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信心十足地說,“英台這人性子被動,很少主動應承什麼事,但隻要她應承下來的,必不會出錯。她本就擅文,文才還在我等之上,連謝使君都誇她的文章有靈性,等她今晚把《馬說》拿來,我們就來策劃此事。”
梁山伯聽到祝英台也參與其中,眸光閃了閃,最終重重點頭。
“好,此事我幫你!”
馬文才得了梁山伯的承諾,才總算是放下了心,此後幾天都在為此事奔波,他先是拜訪了之前南逃梁國又獻馬的降將範遵,又去找了之前白袍騎中被驅逐的兵卒,忙碌了好幾日後,才回宮覆命。
牛首山馬場的事情,蕭衍已經從陳慶之那裡知道了,正如馬文才所預料的,因為朱異的進言,蕭衍對馬場裡的馬被虐待並沒有太大的憤怒。
白袍騎這麼多年來,從最盛時“馬數七千”到現在無人問津,並不是一天之內衰落的,他不管不顧也有很大的責任。
何況養戰馬勞民傷財,與民並無益處,梁國以水兵和步卒為主力,他也不想大興馬政。
如果不出意料之外,這件事就以朱吾良被罰俸一年、責令整頓牛首山馬場為魏國人提供便利結束了。
然而誰也沒想到,這件事還是傳了出去,並引出了一件舉朝震驚之事。
這些馬,是原本北魏並州的遊擊都尉範遵獻上的。
他家是劉宋時被俘虜到北朝的,之後幾代在北朝為官,但總有歸國之意,他在天監六年時找到了機會,趁著軍職調動往南方布防之時,謀劃著奪了在並州放牧的軍馬,又帶著家小和家財南逃至梁國,投奔了漢主。
蕭衍對待南逃的北朝官員一直是“去留隨意”的態度,範遵在北魏時的官位並不高,他是武將,可帶來的是駿馬又不是戰船,並沒有得到什麼重視,賜了個太仆寺的官員之位後就沒管了。
已經過去了快十年,這位範遵如今依舊還隻是個太仆寺的小官,之前在北魏半生戎馬,到了梁國卻再也沒上過陣。
太仆寺是負責掌管皇帝的與馬和馬政的,也負責考察各地牧場的蕃息損耗之實,定其賞罰,死則斂其尾、筋革入於官府。
這個官署在北朝是很有權勢的部門,在南朝卻像是個笑話,說是管馬,其實大部分時候管的都是牛。
至於獸醫、獸醫博士統統沒都沒有滿員,太仆寺本身也是人人不願進的一個沒油水衙門。
範遵自是知道自己的馬多半建立了白袍騎,但他是降將,不宜再刺探軍情,而且為了避嫌,之前負責考察牛首山牧場的事情也都是交由其他同僚去做,他本身也正在低落期,所以這麼多年來,竟都不知道白袍騎裡的馬被糟蹋到這種地步。
事情發生後,就有原本在白袍騎、後來被驅逐的士卒上門來“告狀”,畢竟名義上馬政歸太仆寺管。
於是範遵就去了趟牛首山,回來後,趁著上朝時所有大臣在門前等待的時候,一頭撞向了宮門。
幸虧謝舉當日帶著書吏徐之敬入宮議事恰巧在場,事發時徐之敬立刻止血、救人,否則那範遵說不定就這麼撞死在宮門前了。
就因為當時文武百官皆在列,這件事就被這麼轟轟烈烈的揭發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與此同時,曾被白袍騎驅逐的前騎兵們又去了禦史台,狀告白袍騎的主將朱吾良收受賄賂、克扣軍餉、私下倒賣軍馬等等罪行。
就這樣,原本眼看著已經被壓下去的醜聞,就這麼爆發了開來。
光嚴殿內。
原本是在皇帝處理政事時聽候“顧問”的大殿裡,今日三三兩兩聚集著不少朝中的要員。
被定為清品的流內十八班幾乎來了一半,甚至還有幾位將軍。
這些人的手中正拿著一篇文章,並互相傳閱。這篇文是使館裡的梁國官員送入宮的,聽說被人用箭射入了使館中,就釘在魏國人住的門前廊柱上,使館裡的人一開始以為遇到了刺客,小心翼翼地將箭拿下來後,發現是一篇文章。
就在他們發現這篇文章後沒多久,城裡的兒童爭相傳唱起這篇文來,使館裡的官員覺得事有蹊蹺,就將文章送達了上司。
自古以來,童謠總和上天的預警聯係在一起,文章一傳唱開後立刻引起了不少官員的警惕,待再看到這篇名為《馬說》的雜文後,更是坐不住了。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裡馬。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祗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裡稱也……”
“……馬之千裡者,一食或儘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裡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裡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裡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儘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策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 ”
讀著這篇《馬說》的不是旁人,正是如今梁國的太子蕭統。
他素來以善待人才而被稱道,看完這篇《馬說》後,幾乎是一唱三歎。
這篇文通篇說馬 ,又不是說馬,內容淺顯易懂連婦孺都能聽明白,幾乎就指著梁國上下的鼻子罵他們是不懂得惜才的蠢貨了。
它出現的時機太巧、出現的地方也讓人覺得棘手,由不得他們不重視。
“諸位怎麼看?這篇《馬說》會不會是激憤之下的範遵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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