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王不愛聽人說教, 又貪財小氣, 他的王府裡不養閒人, 能經常在他身邊出現的先生, 往往都知道他的性格, 不是善於“變通”,就是會拍馬屁。
吳先生是前一種。
江無畏收買的小太監一直盯著這位吳先生,發現他在府裡並沒有多少朋友, 但經常往蕭正德那去, 這讓江無畏心裡生出了不太好的猜測。
王爺追責的時候, 蕭正德很輕易的就把黑鍋甩給了他弟弟, 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與其說他是下意識的推卸責任,倒不如說是一點都不但擔心弟弟因此生怨。
之前他還明明希望討好自己, 甚至不惜去搶糖坊, 為的就是讓自己在王爺麵前美言幾句……
事出反常必有妖。
接下來的日子裡,江無畏小心的打探弟弟死那一天蕭正德的行蹤, 但王府裡沒人能說得清他去了哪兒。
臨川王府匆匆收到消息, 王爺讓蕭正德先躲起來, 她收到消息時,弟弟也已經得到消息離開了王府。
連她都不知, 弟弟的消息從哪兒來的?
如果隻是躲避皇子們的搜捕, 怎麼會誰都說不清蕭正德那日的行蹤?
一個個不合常理之處的出現, 讓江無畏心頭對蕭正德的懷疑升到了最高點。
蕭正德並不知道自己被江無畏盯上了, 在府中依舊大搖大擺的過日子, 渾似沒有之前來抓他的那件事一般。
他本就是殘暴貪婪的性子,憋在臨川王府不能出去,就使勁糟踐府裡的女子,江無畏不時聽到有姿色不錯的侍女消失不見,府裡女仆人人自危,心中對他厭惡更甚。
就在江無畏以為是自己猜測錯了的時候,那幾個盯著蕭正德的下人又給她帶回來一個消息。
他弟弟死的那天,蕭正德扔了一雙鞋。
貼身伺候他的太監舍不得那雙好鞋子,沒有依命扔掉,而是拿出去賣了,被盯著蕭正德的人發現,悄悄買了回來。
江無畏賞了買鞋的人一筆錢財,那人識相地獻上了那雙鞋。
那絲履麵上有血,血漬紅褐,雖然被清理過,但滴落在鞋上的血漬依舊還能看到一些痕跡。
吳法壽是正麵中刀,家醫說沒有反抗過,應是來不及反應便被刺中了要害。如果蕭正德是凶手,拔刀時血沿著兵刃滴到他的鞋上,合情合理。
“抓到你了。”
江無畏握緊了那雙鞋,臉色陰沉。
***
六月十七是欽天監挑出的好日子,也是出使北方的使團出發的日子。
那一日確實無風無雨,可天氣十分炎熱,褚向腿傷未愈隻能暫時坐在車裡,徐之敬則和宮中的醫正一起準備了不少避暑驅蟲的草藥,以免路上有人因為天熱而中暑。
在這樣的日子出發也是沒辦法,元澄不能在邊境等候他們太久,沒有這位任城王的保護,那些魏國的主戰派很可能在魏國國境內讓他們無聲無息的消失,以挑起兩國的戰事。
雖然已經從簡再從簡,但從謝舉到褚向,幾乎出使的主要使臣都是士族,這些人光吃穿用器就準備了幾車,再加上國禮,車隊幾乎一眼望不到頭。
一路上光安排水路路線、在哪裡補給、在哪裡換車,就已經耗光了不少人的耐心。
聽聞其中的種種,馬文才更加不覺得徐之敬去是個好主意。
徐之敬雖是擔心褚向的安危,但更多的原因是為了解決他祖父的一個心結。
他有一個族伯,名為徐謇,曾是徐家最傑出的醫者,在隨軍任軍醫的時候被北魏俘虜,聽說現在出仕北魏,在洛陽為官。
當年徐謇被俘虜時家小還在南方,北魏愛惜他的醫才不願放他南下,他的妻兒也就被留在了南齊。
為了保護妻兒,徐謇托人帶信回家,希望家中將他逐出家門,以免他出仕魏國的事情牽累到徐家。
因為這個,徐謇的母親一病不起,徐之敬的祖父不得不在接管家族後將他從家譜中除名,卻依舊在家中的祖墳裡為他留了一塊墓地。
這麼多年過去了,徐謇和南邊的東海徐氏幾乎斷了消息,直到十幾年前,那邊托商人帶來了徐謇已逝的消息。
徐謇臨死前依然懷念家鄉的父母兄弟,反複叮囑自己在北魏後來娶的妻妾子女一定要保護好他的屍骨,日後要葬回祖墳裡,葬回她父母的身邊。
徐謇在北魏的三個子女並沒有繼承其父的醫術,卻有為官的才能,也十分孝順。他們在父親死後想方設法托人送信來了南梁,希望徐家有人能北上接回徐謇的屍骨,扶靈回鄉。
可那時梁武帝剛剛登位,野心勃勃,於是自徐謇死後這十幾年來戰事不斷,斷絕了之前一直保持著的來往。
徐家名義上已經將徐謇驅逐出族,並不能光明正大的北上,這件事就這麼一直拖了下去,成為了徐家一個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