呀,還是件貓貓頭的白色襯衣,很可愛的啊!
如果不是天氣突然轉熱,他也不會有機會將這件壓箱底的,最喜歡的衣服拿出來穿。
難不成……紀宸霖對小時候貓貓的那件事已經敏感到了這種地步?連圖案也不允許出現在家裡?
“哥哥?”少年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快步走到男人麵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紀宸霖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聲音中帶著明顯的隱忍: “你這件衣服哪裡來的?”
雲小言被他問懵了: “買,買的呀。”
男人喉結上下滾動一下了,手上的力度甚至加重了些許。
雲小言吃痛地小聲“嘶”一聲。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急忙單手掏出手機,找出來一張去年朋友給他過生日的照片,遞到了男人麵前。
照片中,年輕氣盛的少年們都身著同係列的白色襯衣,襯衣上,有雲小言差不多的貓貓圖案,也有小狗,小雞,小恐龍之類的。
這是知道他最喜歡這件襯衣的朋友們給他準備的生日驚喜。
雲小言還沒來得及解釋這種風格的衣服很常見,就見男人眼中沉凝的光一下子消散了。
紀宸霖鬆開了鉗製著少年的大手,閉上眼睛緩了幾秒。重新睜開時,那雙黑眸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漠與疏遠。
他真是一夜沒睡妄想症犯了。
撞衫實在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他在癡想些什麼?
“吃早餐去吧。”紀宸霖剛要抬腳,又突然道: “等等。”
“怎,怎麼了?哥哥?”雲小言捏了捏自己的衣角,莫名緊張。
“若是未來離婚,我會按照協議所寫三倍的賠償金補償你。”說完,紀宸霖就與少年擦肩而過,目不斜視地朝著自己房中走去。
在臥房中凝神沉思良久,他才重新拿起手機,回複了那一夜未回的消息。
雲小言被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弄得滿頭問號,還因為想著紀宸霖的話意,而差點踩空了台階。
坐到餐桌上,享受著豐盛的早餐時,雲小言還在想著男人的那句話。
那句話是不是在暗示他——對方已經厭倦了他的粘人,打算提前跟他離婚了?
不等雲小言想通,他的手機先“嗡”地響一聲。
幾乎是瞬間,他就條件反射地將其拿了起來。
幸而,跟他期望的一樣,不是垃圾gg,是雨林終於回他消息了。
【前男友:小雲的葬禮辦得盛大嗎?】
短暫的欣喜過後,雲小言又陷入了苦惱中。他撓了撓頭,不知對方怎麼又突然問起這些事來了。
不過好在這些都難不倒他,他上網一通百度搜索,複製粘貼,發了過去——
【Cloud:選了安葬吉日,骨灰迎接儀式,下葬前準備物品,安葬流程都非常順利,而且阿姨也常去看他,小雲若是地下有靈,肯定能安息了!】
他自以為說的天衣無縫,但對方卻遲遲沒有再發來彆的消息。
雲小言感慨著雨林一夜之間為何變得如此冷漠,卻不想,此刻的某個男人,正咬牙切齒地看著他的微信,陰沉沉的心裡,偏執地想著“最好彆讓我逮到你”。
被司機安穩地送到學校後,雲小言再度見到了安修傑,並將昨日竺陽明透露給他的信息告訴了對方。
兩人湊在一起,商量著戳穿惡毒親戚陰謀的辦法。
“先按竺哥所說,讓私家偵探去調查調查你那七大姑八大姨吧。”安修傑給他支招道, “然後你再跟紀宸霖撒撒嬌,打探一下他那邊親戚的情況。”
安修傑左右手各豎起一根食指,將其慢慢靠攏,形象道: “甲乙兩地同時施工,進度肯定要快很多的。”
“揭穿了他們,他們不會要鬨個魚死網破吧?”雲小言有些擔憂。
安修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彆擔心,這其實對你是件好事。你想想,要是抓住了他們的把柄,沒了他們一直施加到身上的約束和道德綁架,你是不是可以肆無忌憚地離婚了?”
“對……”雲小言若有所思地小聲道, “而且哥哥早上才答應過我,說離婚也不會虧待我的,這樣應該算是儘了對雲家的義務了。”
“對呀!現在唯一的阻礙就是你家那些鬼親戚。解決了他們,你就能跟雨林哥幸幸福福地在一起了呀!”安修傑一拍桌子,鼓舞士氣道。
“雨林……”雲小言卻喪了下來,嘟了嘟淺粉的小嘴道, “他好像有些變了。”
少年的聲音軟軟的,濕潤的漂亮眼眸中晃著淡淡的難過,讓人忍不住想抱住他安慰兩句。
“變了?”
