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那殘堤的下一刻,趙立和女羅都倒吸了口涼氣。
他們兩個並沒有真正來過困龍堤,隻是從各自的渠道知道南方的布局中有這麼一道可以讓水麵高漲、使海船入內河的布置。
他們知道困龍堤在鄞縣附近,知道困龍堤在甬江的支流上,但這一切信息都建立在他們的聽聞中。
女羅想去困龍堤打探消息,也隻是想先到鄞縣,設法聯絡上在鄞縣的王府門人,而後由地頭蛇領著去看看情況。
如今,這幾道“困龍堤”,以一種讓人毫無準備的方式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呈“品”字型的困龍堤是依著兩岸的地勢所建,曾用一種人為的方式遏製住了這道支流最狹窄的地方,迫使甬江斷流。
現在,這三道堤壩早已經被人扒開,之前水麵暴漲的甬江也順利得以分流至此,這也是為什麼他們的船能駛入的原因。
可他們都知道困龍堤是什麼地方。
“死路,我們被逼入了死路……”
趙立絕望地看著他們離殘堤越來越近,不得不承認自己選擇了一條最不恰當的路。
水麵越到堤壩那頭就越淺,那些祝家的船工明顯也知道繼續開下去會發生什麼,但是他們卻沒有警示。
“困龍地”的儘頭是連綿不斷的高坡,之前那些士族的墳塋就在那裡,謂之“九龍墟”。
既然是高坡,人自然是不能翻過去的。
終於,隨著“咚”地一聲巨響,這艘船終於撞上了殘堤的基柱,徹底擱淺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像是老天爺對他們開的玩笑還不夠似的,正在甲板上眺望的侍衛們發現,從那支流的入口,有兩條小船鑽了進來。
正是之前一直追趕著他們的祝家船隻。
“現在怎麼辦?”
女羅嘲諷地看著趙立。
“船擱淺了,根本沒有人手能把船拖回去。我之前讓你和官船交涉你卻不停,現在可好,官船是甩掉了,祝家莊的人追上來了,你準備和他們拚刀子?”
“去把祝英台帶過來。”
趙立眼見這局麵,當機立斷。
“我們棄船,有祝英台在手,他們的船就是我們的船。”
“不好了,祝家那小娘子跑了!”
聽到這聲叫喊,女羅腳步一錯,身子猶如輕巧的雲雀一般電射而去,急急奔出了船尾。
她來不及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知道,若由祝英台跑了,他們就完了!
趙立不會武,船又擱淺,他鐵青著臉由侍衛們保護著匆匆爬上了雀室,踩著頂部爬上了殘堤。
從河道中間的殘堤往河岸方向走,就能通往岸邊,比起駕駛小舟的祝家人,他們倒是有不少優勢。
話說這邊,因為陳霸先的提醒,她一直都保持著冷靜的狀態,靜候著“機會”的到來。
她被困在船艙裡,有趙立的人時不時進來檢查她的情況,如廁和進食又有女羅看著,為了減少方便的次數,她幾乎連食水都不進了,餓得是頭暈眼花,又不清楚外麵情況如何,隻能苦等。
好不容易等到外麵喧鬨起來,她也聽到了船被逼停的“咚”聲,她使勁崩斷了手上的繩子,又解了腳下的繩子竄到窗邊,卻懵了逼。
說好的官兵救援、陳霸先接應統統沒有,窗下是看不清深淺的水麵,離能看到的河岸還有一段距離,看起來不像是官船來救人,倒像是開錯了路擱淺了。
可她現在繩子已經給自己崩斷,外麵的人隨時都會進來檢查,發現她這邊已經恢複了自由,她現在的局麵是騎虎難下,隻能咬牙帶上能帶的東西,用捆住自己的繩子吊住自己從舷窗裡摸下去。
等到了繩子無法觸及的地方,她一咬牙,閉著眼跳下了船,水花濺起的聲音引起了船上人的注意,這才讓他們發現她跑了。
直到腳踩到了水麵,她才慶幸自己選擇先用繩子把自己放下來一點,否則這麼淺的水,她就這麼直直跳下來肯定要摔斷腿。
見被人發現,背後的大船又阻擋了她逃向回頭路的路徑,祝英台隻能沒命地往前方遊。
好不容易遊出了一段距離,卻聽到背後“噗通”、“噗通”兩聲,顯然是有什麼人跟著她一起下了水。
祝英台回頭一看,那麵目猙獰好似惡鬼一樣向她遊來的,不是女羅還有誰?
見到是女羅,祝英台撲騰的更快了。
和一心隻想讓她賣命的趙立不同,這女人不知為何對她充滿恨意,要不是有趙立防著,她很肯定自己早就沒命了。
現在趙立顧及不到她,這女人又撲了過來,真給她抓住,還能有好果子?
眼見著祝英台越遊越遠,已經到了岸邊準備爬上岸離開了,不僅是女羅心急,一直跟著追過來的祝阿大也很心急。
“女郎,勿要走遠!等我等祝家部曲來援!”
祝阿大一邊朝祝英台的方向遊著,一邊放聲高喊。
“我倒是要看看,誰能救她!”
女羅聽見背後祝阿大的聲音,心中怒道。
說罷,她也遊到了岸邊。
祝英台見這女人來了,哪裡還顧得祝阿大在喊什麼,連臉上的水珠子都來不及擦,貓著腰就朝前跑。
此時,祝家的人也已經和趙立的人撞上了,兩邊都動了武器,鬥做一團。
祝阿大畢竟是男人,遊泳的速度比兩人都快,幾乎是和女羅前後腳上的岸。
見祝英台跑了,祝阿大無法,隻能欺身追趕女羅,想要替自家主子攔下這棘手的內奸,好讓她先行脫身,再去尋找。
女羅在祝家莊潛伏了數年,對祝家莊每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熟悉無比,她知這祝阿大武藝高強、心狠手辣,一旦被他纏上便再難抓住祝英台了,根本不管他的阻攔,回頭射出一把暗器逼退他的來勢,繼續追趕祝英台。
而此時的祝英台隻有一個念頭。
跑!
使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