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仁心裡咯噔一下,趕忙追到阿金麵前,跪了下來,“大少夫人,您彆生氣。大少爺隻是一時轉不過彎了,他對太子妃,早就已經沒了其他的想法。大少爺的一顆心,可都是在大少夫人身上的。”
阿金聽了他的話,也沒有其他的表示,隻道:“你先起來吧。”
主子已經這麼說了,懷仁也不好再跪著,隻得站起身來,他微微向前傾著身子,繼續對阿金畢恭畢敬地說道:“大少夫人,您玲瓏心思,也應該知道咱們大少爺不是糊塗的人。”
“他不是糊塗的人”,阿金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隻是越不是糊塗的人,卻越容易做糊塗的事兒。這幾日,你好好看著他吧。宮裡若有什麼動靜,也隨時來報與我知。”
“是”,懷仁連忙應道,並站到一旁,讓出了一條道。
……
走廊上,燈籠隨風搖曳,燭光在阿金與阿珍這一對主仆的身上肆意搖晃著。二人一路上沉默無言,不一會兒就回到了東廂房。阿珍推開房門進去,忙著將房間裡的燈籠都點亮。
阿金則坐在桌邊,慢條斯理地解著披風,“既然人都已經來了,為何不願意現身?”
阿金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阿珍一愣,立馬警覺起來。與此同時,一個身著連帽披風的女子從房間裡的陰影處走了出來。阿珍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摘下連帽,“你……”
這個不速之客,竟然是阿九。
阿金仿佛對阿九的出現並不意外,直到那人到自己身前跪下,她才冷漠地看向她道:“你已經不是我通天閣中人,跟了彆的主子。對我,不用再行此跪拜禮。”
說罷,她又看向阿珍道:“你去外頭守著吧。”
阿珍知道茲事體大,連忙出了房間,隻留下阿金與阿九二人。
“姑娘,我……”阿九站起身來,艱難地開口。見阿金一臉冷漠地坐在那兒,不禁心如刀絞,“姑娘,您最近這一段日子過得可好?那宋文禹,可有苛待了你。”
阿金看著阿九,沒有回答她的話,“你那位新認的主子,怕是並不知曉你今日會過來吧。冒這麼大的風險出現在我麵前,總不至於隻是來寒暄幾句的。有什麼事,便長話短說了吧。”
“姑娘”,阿九的聲音又低沉了幾分,似是在向阿金哀求,可是一想到這廝在自己身邊時,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給自己下了避子的藥,阿金便又恨又心痛。被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背叛,那滋味實在是難受,“姑娘應該有聽說孟一荻的事情吧。沈玉,已經被朱良莘囚禁起來了,他們還對她用了刑。”
有關於沈玉,阿金總算是有了反應。她的眸子裡泛著冷芒,這個時候的她,越是平靜,越是讓人背脊發涼,“朱良莘,是打算屈打成招嗎。”
阿九低下頭,不去看阿金,“朱良莘是從孟一菡那兒知曉還有此事發生的,她本就看不慣太子對孟一荻的情深意切。驚怒交加之下,也失去了判斷的能力,本來她是想要動孟一荻的,可是孟一荻現在懷有身孕,又有太子護著。所以,便隻能在沈玉身上下功夫。”
“她倒是不遺餘力地想要給自己兒子頭上戴綠帽子”,阿金冷冷一笑,聽了阿九的描述,阿金心裡便已經有了一些猜想,“多半,她這是想揣著明白裝糊塗。舍了一個孟一荻,正好可以將宋文禹拉下馬,解開蕭爍眼下的困局。何樂而不為。”
阿九聽了阿金的話,有些驚詫地抬起頭來瞧著她。剛才她說的那些,與蕭湛的想法是一致的。想起那個看似溫潤,時則陰冷的男人,阿九禁不住身子微微顫了一下。
她這次偷溜出宮來給姑娘報信,也不知道是否能瞞天過海。那人的手段有多狠厲,她是見識過的。縱然是生長在通天閣,她也從未見過如此殺伐果決的人。
“既然消息已經帶到了,你可以回去了”,阿金突然出聲說道。
阿九抬起頭來看著阿金,眼中戀戀不舍,“姑娘,我……”
“你留在這兒越久,對你我二人越是不利。況且,我實在不想和那些爭權奪利的事情有所牽扯”,阿金麵無表情地瞧著她,像是在瞧著一個陌生人。或許從阿九毅然投奔蕭湛開始,她們二人就注定要形同陌路了,“你們有自己的想法,想要為父母族人複仇,我無法攔著,卻也不願意被牽連。不過這次你帶來的是沈玉的消息,我還是要對你道一句謝的。”