雲小言小幅度點了點頭,打開了兩人的聊天記錄。
安修傑一看, “害”一聲道: “你頂著你媽媽的馬甲,他這樣冷淡倒也正常。不怕不怕,你這段時間多跟他提提你們美好的過去,到時候自然而然地複活就行了。”
雲小言於是又重重地點了點頭,病急亂投醫,一回到寢室,就給對方發了信息——
【Cloud:小林啊,阿姨記得你以前常跟小雲連麥遊戲來著,要不你錄幾段音,我幫你在小雲墓前放一放?】
對方幾乎是秒回。
【前男友:他能聽到嗎?】
【Cloud:當然能聽見!你就隨便說點他愛聽的就行,比如一些有愛的稱呼?你平時叫他什麼來著?寶寶?】
【前男友:他聽到會是什麼反應?】
雲小言回憶了一下自己曾經的狀態,暈乎乎地打字。
【Cloud:當然是心跳加速,臉頰發熱,覺得你是世界上最喜歡他的人啦!】
【前男友:是嗎?那麼喜歡我,為什麼舍得出意外?】
雲小言被他問懵了一瞬,卻也隻當是雨林因為他的離世悲痛過度,沒有往深處去想。
【Cloud:這也不是他想的嘛……】
【Cloud:對了,阿姨多問一嘴,你最近有沒有交新男朋友?】
雲小言揉了揉冒汗的手心,緊張地等待著對方的回複。
雖然他到現在為止都很喜歡對方,但若是對方早已有了新歡,他也做不出拆散鴛鴦的事。
【前男友:沒有。】
雲小言鬆了一口氣。
對方接著一點也不拐彎抹角地直接道——
【前男友:他都離世這麼久了,你為什麼還一直聯係我?】
少年愣了一下,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言語中的疏遠與排斥。
這一番簡單的聊天,他的心情是起起落落,落落起起。
剛才還雀躍的心跌落穀底,他難過但不死心地打字道——
【Cloud:你是嫌阿姨煩嗎?】
他的心臟砰砰跳著,生怕對方突然冒出一句“對,以後不要再給我發信息”。
若是那樣,那他和雨林的複合之路就基本被斬斷了,他好不容易再構建起的對未來的希望也會隨之消散。
【雨林:不是。】
雲小言眼前一亮。
【雨林:隻是覺得阿姨說話很有意思,想要結交一下。阿姨方便給個私人的聯係方式嗎?或者……我們倆見一麵?】
雲小言一直懸著的心終於不跳了。
他手抖如梭,手機“啪”地掉在桌麵上,一旁的兩個室友聞聲還以為他出了什麼意外,急忙上前來查看他的狀態。
……
網線的另一端。
難得在家辦公的男人拿著手機,低低地輕哼了聲,薄唇勾起的弧度帶著一絲惡劣的欺負。
手機聊天界麵中,向來熱情似火的對方此刻卻深陷沉默,不難想象到其心裡會是怎樣一番兵荒馬亂的場景。
紀宸霖極少開麥跟對方聊天,少有的幾次叫“寶寶”也是在遊戲中,絕不可能被對方父母知道。其實對麵早就有了致命的破綻。
紀宸霖散漫地靠在座椅上,咬著後槽牙,打字道: 【阿姨怎麼不說話了?不喜歡我嗎?】
【可是我好像有點喜歡上阿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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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得不敢說話(跪)
第30章
怨恨
雲小言宛若一尊石像,被雷直直地劈到了腦袋,慢慢從中間裂了開。
韓京跟少年不熟,深知非禮勿視的道理,將一罐牛奶塞到雲小言手中以示關心後,就繼續回去打自己的遊戲了。
剩下安修傑揉了揉少年堅硬的脊背,將視線落在了那跌落在桌麵的手機上,然後也忍不住脫口而出: “臥槽。”
“你,你跟他說什麼了?”安修傑目瞪口呆道。
少年聞言捂住了自己的臉,聲音從指掌間悶悶傳出: “什麼也沒說啊。”
聽起來像是要碎了。
他就跟對方聊了聊以前的開心事,想要喚起對方的一絲眷念,但事情的發展……為什麼會是這樣?
安修傑顯然也被嚇住了,語塞半天,也隻吐出一句: “他瘋了吧他?”
“……也許是被盜號了。”雲小言掙紮了一下。
如此魔幻的事情小說中都不敢寫,安修傑也是第一次遇到,不太熟練地安慰道: “又或許是你們真的靈魂相吸,就算你披著阿姨的馬甲,他也隻會覺得你……風韻猶存。”
再難以置信,再原地裂開,最後也是得麵對現實。
雲小言一隻手半捂著眼眸,一隻手用著一指禪在屏幕上戳戳點點——【阿姨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要胡來】。
似是覺得這種說法有些軟綿,他還特意在後麵加了一串感歎號,以示憤怒。
【前男友:抱歉。但你在小雲死後,還頻頻聯係我的原因是什麼?】
雲小言又被他問住了。
一開始是不舍得,後來是為了幫助雨林走出分手的陰影,而到了現在,是想試探一下他和雨林還有沒有複合的可能性。
但這些他通通無法訴之於口。
【Cloud:就是想關心你一下嘛。若是你覺得煩,以後我就不給你發信息了】
【前男友:沒有。】
【前男友:既然想關心我,不妨發一些小雲的照片給我?有了人像,才更好悼念。】
經曆了離譜至極的“喜歡阿姨”後,雲小言底線被拉低了許多,突然覺得發張照片或許也能接受。
就在他翻找著相冊,企圖找到一張能給雨林留下好印象的漂亮照片時,安修傑按下了他滑動屏幕的手。
“暫時彆吧。”安修傑道, “你前段時間被紀宸霖用豪車高調送上學的事,還上過小新聞和學校論壇呢。萬一被他根據長相扒出來身份,到時候就完蛋了。”
雲小言思來想去,覺得好兄弟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根據遊戲資料顯示,他和雨林的ip地址在同城,掉馬的可能性雖然不大,但是絕不會是零。
他現在掉馬就完了,估計會被紀宸霖和雨林兩人一起吃掉。
【Cloud: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現在。我得先看看你對小雲是不是真愛】
安修傑看著屏幕上典型的“讓我來考考你”的發言,嘴角抽搐道: “哥們,你真會聊天。”
雲小言單純地彎了彎眼眸,毫不謙虛地應下了這句“稱讚”,招手讓安修傑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他來好好招呼雨林。
【前男友:嗯。】
【Cloud:那你來說說,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家小雲?】
……
紀宸霖的房門被敲響了。
今日在家辦公,不僅僅是因為昨天一夜未眠,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吹了寒風後舊傷複發,需要中醫上門針灸和按摩治療。
得知男人罕見地白日也留在了家裡後,白季言說什麼也非要來看望他,生怕他知道被小雲騙了的真相後,會做出什麼傻事出來。
“進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但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如冰。
得了許可,白季言才推門走到入了紀宸霖的臥室中。
映入眼簾的就是書桌前坐著的兩個人。
麵容俊朗的男人低垂著單眼皮,下頜線繃緊,懨懨地看著手機。而他手邊坐著一個看起來就資曆深厚的老中醫,正熟練且恭敬地給男人推揉著右手。
作為發小,白季言早知紀宸霖有嚴重手傷的事,毫不見外地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男人身旁。
“什麼事?”紀宸霖單刀直入道。
“咱倆這交情,沒事就不能來看望你嗎?”白季言反問道。
紀宸霖啞然,默許了對方的質問。
雖然時間久遠,但他也還記得,在某段家庭出現變故的時間裡,他也曾常留居於對方家中。但那時也還是孩童的白季言,卻從不過問他留宿的原因,隻會拿出家中所有好吃好玩的去招待他。
“跟他聊天呢?”白季言揚了揚下巴,八卦地問道。
紀宸霖悶悶“嗯”一聲,視線重新落歸在手機屏幕上,對方十分犀利且暴露身份地問了句“你到底有多喜歡我家小雲”。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白季言問道。
紀宸霖一邊打字【我可以為了他離婚】,一邊頭也不抬地道: “離婚。”
“離婚??”白季言被他嚇到了, “真夠絕情的啊你,你家那小妻子怎麼辦?不愛了?”
紀宸霖抬眸看向他,眼裡濃稠的情緒令人發怵。
就連老中醫也感覺到了氣氛中存在感極強的壓迫感,低著頭假裝不存在,專注於給男人順著肌理揉手。
紀宸霖早已習慣了右手的刺痛,麵不改色地道: “首先,不要再誤導我了。我並不喜歡他。”
他聲線平穩,卻將“喜歡”這個詞咬音很重。
“他是個未經世事的小朋友,我對他的所有額外的照顧,隻是出於……”紀宸霖頓了一下, “出於長輩對小孩的責任感。”
白季言被他說得瞠目結舌,老中醫被他說得頭快低到了桌子底下去了。
明明是跟領了證的老婆親親我我,怎麼被他說的跟帶小孩似的?