說著,阿金便向阿九微微頷首,此後就再也沒有表達友善的動作了。阿九的臉色白了又白,最後她目光盈盈地瞧著阿金,也回了個禮,“姑娘珍重。若是姑娘有所求,但凡說出來便是,阿九一定鼎力相助。”
“不必了”,阿金知道,阿九而今一定是潛伏在宮中,卻並沒有借力的意思,“江湖事,江湖了。山人自有妙計,不勞姑娘煩心。阿珍,送客。”
她話音剛落,房門應聲而開。隻見阿珍站在房門口,甚是為難地看著阿九,“這位姑娘,請吧。”
“阿九……拜彆姑娘,姑娘一定珍重”,為了不讓阿珍為難,阿九動作僵硬地向阿金行了跪拜禮之後,猛地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窗外淅淅瀝瀝,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阿珍看著枯坐在房中的阿金,燭光隻照亮了她的半邊臉。另外半邊臉,則隱藏在了陰影之下。
“姑娘,沈姑娘的事兒,咱們應該如何是好。”
“飛鴿傳書給藥王穀。咱們準備準備,去宮中救人”,阿金盯著放在不遠處的燈籠,語出驚人,卻也在阿珍的意料之中。
“是”,阿珍沒有多問,立刻退下去安排了。她一離開,阿金眸子裡的光更是冷得厲害。
就在剛才與阿九交談的過程之中,她想明白了很多事。從阿九向她透露沈玉的下落開始,她便知道蕭湛一定是將阿九安插在了吉昌宮中。否則,阿九不可能對孟一荻的處境如此了若指掌。
即便如此,蕭湛還是任由這把火燒到了宋文禹的身上,不管他到底有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扮演什麼角色,至少他是冷眼旁觀了。宋文禹眼下沒有想到這一層,一是當局者迷,二是他壓根不清楚蕭湛的手下豢養了這麼一批江湖人士。
阿金微眯著眼睛看著那燈籠,燭光似乎也沒那麼刺眼了,“真是好算計啊……”
可憐宋文禹,被人家算計了還在為人鞍前馬後出謀劃策。想到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燭火明明滅滅,讓她冷若冰霜的臉更顯得寒涼。
宋文禹來到房間門口,躊躇不前的時候,正好便瞧見了她這麼一副神情,禁不住愣住了。他抿了抿唇,心生退意,可是轉了個身之後沒多久,又出現在了房門口。
叩叩叩,輕輕三聲敲擊,將阿金從自己的思緒之中拉了回來。她轉過頭,見著宋文禹站在門口,有些意外。
“我……見你的房門沒關,就進來了”,宋文禹尷尬地輕咳了兩聲,不太自在地解釋道。
“這裡是你家,你想進來便進來,不用管其他的”,阿金說完這句話,見他還站在門口,不免有些生氣。於是她語帶嬌嗔地問道:“還是說,你真的打算看看就走?”
話已至此,若是不進房間裡,顯得他這個人太不會看人臉色了。宋文禹臉色一紅,掀起衣擺一腳跨過了門檻。阿金垂下眼去不看他,心底卻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是真的怕,這個榆木疙瘩會不願意就著她給的台階下來。短暫的沉默之後,宋文禹這才試探性地開口道:“剛才見你神情凝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阿金下意識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盯著他看了良久,才又偏過頭去,“在想沈玉的事兒。”
其實,她撒了謊。剛才她滿腦子裡想著的是宋文禹被利用的事情,才會那麼殺氣騰騰。
“沈姑娘那邊……我會想辦法去打聽消息的,你不要著急”,宋文禹想起剛才阿金的樣子,心裡忽然生出不安。
見對方這麼小心翼翼地安撫自己,阿金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著急。你放心,我是不會做傻事的。”
“嗯”,明明已經得了阿金的承諾,宋文禹心裡的那股子不安卻還是沒有辦法消除。他瞧著阿金,欲言又止。
阿金被他瞧得心煩,又鄭重其事地看著他說道:“放心吧,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嗯。”宋文禹點了點頭,也不好再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