“其次,他不喜歡我。他隻想要錢。”紀宸霖繼續陳述道。
“怎麼會呢?他不是最黏你嗎?”白季言反駁道。
紀宸霖眉心蹙起。
他好歹也在腥風血雨的商圈打拚多年,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自然能看透單純善良的少年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他。
“你想多了。他不喜歡我。”
或許是為了能在他身上夠獲得更多的資源,或許是一時興起……雖然他不清楚少年纏著他撒嬌的緣由,但喜不喜歡這個問題的答案絕對是“否”。
“你確定他隻想要錢?那你離婚後給他多少?”白季言問道。
商圈混的人忌諱說具體的金額,白季言下意識看向男人的左手,以為他會簡單比一個數字。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紀宸霖左手卻一動未動,薄唇輕啟道: “一半。”
“什麼?!”白季言幾乎可以用“拍案而起”來形容,他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口出驚言,卻麵色平靜的男人,聲音都在抖: “你瘋了?”
自幼跟紀宸霖一塊兒長大的他幾乎是秒懂了對方的意思,但更為這份“秒懂”而震驚到難以自已。
專心乾活的老中醫都被他的吼聲嚇了一哆嗦。
老中醫收回手,也同樣敬畏地站起身,朝男人微微躬身道: “紀總,這次的治療已經完成了。”
紀宸霖略一頷首,不顧那肌肉撕裂般的劇痛,轉了轉右手手腕,雲淡風輕地擊碎了白季言的心理防線: “合同在擬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白季言睜大了雙眼。
老中醫已經有些汗流浹背了。他不願深入這修羅場一般的爭執,也生怕知道了什麼不可告人的豪門秘辛,快速收拾完治療箱,就一溜煙就跑了。
“紀家是我說了算。”紀宸霖看著自己右手,淡淡道。
“這是誰說了算的問題嗎?你這是要把自己辛辛苦苦拚下的萬裡江山切一半出去。”白季言雙手撐著桌麵,看起來比對方激動多了。
“既然是我說了算,為什麼不能切一半?”
白季言被他的詭辯懟的啞口無言,視線中注意到男人不斷張握的右手,眸色凝沉,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問道: “你還在恨他們嗎?”
聞言,紀宸霖手上的動作倏地停了,抬眸看向了他。
就在男人停下複建手指的一瞬間,白季言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抿了抿唇,強壓下心中情緒,直直地對上了紀宸霖陰沉的目光。
因為除了“恨”,他再想不到其他原因,能讓紀宸霖舍棄這麼大的利益,讓紀家直接大縮水。
紀宸霖沉默了有十幾秒。
但跟白季言所設想的“暴怒”截然不同,男人緩緩勾起唇角,眸中沉靜得像是一片汪洋,像打啞謎似的道: “我常去看她。”
白季言知道他說的是已故的母親,不禁問道: “那……你父親呢?”
被他這麼一問,紀宸霖再度陷入了默然。男人低垂下眼眸,靜靜地看著自己還有些發抖的右手。
順著他視線看過去,白季言忍不住一陣心疼: “很痛嗎?”
這麼完美的一個人,卻遭此一難,有如此殘缺,任一個旁觀者都會感慨老天的不公……
“痛啊。”紀宸霖毫不顧忌地承認了, “不能長時間使用,不能吹冷風淋涼雨,離了複建就迅速惡化,就完全不受控製地顫抖。”
聽對方像局外人一樣淡漠地陳述慘淡的事實,白季言感覺心臟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樣,喘不上氣。
紀宸霖眉眼間戾氣很重,但情緒卻很淡,平靜地下了定論: “怨歸怨,但他在我心裡,完還全達不到左右我決定的地位。”
這麼多年後,他仍能記得當初受傷的場景和劇痛的感受,憶起那酒精與鮮血混雜的氣味。說不恨是假的,但這種恨,在他心裡很微不足道。
“我知道了。”白季言道。
他的這個發小自幼就是說一不二的性子,沒有任何人能左右他的決定。隻是他為了紀家付出了許多,但那裡卻有太多太多人對不起他。
既然如此,執掌這個他為之付出心血的紀家的分合與生死,自然不存在任何問題。
良久,白季言又補充道: “我支持你。”
紀宸霖沒有說話,舌尖輕輕抵了下上鄂,垂眸繼續看向手機信息——
【Cloud:你對我們家小雲真不錯,還有嗎?還有嗎?】
紀宸霖輕輕笑了聲,單手繼續打著字。
“克勞德?你沒給他備注嗎?”白季言尤對剛才的說錯話感到愧疚,忍不住想多關心男人幾句。
“沒有。”紀宸霖道, “這個號裡就隻有他一個好友,不用備注。”
白季言愣了一下,問道: “你就打算一直這麼跟他聊下去嗎?未來怎麼辦?”
“當然不會一直這樣。”紀宸霖舔了下薄唇,聲音慵懶中又帶著一絲狠戾, “我會抓到他,讓他知道騙我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